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沈医生。”林护士长清了清嗓子,拦住了沈杰辰的去路,“那个,那位盛风南患者的情况很好,明天早上就可以送回病房了。”
沈杰辰点了点头,微微扬了嘴角,“你们辛苦了。”
林护士长心里默默地想到,辛苦的是你比较好吧。骨科医生的办公室在11楼,重症监护室在20楼,就算是坐电梯,上上下下的,难道不累么?“那个,沈医生,已经八点了,你还不回家么?”
沈杰辰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不远处的盛风南身上,随口回道,“不回,我今晚值班。”
“那,您就在办公室好好值班吧。”林护士长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哦?”沈杰辰挑起了眉,将视线收了回来,“护士长,怎么了?”
林护士长哀怨地看了沈杰辰一眼,用下巴指向不远处,几个小护士跟打了鸡血一样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杰辰。沈杰辰愣了一下,又弯起了唇,朝着林护士长点了点头,走到盛风南病床边。
麻药劲慢慢退去,盛风南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看见沈杰辰走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你怎么又过来了?”
沈杰辰又对盛风南的状况进行了一次检查,“感觉怎么样?”
“我什么时候能回病房?”盛风南用眼珠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一切正常的话,明天早上七点。”沈杰辰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来接你。”
盛风南面上的笑意更胜,“我能喝水么?”
沈杰辰垂下头,看了一眼时间,弯腰从盛风南床下舀出早已准备好的水,小心地倒了一瓶盖,扶着盛风南地头,将水喂到他嘴里。
盛风南在手术室呆了四个小时,又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六个小时,滴水未尽,嗓子里干涩的像是着了火,唇上微微湿润,稍微缓解了一下,然后沈杰辰就将盖子盖了回去,将瓶子放回了原地。
盛风南看着沈杰辰,无声地抗议。
沈杰辰笑着摇了摇头,“润润唇和喉咙就好了,你现在不能进太多水。”
盛风南依然看着沈杰辰,一言不发。
沈杰辰想了想,又俯身舀起了瓶子,倒了一瓶盖,喂到了盛风南唇边,“现在够了么?”
盛风南舔了舔唇,“我总觉得,你现在是在喂鸟。”
沈杰辰面上的笑意更浓,安慰性地派了派盛风南的手,“伤口疼么?”
盛风南摇了摇头,“还好,能受得了。”
沈杰辰看了他一会,“那我回去了,明早我来接你。”
“好。”盛风南看了一眼沈杰辰有些憔悴的面孔,“好好休息。”
沈杰辰点头,转身出了监护室。
沈杰辰感觉从来没这样心情愉悦过,好像一直积压在心头的东西渐渐散去,那种感觉让他觉得格外的安心。
在休息室里胡乱地睡了一觉,天就亮了起来。看了看时间,沈杰辰洗了把脸,看了眼自己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挑了挑眉,换下了衣服,上了楼。
盛风南迷迷糊糊地睡着,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他睁开眼,果然看见沈杰辰的笑脸,“你来了?”
沈杰辰点头,按照惯例检查了一下盛风南的情况,回头跟护士长打了招呼,在小护士的帮助下,将盛风南推到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沈杰辰和盛风南两个人,沈杰辰伸手调了一下输液,在病床边坐了下来。
盛风南在监护室里平躺了十多个小时,觉得浑身都难受,看了一眼沈杰辰,“能给我垫个枕头么?”
沈杰辰扶着盛风南,小心翼翼地将枕头垫了进去,“小心点你的伤口。”
盛风南躺在枕头上,感觉僵直了一晚的腰终于舒服了一些,“我都哪受伤了?”
沈杰辰斜睨了他一眼,“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
盛风南咧开嘴,笑得开心,“因为你更重要。”
沈杰辰白了他一下,面上却有了笑容,“头上受到重击造成脑震荡,胸骨骨折,小腿骨折。”顿了一下,收敛了笑意,“你不是很英勇么,就那么被他打不还手?”
“那家伙是当年全国散打的亚军,更何况我是被偷袭。”盛风南抬起手,想去摸自己的头,“能捡回来一条命,就很知足了。”
沈杰辰将盛风南的胳膊按了下来,塞回被里,“输液呢,手不要乱动。”
盛风南笑着点头,半晌,突然说道,“席子昂……没有为难你吧?”
沈杰辰摇了摇头,直直地看向盛风南的眼,“他喜欢你,对吧?”
盛风南一惊,急忙开口,“是,但那是他的事……我以前,我现在喜欢你。”
沈杰辰收了面上的笑容,认真地问道,“你不是不喜欢男人么,又怎么会……?”
