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人愿意到董事长办公室里面去扫他的台风尾。
糟糕的现状让周铭琛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他不明白结症究竟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最近公司的状况在持续变差——该
做的他已经都做了,竞标之前他已经用不少资金打点好那些有着饕餮般胃口的人,标书也是他一个字一个字研究过的,
在他审批之前也是由一个精英的五人团队精心准备出来的。一切都是无懈可击的,然而究竟是因为什么他们才会输给一
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呢?
周铭琛很多次都想要放弃,他也很想把公司扔掉一个人跑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逍遥快活,但是他也深刻的明白自己不
能这么做——这栋楼里面上上下下三百多名员工,再加上分公司分部门的接近上万名的员工都在靠他吃这一碗饭。
周铭琛站在落地的巨大钢化玻璃前面,向下看着那几百米开外的夜色,一种苍凉的感觉悄然的蔓延过来。那闪烁着的万
千灯火,却是没有一盏为他而亮,也许曾经是有的,但是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往。
敲门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周铭琛愣了一下才说了“进”,他的秘书小心翼翼的问着他今天的晚饭要吃些什么,周铭琛一
直都处在一种食而无味的状态下,刚想说自己不想吃饭,就突然想起了那一碗热腾腾的素面。
“……那就给我带一碗清汤面吧,有荷包蛋的那种。”周铭琛低声说道。
第三十四章:相亲会
容律和周深甫重新恢复了朋友的关系,对此容叶聿行稍有微词,“周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小律你要是真的觉得寂寞的话
,爹地过一阵子就给你办一个party,可靠又负责任的男人到处都是,非得找他不行吗?”容律听到这些话差点没有喷笑
出来,“爹地,我又不是要和深甫谈恋爱,只不过是朋友而已,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啊?”
容衍却是大声嚷了起来,“什么朋友啊?你是没看到那个叫什么周深甫的家伙看你的眼光,好像随时想要把你吞下肚子
似的,反正我是不喜欢他。”
容律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最后还是容峰来了一句,“小律都那么大了,也有自己的主见,喜欢和谁做朋友就做朋友吧,
不过还是要保持适度的距离,那个孩子刚回到周家就掀起不小的风波,不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人……”
容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觉得自己家里面的人都因为周铭琛曾经做过的错事而对整个周家有了怨恨,心里面倒是
对周深甫没有过多的戒备,还是把他当做是自己的朋友。
虽然说容叶聿行是勉勉强强的同意了容律和周深甫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但是他也意识到容律的交友圈太过狭小,再加上
又不出门做事,认识的人也很少,的确是会容易寂寞,让那些歪瓜裂枣也有可乘之机,所以他说到做到的在周末的时候
举办了一个小型的party,邀请来的一些他自己非常欣赏的和容律年龄差不多大的单身男人来参加。
容律自然是想阻挡都没有发言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爹地把自己打扮的像是个人形珠宝塔一样熠熠发光的,然后
把他推到那一堆青年才俊当中,美名其曰“挑选合适的交友对象”。
——亲爱的爹地大人,您直接说要给我相亲不就行了!
容律在心里面龇牙咧嘴着,只能强撑着笑容像是一朵交际花似的穿梭在这些青年才俊当中。
“很荣幸认识你,我是沈凉平。”容律刚和一个不苟言笑的律师精英打过招呼,刚转过身就被一杯红酒拦住,举着酒杯
的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的眼睛,矜持的微笑着,向容律介绍着自己。
容律和他轻轻的碰了一下酒杯,嘴角僵硬的向上扬着,“同样很荣幸认识你,今天的酒水怎么样?还满意吗?”他一律
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虽然很烂俗,但是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对话开端。
“自然是上佳的。”沈凉平的微笑仿佛是由着一把尺子量好了似的,一直保持在一个弧度,容律不太习惯和这样彬彬有
礼的人交流,总觉得和他们说话就像是有着一块鱼骨头梗在喉咙里面似的。“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尤其是在面对你这
样优雅的美人的时候。”
容律知道这是交际中的恭维之词,但是再怎么被另外的男人一遍一遍的叫着“美人”也会觉得无法忍受,“实在是谬赞
了,沈先生也是一表人才,还不知道您是做什么的呢……”容律赶快把这个话题转移走,并且打算在五句话之内结束掉
这段谈话。
“家父和容先生是生意上的伙伴,我只不过是在公司里面做一个小小的经理罢了,尚不能自立门户,说来也是惭愧。”
说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容律还是能够看到对面的男人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傲气。突然地容律就对这个人失去了所有的交
谈的兴趣,正在想着如何才能够摆脱掉这个男人,不远处的容别言向他轻轻的挥着手,示意他过去,容律眼睛一亮,故
作抱歉的和沈凉平客套了两句,迅速的脱身离开,向容别言走去。
“怎么了大嫂?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样?要不要我扶你回房里面休息一下?”容律随手把酒杯放到一边,扶住容别言
的胳膊,关切的问道。
容别言笑着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是看到你站在那里一脸的不耐烦还不知道如何推脱的模样有些可怜,帮你一把罢了。
若是真的不喜欢和那些人聊下去,直接客气的回绝掉就算了,爹地让你参加这个party是让你不再孤独下去,是让你开心
的,不高兴的话就直接不搭理他们就好了,你要试着学会拒绝!”
