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一夜 下——焕月

“十分钟。”秦季海皱着眉头一口打断道。

把孩子在隔壁位子安顿好之后，两个人对坐着开始了这次为其十分钟的谈话。

“见过小翊了吧。”佟思雨斜倚在沙发上笑着问道。

秦季海正襟危坐，眼睛若有似无的盯着桌上的咖啡，没有答话。

“小翊去找你之前，来看过我一次。说要去找你，陪在你身边。”佟思雨一边说，一边搅动着咖啡。修长白皙的手指在

灯光的照射下，越发显得珠光玉滑。

“你想说什么？”秦季海终于开口，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知道三年前小翊从伦敦回来后都做了什么吗？”佟思雨没有接着说下去，反而反问道。

秦季海放下手里的咖啡，眉头微微拧在一起，“已经过去三分钟了。”

佟思雨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的啜饮了一口咖啡“你还是这般无情，枉费小翊对你这般。”

眼见秦季海起身准备离开，佟思雨终于不再卖关子，“小翊回来的时候，一只胳膊几乎废了，什么也不做，问他什么也

不说。整天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体力不支倒在房间里，我们才乘机把他送到医院。请了最好的医生做了手术，才

勉强保住那条胳膊。”

佟思雨顿了一下后接着道：“出院后，我把他接回家。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与之前无异。医生说如果在这样下去，整

个人就会变成重度抑郁症患者。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他开口说话。我想尽了一切办法都不见效，终于在一个晚上，

他主动找我聊了一个晚上。我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原委。”

秦季海静静地听着，这些事情是他不曾知晓的，听到佟天翊的胳膊曾经差一点废掉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抽痛。

“那是我第一次看过他流泪，以前遇到再大的挫折，就算被人嘲笑是孽种的时候，也没有哭过。他说他很后悔，他说你

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他害死了你最亲爱的人。那一刻我才明白他爱你。而我对他的爱就像一个笑话。我不知道怎么安

慰他，我只能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的。”佟思雨似乎陷入了对那晚的回忆，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眼神迷离空洞。

秦季海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的感受，心像拧麻花一样紧紧纽在一起。他不是没怨过佟天翊，但他也明白佟天翊何其无辜

。只是内心对小海的愧疚像潮水一般涌上来。他无法在失去小海之后，还可以心安理得和佟天翊在一块，他做不到。

“我以为他对我说了这些之后，就会振作起来，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等我再看到他的时候竟然是在被血染红的浴缸里

。红色的血把浴缸的水染成鲜艳的红，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纯正的红，触目尽心。即使现在我闭上眼睛，也依然可以看

见。他就躺在浴缸里，手腕上的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水，我惊慌失措的叫来医生。只差十分钟，医生说只要再晚十分钟

，就再也救不回来了。再次从医院出来后，我害怕他再出什么意外，把他送到了威尼斯。对外宣布小翊脱离黑道，去国

外念书。”

秦季海坐在一边默不作声，街道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马路上车流涌动。心已经平静下来，像一滩死水。

“之后，他确实安分了一段时间。可没过多久就被之前的仇家发现了他的行踪，死了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保镖。我们借此

机会向媒体发布了小翊被仇家杀害的消息。可是我们也确实失去了小翊的行踪，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前段时间

他才再次来找我，说他要去找你，陪在你身边。他说你不原谅他也没关系，只要可以看到你就好了。”

佟思雨说完这番话后，便沉默了良久。她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心里早已波涛汹涌。她对佟天翊的爱自问一点也不少。可

终究还是无法挽回佟天翊的心，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什么也不说，各怀心思。如果心上破了一个洞那要怎样才能够补好？所谓破镜难圆，即使圆了也会留

下不可磨灭的印痕。可不得不说听了佟思雨的一番叙述后，秦季海本来就不平静的心就更加波涛汹涌，到底要这么做才

能让自己的良心得到安宁？

第68章：做媒

第二天一早，秦季海就开车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先去了父母那边，老爷子出门和老朋友下棋去了。破天荒的老母亲

没有和牌友出去打麻将，而是在家里看电视。

“回来了，吃了么？冰箱里还有菜，热一下就可以吃了。”老母亲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

“好。”秦季海应了一声，从冰箱里拿出饭菜热好，端给孩子们。自己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准备去书房，谁知这时甄菊对

着秦季海的背影喊道：“小海，过来陪妈说说话。”

秦季海怔了一下，走到甄菊的身边坐下笑着问：“妈，怎么了？爸又惹你生气了？”

“不是，这次是想谈谈你的问题。”甄菊抓着秦季海的手一脸郑重。

秦季海脸色一凝，“我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么？”

“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孩子们也开始慢慢长大了，你也应该考虑考虑给孩子们找个妈了。”甄菊拍着秦季海的手背道

