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这种纸,但是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其实玻璃瓶很常见,有些礼品店里会在造型独特的玻璃瓶子里放上彩色的沙子,贝壳和薰衣草或者用塑料管叠的星星作
为装饰。陆离偶尔看到好看的瓶子也会收集起来,寝室对面有家手工优酪店,陆离经常买她们家一种带着陶土坛子的手
工优酪,那坛子也不过巴掌高度,陆离吃完里面的优酪之后,就将空坛子洗干净,晾干,没事做的时候就拿颜料在坛子
上头画画。画完之后就随手放在寝室里,但是经常放着放着就不见了,后来才知道都被何嘉他们拿出去送给女生讨欢心
了。
陆离磨了磨牙,想时间不早自己也该走了,于是走出办公室,顺便将门重新带上。
走廊上,陆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办公室里被扬起的灰尘慢慢沈降下来,在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下,点点如钻,光亮闪
闪。
那些放在柜子里的玻璃瓶,里面似乎有萤火一样的光芒,一隐一闪,仿佛人的心脏脉动。
******
因为替同学交作业耽误了一会儿,回到学生公寓的时候,魏景臣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陆离紧了紧提着画箱的手,肚子里暗暗琢磨着措辞,想着要用怎样委婉又合理的借口推脱掉,不用去大师那里。
但是还没想好台词,就见魏景臣大步向自己走过来,「怎么这么晚?」不知道为什么,陆离觉得对方身上的气势非常具
有压迫感,那种遥遥而来的威慑力让陆离很有转身就跑的冲动,总觉得魏景臣那架势是要和自己干架。
「帮同学交考试作业,所以耽误了一下。」明明是很正常的事,在魏景臣的气势压迫下,陆离却回答地十足没有底气,
连他自己都觉得怎么整一副心虚的样子。于是暗暗强撑了下气势,企图与魏景臣的气场抗衡下。
「那好,我们走吧。」魏景臣说完一手抢过他手里的画箱,一手拽过他的胳膊拉着就朝公寓大门外走。
陆离那点强撑起来气势在魏景臣面前,连个声都没就焉了。「等、等一等,至少等我上楼把画箱给放好。」陆离努力挣
扎着试图从魏景臣手里挣脱开。
「你上去后还会下来吗?」魏景臣头也不回地问。
「哎?」陆离露出一个很呆的表情,为什么他知道自己是这么打算的?
魏景臣停下大步,回过头来,不等陆离问出口就自己告诉他,「因为你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想去,但是我还没有
想到最好的借口推脱』。」
虽然知道自己的脸上不会有字,但是陆离还是伸手摸了下脸。
其实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以外少有人能这样就把自己的心思看穿,寝室里那三个人一起相处那么久了,大多数时候也摸
不准他脸上的表情意味着那种情绪。
没想到居然被魏景臣给看出来了。
陆离想,自己刚才一定是想逃走的心思太明显了所以才流露在脸上的。
「快走吧。」魏景臣催了他一下,但是拽着他胳膊的手没有松开。
陆离偷瞄了眼被魏景臣拎在那只手里的这次被当成「人质」的画箱,用着商量的口吻,「那东西也挺重的,不如让我先
上楼去放好?很快的,十分钟。」见魏景臣没有反应,陆离伸出手张开手指,「五分钟……」对方依然没有反应,五根
手指变成三根,「三分……」
那个「钟」字还没有出口,陆离突然感觉一片阴影压下来,接着身体悬空,两只脚再也踏不到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
魏景臣单手圈住陆离的腰将他挟在腋下,虽然两人的身高差距不是那么大,但是相对瘦小一点的陆离被他这么一夹就好
像一只……小鸡。
「魏景臣,放我下来!」面对大波迎面而来上完课正返回寝室的学生,陆离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光了。
