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也不可能得到。
就算是自己的母亲也一样!
站直身体,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凝视著窗外的月光,翼雪美丽的脸显得阴沉。
三十分钟。
如果这三十分钟内,影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嘴边扯出一抹冷笑,他又再度要对他「翻脸不认人」了?
「哼…」冷嗤一声,不过那有怎样?该是他的的,总会是他的。
深远的眸睇著银白色的光芒,他显得些许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影仍然没有出现的迹象,他从坐姿转为站姿,走至窗前停下──
冷冷的睇著窗外黑成一片的花丛。
原本冰冷的眼神闪过某种暗沉……竟类似挫败的情绪?
「哥哥……」
「你会回来的对吧?」
他轻柔的嗓音带著一丝不肯定回荡著。
话才落,一名侍者匆匆的进入大厅。
他随意一瞥,没有转身面对侍者。
只见,侍者跪地然後恭敬道:「爵爷,公主殿下求见。」
翼雪一震,想了下,这才微微偏头,「请她进来。」
在这种深夜造访,不像此女会有的行动。
何况,两人一直以来都是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她竟「再度」难得的指名见他?
应该是有关影的事。
眼中闪过一丝异采,身後已传来脚步声。
他缓缓的转身,阿岚儿也正好停下脚步抬眼直视他。
两人互相凝视半晌,阿岚儿看来有些苍白怨怒的小脸露出一抹冷艳笑容。
「雪爵爷,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这次,她竟未用「本公主」自称──
74
老实说,翼影到底对阿墨儿怀抱著怎麽样的感情呢?
连翼影自己都觉得极度疑惑。
他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至少面对众多人面前,他从未因为任何人或者事物改变自己的想法和选择,唯一让他迟疑的除了阿墨儿以外就是……翼雪。
阿墨儿在翼影心中到底占著什麽样的地位。
从来,他就不是个容易踌躇的人──
他承认,他欣赏她。
身为一名女子,她无法不让其他男人对她抱以钦佩之意。
虽说,当初违抗翼雪留下来帮助两女,的确对阿墨儿抱持著怜悯的心态……但是,他知道自己这麽做的真正动机在哪。
就当作是为翼雪「铺路」罢了。
凝视著阿墨儿纤弱的背影,他走进寝室内,找了张椅子坐下,有意无意的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阿墨儿怔怔的看著他坐下,坐在床边,两人之间一阵莫名的沉默──
「影…你觉得这个国家最终会怎麽结局呢?」许久,阿墨儿才幽幽的开口,她没用「影大人」称呼影,像是多年的朋友那般自然的唤他单名。
翼影眼神一敛,过了一会才低沉道:「殿下认为呢?」
话一落,再度恢复原本的静谧。
阿墨儿苦笑,「我热爱这个国家……纵使它有多腐败、多不堪。」她抬眼看进翼影幽暗的眸间,从那深潭中看见自己眼里的坚定。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最後,翼影叹息了。
这是个值得令人钦佩的女人。
「殿下,爱不是占有。」带著某种暗示,翼影颇有深意的道。
阿墨儿一震,变得有些激动,怒声:「我无意占有它!」
瞅了翼影一眼,努力抚平起伏不定的胸口,这才轻柔的道:「何况最後拥有「它」的不会是我……」
「是你才对。」语气中流露出某种不寻常的情感──
翼影直觉的摇头,「我对这个地方一点兴趣也没有。」
阿墨儿一呆,对眼前男人所吐出的话语似乎反应不过来。
「殿下在我劫走杰塞尔之後就应该明白。」翼影深深的睇著女人,「我所做的一切绝非为了我自己。」
再度露出苦笑,阿墨儿点头道:「我知道,像你这样子的男人怎麽会对争权夺利有兴趣呢?」
接著,两人再度不说一句话,整室再次静谧的可以──
彼此没有再说任何话。
窗外的深黑色逐渐灰白──
冰冷的空气从窗口缝隙拂入寝室。
翼影看了看天色,缓缓起身;心头缠绕繁乱思绪的阿墨儿惊觉,轻轻抬头,低声道:「真的…要离开了?」
翼影点头,往门口走去;阿墨儿赶紧下床,喊道:「我送你吧!」然後追了上前。
翼影正要开口拒绝,阿墨儿啊的一声便要摔倒在他前方!
