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出书版)+番外+特典 BY 蛾非

作者:  录入:08-04

了他几下,但使几次之后,他也习惯了,想看哪一匹,手里的扇子一指,樊重就给他乖乖捧过来。

在连二身边跟得近了,樊重自然注意起了连二的说话,他捧了一批藕色的织物到连二面前,听到掌柜在和连二说,「爷

,您是从临安过来的,这些您最熟悉……」

连二用手指在那匹布上摸了一下,「是,苏州织锦的特点就是纹样细密,质地坚柔,摸起来平复挺括,比起这里色彩浓

艳、富丽辉煌的云锦,这种以盘丝、如意为骨架,内填花卉瑞草或八宝、八仙的图案让布料看起来更为柔和典雅,很多

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喜欢这一种。」

樊重低头看自己手里捧的那批布,揣摩着和刚才的云锦有什么不同,明明都是布料,为什么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来,

还有那个盘丝、如意是什么?八宝、八仙又是什么?

回神的时候,发现连二抬着头正看着自己,樊重不由懊恼,才刚想着要好好做事的,结果自己又走神了。

就见连二眨了眨眼睛,大概是看到了自己回神过来后脸上的不知所措,像是在打量什么很有趣的东西,嘴角一弧露出一

抹轻笑,和着眼角眉梢那里柔美的风情,看得人心里一阵鼓荡,像是风拂过水面,吹起了一层层的皱褶。

「八宝源自佛教,是佛教中八中代表吉庆祥瑞的东西,所以又叫八吉祥,分别为法螺、法轮、宝伞、白盖、莲花、宝瓶

、金鱼、盘长。」

连二清澈温淳的声音响了起来,樊重愣了愣,才发现原来连二是在解释给自己听,便默默跟过去,就看到连二捧了一匹

云锦在手里,继续说。

「云锦的工艺实则和缂丝差不多,需要用到提花木机,以经显纬,多用金线银线甚至孔雀羽毛等,织出来的锦,纹样浑

厚,质地坚实,看起来富丽典雅,宛如天边的云霞一样瑰丽,故而才称之为『云锦』。」

樊重对比了下自己手里这匹布和他手里的那匹,将两者的特点默默记了下来,本来想听连二多说一些,但是他像是在故

意吊自己的胃口一样,只说了这些后,就没有接着讲下去,让樊重感觉好像听评书,刚听了个开头,感觉来了兴趣,但

使对方却不讲下去了,让他整个人都心痒痒的。

下午连二和掌柜进到里间去商量事情的时候,樊重就在外面拖着店里的伙计让他们给自己讲解。

「你是跟在爷身边伺候的人,你居然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不知道?」伙计露出惊讶到不敢相信的表情。

樊重的脸一下红了,他确实一点都不知道,「那这位小哥你能给我讲讲吗?」

伙计咕哝了一句,「看你作诗笨笨傻傻的,一点都不会识人颜色就好像跟木头似的,结果还真是根木头……」

被他这么一说,樊重心里窝了口气,不过窝着也只能窝着,谁叫他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在给谁做事。

「小哥,你就帮个忙,给我说说,回头我请你去吃酒。」

那伙计瞅了他一眼,然后叹气,「算了,大家都是给爷做事的,没有什么帮不帮的。」说着带他走到了一排布匹前,「

你就先从布料的种类开始学吧,这边都是棉,这边是锦,这边是纱……」

樊重像个刚入学的孩子,跟在伙计后头仔细听他说明,听得太过认真投入而没有注意到通往里间的布帘被一只素手轻轻

撩起,一抹青白色的身影藏在后头,还有一个声音。

「下次他到这里来,你就多教教他。」

「是。」

初识几日,樊重被各种布和纹样搞得头昏脑胀,几乎走火入魔的那几日眼里看到的连二不是连二,而是一匹青绿如意牡

丹锦或是紫皂缎子锦在面前走或者坐在书房的桌案后,甚至晚上做梦的时候,除了布还是布,以至于白日里常常神思晃

悠。最失利的一次是在帮连二更衣的时候,刚帮连二穿了一个袖子,突然发现连二这件不就是自己找了半天没找到的铁

梗镶荷?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一激动手上用力,就听「撕拉」一声,好好一件衣裳被他撕了半个袖子下来。

樊重一手拎衣裳,另只手拎着半片袖子,脸上莫名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顿时红了脸,忙连声道歉,「

对不起,爷,我、我、我……」一集一急就舌头打结,越急就越说不出话。

连二倒是不恼,又用像看着什么有趣的那样的眼神看他,放下抬着的胳膊,「你没对不起我,你倒是对不起这件衣服,

它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把它给分尸?」

樊重低头看看手里的衣服,又看看连二,「我,我……」

「别我了,回头把它补好。」连二看他急成这样,很想笑,但又不能笑,憋得难受极了。

樊重听他这么说,立马身体挺直的回了个「是!」就抓着衣衫往外跑,也不管就穿着中衣还站在那里的连二,跑出去的

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哎呀」一声。

连二一下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还想着他怎么就这么跑了?那衣衫比自己还重要?

