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一夜 上——焕月

秦季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对着闻子默的方向喊道：“他回家了。”

在说出这句话时，秦季海发现他的内心奇异很平静，没有预想的那般愤怒和失落，或许当时会有么大的情绪波动，也只

是自己一时的意乱情迷罢了。

闻子默回过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秦季海不解的问道：“回家？这儿不是他的家么？”

“这儿不是他的家，他有自己的家，好了，你们今晚想吃什么？”秦季海脱下湿漉漉的外套，挽起袖子往厨房走去。闻

子默撇着一张嘴，不发一语的坐在沙发上，相较之下，闻子惜要显得淡定很多，他从进门之后，就坐到沙发上，从书包

里掏出书本开始做功课，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厨房里还摆着上次他们去超市新买的碗筷，四个不同颜色的可爱瓷碗，摆在橱柜上，看起来有些刺眼，秦季海关上橱柜

，从冰箱里拿出食材，认真做起晚饭。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还是其他，这顿晚饭吃的异常的难熬，只能听见筷子

与杯盘碰撞的声响。

只有闻子惜津津有味的吃着晚餐，还不时的咂咂嘴，像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一般，闻子默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嘟嘟

囔囔的说：“这道西红柿炒鸡蛋是小爸最喜欢吃的菜，可惜他今天都吃不到。”

秦季海听到闻子默的话，拿筷子的手有一瞬间的不稳，但很快他便抬起头望向闻子默道：“你不是也喜欢吃么？”

“是老爸说不可以挑食，我才吃的，每次吃饭的时候我都偷偷把西红柿放到小爸的碗里……”小家伙像是很委屈似地，

低着头。

于是这道西红柿炒蛋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现在秦家的饭桌上。

原来习惯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慢慢渗透你的生活，侵蚀着你的心，最后完完全全的吞没。

晚上秦季海帮两个小家伙洗好澡，哄上床后，就独自一人回到房间准备第二天要上课的东西，可是翻开书本后，却发现

书上的字像蚂蚁一样，一点一点的啃噬他的心，怎么看怎么别扭，手下意识的向桌边捞去，拿起桌旁的杯子，正准备往

嘴里送，却发现杯子是空的，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一个川子，他放下杯子，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慢慢起身，踱到窗边

。

白色的玻璃还留着被雨水冲刷的痕迹，一道一道的，看着有些闹心。“哗”的一声打开窗户，一阵清风扑面而来，风里

夹杂着花的清香，让起伏动荡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街角的路灯还在工作着，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一两个路过的行人被浓郁的香味吸引，在门前驻足观望，然后带着几许或

失落或高兴的表情离开。

那个晚上秦季海在睡梦中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在他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株爬山虎，爬山虎长的很快，转眼便爬满了整个

屋子，整个房子完全被爬山虎掩盖住，渐渐的那些爬山虎遮住了阳光，阻挡了他们离开房屋的出口，藤蔓渐渐爬上他的

身体，紧紧的把它缠成一团，扼住他的喉咙，让他不能呼吸。

一身冷汗的他从梦中惊醒，却发现从头至尾不过是一个梦，一个让他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假的梦！

第13章：过年进行时

经过那一夜之后，秦季海又恢复成了没遇到佟天翊以前那样的生活，规律，按部就班。这样的生活才比较适合他，平静

的不会起丝毫涟漪的生活。

两个小家伙也渐渐开始导入正轨，闻子默也不在一天到晚的念叨他的小爸到底去了哪里，只是偶尔在看到什么东西的时

候会感叹一声“要是小爸在就好了”。

在听到这句话时，秦季海也从开始的不安到渐渐的漠然，仿佛那短短几个月的生活不过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境。

单调枯燥的生活终于迎来了寒假的到来，寒假就意味着春节就要到了，对于这个节日，小家伙们总是显得比平时要来的

兴奋，就连一向不怎么说话的闻子惜，脸上也出现了几许柔和的表情。

做老师唯一的好处就是一年有三个月的长假，所以寒假的到来，秦季海彻底的闲了下来，与两个小家伙商议一番之后，

三人决定回家和爷爷奶奶在一起过年。

所以他们早早的置办了一些新年要用的东西，春联也早早的就贴好，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三人就会坐上了回老家的大巴

，巴士在启动的时候，秦季海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金色的阳光照在那人的身上，耀目至极，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

抹欣慰的笑容。

秦季海的老家是一座古老的小镇，拥有悠久的历史，但是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古朴，与一般的小镇并无二致，三五层高的

小楼随地可见，水泥马路虽不是光可鉴人，但是大片的垃圾还是很少的。

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三三两两的成群结队，涌入一个个看起来店面不大的门市内，一两个穿着奇装异服，头发染成五颜