翼影迅速跨前接住她,画面显得有些暧昧。
注意到这点,阿墨儿正准备离开那份温暖之际!
匡一声,寝室门被打了开。
两人同时往门口看去。
「阿岚儿?」阿墨儿焦急的挣脱出翼影的手,想接近门口站著的娇小人影。
阿岚儿往後退几步,不让阿墨儿接近自己,怒笑,眼中有著愤恨的泪水。
翼影心中泛起某种不安,正想说些什麽,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冰冷嗓音。
「王妃殿下,普那王才刚去世几天就急著寻找别的男人慰藉?」
75
翼影猛然抬头看向门外,是翼雪。
翼雪没有看向他,只是面露微笑的睥睨阿墨儿。
大量宫廷侍卫从门口处涌入,将两人包围。
「阿岚儿…这是误会呀!」阿墨儿焦急的伸手想握住自己女儿的手解释清楚。
「不要碰我!」阿岚儿歇斯底里的尖叫,愤怒用力的将她推倒在地面上。
翼影正想出口澄清误解,翼雪却已走到他身边,拽住他手臂,轻声对他道:「你最好什麽话都别说。」
一怔,他却也明白事情轻重的闭口,担忧的看著阿墨儿母女之间战况的演变。
「阿岚儿,听母后解释啊,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阿墨儿急喊。
阿岚儿听也不听一句,「我没有你这种母后,来人啊!将这个女人抓起来。」咬牙道,美丽的眸子中泛红显得绝决。
两名侍卫将阿墨儿架起,翼影终於忍不住上前扯住一名正要架住她的侍卫,「我说你们误会了!」
翼雪眼光一沉;一直不愿意与翼影眼光对上的阿岚儿这才与他对视。
半晌,嘴边扬起一抹怒笑:「雪爵爷,纵然我答应放翼影一条生路,却也不是让他在这放肆造反。」
翼雪含笑睇著她,「我会注意的,殿下。」
言意之下,翼雪与阿岚儿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看著眼前的情势,聪颖的阿墨儿立刻知道结果。
她似乎应该觉得欣慰才是?
总是黏著她、对她撒娇的女儿已经渐渐的学会独立──
从种种不利当中选择出最适当……最有利的方法──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是皇室的一贯手法,也是从女儿小时候开始,她便一直刻意灌输她的观念。
现在……竟然会在自己身上应验?
翼雪与阿岚儿的「联手」,看来……无论她跟翼影有或者没有什麽,最後的结果也不会改变。
阿岚儿宁愿抛弃母亲放弃未婚夫的原因──
推测出来的解答──阿墨儿偏头看向翼雪。
最大的理由应该是翼雪答应协助阿岚儿成为一国女王,掌握整个国。
翼影同样推敲出了什麽,松开了箝制住侍卫的手,满脸铁青的看向翼雪,竟颇像惊愕的说不出话。
「阿墨儿,你可知道你犯下了两种罪名。」阿岚儿冷冷的瞅著被侍卫抓起的阿墨儿。
阿墨儿清澈的眸对上她,静静的没有回应。
阿岚儿被看的不耐烦,怒声喊道:「「出轨」跟「乱伦」两种罪名,是绝对的死罪!」
「将她送进地牢,择日处死!」
侍卫看向翼雪,竟好像是在询问他是否该听阿岚儿命令。
翼雪点头,侍卫们才喊是,强硬的将阿墨儿架起。
阿墨儿没有任何解释或者反抗,泪水从两颊淌下,就这样凝视著愤怒的阿岚儿。
待侍卫将阿墨儿带离寝室後,阿岚儿正才软软的跌坐在地面上,脸上少了怒焰多了些失神,蓄在眼眶里的泪不由自主的滑落──
「母后…母后…呜…妈妈──!」
翼影无言的瞪著眼前诡异的画面,一口气哽在侯头。
他完全不懂情况怎麽会弄成这副鬼样子。
温和的嗓音传来,翼雪面对著他低声:「哥哥,谁要你不听话呢。」
他下意识想反驳。
啪!