就在要叫别人来给自己更衣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樊重又喘着粗气跑了回来,给他重新拿了套衣

衫干净利索帮他穿好后,说了句「我这就去补。」就「咚咚咚」地向外跑,但使这次运气不太好,直接给门槛绊倒在地

连二再也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哈哈地笑了起来。

樊重爬起来,坐在地上回头,看见自家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爷这样笑起来真好看,看得呆了,

自己也「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那件袍子终究没补好,就算补好了连二也不会穿的,何况樊重那笨手笨脚的手艺,补完之后不过是让连二再一次笑得直

抹眼泪。而且那之后好几日,连二看到自己总要忍不住笑。

不过樊重觉得,连二似乎没刚见时这么讨厌。

有了这一次的乌龟,樊重收敛了很多,偶尔连二也会过来指点他一两处,久而久之,那些布料啊纹样什么的,樊重便记

下了七七八八,去到铺子里的时候还能帮帮掌柜和伙计忙。他嘴笨学不来那些花言巧语,但使理理货清点仓库这样的事

情还是可以的。

于是原本觉得枯燥乏味的日子充实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好几各月,服侍起连二来也比一开始要顺手得多。

「研磨。」

「是。」

樊重将刚换过来的茶水在桌上放下来,帮连二磨起墨来,一边偷偷打量连二写的那些东西。

其实他也不是有心要看那些东西,布料相关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在连二身边端茶倒水多了就总看见他对这些账目,便

生了好奇,想看看其中到底有些什么学问在里头。

连二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朝他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身,「你过来。」

樊重停下手里的活,走了过去,连二抽了张空白的纸来,拿着笔的手递了过去,「我说什么,你写什么。」

樊重愣了下,虽然不知道他家爷要做什么,不过既然爷让自己写自己就写了,于是接过那支笔。

「上过学堂吗?」连二问道。

樊重点点头。

「那就来一首『卜算子』——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樊重拿着笔犹豫了一下下,然后抬起头,「爷,这首我没听过。」

连二挑了下眉,「那就写一首你会的好了。」

樊重想了想,提笔落在纸上,连二则端着茶杯一边喝一边在房里踱步,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樊重将笔在笔架上轻轻放下

,「爷,写好了。」

连二走过来,将那张纸抽走,然后念出了声,「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连二念

完,回头问他,「为什么要写这首?」

这是另一首卜算子,陆游的咏梅,其实樊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首,方才连二让写卜算子的时候脑海中就突然蹦

出这一首,然后就觉得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只有下人和花草的宅子里的连二特别像是这词里写的梅。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哪怕挑剔和苛刻,但使他身上有种独自绽放的傲然,清雅俊逸,凌寒留香,在他身边这几个月,自己就常常有意无意地

看着他看出了神。不仅仅因为他长得好看,更因为身上那种独到的气质。

但是这样的心思怎么能让他知道?

樊重脸有点红,慢吞吞地道,「我……也就是突然想到的……」

连二笑了笑,将那张纸放下,「难看,还有写错的地方。」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樊重低着头像做错了事那样地退到一旁,听到连二继续说,「好在笔力苍劲,字型也有点样子,练练,估计还能看得过

去。」说着手一指,「今天开始你有空的时候就誊账本吧……嗯……就从那里的开始好了。」

樊重顺着连二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暗暗倒抽气,西面架子上塞得满满排得整整齐齐的一排排账簿,这么看下来没个几

百也有几十,樊重感觉到很久没有拿过笔的右手手指开始抽搐起来。

樊重小时候最讨厌去学堂!

哪时候家境还不错,爹希望家里能出个秀才,就把樊重送去了学堂,可惜事与愿违。小时候的樊重看到那些横横画画就

犯困,听到夫子念书就好睡,但是跑去田头抓青蛙他总是第一个。

一直被夫子训,手心也被戒尺都打出了茧子,但是依然不是当个读书人的料,后来他爹也认了,就没再让他继续去。

樊重坐在灯下,旁边堆着厚厚一摞账簿,他停下笔,搓了搓手,感觉手指都麻了,但使抄了半天也不过半本,而且越到

后面那个字也越难看,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他几乎都能想象连二看到这东西后的表情,估计翻了翻之后就马上露出不屑

,然后让自己重新抄。

「哎——」

樊重叹了口气,将难看的那几页撕了下来,揉成一团,看看前面的,觉得按照这种样子是肯定没办法让挑剔的连二满意

的,于是「哗」「哗」地将前面的都撕了下来,从头开始重新抄。

蜡烛渐渐烧尽,东天透出一片白来。

樊重做着梦,自己在不停地抄账簿,不停地抄不停地抄,但是每抄完一本就被连二抢过去撕个粉碎,他只能继续不停地

写,最后被一阵「咚咚咚」的声响给惊醒。

他有点迷糊地抬头,正还在现实与梦境中茫然,然后听见房门那里还在「咚咚咚」地响,同时还有声音,「樊重!樊重

!爷已经起身了!」

樊重一愣,看看天色,突然醒神过来,大叫了一声「不好!」便赶忙冲了出去。

到了连二房里的时候,就见连二已经梳洗完毕,正在更衣,看脸色有点阴沉。

樊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从那个平时一直端水的下手手里接下穿衣的活,但明显感到连二的不悦。