魏景臣倒是不在意,一路大步而行,走到马路边,又在众目睽睽下拦了辆出租车,将陆离又像抛小鸡那样抛进去后座,
然后自己上车。
于是,校学生会主席魏景臣,挟着一名貌似人文艺术系的学生,上了一辆出租车,在一众学生疑惑不解地视线里,扬长
而去。
******
「我们都想帮你,为什么你要摆这种态度?就好像我要加害你一样。」
一坐上车,魏景臣就摆开一张臭脸这样说道,听说话口气似乎很有些生气的样子。
陆离低头看向搁在膝上的画箱,不由自主地抱紧,「我只是不想给人添麻烦……」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出租车司机熟练地将车往魏景臣报出的地址开去。半晌,陆离突然感觉有什么覆上自己的脑袋,温
热而宽大,然后脑袋被揉了两下。
「你已经很会添麻烦了,再多添两笔也没关系。」魏景臣淡淡说道。
陆离抬起头看向魏景臣,但是对方看着他自己那边的车窗,只留给陆离一个耳后根,陆离回过头来默默将被揉乱的头发
耙整齐。
他不善言表,又天生孤僻,所以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更别说关系铁的不得了的那种,但是现在,他心里却有种自
己是被关心着的感觉,由此而生的暖意让陆离感觉自己差一点就要很丢脸的落下泪来。
第25章
大师这里已经是第二次来了,比起上一次陆离少了些局促,但一进门仍免不了被那金碧辉煌的装饰和灯光晃了下眼睛。
门口老位置还是放着一张垫子,只是不见那只耳朵染成橘黄色的「狗眼看人低」的贵宾犬,但是陆离看见沙发上趴着条
蜥蜴,大约手臂长,一身翠绿,夹杂着蓝色的花纹,高高昂着头,一动也不动。
陆离在网上见过这种蜥蜴的介绍,是美洲绿鬣蜥,现在非常流行的宠物品种,据说南美洲绿鬣蜥最大可以长到220公分。
陆离扯扯魏景臣正要手指给他看,但是那条蜥蜴却动作缓慢地动了起来,缓缓爬下沙发,然后又缓缓爬向楼梯。那一刻
,陆离觉得自己似乎又被蜥蜴给抛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等等,为什么要用「又」?不对!蜥蜴为什么会有眼神啊啊啊?而且还是鄙视的那种?
陆离觉得不仅大师是世外高人,连她养的宠物也很不同寻常,只是为什么都要鄙视自己就不得而知了,大概自己长得比
较不符合他们的审美。陆离的内心很无奈地耸了下肩。
待到女佣给他们上完茶之后,凤美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还是一身一出门立马就可以去参加晚宴舞会的华丽礼服。
一次见怪,两次不怪,陆离开始充分发扬他的淡定精神,准备等着魏景臣那小样再次展开他那可以恶心死一百头牛的甜
言蜜语攻势,但是魏景臣很辜负他期待的这一次直入主题。
「凤美阿姨,这些是我让爸爸托人调查的,在过去的年里我们学校在东校区一共有7个学生出事。」魏景臣说着,将几张
打印的资料递过凤美,「这是这些人的资料,我想请你看下,能看出什么联系么?」
陆离看过那些资料,是那几个人的入学资料,其中有一个也是艺术系的学生。看到资料上夏雪照片里那清甜的长相、美
好的微笑,对于魏景臣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着帮着自己寻求疑问的真相,陆离越发觉得过意不去。
凤美将那些学生资料一一看了,然后将这叠纸放到茶几上,「很巧,这七个人也都是四柱全阴,命不带阳。」
「大师你那个时候说……我是第七个,但是这里已经有七个人了。」
凤美伸出食指,涂得血红点了水钻的长长的假指甲乍一看有点骇人,她用手指点住这叠纸,一抹。纸像纸牌那样散开成
为一个扇形,每个人的资料都露出半张照片和名字,「这里有7个人,但是你手上拿到的遗物只有六份,这就说明——这
7个人中有一个不是。」
陆离看着面前茶几上的那叠纸,心想,有一个不是,那要怎么确定?那些遗物里只有夏雪的发夹和罗敏德的锁被认了出
来,但是其他东西根本就随处可见没有任何特征的。
想到这里,陆离抬起头,「大师,你能告诉我,7个人的用意是什么?」
凤美那看起来很年轻的脸上绽开一抹笑,起身,走往楼梯那里,待到一只脚踩上楼梯台阶时,才停下来微微侧身,「可