一呆。
眼前美丽的男人重重的掴了他一巴掌。
就在他来不及反应之际,扣住他的臂膀,将他拖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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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影一路被拖上马车带回大宅。
下马车後,他才像反应过来似地甩开翼雪的手。
「翼雪,你疯了吗。」他口气有些冲,脸上热烫感觉仍然没有消除,眯眼睇著眼前的男人,哽在喉咙的一口气才宣泄。
翼雪静静的看著他,没有说话。
「我跟王妃根本什麽都没发生。」他冷冷重重的再度强调。
翼雪眼中闪过异采。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柔的轻道:「我知道。」
「她是无辜的。」翼影朝他靠近一步。
翼雪没有退,同样紧瞅著他不放。
见翼雪没有回应,翼影再次奈著性子,低沉的道:「我说,她是无辜的。」
黑色的眸子射入翼雪幽深的瞳孔内,互不相让。
许久,翼雪这才微微偏头,美丽的脸上有著某种阴冷,语调却温和的问:「你很喜欢她?」
翼影一怔,顿了下,「我欣赏她。」
眼神一暗,翼雪又没说话了。
翼影显得不耐,嗓音转冷,「你跟阿岚儿似乎做了什麽约定。」
得到的还是一片沉默。
「你不是想颠覆这个国家。」他咄咄逼人的凝视翼雪,「我做得不够多?做得不够完美?还是你认为我运用「人情」的方式为你「铺路」,你觉得没有必要?」
再怎麽自负骄傲的人,整盘棋子终於排好却又被彻底打乱,试问谁能不挫败无力?
空气一阵冷凝──
又过了一段时间,翼雪嘴边扯出一抹笑容。
「你是为了我。」是肯定句。
这次,换翼影没有回答了,他抿嘴无言的怒视他。
「你应该和阿岚儿解释清楚。」
翼雪难得欣悦乖顺的颔首应允。
「她不应该死,尤其是被冠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语气中有著怜悯,听在翼雪耳里或许──成了「怜惜」?
「哥……你会离开这吗?」翼雪忽然道。
翼影再度愣了下,蹙眉看著他,「我不知道。」
翼雪没有将眼神移开,就这样凝视著伟岸的男人──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会去解释清楚的。」最後,他低声回答。
心中陡然泛起某种不安,翼影默默的点头随其进屋。
两人之间早已没了当初的跋扈气焰,只剩某种说不出的平静──
阿岚儿与翼雪之间的约定,其实隐约可以明白。
阿岚儿的心思让人感到多少心寒。
对於自己的母亲竟然可以做到这样地步,的确少有──
阿岚儿从前对王位并没有这麽狂热的吧。
是什麽样的原因让她有如此转变?
同样身为「犯案主角」的自己为何单单逃过一劫?
阿岚儿曾经对翼雪说到──答应放他一条生路,难道翼雪跟她约定的条件是──
翼雪这小子会答应协助阿岚儿登上王座?
下的条件是放他一条生路?
翼影扯了下嘴角,怎麽可能。
他认识的翼雪,一直都是只为自己的男人。
如果是,那翼雪──
到底又是怀抱著什麽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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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影颇疑惑的思考。
翼雪对从前到底记得多少?
对他到底怀抱著什麽样的感情?
是愤怒?不屑?亦或者是──报复?
他没有问他,也实在没必要多此一问。
他会回答他这种问题才有鬼吧。
分开了十年之久,翼影也说不上自己对这个「弟弟」怀抱著什麽样的感觉,说怨恨……好像不是,说愤怒……或许有一点,说疼爱…他想他应该用不著,说是歉疚?好吧,他的确对从前所作的事情感到抱歉,但──
翼影回想翼雪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但是自从碰上翼雪,他脾气和修养似乎都变得非常之好。(笑)
感受到内心的平静,他几乎咬牙。
对翼雪的所作所为竟破天荒的感到理所当然?
