“没啊。”
“那怎么……”
韩越看着楚慈换好鞋,走出大门,突然在他身后开口问:“你上哪去?”
“……上班。”
“晚上记得早点回来。”
楚慈头也不回的站了一下,随即重重甩上门,嘭的一声巨响。
侯瑜被震了一下,啧啧两声:“脾气好大……我说韩二,你既然天天跟他腻在同一个屋檐下,干嘛不住个好一点的地方
?我看这房子有年头了吧,又小又旧,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拿这种房子送人啊?”
“他自己租的,跟我没关系。”
“什么!”侯瑜被震惊了,半晌才颤颤巍巍的问:“别告诉我人家跟你到现在,一分钱都没用过你的?”
韩越突然抬起眼睛,目光如电的盯了侯瑜半晌,直到侯瑜全身都打哆嗦了,才淡淡的道:“你再敢说一个字,我现在就
打电话给法院,叫他们立刻判你堂弟死刑。你试试看?”
侯瑜打了个寒战:“……不不不,我看还是算了。”紧接着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姿势。
楚慈走进化验室的门,助理小王指指他的办公室,小声提醒:“主任在呢。”
楚慈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表情,推开门。
胖胖的办公室主任果然翘着腿坐在办公桌前边,看样子已经等得百无聊赖,一看他进来,立刻急吼吼的迎上前去:“楚
工你可来了!前两天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许经理已经等好长时间了,这两天连续不停的催我……”
楚慈一边插笔记本电源,一边头也不抬的说:“最后论文署他的名字,行啊我没意见。但是万一论文出了问题是不是他
来承担责任?到时候别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就行。”
主任果然哽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许经理是上头的亲戚,他懂什么专业的东西啊……你让他来承担责任,他
能承担个屁的责任啊?”
“那到时候怎么说?我辛辛苦苦做了几个月的项目,最后论功行赏了,他直接把我顶走了。这项目不出问题还好,万一
出了问题,叫我这个从头到尾连名字都没出现在论文上的隐形人出来顶缸?敢情好的没我份,出了事就叫我死?”
主任摸了摸脑门上虚汗:“也不要这么说嘛,你楚工回去多熬几个晚上,再把数字检查检查好啦,干嘛一定要出问题呢
……”他看楚慈神色不愉的样子,忙凑上去低声说:“你想想啊楚工,人家是上级,是领导!领导要你帮忙做事,那是
什么?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呀!是荣誉呀!好了你就别闹脾气了,你看你年纪轻轻就评上了工程师,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在乎这点小项目小论文的干嘛……”
楚慈冷笑一声,坐下开电脑开文件,一言不发。主任知道他这是无奈之下的默许,于是赶紧喜滋滋的溜出办公室,找领
导汇报去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助理小王进来送文件,问:“楚工,晚上聚餐地点改到天坛东路去了,您方便过去吗?”
部门每月一次例行聚餐,这个月恰巧拖了两天,便拖到韩越回北京之后。韩越一向是反对楚慈跟朋友同事出去的,以前
他休假回北京的时候,都要求楚慈天天晚上早归,他自己也不会太迟回去。
楚慈手上动作顿了顿,半晌说:“……我知道了。”
助理小王点点头:“那我跟他们说随您一个份子。”
晚上下班的时候,果然韩越打电话来,楚慈把手机调成静音,随手扔在副驾驶席上任它震。韩越打到第十三个未接来电
的时候,楚慈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口,熄火下车。
手机被干脆的遗忘在了车里。
每次这种聚会,几个青年工程师都是最受欢迎的角色。楚慈长得比较好看,又比一般同事更受小姑娘追捧。一个部门的
同事包了大厅,吃吃喝喝推杯换盏,楚慈很快就有了点微微的酒意。
这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醉醺醺的道:“楚工,我得敬你一杯!”
楚慈回头一看:“许经理?”
许仲义歪歪倒倒的站在那,端着一杯酒,已经被泼出了小半:“楚工,我得多、多谢你那项目的功劳!要不是你高、高
风亮节,老子我今年的学术政绩还、还真他娘的不好办!……”
“许经理你醉了。”楚慈站起身,稍稍避让一步,“小王,过来送送许经理。”
助理小王心惊胆战的小跑过来,还没站稳,许仲义把他一推,大着舌头嚷嚷:“怎么了楚工,你不给我面子不成?这杯
酒你一、一定得喝!你不喝就是不帮我的忙!……”
大厅里好多人的目光都望向这里,楚慈皱起眉,低声道:“小王你去叫主任来。”
小王点点头拔腿就跑,冷不防许仲义突然发了牛脾气,把酒杯重重一跺:“楚工你,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你是什么
东西?你敢不给我面子?!……”
楚慈转身欲走,突然许仲义两步,猛地把他一推。楚慈被推得踉跄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转身,许仲义趁醉一拳打过来,
把他打得一下跌坐到椅子里。
边上几个喝多了的同事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扑上去架住许仲义,挡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办公室主任也抖着肥肉一溜烟小
跑过来,急得颤颤巍巍:“冷静点都冷静点!楚工你没事吧?许经理!哎哟快扶许经理坐下!”