容律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只是觉得他们都太热情了……说不出来而已。”的确,这些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对他这
个今天宴会的主角的态度都是热情的,好像没有一个在意他结过一次婚,也不在乎他流过产,把他夸得像是天边的明月
一般……呃,好像想想都觉得有些反胃。
容别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多爹地挑出来的年轻人就没有一个你看中的?如果有觉得还好的人就试着聊一聊,能成
为朋友也是好的。”容别言从不停穿梭在人群的佣人手里接过一杯红酒,递给容律,“再去试试吧,不喜欢就自己拒绝
掉,我可不再帮你了!”
容律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有些发僵的脸颊,扯出一个笑容来,向那些时不时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男人们走去,在容别
言看来,倒是有了几分大义凛然的模样……
这场宴会直到十一点多了才宣告进入尾声,各位来宾无论是达成目的还是没有达成目的,都只能纷纷向主人道别,离开
会场。作为主人和宴会的焦点,容律站在门口向每一位来宾礼貌的道别,直到送走最后一个有些醉醺醺的来客,才吁出
一口气,垮下肩膀来,一脸疲惫的晃回到客厅里面,直接坐倒在沙发上面,枕着松软的沙发枕伸了一个懒腰。
容叶聿行一巴掌拍在他的腰上,“怎么样?有没有你看上眼的?喜欢哪个爹地马上就去给你提亲,一定给你找个最和你
心意的……”他坐在容律的身边,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容律捏着腰和腿,好像是在按摩的样子。
容律翻了个身,努力把自己脸上的不情愿表现出来,“爹地,我可求求你了,别再给我开这种宴会了……我知道你们对
我好,想要让我交个朋友什么的,但是我觉得真正的朋友不是这么交上的啊……他们我真的都不喜欢!”
容叶聿行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了,捏在容律腰上面的手也瞬间收紧,“你和那个什么周深甫不是在宴会上认识的?小律,
爹地一直不敢问,但是今天我是必须要问一问了……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周铭琛?还是忘不掉他?”
容律怔愣了一下,居然有些结巴起来,他一时间说不出来话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总不能说自己从来就没有喜
欢过那个周铭琛吧……他的犹豫显然让容叶聿行误会了,“就那个男人还会让你念念不忘?小律,受伤过一次就该长记
性了,那个男人就是死性不改的,你怎么就非得和他一样死性不改呢?”
“爹地,我不喜欢他了,真的,你要相信我!别再捏我了,好疼啊……”容律转移着话题,龇牙咧嘴的表示容叶聿行的
手劲的确是不小,像是一条泥鳅似的在沙发上面拱来拱去的,逃离着容叶聿行的魔爪。
容叶聿行看到自己最小的儿子不复过去的冷漠状态,而是和他又打又闹的,一时间也是不想再和他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
子的事情了,索性追着容律要掐着他胳膊,两个老大不小的人竟然像是小孩子一般的打闹起来,让收拾着乱七八糟的宴
会残局的佣人们也是哭笑不得。
容律最后被老辣的容叶聿行一把揪住,被他象征性的揍了屁股两下以后,就放容律到楼上去休息了,毕竟夜已深,四周
围的邻居都已经静悄悄的睡了。
看到容律装作一瘸一拐的模样上了楼,站在客厅里面的容叶聿行一直目送他走进自己的卧室里面。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喃喃自语道:“小律……你值得更好的。”
第三十五章:波澜
周铭琛开始怀疑自己的双亲那么潇洒的甩手离去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还是无法将周氏集团管理到倒闭,至少
握有公司不少部分的股东们也是不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他们基本上都是手握股票坐吃红利的主,公司的经营状况事
关他们腰包的大小,最近股票的大起大落相信他们都是有数的,散户们不可能在股市情况一片大好,大盘保持上涨状态
的情况下大幅抛售股票的,所以最近这一次又一次的震荡只能是内鬼所为。
周铭琛恨自己过去没有多在自己父亲的身边学一些管理的手段,明明知道有人趁着他们不在而搞鬼,却是揪不住这些人
的辫子。
由于现在的企业大多是家族式的,而自古以来大家族的人便愿意把权力牢牢的掌握在自家人的手里面,就连证券法也为
此而多次修改——当控股人拥有某上市公司百分之十以上的股份的时候才需向证监会出示证明,并通知该公司法人代表
具体的情况。大部分股份的流通都是在家族内部,证监会的人也懒得去管那些大门大户里面的勾当,所以股份的流转在