。

秦季海没想到母亲会跟自己谈论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妈，我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性格又不讨喜，就不

要祸害人家女孩子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儿子哪里不好了。你现在还不觉得什么，等到孩子们都大了，一个个都成家立业了，你怎么办？

”甄菊提到这个有些激动。

“妈，现在社会发展很快，到时我可以去住养老院。”秦季海企图说服母亲的想法。

甄菊的脸色有些黑，瞪着秦季海说：“不行，隔壁王婶帮你相了一个女孩子，今年30，丈夫几年前出车祸去世了，身边

带着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就在子惜他们学校做老师。”

“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赶紧去跟王婶说清楚，我现在一个人真的挺好。”秦季海一脸的无可奈何，他活这么大岁

数，难不成还要去相亲？这不是搞笑么？！

甄菊放开秦季海的手沉着一张脸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就下个周末，我不管你看不看得上，反正你得去见见人家姑

娘。”

“妈……”秦季海的话还没说完，一直坐在桌上吃饭的闻子惜突然跑到秦季海的身边说：“爸，我想要个妈妈。”

闻子惜眨着无辜的眼睛，秦季海还从未见过闻子惜这副模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拍了拍闻子惜的肩膀问：“你

们不是昨天才见过妈妈么？你要是想妈妈，爸爸可以带你去看妈妈啊。”

“就是啊，爸爸要是娶了别的女人，小爸怎么办？”闻子默听到闻子惜的话，也做不住了，张口问道。

秦季海没想到闻子默会突然提起佟天翊，一时间尴尬异常，不知道怎么接。还好闻子惜反应灵敏，用手肘撞了一下闻子

默后道：“爸，虽然你只是和妈妈分开了，我们并没有失去妈妈，可是你一个人照顾我们实在太辛苦了，找个伴不是很

好么？”

闻子惜虽然快速的转移了话题，可闻子默口中的小爸还是让甄菊记在了心里。

“就是，子惜都比你明白事理，听妈的话去见见，也不是让你们立马就结婚，只是见见面，处处看。”甄菊见竿就上。

秦季海犹豫了很久，终于点头答应。

晚上，闻子默敲响了闻子惜房间的门，一进门就把手里的抱枕扔到闻子惜的脸上，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今天下午什么

意思，爸要是给我们找了后妈，小爸怎么办？小爸对我们这么好，你怎么可以这样？”

闻子惜靠在床头继续看手里的书，一脸不屑的道：“小丫头懂什么！”

“谁是小丫头！你也只不过比我早出生几分钟而已，看见你就讨厌。”闻子默拿起桌上的书就朝闻子惜扔过去。闻子惜

头一扭，闪了过去。

“不想理你。”闻子惜把书一合，盖上被子，背对着闻子默就睡了。

“哼，你别以为不理我就行了，我明天就去告诉小爸。”闻子默说完就死命关上房门，回房间睡觉去了。

秦季海听到响声，从书房里走出来，看到闻子默气呼呼的回房间，随即便想到生气的原因，但也不好去安慰，只好默不

作声的回到书房。看着备了一半的课，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扔下手里的钢笔，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口正对着佟天翊的家，灯是亮着的。现在在做什么呢？吃饭了没有？还是已经睡了？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烦躁感，想他

做什么？

拿起桌上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整个房间很快就弥漫了一层灰色的烟雾，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来开窗户想要透透气，

谁知窗户刚打开，对面的窗户也被人打开。佟天翊的身影出现在窗口。看到秦季海时，笑着打招呼：“这么晚了，还没

睡啊？今晚天气很好真不错。”

秦季海瞥了一眼佟天翊，然后拉上窗户和窗帘，把熟悉的身影隔绝在外，眼不见，心不烦。

自从与佟思雨聊过之后，秦季海的心就一直在火上炙烤着，在愧疚和情感间摇摆不定，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或许找个

女人过一种从未过过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第69章：心愿

星期一的早晨总是充满着忙碌，两个孩子匆匆吃完早餐，和秦季海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上学去了。秦季海在身后嘱咐了一

些注意事项，就回到桌边吃早餐了。他今天上午的课排的比较晚，不用那么早去学校。

两个孩子刚走到路口，就看到站在路口等待的佟天翊。闻子默先一步冲上去抱住佟天翊的腰：“小爸。”

佟天翊笑着揉了揉闻子默的头，“想我没？”

“想。”闻子默十分诚实的点头。

这时闻子惜迈着小步子走到佟天翊的身旁，佟天翊笑着拍了拍闻子惜的头，还不忘捏了一下闻子惜的脸颊问道：“那子

惜呢？有没有想？”

闻子惜别扭的躲开佟天翊的手，但还是点了点头回答了佟天翊的问题。谁知这时闻子默却不屑一顾的冷哼道：“他才没

有想小爸呢，要不然怎么会任由老爸去娶别的女人。”

