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男主角 上——明日何为

就像猫斗耗子似的。雷轶鸣越来越接近，皮鞋故意敲在地上发出规律的不急不缓的声音，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又像逗弄一只逃跑的仓鼠。

“过来。”

“你知道被我抓住要比乖乖送上门的惩罚轻多了。”

凤记冰完全不听话，仍一拐拐地往街对岸跑，头都不回。被惹怒的雷轶鸣也决定不再轻易饶过他，大步追上前。

突然一辆黑色BMW停在凤记冰前面，车主人从里打开车门，“上车。”

凤记冰犹豫了一下，他不认识这个男人。但是看到后面追上来的雷轶鸣。咬咬牙，上了车。

对这一突变完全没料到的雷轶鸣奋力追了几步，最后仍是没有赶上。“给我查这辆车！哪个王八羔子在跟我作对。”

Ally初次见到凤记冰时，凤记冰的的脸很黑，因为长期在工地的原故，两边脸黑红交加地肿着，样子看起来极端狼狈。跟着这个万能助理的脸也变黑。

应该是失望的。非洲也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何必大费周章地找他几乎花了一个月。用金子似的时间来掘地三尺地找一个人真不划算！B.X多的是俊男靓女，让他进去难道是为了垫底？

《校园王子》男主角怕他抢他风头？Ally嗤笑，现在的孩子都那么不自信吗？

那包公似的脸上起的一个个红包与肿块是什么，会不会传染？藏了多少细菌在里面？

在车开出了有很长一段距离后，“谢谢你，放我下车吧。”估摸着已经到了安全区，凤记冰说。

Ally不吭声地将车停下，待凤记冰走出来。他也开了车门出来。

凤记冰眨了眨眼，看着这个戴金框的斯文男人似乎还有话说。

“三个月前你演过《校园王子》吗？”

凤记冰愣了下，要摇头之时，男人又问：“一个骑机车的替身戏。”

立刻想起来了，凤记冰点了点头。

“我是柏秀的Ally.”

“柏秀是谁？”

Ally沉默。如果问的是Ally是谁，这个万能型的助理还不至于那么愤怒。Ally的手从西装口袋掏了两次才掏出名片，“你请看。”

“柏秀娱乐传媒集团？”

“很好，非常感谢你还认得字。”

凤记冰挠了挠后脑勺，再怎么迟钝也听出这声音似乎带那么点咬牙切齿。“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事？”难不成不是凑巧救了他吗？

“成为柏秀的一员吧。”

“你说什么？”

“成为柏秀的一员。”

对方重复了一次后，凤记冰却说：“我可没兴趣。”

“你说什么？”

原来耳背也是会传染的，Ally第一次知道。

“我没兴趣。”

演艺圈是个复杂的地方，凤记冰知道的。什么给导演陪酒吃饭跟，就看他拍了就一小段戏，一分钱好处没捞到在医院赔了个干净。

Ally什么风浪没见过，他没有说别的，他只是“好心”地提醒，“你似乎在外面还惹了麻烦。”

“那个雷轶鸣，容我提醒你，不是好惹的主。”

“你认识他？”凤记冰诧异问道。

“他爸爸是有名的国际导演。”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一伙的？”

Ally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是他久历沙场要发怒的前兆。他想立刻掉头就走，但问题是到时对上司怎么交待。“雷导确实跟我们柏秀也有合作关系……”

果然……

“柏秀要不要雷老执导还得看柏秀，你懂我的意思吧？”

Ally从凤记冰手中抽过名片，慎重地放进他的上衣口袋，右手拍了拍他的肩。“好好考虑。”

柏秀从不勉强任何人，他该做的已经做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凤记冰将钱交给院长。

在医院的欠债终于还清了。

从医院出来，门口正巧碰到成田医生。那是女人出事后，第一次见到成田医生。

成田看到凤记冰几乎认不出来。那小伙子黑了很多，也更瘦了，脸上布满痘疤。怪不得一连碰到好几个护士都在窃窃私语。

“成田医生。”只有他的声音，独特的清冷的，一成未变。

记冰母亲出事那天，成田正好当日休假。当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大吃一惊。没想到女人用这样的方式死了。

医院的公园里，成田边走边聊。“真是遗憾，没想到你母亲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与世长辞。在我眼中，你母亲可是位很坚强的女性。有一次手术中麻药没有了，你母亲还能坚持着做完全场的手术。”

“让她疼的并不是这个吧。”凤记冰喃喃，那个女人始终像有个迷团被包围着，他参不透摸不着她的内心。

“医生，她死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话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我也问了当日值班的其他医护。不过有一次给她惯例检查，我说‘为了你儿子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可她说‘没有我，他一个人会活得更好。’那时她的心态……我很抱歉，竟然没有引起重视。也许那时注意到，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了……”成田一想到这个悔恨交加。