六色的少年穿梭于人群当中，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颓废和成熟。

两个小家伙一直在城里长大，没有来过这种小镇，所以对什么都是新奇的，一路上东张西望，闻子默好几次挣脱了秦季

海的大手，跑到路边的摊贩前驻足观看，相比之下闻子惜对这些就要显得索然无趣的多，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不时的扫了

一眼四周，然后继续往前走，完全少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而带给秦季海的却只有平静和忐忑，很矛盾的心情，却实实在在的在他的心里反复，涌起一阵阵的惊涛骇浪。

看着那些不是很拥挤的街道和三三三两结伴而行的人群，秦季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以后退休，一定要在这里买座

房子，然后过着不用吸汽车尾气，不用过忙碌日子的生活。

秦季海的家在镇上靠北的大街上，是两间上下的门面房，楼下是秦父开的诊所，楼上则是卧房，后面还有一大片的院子

，种着一些时令的蔬菜和一两盆比较好养的花卉。

秦季海踏进屋子的时候，正是诊所最忙的时间，两条长形的木椅上挤满了人，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东家长西家短，中间

还夹杂着孩子的哭泣声，就像在拍一场连续剧。

但是当他们三个出现的时候，大厅一下子变得宁静起来，秦季海一身浅灰色风衣，黑色的短发，清秀的面庞，有着成熟

男人的儒雅和魅力。闻子惜则是一身浅蓝色的格子衬衫，白色的休闲长裤，一张稚气的小脸看起来俨然是一副小大人的

模样。闻子默则是一身白色的衬衫，蓝色的牛仔裤，一头利落的短发，看起来像一个可爱的假小子。

三个人站在那里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却又格格不入。小镇长年以来都住着一些比较平凡的老百姓，过着朴实的生活，没

有太多的勾心斗角，一些年轻的姑娘小伙们会出去打工，上学，所以小镇只有在年关的时候才会显得热闹起来，一些在

外面挣钱回来的人，虽然穿的也是名牌，打扮也比较时尚，但却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而秦季海虽然在这个小镇生活过十几年，但是却完全看不出痕迹，他的身上总是给人一种淡雅的不容亵渎的感觉，所以

有时会给人不易接近的错觉。

秦季海在见到秦父时有些忐忑，他的父亲似乎有些严肃？

秦父正在帮一个老奶奶看诊，原本闹哄哄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宁静起来，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看到刚刚踏进门

的秦季海时有些失神，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道：“回来啦，你妈在后面做饭。”

看起来不是很热络，让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秦季海有些无措，原本想要说些调节气氛的话，也瞬间卡在了喉咙，让人想

要亲切也亲切不起来的父亲。

两个小家伙却十分有眼力劲，闻子默笑的一脸天真的跑到秦父的身边道：“爷爷好，我是子默。”闻子默很聪明忽视了

自己的姓，免的老人家大动肝火。

秦季海拍了拍闻子惜的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小家伙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乖乖的跟在闻子默的身后道：“爷爷好

，我是子惜。”

秦父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这时坐在板凳上的一个老奶奶突然开口道：“秦医生真是好福气，孙子孙女都这么大了，我

家那个儿子都二十五了，连个媳妇，我都没看见呢。”

话匣子一打开，旁边的人开始跟着附和道：“就是，看着两个孩子长的水灵灵的，一看就是个聪明相。”

“秦医生，这是您儿子吧，长的真是一表人才啊！”不知道是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原本都集中在两个孩子身上的目

光纷纷挪到了秦季海的身上，秦季海有些尴尬的拉过两个孩子道：“爸，我们先进去了，您忙吧。”

刚刚踏进后院就听见不知道谁开口问了一句：“怎么没见到秦家儿媳妇呢？”

秦季海当下满头黑线，果然这里的人还是那样热情！

第14章：离开是必然

秦季海领着两个小家伙来到后院，一阵饭菜香扑面而来，两个小家伙闻到香味后，都开始用一种近乎渴望的眼神看着秦

季海。

秦季海勾唇一笑道：“我带你们去吃饭。”

原本在厨房做饭的秦母突然听到人声，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是一张有些沧桑的脸庞，但并不显老，给人一种活力四射

的感觉，当看清院子里的人时，秦母慌忙把手放到围裙上抹了两把，兴高采烈的从厨房里出来带着几丝埋怨和兴奋，“

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也不让我好好准备准备！”

“哎呀，这一定是子默和子惜了，都长这么大了！”秦母面带笑容的蹲下去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脸颊，虽然是笑着的，

但是眼里却带着怜惜。

“奶奶好！”

“奶奶好！”两个小家伙很懂事的打着招呼。

“乖！都饿了吧，快，快进来，外面冷。”说着便接过秦季海手里的行李，领着三个人往里面进。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中堂，一张高约一米的方桌，上面摆着一套玻璃茶具，几把椅子零落散在