妈的,他发什麽神经?
瞥向身边坐椅的翼雪,翼影眉头紧蹙。
察觉他的目光,翼雪抬眼看向他,嘴边扬起一抹笑。
「怎麽?」他轻柔的问,整个人倚向他,全身紧贴住他的身体曲线──
翼影冷冷的摇头,仍然皱眉无言的瞪视他。
最後,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挺幼稚的,才口气稍冲的道:「没事。」
顿了下,才又上一句:「王妃的事记得办一办。」
这时的他,似乎一点也没想到自己当初要离开的想法。
翼雪眼神一凝,「嗯。」
两人之间的气氛静谧的诡异,却也平安的渡过一天──
接下来的几天,这两个男人竟奇迹似地全然没争吵过半次。
阿岚儿登上王位,成为国第一个女王,成为女王後的第一件事竟是解除与翼影的婚事,然後亲自将普那王被刺杀事件向人民说明清楚,明白的指出刺客是「杰塞尔」的事实,将其爵爷头衔撤下,也同时向众人悬赏此子。
翼影悠的翘二郎腿,听著「影子」的禀报叙述。
轻啜一口茶,淡淡地道:「翼雪是不是曾经对杰塞尔做了什麽。」
不知为何,杰塞尔在他心中的存在越发浅淡。
那种怜悯的情感──似乎对阿墨儿都比对他多一些。
影子点头,恭敬的道:「爵爷曾经对杰塞尔爵爷试过几项正在研发的药剂。」
「嗯,继续。」
「是,最後阿岚儿更是将自己母亲与某臣的奸情公诸於世──呃、影大人?!」影子才刚说到这,翼影猛然起身,揪住他的衣领提起。
「再说一次。」翼影面无表情的道。
内心那抹隐隐的不安,越发扩大。
他记得,翼雪答应过他会好好的解释清楚。
不是吗。
影子被冷厉的杀气骇得脸色苍白,故住镇定点头道:「是。」
「最後阿岚儿更是将自己母亲与某臣的奸情公诸於世,自己是多麽愤怒失望,并且解释已杀了那名罪臣,至於犯下「出轨」罪名的阿墨儿王妃则於今日正午十二时处以火刑──啊!」话刚说完,翼影将他甩在沙发上,快步走出大厅。
「影大人、」
身後传来慌乱的叫喊。
翼影没有理会,看了下钟,只剩下三十分钟不到。
影子匆忙的赶上,似乎想说些什麽。
「翼雪呢?」翼影没让他说话的机会,冷冷的问。
影子吞咽口水道:「爵爷今天一早便进宫觐见女王了。」
「很好。」翼影扯出一抹怒笑,不再看影子半分,迅速踏出後园,影子跟上。
门口一名马夫正将洗净的骏马牵上,打算将连结马车的长棍系在马上──
「啊!」翼影倏地将马夫扯开,那名马夫惊叫一声跌向跟上的影子身上!两人双双跌地。
俐落的跨上马背,拉紧僵绳往後一拽,马头被他扯得往後仰起发出呼噜声。
「影大人!?」两人不明所以的叫道,完全反应不过来翼影怎麽了。
翼影冷冷的扫过地上两人,哼了声,右手重重啪了马臀一掌。
嘶的一声,一人一马没几分钟便消失在玄关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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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愤怒在意的是什麽呢?
是阿墨儿即将被处死的消息?
不,这点他可以保证。
或许他对阿墨儿的确抱持著欣赏的态度,而且也的确曾经心动,不过也仅止於这样的心态罢了。
他愤怒的是翼雪究竟有没有将他所说的话听见去。
在意的是──
翼雪究竟当他是什麽样的人物!
难道对他出口的承诺是可以轻易销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