“不是你的错。”凤记冰赶忙说，也有自己的原因。

“不过……”成田医生停下脚步，“我突然记起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会为会给你带来帮助。”

“是什么？”凤记冰微微一凛。

“你母亲在换病房前不是有一次打伤了她同病房的病人吗？有一天我例行检查那个病人的身体时边随口问他‘世界上有什么歌那么美妙，能让女士不堪动手打人也要继续听下去？’，可那个病人很恼怒地说，收音机里放的并不是歌，就因为听的是新闻不是歌曲，他才想换台。”

……凤记冰一怔，“那是什么呢？”

“我也好奇之下问了，好像是香港一家综合性娱乐公司准备收购内地经纪公司的新闻。”

陡然有股冷意袭上心头……凤记冰忙问：“医生，还记得那家公司的名字吗！”

“柏秀。”

柏秀，凤记冰在口中反复咀嚼……

是不是应该说巧，一天之内听到两次了？

凤记冰不免吃惊，柏秀是香港最大的娱乐传媒集团吗？香港最大的娱乐集团会找上他？就因为一个镜头？

女人又跟柏秀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女人的那一句，他会杀了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多迷团……凤记冰一时思绪紊乱，接下来连自己都吃惊地脱口而出：“我想进柏秀看看。”

9.新学员

到底看什么，凤记冰并没有告诉成田医生。

他只告诉自己，并不是为了想见那个人。他要搞清楚谜团而已。况且，他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部长，这人哪里捡来的？”

面对这样的问话，人事部部长尴尬笑笑。正巧指导老师领着一排要上T台走秀的模特成队例经过，一路进去一路问，一直笑到后面就僵了。

Ally也没奇怪少年突然改变心意。万军过独木桥的事，别人轮也轮不上。所以在接到电话后只是不出所料的冷笑了一下。

还没有进演艺公司，这个小孩就在给他演“回心转意”的戏码？哼，鲁班门前耍大刀。所以，Ally一开始对这个新入公司的少年并没有好感。

“这些拿去用，半个月后你脸上的这些肿块痘痘血印子最好消失不见。否则就算你演技再好就你凭你这丑样也不能进柏秀。”

Ally命人抱来一堆瓶瓶罐罐，已经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随手扔给凤记冰抹的护肤品却是阔绰的La mer，“你自认为自己的演技咋样？别以为会开机车耍耍酷就能真的进演艺圈。”

“可是……”记冰等他说完才开口，“我也不会开机车，那次我还摔了。”

一股郁浊之气涌上来，Ally发现凌总也有失眼的时候！“但你至少还诚实。”说出口的时候，Ally升出一股无语问苍天的无力……好吧，他只是不想承认凌总也会眼拙而已！

Ally无奈给自己下台阶。

“谢谢你。”凤记冰低下头去，轻声道谢。

Ally一愣，少年嗓音倒是好听。从这个角度看，还能看到他低眉敛目时乌黑浓密的长睫毛，比女子还卷长。不由低咳了一声：“明天起你就加入艺人培训班。”

“可我什么都不懂……”

“没指望你是天才。”

这时一个穿着工字背心低腰裤，身材窈窕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过来，Ally马上交待她：“把他折腾出人样来。”

女孩子领命，目光好奇地上上下下左看右看，看得凤记冰毛骨悚然。等Ally走后，突然用那涂了亮甲的双手伸过来扒他的衣服！

“你干什么！”记冰揪住自己的衣领，面红耳赤。

“我叫晓晴。我看看你有什么奇特的！大老板会点明要你！”女孩子柳眉倒竖手上，来了狠劲！“乖乖的合作，否则伤了你可不好！”

虽然一开始是闹着玩儿，但见凤记冰满面通红，女孩子也玩得起劲了！丝毫不妥协地继续“非礼”。

凤记冰最后还是屈服在女孩的淫威之下。

“这是什么？”女孩瞪大眼睛咋舌，看着锁骨以下白皙的肌肤与脸色成鲜明的对比。“你以为你是巧克力奶昔吗。怎么能把自己的脸晒那么黑？”

“……”

女孩子蓦然从少年白皙胸膛抬头，望进一双墨黑的眼睛，不由痴了……“我会把你折腾出人样的，看在你有一双Jolla Ling那般迷人的眼睛……”

凤记冰被安排临时插入柏秀艺员训练班。

培训班里十几个人清一色的俊男靓女！都是通过一层一层的艺人选拔赛过五关斩六将进来的。如果发现一个长得普通的人，那你就得对他刮目相看了，也许他歌声很棒，也许他的演技超群。