以拿来作交换……」
「交换什么?」魏景臣追问道。
「你想交换什么都可以。」最后一句话从楼梯那里飘来,轻轻悠悠的,讲得人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
从大师这里回来的时候陆离说什么也不同意魏景臣打车回去。
大师住在市中心高价地段的豪宅里,学校学生公寓在鸟不拉屎的乡间,刚才下车付钱的时候,看到魏景臣从皮夹里摸出
两张太祖递给司机,陆离这次不是过意不去,而是活生生的肉疼。
要不是自己在那个时候闹别扭,魏景臣也不用直接把自己扔上车强行带来。
虽然大师依然说一半藏一半,但是至少已经知道,这7个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属阴的体质,同时自己也没有脱离「7」这个
数字的阴影。
为了报答那点打车费,陆离决定请魏景臣吃晚饭。
「我没有带很多钱,所以不准挑太高档的地方。」陆离事先说明,他可不想落到给人洗盘子的地步。
陆离家在他们老家那里也算家境富足,但是和大学所在的这个城市比起来,消费水平实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而且陆家
人从小就被教育要独立,陆离的学费生活费一部分都是自己做家教教人画画挣来的。
魏景臣挑了下眉,然后嘴角微微一弯,那个笑容看起来帅帅的,然后手指了指前方,意思跟他走,「绝对不会把你吃穷
的。」
陆离在原地愣了会儿,见魏景臣都要过马路了这才撇了下嘴小跑着跟了上去。
魏景臣带他来的是这个城市很有名的小吃街,陆离听说过,但是一直没有来过,现在才发现原来就在附近。
说是小吃街不过就是一条比较宽的弄堂,蜿蜒曲折,两侧的店铺都是做烧烤冰沙之类的,青石地砖的路面是日积月累下
来的黑黑一层油腻,稍不慎还容易滑到,那些摆在弄堂两侧的摊子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卫生干净的样子。但是没有人在意
这些,每个摊子前都有长长的队伍,三五扎堆的学生,一对对情侣,手里都是拿着一大串的东西边走边吃。
魏景臣带他到了一个偏里面的摊子前,摊前排队的人相比外面要少一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了,魏景臣一口气点了羊
肉、鸡中翅、鱿鱼、牛板筋、生蚝、玉米、土豆片,还到隔壁冰品店要了两份芒果冰沙。
伙计的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他们点的东西给端进店里面来,店堂里面也很小,就放了三张桌子,但是大部分人都是
买了就走的,所以里面也没有人。
陆离一个人默默啃鸡翅,总觉得两个大男人一起吃烧烤说不出的怪异,大概周围除了学生就是情侣的关系。不过味道确
实很好,陆离解决掉两个鸡翅之后,又转向了生蚝,但是魏景臣却几乎没有怎么动。
他不是饿坏了才一口气点了这么多东西?
第26章
陆离抬起头,却发现魏景臣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冰沙,背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却很清楚地感觉得到他身上
传来的那种低落的情绪。
「怎么了?」陆离小心问道,但是对方却像没有听见一样,陆离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魏景臣才一下从神游状态里惊醒
过来。
「不好意思……」魏景臣拿过面前的冰饮喝了一口,「我走神了,一不小心想起来和夏雪最后一次出来就是到这里来…
…」
陆离机械地嚼了两下嘴里的东西,突然有些食不知味。他觉得应该说些轻松的东西缓和一下气氛,但是陆离同学从小到
大除了偶尔神经大条做些令人发笑而自己丝毫没有察觉的傻事之外,也就说点连自己都笑不出来的冷笑话。
「那个……你觉得,那7个人是不是真的和大师说的『交换』有关系?」问完这个问题,陆离懊恼地撇开头去很想咬断自
己的舌头。为什么一张口问的是这个,不是摆明了继续戳痛魏景臣么?