大厅里一片狼藉,人人都在伸着脖子看热闹的时候,侯瑜、裴志、韩越等一行人正巧从酒店大门口往里走。
裴志一边走还一边调笑:“这回要让侯瑜事先把钱压在柜台里,免得到付账的时候又被他走脱。哎宏昌,咱们今天可是
给你的压惊宴,你得把你堂兄看好喽!”
侯宏昌桀骜不驯的跟在后边,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头发做了个嚣张的冲天造型,“行!一句话的事儿!”
韩越没跟他们说话,而是独自一遍遍拨通手机,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经过大厅的时候他无意中目光一瞥,只见大厅里有
个单位在搞聚餐,中间隐约有两个人对峙着,边上还有不少人在围着,貌似是在劝架。
韩越的目光钉住几秒,突然把手机一合,大步往那边走去。
侯宏昌吓了一跳:“韩二少怎么啦?”
“韩二!喂韩二!”裴志赶紧追了两步,突然看见大厅中间的骚乱,目光也顿了一下,抽了口凉气:“完蛋了。”
侯瑜跟上来:“怎么啦怎么啦?”紧接着他哟了一声:“那不是楚工呢吗?!”
许经理酒喝多了蛮力极大,几个人都有点架不住他,差点给他挣脱开来。
“你算什么玩意儿?你算个屁!老子这是在给你面子,你还给我推三阻四的,搞火了老子叫你在这一行里混不下去!信
不信你试试!……”
几个平时关系好的青年工程师都围着楚慈,有人挡在他前边,防止许仲义突然挣脱了众人跑过来。楚慈背上被打了一拳
,有点犯怄,感觉头晕晕的,坐在椅子里一时站不起来。
突然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问:“你没事吧?”
楚慈下意识的说:“还好。”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从身后走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向许仲义。
楚慈猛然一惊:“韩越!”
韩越充耳不闻。他穿着一看就非富即贵,脸色又太过可怕,两边的同事都不敢挡他,下意识的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走到许仲义面前,许仲义这时还被人架着,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老子一句话就让叫你收拾行李走人!乖乖滚蛋
!用你的项目是给你面子,还敢跟老子拿乔……”
话音还没落地,韩越突然狠狠一拳,砰地一声把他重重打翻在地!
韩越在野战军里混大的,这一拳半点没有留力,一下子直接打飞了许仲义的两颗牙。只见血沫从许仲义嘴里涌出来,人
当时就倒在地上动不了了,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叫声。
“他跟我拿乔就算了,跟你算哪门子的拿乔?”韩越冷笑着活动手腕,脸上神情极度暴烈阴霾:“老子不让你收拾行李
走人,老子一句话,直接毙了你……”
4、酒色
这一拳实在太石破天惊,整个大厅静寂了几秒,紧接着沸腾起来。
胖胖的主任奋不顾身扑过去,一边大叫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一边拼命挡在韩越和许仲义中间。几个女同事纷纷花
容失色尖叫退后,青年工程师则赶紧扑上去,拉的拉劝的劝,也有人赶紧扶起满嘴是血的许仲义,叫着许经理许经理。
韩越甩甩手腕,说:“你不够资格跟我说话。叫你们刘总来。”
主任一惊,眼珠子转了几圈,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低头溜走去找领导。没过几分钟刘总就满头大汗的挤出人群,
堆得满脸是笑:“韩二少!您怎么来了!也不派人通知一声!……”紧接着他一转脸,疾言厉色的问主任:“怎么了怎
么了,这都是怎么搞的?”
主任使劲往楚慈那边使眼色,低声耳语了几句。
刘总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楚慈负责这个项目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许仲义不是他这个派系的人,他不知道许仲义要拿走楚慈项目的事情。如果
他知道,打死他都会拼命阻止!
许仲义不过只是科研所集团公司一个副局级领导人的亲戚而已,别看挂着个经理的名头,其实学术能力相当一般。这种
国企里一般人际关系极其复杂,这个领导的亲戚又牵动着那个领导的利益,所以一般没人轻易去得罪这些朋党派系的亲
戚,刘总平时见了许仲义他们那一派的人,也只是热情点头寒暄两句,既不特意拉拢,也并不去招惹。
但是楚慈就不一样了。作为整个集团里最年轻的工程师,楚慈的地位实在是太超然——他本人学术能力比较精干,而且
当时评工程师,是韩越亲自出面给他活动出来的!