盛风南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男人,但是既然真的喜欢了,我也不打算逃避了。怎么多年来,我谈过那么多次的恋爱,却从来没对谁,这样的动过心。也许冥冥之中就是注定了等你出现,那么,我不想放手。”
沈杰辰看着盛风南,许久,才缓缓地说道,“盛风南,我希望不管多久,你都要记得你今日对我说的话。”刻意压抑着情感,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盛风南点头,拉了拉沈杰辰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面上是大大的笑容,“没有什么奖励么?”
沈杰辰看着他,慢慢地探过身,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不似第一次的那次轻触,沈杰辰的这个吻,带着十足的耐性。灵巧的舌滑过盛风南的唇,探进他的口腔,盛风南怔了一下,不自觉地探出舌,与他交缠在一起。
“咳咳。”
沈杰辰率先回过神来,结束了亲吻,回过头来看见聂壹淮和汤学站在门口,汤学的眼里是微微的诧异,聂壹淮的眼里却是一片了然。
“看来恢复的不错。”聂壹淮扫了一眼盛风南,将视线停留在沈杰辰身上,“沈医生辛苦了。”
沈杰辰一丝尴尬都没有,好整以暇的起身,“你们聊,我去查房。”转过头跟盛风南说道,“我一会再来看你。”然后起身出了病房。
三个人尴尬的沉默了一会,盛风南瞥了一眼站在病床前的两个人,“你们就不知道敲门么?”
汤学耸了耸肩膀,“怕你在睡觉。”
盛风南翻了个白眼,看向聂壹淮,“席子昂抓到了么?”
聂壹淮摇了摇头,“那个房子里有通道,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盛风南“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倒是聂壹淮先开口,“你想通了?”
盛风南迷茫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聂壹淮的意思,点了点头,“我不想因为逃避将来让自己后悔。”
聂壹淮点头,“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盛风南弯了嘴角,“出生入死都过来了,我这条命保了下来,就没有什么能让我放手的了。”
汤学无声地站在一旁听着两个人的谈话,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解,三个人多年的默契,不言而喻。
简单地闲聊了几句,盛风南突然想道,“我妈现在怎么样了?”
“我刚刚过去看了,伤口愈合地差不多了,这几天就能出院了。我跟阿姨说了,你出差了。”汤学说道,“你好好养伤。”
盛风南垂下眼帘,看着被子,突然说道,“我想回缉毒队。”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是一愣,聂壹淮看着他,“你想好了?”
“我从来就不想离开那里。这是这次的这件事,让我做了这个决定。”盛风南抬眼,“也许,我生来就应该战斗在前线的。”
第二十三章:从前从前
很多年过去以后,解欢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席子昂的情境。
那时他刚刚在全国散打比赛总决赛中告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冠军身上,解欢拖着带伤的小腿垂头丧气浑身是伤的回到休息室。如果上场比赛没有伤到腿就好了,那么这场比赛无论如何都不会输的。
这么想着,解欢将毛巾搭在脸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深思。本来以为借着这次比赛,能拿到奖金,那么妈妈下一阶段的化疗费就有了,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
将毛巾扯了下来,解欢吓了一跳,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男人随手拂了拂白色衬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微微扬起嘴角,“你叫解欢?”
解欢点了点头,“你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垂下目光去看他的小腿,“你腿受伤了?”
“是。”解欢有股莫名地烦躁,一步跨到男人面前,挥了挥拳头,“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保镖了。”男人面对解欢的拳头,没有一丝的畏惧,“从此你的拳头,只能是为了保护我。”
男人的语气温和,却没来由地挑起了解欢的怒气,他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领,“你以为你是谁,你说我是你的保镖,我就是了么?”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抬手,就将解欢的力道化解,“你妈妈以后所有的治疗费,我都会承担。”
解欢愣了半天,才慢慢地将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为什么选我?”