佟天翊听闻子默阴阳怪气的这么一说，面色一沉，“怎么回事？”

闻子惜站在一边没有说话，闻子默叽叽喳喳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之后还不忘瞪了一眼闻子惜。

佟天翊听完事情的原委后，沉默了一会后说：“这是好事啊，默默为什么要不高兴呢？”

“我就是不喜欢，我想要小爸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不想老爸给我们找新妈妈。”闻子默撅着嘴，一脸的不满。

佟天翊拍了拍闻子默的头，“多个人照顾你们不是很好嘛，也让你们老爸能够轻松一些，不用那么辛劳。”

“不嘛，我们已经有妈妈了，不想要新妈妈。而且有小爸就好了，我不喜欢陌生的女人出现在我们家。你去跟老爸说，

我们不要新妈妈。你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嘛。”闻子默皱着眉头不满的抱怨道。

闻子惜站在一边观察着佟天翊，没有说话。

佟天翊沉默良久，不知道该怎么向闻子默解释自己无法答应她要求的原因。再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好抱起闻子默，帮

她擦干眼泪，哄着说：“好了，不哭了，我去和他说。我们先去学校，要不然就要迟到了。”

“那……那我们拉……拉钩。”闻子默得寸进尺。

佟天翊无奈的挎着一张脸伸出小手指，这才让闻子默止住哭声，露出了笑脸。

三个人说说笑笑往学校走去，佟天翊踩着铃声把他们两个送到教室。然后一个人一步三晃的往办公室走去。

脑袋里空白一片，只知道秦季海要去相亲，虽然还没谈到结婚，但只要想到有人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自己就

浑身不舒服。不应该这样子的，自己应该高兴，应该去祝福他，毕竟害他失去伴侣的人是自己，现在他终于走出过去，

自己不应该开心么？

可为什么心突然空空的疼呢？突然失去了重心。似乎从此以后，他的一切都将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两人将形同陌路。

该怎么办？当初不是想好了只要能够待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好了。可为什么心还要这么难过？自己终究是一个自私的人

吧，还是想要把他束缚在自己的身边。想要每天早晨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他，能够每天陪自己吃饭，睡觉的时候

可以有一个充满暖意的怀抱，永远不是冰冷的被窝。

可这一切要怎么去实现？自己虽然答应了子默，可那终究只是空话。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他寻找幸福的权利和机会

。自己已经伤害过他一次，那这次就让他赔他一个幸福，哪怕代价是自己一辈子只能与他遥遥相望。

第70章：相亲

佟天翊利用了一些手段调查了要与秦季海见面的女老师。拿着那张写满对方生平纪事的纸张，内心除了复杂，竟找不出

其他的情绪。

姓名：许薇薇

年龄：30

在XX小学教语文，亡夫曾是一家工厂的车间主任，在去城里公干的路上遇到了车祸。留下了一个六岁的女儿叫朱慧娟。

是个蕙质兰心，安分守己的女人。算是比较适合秦季海的，只是两人的性格都不是外放的人，怕今后的生活也只会平淡

如春水了吧。

佟天翊紧了紧手上的东西，随手把它塞到办公桌上摆着的杂志里，拎起放在椅子上的包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第二天就是周末，甄菊已经给秦季海打了好几个电话告诉他不要忘记明天与人家姑娘见面的事，还威胁说如果明天不去

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秦季海一脸无奈的应承下来，完全不知道门外的两个小人已经听了很久的墙根。闻子默听了个大概，就跑到楼下去给佟

天翊打电话，报告了事情的发展，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定不能让老爸同意给自己找个新妈妈。

社会在进步，可有些东西还是停滞不前，尤其是在这种比较古老的小镇，有些风俗习惯还是沿袭了下来，例如相亲。

第二天，秦季海起了个大早，把两个孩子叫起来，三人一起吃了早饭，就回到了父母住的地方。甄菊已经早早在家中等

候，见到秦季海只是随便的穿了一件米色的针织衫，配了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再加上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甄菊不

禁皱了眉头。

“你怎么这身打扮就来了，别人看你这个样子会觉得轻浮，你那件西装呢？怎么不穿？”甄菊连珠炮似地发问让秦季海

哭笑不得。

“妈，不过是见个面而已，不用那么隆重，还是简单一点比较好。”秦季海打发了两个孩子，让他们去客厅看电视，坐

在沙发上对母亲辩解。

“反正你就是不讲究！”甄菊见秦季海这副模样，也莫可奈何，从卧室里拿出一把自己用的梳子，替秦季海把头发疏离

整齐。秦季海苦笑着任由母亲折腾自己，反正眼一闭，忍一下就过去了。

等到甄菊满意了自己的“作品”后，看了看墙上的钟惊呼道：“快九点了，这第一次见面可不能迟到。”说着就拉着秦

季海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