虽然楚工这人比较低调,平时默默低头干事,既不抢先也不出头,但是几个领导心里都有一本清帐,知道他身上挂着韩
家的标签,跟许仲义一流的人不是同一个级别。
上级对他的态度是能拉拢则好,就算不能拉拢,也千万得罪不得,更别提去抢他的学术成绩了。毕竟人家指不定跟韩家
是什么关系,谁愿意没事得罪一个表面默默无闻实则大有来头的年轻工程师呢?
刘总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韩越若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刘总,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别来无恙啊?”
刘总抹着汗苦笑:“托福、托福!韩二少今天怎么想起来……”
“我碰巧路过,结果没想到你们这群高知人士,没事也好打打群架。”韩越指指许仲义,说:“刘总你也别这么紧张,
我就是看到我朋友挨打所以气不过,稍微还了下手,没有其他意思。你看,他打了我朋友一拳,我也打了他一拳,这下
扯平了,你说是不是?”
刘总心说原来这位爷还不知道学术论文的事!真是万幸!哎呀楚工你这锯了嘴的闷葫芦竟然这么有义气,平时真是看错
你了!他慌忙点头一个劲的赔笑:“是啊是啊,扯平了扯平了。年轻人嘛,喝多了好冲动,这是很正常的嘛!咱们也是
那个年纪过来的嘛!这样吧,等许经理酒醒了叫他给楚工陪个罪,请顿饭,这事儿就这么结了!您看怎么样?”
韩越回头看着楚慈,问:“你觉得呢?”
按韩越的脾气,能想起来问问别人的意见,已经实属难得。
楚慈面无表情的盯着韩越,目光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有点冷淡,又有点厌恶的情绪。
韩越虽然情商比较低,但是有种野兽般敏锐的雄性直觉,他能感觉到楚慈并不高兴,甚至还对他有点不悦……和憎恨。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慈就站起身,低声道:“就这样办吧。我有点不舒服,先告辞了。”
刘总张开嘴,却来不及叫住他,他已经穿过人群,大步走出了酒店大厅。
侯瑜、裴志等人正站在门口,楚慈跟他们擦肩而过,却连头都没偏一下,就好像完全不认识这几个人一样。韩越愣了一
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声音里的火气已经非常明显:“楚慈!”
裴志赶紧去拦他:“大庭广众之下的你要干什么!”
侯瑜也跟着劝:“别闹出事来韩二!有什么回家解决不好?”
楚慈已经走到了酒店大门前,韩越把裴志一推,猛的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往回一扳:“你他娘的是什么意思
,给我摆起脸色来了?”
楚慈肩膀痛得皱起了眉:“……我给你摆脸色?我哪敢?你韩二少是北京城里的太子党,给我出个死亡证明也不过一句
话的事,大庭广众之下打人骂狗由着性子来,我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给你韩二少爷脸色看?我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楚慈就是有这种本事,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激起韩越最大的怒火,让他难以控制的爆发出来。
“……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韩越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在楚慈张口之前就打断了他:“——你再敢说
一个字,老子今晚干死你。”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高,周围站得近的裴志、侯瑜他们几个却都能听见。
楚慈脸色都变了,半晌才从牙缝里逼出一句:“……你这个人渣!”
“抱歉,你只能陪我这个人渣过下去了。”韩越冷笑一声,猛的把楚慈打横抱起来扛在肩膀上,大步往酒店包厢走去。
“放开!韩越!你带我去哪里?!”
韩越充耳不闻,压根不在乎别人惊诧的目光,直接把楚慈扛进电梯。裴志他们赶紧跟上去,却谁都不敢沾惹暴怒的韩越
,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挣扎中楚慈狠狠踹了韩越一脚,大概非常用力,韩越稍微有点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韩越你他妈的!放开我!”
韩越哼笑起来:“哟,你也会说粗话。”
正好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他扛着楚慈大步走了出来。包厢门前,酒店经理亲自领着一排少男少女们恭候着,一看韩
二少这阵势,当时就呆住了:“您这是……”
韩越理都不理,直接踢门而入,把楚慈往沙发上一摔。
侯瑜跟在后边流着汗解释:“韩二少的屋里人,哈哈,心尖儿,俩人耍花腔呢哈哈哈……”
楚慈猛的从沙发上翻身坐起,紧接着就被韩越慢条斯理的按了下去。
“别怕,不是什么大事。”他淡淡的说,“哥几个聚会,叫了一帮小孩儿来作陪,所以我带上你,……没有其他意思。
”
……
韩越这帮人经常聚会。哪家发生了重要棘手的事情,就要聚会来请求帮忙;中央有什么最新动向,就要聚会来互相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