所以，凤记冰第一天进去的时候，有很多人高估了他。其中有个棕色头发的帅小伙上前自我介绍后，问：“演技很OK？”

见凤记冰怔忡失语，又恍然大悟“唱歌很OK？”总之他看起来不像是走偶像路线的。

那时的凤记冰头发一绺一绺地耷拉着，被毒蚊子肆虐过的脸布满了密密的疙瘩，看起来就分明是张月球脸，夹在一群帅哥靓妹中更是异军突起，带着独特的落魄……

尤其是他那由始至终保持沉默的样子……具备万物皆在掌握的自信。

众人皆认为他底子太有实力身藏不露，才让一向对长相挑剔的柏秀公司给收了。

除了凤记冰，这些培训生穿得个个都很时尚，对服饰很讲究。混搭、朋克风怎么好看怎么穿。他们对未来充满抱负又年轻气盛，看起来像耀眼的艳阳般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上课氛围很活跃，下课的时候还会聚在一起讨论。多半是他们在讲，记冰在听。

上课的是一个老教授，资历深厚，也是德高望重不图名利的影评人，特意从韩国请来的。

“演员最伟大的地方是让观众领略到不同的人性，所以你的表演力至关重要。《在底层》语言精练，但潜台词丰富。能表现生活于社会底层人物的内心苦闷。我看，在这里我们还是请同学上来演一段吧……”

还是以表演为主的课程。

韩教授早就注意到有一个学生特别安静。经常穿同一款的白衬衫，连袖扣都工整地扣上了。他听得很仔细，握笔的手细长，但写字很慢好像有点吃力。演技训练时，没有一次主动上来表演。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那个同学，上来演这段吧。”

凤记冰微愣。直到后桌的同学踢了他的椅子一脚，才知道被点明的确实是他。

“老师，他叫凤记冰。”

几个同学齐刷刷地掌声鼓励了一下。

说实话，凤记冰迟疑了好久想是不是该直接站起来走出门。他对表演一窍不通。他飞快地看了遍沙金与男爵的对话，又抬起头，教授旁边的那扇门吸引力是如此巨大……

“凤记冰。”教授面带微笑地又叫了一遍。

同学又开始鼓掌。

凤记冰没办法，硬头头皮上台，突然觉得这帮子人比雷轶鸣还要难缠。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不太好笑……倒不如说——蠢……”

“不错……我也觉得蠢……可是，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出世的呢……啊？”

“可能……”

凤记冰念到这里就消音了……一张一合的嘴巴也紧紧闭上了。他的双眼乌黑，却似两汪突然失去光彩的黑洞。

明明台词还记得——却嗫嚅地说不出来……

这一演出不仅让教授瞬间拉长了脸。也让培训生们各个呆若木鸡。动作僵硬、缺乏表情、台词完全是在背诵，甚至没演完就自己停下了……

教授慢慢眯起眼，怒气一点点上升。“你以为这是你的语文课堂？！”他大声喝斥，“我不管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下次再如此，就从这个教室出去！”

培训生们各个都懵了，或怜悯或不可思议的视线射向凤记冰。这水准不得不怀疑，他有很硬的后台？

凤记冰回座坐下的时候，后座的棕发小帅哥余轩探头，“教授很严厉吧。”

“还好。”

余轩愣了下，不知道凤记冰是怎么说出这两字的，也没怨言也没不服气。这个老师曾经把一个女同学当场骂哭过，想不到他这么平静。

这里有很多都是表演系的天才选手。但其他人不知道，凤记冰并没有表演经验。

人是为了美好的将来才出世的。

他的手一顿，长睫下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架子上一碟一碟的影片，整齐地一摞摞码着，从欧美片到港片。他对表演的知识连皮毛都谈不上，无从入手。

正失神的当口，有一双柔嫩的手更快地抽下架上的影片，“不错啊……下课了还能这么努力。据说今日韩教授让你表演了？”

晓晴笑言，课堂上的事很快都传遍了。啧啧，传得真难听……Ally都挂不住脸了。

“是……”凤记冰微赦，问道，“让我进来的那人是谁？”那人……知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不懂，他很笨。

“大老板。”晓晴知道是Ally带他进来的，而Ally只有为凌总服务，“所以，放心吧……没人会赶你走。”

不是这个原因……其实是怕那人会后悔吧。凤记冰抿了抿嘴，问：“他不在吗？”

“他目前在香港。”柏秀总部设在香港，这个经纪公司也是被收购的其中一截分枝。虽然老板换了人，原公司留下的人却个个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每次他们那帅到爆的BOSS来这边的时候，工作都变得丝毫不累了。

“如果天天能见到Jalla Ling，”晓晴觉得这是一份在天堂的工作了。

“Jalla Ling？”

“他在我小学时就是我偶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