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离民政局并不远,一路呼啸着救护车独有的车铃声让救护车到达医院的时间被大大缩短。医生和护工们迅速的推着
载有容律的担架车下了救护车,一路跑向急救室。
周铭琛被一个医生拦住,“你是刚才那个病人的丈夫吗?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件。”周铭琛下意识的去拿自己的皮夹
,但是很快他醒悟到这个举动并不寻常,“我的身份证件?干什么?”
医生用严肃的表情和苛责的眼神对着周铭琛,“生育保障局要求医院对每一个流产的孕夫的亲属都检查证件,并将您的
信息调入待调查的名单当中,请您准备好生育保障局对于您的妻子为何流产而进行的调查。”那样子活像是周铭琛就是
害他自己妻子流产的罪魁祸首一般。
“可是我们就在刚才离婚了……”周铭琛拿出来的是那个一成不变的墨绿色本子,离婚那两个字清楚明了的标注在上面
。
“怀孕的行为是在离婚之前进行的,所以我有权要求您出示您的证件,并且您需要为您的前夫交付一下急救手术的押金
,或者是把病人的家属叫来交款也可以。”周铭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那个医生看他的感觉变得比刚才
更多了一分鄙夷的意思。
周铭琛只得跟着这个医生走了,交上自己的身份证件,看着他把自己的信息输入到电脑里面,然后拿出信用卡来交了一
万块钱的押金。
“容律……不,我的妻子他是真的流产了吗?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吗?”周铭琛拿过押金的收据,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
“那您还是到急救室的门口等着去吧,这我可不知道。”医生对一切不负责任的丈夫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更别提这种看
起来挺有钱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铭琛朝急救室的方向走去,一路看到的人有嚎啕大哭的,有互相安慰相视而笑的,还有一些人表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人生百态,仿佛在这一条并不宽敞的走廊里面呈现的淋漓尽致。
他坐在离急救室门口最近的一个塑料椅子上面,看着急救室门上面那盏亮着的红色的灯,心里面泛着的是一种无端复杂
的意味。
他无疑是非常喜欢孩子的,曾经他曾幻想过毕枫给他生一个孩子,但是后来证明了,那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他所想要的
都只是空想而已。他和容律之间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错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生了错误的事情,那个他根本没
有记忆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虽然不知道,但是那天早上他清楚的看到了容律身上的惨状……容律不可能和别人发生
过关系,所以那一定是他的儿子!
他和容律的儿子……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混合着悲伤与迷茫的感觉。他本来是可以做一个父亲的,但是命运偏偏让他一次又一次与这
个身份擦肩而过。
若是容律没有流产呢?若是这个孩子保住了,他有那个把握要到孩子吗?只是稍微一想便知道自己那是妄想,先不说他
们两个已经正式离婚了,就是容律的伴父容叶聿行的那个性子,大概会把自己直接撕碎了也不解气吧……
这个时候周铭琛才真正开始惶恐起来,连坐在身底下的椅子都仿佛起了倒刺一般扎人。他该怎么去和容家的人去说这件
事情?他是瞒不住的,容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容家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容律没有流产的话,这个孩子大概只会属于
容家,而容律要是流产了的话……
周铭琛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自从没有了他父亲和爹地的庇佑之后,他最近学会了许多,起码知道自己不是做错了什么
别人都会原谅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看在他的双亲的面上不会对他怎么样——起码容叶聿行是绝对不会饶恕他的!
就在他觉得万分的惶恐的时候,急救室的红灯熄灭了,周铭琛一下子就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一个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高声喊道:“刚才那个急救车上送来流产的病人的家属在哪里?”
周铭琛迅速的走到医生的面前,急切的问道:“他怎么样?孩子……孩子还在吗?”
医生摘下脸上带着的口罩,面有憾色的说道:“对不起,送来的时间还是有些迟了,孩子没有保住,而且病人的身体也
是严重受损……您是病人的——丈夫?”
周铭琛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您和我到办公室一趟吧,您的妻子一会儿我们会移送到住院部,您一会儿再去
住院部办理一下手续,好吗?”
周铭琛点了点头,心却是沉到了最低处。那个微弱的希望已经破灭,他的确是曾经拥有过一个孩子,不过很快的,就在
他刚刚得知的时候,他失去了那个资格。
医生和他交代了一下容律的病情,流产并不是突然的,而是因为容律本身就不适合怀孕,身体素质很糟糕不说,在做完
改造手术的两年内他都没有按照医院的要求服药,“他身体内的雌性激素等各种指标根本不达标,就算是这个胎儿在病
人的人造子宫内一直发育下去,到时候生下来也仍旧是个死胎。”医生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办公桌,“您作为病人的丈
夫难道在当初接受手术的时候没有被告之要持续服药两年才能够怀孕成功吗?而且病人已经不是在最危险的刚做完手术
的那两年内怀孕的,根本就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我要明确的指出,这是您的失职,我会如实的和生育保障局交代这
一点的。”
周铭琛张了张嘴,却是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辩解的余地。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和容律结婚以后他从来没有和容律
发生过关系,而且很快的他就和毕枫坠入爱河,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做完手术以后要一直吃药两年的事情——就连容律是
什么时候做的手术,他好像都不记得了。
“那……他以后会不会不能生育了?”周铭琛低声问道。
“不是不能,但是很难,需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将那两年没有补上的药物和营养都要补回来,也许还有机会,毕竟病
人还年轻,有时间可以去弥补。”医生用一种指责的眼神看着周铭琛,仿佛在看一个负心汉的典型,“一会儿您还是想
一想怎么和您的妻子解释这件事情吧……作为一个伴父,失去自己的孩子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我不说想来您也会知道的。
”
周铭琛有些浑浑噩噩的和医生道了谢。他缓慢的走到外面的走廊里面,站在那个“禁止吸烟”的标志下面深深地吸了一
口气,从上衣口袋里面拿出手机,翻了半天才找到容叶聿行很久以前留给他的手机号码,迟疑了几秒钟以后,他摁下了
通话键。
手机半晌才被接通,容叶聿行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喂?请问你是……”容叶聿行早就把周铭琛的电话号码从自己
的手机上面删除掉了。
“容先生,我是周铭琛。容律他……他现在在医院。”周铭琛艰难的把最后几个字吐出来,“……他流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