一边，冰箱靠在角落里摆着。看起来很温馨，看样子两个老人在这边生活的很好。

秦季海在打量家的同时，两个小家伙就已经在一边吃开了，秦母端了一大堆过年置办的小吃摊在桌子上，两个小家伙看

样子是真的饿坏了，吃的狼吞虎咽。

“小海啊，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休息，我再去准备两个菜。”秦母一边说，一边从冰箱里抱出各式各样的菜。

“妈，不用那么麻烦，我们随便吃一点就行了，又不是客人。”秦季海有些无奈，这是把他们当猪喂呢！

“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别管了，马上就好啊”秦母说着就往厨房走去。

秦季海确实有些累了，看着那边与食物奋战的正起劲的两个家伙，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或许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

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孩子，让他有种手足无措却又莫名的幸福感，可是这种窃取别人幸福的感觉，让他的好心情

瞬间烟消云散，变得懊恼和不安。

突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秦季海有些不悦的蹙起眉头，拿起口袋里的电话，看也没看就挂了，可是对方似乎是一个耐

心极好的人，一直不断骚扰，秦季海没有办法，只好按了接听键。

“喂，我说过我要休假，所以你们能不要打扰我么？”秦季海对着电话一阵狂吼，斯文儒雅的形象瞬间消失，引得两个

小家伙投来好奇的目光。

秦季海有些见环境不对，拿着电话上了楼，边走边说，“你们当我是廉价劳工么？就是机器也有休息的时候！”

“你说什么？查出来了！是谁？有没有把握？”秦季海从原本厌烦的神色变成了憎恨和紧张，一双眼几乎可以喷出火来

。

“那他有醒过来的可能么？”秦季海对着手机有些颤抖的问道。

“好，我知道了。”秦季海有些失魂落魄的挂上电话，他现在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冬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无论如

何也温暖不了他的身体，心上像是结了一层冰，冰冷蚀骨！

中午，祖孙三代开开心心的吃了午饭，席间虽然秦季海和秦父都没怎么说话，但却丝毫没有影响饭桌上其乐融融的气象

。

只是在秦母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秦季海突然开口道：“爸妈，我有个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秦父没有说话，坐在一边，秦母则是带着些许疑惑的看着秦季海。

“不是什么大事，我想把两个孩子放到这里，刚刚学校打电话，说美国那边有个研讨会，要我去一下，时间不长也就一

个星期而已！”秦季海娓娓道来。

“那能来的及赶回来过年么？你们学校怎么不派其他人，你才刚回家！”秦母有些不舍得挽留道。

秦父没说什么，离开了饭桌，从院子拿出一根钓竿道：“走，爷爷带你们去钓鱼。”

两个小家伙一听可以去玩，眉飞色舞，就连听到自己的爹要离开自己也没有心情搭理，屁颠屁颠的跟在秦父后面出去了

。

秦母视图改变秦季海的想法，但是发现他儿子铁了心一定要去之后，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要好好照顾自己，两个

孩子不用担心，她会好好照顾云云，秦季海也保证说一定会赶在大年三十的时候回来。

于是刚刚到家几个小时的秦季海收拾了行李便离开了，秦母看着儿子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陪在自己身边30多年的儿子

有点陌生，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第15章：日本之行之意想不到

秦季海坐了大巴离开小镇，又连夜转乘飞机去了日本，到达东京成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了，他拖着行李箱出了机

场后，便看见从远处开来了一辆黑色的本田轿车，等到车子刚刚停稳，他就熟练的打开了后备箱把行李扔了进去，接着

又钻进副驾驶的位子。

车子里暖气开得很足，身上的寒气渐渐褪去了一些，坐在驾驶席的男子从见到秦季海的那一刻起，目光就始终没有离开

秦季海的那张脸。

秦季海被人如此盯着，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只是在系好安全带后道：“看够了么？”

男子有些尴尬的笑笑，车子里的照明灯打在男子的脸上看起来有些可怖，茶色的眼眸晶莹剔透，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结

实有力。

“夜杀，这么久不见我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男子娴熟的驾驶着方向盘，车子行驶在灯光闪烁的东京街头。

“是么？不过鹰，你即使化成灰我也认识！”秦季海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随口说道。

被称作鹰的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说的话总是那么的让我无地自容！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样的存在！”

秦季海没有接话，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有些乏了。

熟悉的街景，熟悉的人，熟悉的空气，却再也找不回熟悉的感觉。

有多久没有回到这个城市了？最后一次离开是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记不住了，或许是不想记住吧，有些东西烂在心底或

许是最好的选择。

鹰看了一眼秦季海之后，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了。

车子停在东京郊外的一处破旧的仓库前，在踩下刹车的一瞬，秦季海猛地睁开眼睛，推开了车门，连行李都没有拿，就

推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门。

一股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仓库里没有灯，一片黑暗，秦季海在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终于可以勉强看清仓库里的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