男人笑笑摆了摆手,“车在楼下,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话落,转身出了休息室。
后来解欢才知道,那个男人是席氏的少董,这次散打比赛就是他投资举行的,席子昂的手下为他选中了冠军,却被拒绝,他亲自来到休息室里,定下了解欢。
从那以后,解欢一直跟在席子昂身边。
他渐渐清楚,席氏这么大的家业远没有外人想的那样简单,也陪着席子昂开始参与各样的事情,游走于各个阶层的人之间。他不关心席子昂到底是做什么的,不关心他是不是在违法,只是由衷地来保护席子昂的安全。
最开始是为了母亲的治疗费,到后来母亲终于没坚持到最后而离开,他依然留在席子昂身边,一留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席子昂由那个靠着父辈的庇护的年轻公子成长成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而解欢,也由那个单纯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语,却值得信赖的心腹。
席子昂跟解欢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说话,但是只要他随意的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解欢都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两个人的默契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盛风南的出现。
盛风南是被一个下属推荐来的,在席子昂的公司里做一个普通的文职,那天是惯例的董事会,公司的几个大董事聚在一起,吵吵嚷嚷的说着话,席子昂靠在椅上微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会议室的门是在这个时候被推开的。
这次董事会涉及的内容相对比较隐秘,除了几个大董事,只有解欢这样的心腹才可以进入会议室,而盛风南一个小职员却在这时,堂而皇之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当所有人的视线都带着压迫似的集中在他身上时,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笑,“不好意思,李经理让我送资料,我好像走错地方了。”
席子昂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微眯着眼看了盛风南一会,侧身对解欢说道,“将那个人调到19楼。”
19楼,是公司的顶层,席子昂的办公室在这层,留在这层的人也都是席子昂的心腹,对于公司里所有的秘密都了解的人,而席子昂竟然不做一丝调查的就将一个新人调了上来。
解欢沉默了一下,俯在席子昂耳边,“席少,是不是先调查他一下?”
席子昂摇了摇头,“不用,我相信他。”
很久以后,解欢才知道,虽然那是他第一次见盛风南,却不是席子昂第一次见他,也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席子昂对盛风南的信任和他对自己的信任不一样,那种特殊的感情,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
盛风南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席子昂身边,席子昂对于他,不加一丝防范。所有不能让人了解的动作,所有不能给外人看的资料,盛风南触手可及。
一向内敛深思的席子昂这次竟是如此的自负,这让解欢觉得格外的惶恐。他无法信任凭空出现的盛风南,于是,他对盛风南做了深入的调查。
盛风南的身份掩饰地格外的好,但最终还是悲解欢发现了端倪。顺着调查下去,解欢终于将盛风南的真实身份完完整整地挖了出来。
他拿着盛风南的资料沉默地站在席子昂面前。席子昂垂下眼帘,一眨不眨地看着资料里,盛风南读警校时的照片,一言不发。
许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朝着解欢笑笑,“谢谢你,我知道了。”
直到后来,解欢才明白,席子昂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不出盛风南的可疑,只是他不愿意去看,不愿意去想。
第二天席子昂就派解欢出国,一向服从惯了的解欢不疑有他。这次服从也成了解欢最后悔的一件事。
如果早知道席子昂想要做什么,他一定不顾一切留在他身边,然后杀了那个警察,将他带来的所有麻烦就此解决。
可是他不知道。
到了国外,解欢才知道席子昂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退路,也知道席子昂被捕,整个席氏在一夜之间瓦解。
国内对他的通缉让他无法回国,他只能整理了资产,送回国内,想尽办法,让席子昂的死刑变成了死缓,之后他要做的,只是等待他出来。
第二十四章:吸引力
中午的时候,沈杰辰拎了个保温桶出现在盛风南的病房,聂壹淮跟汤学已经离开,盛风南微闭的眼在听见开门声时睁开,朝着沈杰辰咧了咧嘴。
沈杰辰将保温桶放下,“他们走了?”
盛风南点头,“带了什么好吃的?”
沈杰辰斜睨了盛风南一眼,“小米粥。”说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小心的扶着盛风南稍微坐了起来,体贴的在他颈后垫了个枕头,然后端过了保温桶,修长的手指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地在里面搅拌,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只能稍微喝些米汤。”
盛风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杰辰,沈杰辰舀了一勺粥,拿到唇边轻轻吹了吹,刚要伸到盛风南嘴边,发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手腕一转,将粥喂进了自己的嘴里。
盛风南愣了一下,随即弯了嘴角,“沈医生,有你这么照顾病患的么?”
沈杰辰又舀了勺粥,“你看什么呢?”
“看你。”盛风南弯唇笑得格外的开心,“看见你这么坐在我面前,觉得格外的不真实。”
“有什么不真实的?”沈杰辰又吹了吹粥,“张嘴。”
盛风南听话地张开嘴,将没有滋味的小米粥吞了下去,“我以前一直想,什么样的人会让我想要安顿下来,却没想到会是一个男人。”
“你后悔了?”沈杰辰停下手,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他。
“没有。”盛风南毫不犹豫地回答。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沈杰辰看着盛风南,缓缓地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你上午跟我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没想过,”盛风南顿了一下,“那我们可能早就在一起了。”盛风南低低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了沈杰辰的手,“我知道这是一条很难被人理解的路,所以在之前我对你产生感觉的时候才会犹豫那么久。既然我决定了,就不想再放手了,折腾了这么久,我才遇见你,你是男是女,真的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