但是魏景臣似乎已经从刚才那一阵感伤里恢复过来了,「本来这7个人的死都算是意外,但如果要说是『交换』,那就没
有这么简单了。」
陆离一愣,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人都死了还「交换」什么?自己一直执着在那7个人和自己的关系,以及所发生的
那些意外上面,死钻在牛角尖里一直想不通,就没有想过要换个角度来思考,如果按照大师说的,用7个命格全阴的魂可
以做一场交易,那么是谁在操作这场交易?他想要交换什么?
而如果做「交换」这一假设成立的话,那么那7个人的死说不定就不是意外了……
陆离不由背脊一寒,灵异事件是一回事,换成有预谋的凶杀案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魏景臣,你说,到底是什么,可以值得花上这么大的代价?」
7个命格四柱全阴的魂,就是个活生生的性命。
魏景臣想了想,「我是猜不出来,不过你是要小心一点。」
陆离低下头,无意识得玩着面前盘子里堆起来的用来串鸡翅羊肉等东西的木棒,「要是筹齐了7个人,可不可以要求『交
换』让夏雪活过来?」
魏景臣随手抽了一根木棒敲在陆离脑袋上,「你脑袋想的都是些什么?」
陆离摸摸脑袋,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天方夜谭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不可忤逆的定律。
「而且……」魏景臣停了一下,表情有些严肃,「夏雪的遗体都已经火化了,所以就算可以这么做,但也不可能了……
而且,那样的话,那也不是夏雪了……」
陆离琢磨了一下魏景臣的话,不禁有些莫名的感动,还有点小小的敬佩。
「我总觉得很麻烦你们,包括何嘉他们也是,本来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结果把你们也一起拖下水。」
魏景臣笑着摇了摇,「我现在倒不觉得这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了那7个人,如果真的不是意外,我觉得你上次从
储藏室里摔下来差点从窗口掉出去也有可能不是意外……」
「但是我觉得不像是人为安排好的……」陆离否定了这一推测,「如果那天不是我去整理储藏室?如果那两个女生开门
的时候我不在梯子上,或者我已经整理完离开了,或者还没有开始整理?」
魏景臣拿起一串鱿鱼,晃了晃,「你别忘了,那7个人中有几个到现在都还被判为是意外,夏雪的案子也一直没有找到线
索……」
陆离低下头,那真的是意外吗?
有人为了和那个地方做一桩交易,要收集7个四柱全因命不带阳的魂魄,虽然已经有7个人了,但自己依然还是对方的目
标。而储藏室那个意外实际上是计划好了的,对方真的可以计算到这么精确么?
桌上的东西吃得差不多,其实大部分都落进了陆离的胃里,一边想问题一边吃,无意识地就把魏景臣点了一桌的东西都
解决了。
陆离掏出钱包埋单,然后脸色一变,开始将他那个没放什么东西的背包兜底翻。
「咦?」
「怎么了?」
「我的学生证不见了。」
「不会是你乱放掉了吧?」
陆离的脑袋都几乎埋进包里了,但是片刻后皱着眉头抬头,怎么会突然不见的呢?
「你下午的时候在哪里上课?是不是忘在那里了?」
经魏景臣这么一提醒,陆离隐约想起来,自己进机房的时候出示过学生证,然后就随手搁在在显示器旁……
陆离一头碰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悲鸣,「……大概是落在机房里了。」自己走的时候只顾和同学说话,帮他交完作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