家族式企业里面并不受政府过多的监督,政府只要税收,内务什么的一概不管。而这一不成文的潜规则却让周铭琛感到
深深的无力,这些天来股市诡异的波动让他有了一种被觊觎的感觉,绝对是有一些事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
周氏集团虽然说是传统的大家族企业,但是股份并不集中于一个人或者是两个人手中,股份作为一种遗产在一代代的向
下传着,很稳定的保持在一个有着周氏血缘关系的圈子里面,虽然他们手里面握着的股票有很多因为诸多因素而流向证
券市场,但是这并不能威胁到周氏嫡系血脉对于公司的掌握权——周启华仍旧是周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周铭琛不认为自己是神经过敏,投标的意外失败和股票的震荡跌幅是接踵而来的,而这些骚动都是从周启华和周傅笙离
开以后才突然出现的,想来是有人认为他好欺负,要制造一些风浪从而在其中获利。
最令周铭琛苦恼的就是这些他统统都清楚,却是没有一点儿手段去解决,形同纸上谈兵,解决不了问题。
他也试图给他的父亲打过电话求助,而这想当然是徒劳了,周启华的手机一直保持着无人接听的状态,一去而杳无音信
。
这样一个偌大的公司,在他的管理之下,究竟会走到哪种地步?周铭琛在夜半失眠时候也会常常想到,突然觉得过去的
那些日子都像是隔着一层雾一样,渺茫而虚幻,那些爱恨情仇仿佛也一瞬间远离了自己,被背叛,没有一个贴心的人,
没有一个温暖的家庭,这些或许在他没有接管公司前会斤斤计较的事情,在他陡然承受了如此大的压力以后,好像统统
蒸发走了。他所需要担心的只不过是这个季度的业绩如何,股票的涨跌,公司里面复杂的人事关系,是否有内鬼的寻在
……等等等等他曾经觉得离自己很远的事情,现在都无比鲜活而真实的摆在他的面前。
周铭琛基本上很少回家了,那个家里面也没有什么让他产生回去的欲望的人和事,再加上时常失眠,他索性就在公司里
面凑合着过夜。整个大楼的灯都在中央系统的控制下被关掉了,唯独他所处的董事长办公室的这一层楼的电力是独自供
应的,所以若在楼底下向上面看,便能看到最顶层那闪烁着的微弱的灯光。
电脑的屏幕保护在没有人移动过鼠标的半个小时以后准时出现,周铭琛整个人像是个球一样窝在宽大的转椅当中,虽然
他闭着眼睛把头靠在肩膀上面,但是他并没有进入到睡眠状态,而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大事小事。
竟然没有什么是成功的!周铭琛心惊的回想着。曾经他因为双亲都忙于工作而疏忽了他的成长而感到怨恨,这也的确导
致了他和周启华周傅笙都不太亲,恭敬甚至于敬畏的感情居多,也因此错失了和他们学一些东西的机会,无论是为人处
事还是商场上游刃有余的技巧,他都一窍不通,或者说他不曾有那个念头去学习,有那个时间也许他更喜欢和那些纨绔
子弟一起打打篮球飙飙车之类的。
他不曾有自己的主见,做什么好像都无所谓似的,最近这几年来唯一还算是努力过的事情还是和毕枫交往,不过到最后
,事实的真相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一般,讽刺着他的无知和幼稚。
周铭琛真的不想承认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是如此的失败,他自嘲的笑了一声,用双手狠狠的揉搓着自己的脸颊,那种
麻木中又有一丝刺痛的感觉分外像他现在的状况,找不到正确的路,却又时时刻刻有着痛楚的体验。
实在是睡不着了,周铭琛索性坐了起来把电脑从睡眠状态变成正常的工作状态,他查看了一下第二天所要做的事情,却
是发现他明天下午还要到民政局的公证处去一次,内容是离婚后的财产分割。
在结婚前他们已经做好了财产的公证,按理说明天到公证处那里所要办的事务都是形式上的东西了,容律对那些所谓的
财产不甚关注,而周铭琛本人也对此不太在意,再怎么说夫夫一场,容律也不是那些为了财产而结婚的男人,离了婚以
后本来是最为复杂的财产分割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倒是简单了许多。
自从那天容律突然流产住进了医院以后,周铭琛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容律的面前过,现在的他不再认为他过去做的都是理
所当然的事情了,就算他再爱毕枫,对于容律来说那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背叛了,而他也的确遭到了报应——爱他的人
他尚不自知,而他所倾心相爱的人却是一个骗子,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抑或者说,他还是欠容律的,容律为他自杀
过,被他在酒后施暴过,又因为他而流产……
热气腾腾的素面的味道仿佛又出现了,周铭琛微闭上眼睛,回想着那种让他落了泪的温暖,却是在别的地方所买来的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