但没办法,谁叫自己抄账簿抄的太晚结果趴在桌上睡着了,还睡过头了。

替连二将腰带给扣上,樊重听到连二的声音落在耳边。

「昨晚梦到了什么,睡到这个时候都不舍得起来?」

樊重吞了口口水,老老实实回答,「梦到我在抄账本,抄一本,爷您撕一本,我再抄,您再撕,我就只能不停地抄……

没想到连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樊重愣愣地抬头,看到连二的嘴角动了动,然后弧了起来,下一刻,做了一个让樊重想不到的举动——连二伸手,用手

指在他脸上抹了一下。

「说你是个傻木头,还真是没说错……我让你誊账本,但也没让你没日没夜的干,这样我还不如再去找个人来服侍我?

而且你现在这样子弄得好像受了黥刑的人一样,打算出门吓人吗?」

清冷冷的,带着笑意,像是融化了的雪水自屋檐上落下来滴在石阶上那样的清脆纯澈。

樊重整个人真的像根木头一样愣在那里,在听到连二的话之后才略略回神,但还是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连二用手朝一

旁指了指,樊重动作僵硬地回头,在铜镜里看到自己的脸,因为趴在账本上睡的关系,本子上的墨迹都印在自己的脸上

,刚才又急匆匆地跑过来,也没来得及梳洗。

铜镜里愣愣的那张脸庞多了一张五官精致漂亮的脸,在自己旁边越发衬出他的白皙,连二笑着,「待会要去铺子里,别

让我看见你顶着这张脸出门。」

「是。」

樊重连忙点头,高高大大的个子跌撞着跑了出去。

出了连二的房间,樊重下意识地摸向刚才被连二手指碰过的地方,然后又摸摸心口。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也不知道为什么……连二碰过的地方又会这么热?

洗完脸回来,连二已经坐在那里用早膳。

樊重睡过头了还没吃过东西,此刻正饥肠辘辘的,但再饿也得忍,心想待会爷去铺子里之后自己再寻机会上街找东西吃

好了。

于是饿着肚子送连二去了铺子,正好今日清点结算,一到那里连二就和掌柜去了里间。

樊重得了空溜出去给自己买了几个包子,三两口解决,但他胃口大又饿坏了,这几个下去都没感觉,寻思着再吃点什么

的时候看到街口一个卖烧饼的摊子。说来也怪,每每路过这里都见不少人围着,心想一个烧饼摊子有什么好看的,今日

走进了便闻到一股让人直流口水的香味,找个围着摊子等出炉的人问了下,才知道着摊子远近闻名,祖传的秘方,味道

别处没法比,每天还只卖两百个。

樊重想,这是要尝尝的。

于是就在那里等,一等一个时辰,发现那饼才比巴掌大点,觉得等了这么久总要多久买几个才不亏,但碍于后面人带着

怨念的视线,他就只要了两个。

一边走一边吃,吃下第一口时还觉得也就这样,在吃第二口时才吃出味来,确实有点不太一样,也不枉费自己等了一个

时辰……

一个时辰?!

樊重将咬了两口的饼放回油纸里包包好揣怀里,一路小跑回铺子。

正扶着门气喘吁吁的时候,连二和掌柜掀开帘子从后头出来。

连二瞥了他一眼,皱眉,「去哪了?」

樊重马上摇头,「没……」

「没你喘这么急做什么?」

樊重没办法不气急,为了不让连二起疑只能立刻屏住气。

连二走过来,在他身前停住,像是闻到了什么,鼻子嗅嗅,又四下看看,「什么味道?」

樊重一口气憋不过来,终是破了功,不过好在没有一开始喘这么厉害,听到连二这么问,继续心虚地扯谎,「没……」

连二才不相信他的话,凑近他一些,鼻子继续嗅,樊重觉得他这样子很可爱,心里一软,老实人的性格就冒出来了。自

己乖乖从怀里掏出那包还热乎乎的东西,「我是去买包子的,顺便又买了这个,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连二接过那包东西打开看,发现是烧饼就又皱了下眉头,然后拿起那个没被咬过的咬了一口。

樊重的视线一直跟着那些饼,正瞅着怎么要回来的时候,看见一对粉色的薄唇凑过来,薄唇微启隐约露出整齐洁白的牙

齿,接着「卡擦」一声,饼上缺了一块多了两颗牙印。

樊重一直盯着那被咬了一口的饼看,在那对薄唇又凑过来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口干,于是将视线挪开想找水喝。

连二咬了几口那烧饼,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捧着油纸坐了下来慢慢吃。樊重就感觉得那个心疼,好歹也是自己等了一

个时辰才等来的,就算爷您爱吃吧,那至少把我咬过的那个还给我,刚才那几个包子还不够我饱。

但是他只敢在心里这样道,绝不敢说出口。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连二解决掉了一个,整个铺子里都飘香四溢,掌柜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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