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颠笳

苏小安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又被他随手抹掉，“虽然，我不是很懂爱情，但我所以为的爱情，就是

在一起一辈子的愿望。”

“我也是这样觉得，”苏康帮他擦眼泪，笑着说：“安康永莫移，你还记不记得爸爸给我们起的名字

？”

苏小安一边点头，一边擦眼泪。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有说话，苏小安也忘了自己要喝酒的事，只安安静静吃完饭。苏康搂着他上了

车，苏小安觉得这些天心里那些不安都说了出来，心里感觉很暖，很快乐，他看着苏康的侧脸，忍不

住凑上去吻。

苏康转过头和他接了一个吻。

两个人对视着，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很早苏康就被雪姨叫了去，苏小安在家里睡到十点多钟，起来洗了脸刷了牙，帮宋妈在院子里

收拾花草，摘摘菜帮帮忙，转眼就到中午，宋妈围着围裙问道：“小康怎么还没有回来？怎么也不给

家里挂个电话。”

苏小安也觉得有些奇怪，就拿起手机给苏康打电话，过了很长一会苏康才接起电话，说叫他放心，马

上就会回来。

又等了半个小时，苏康又打来一个电话，嘱咐他们先吃，说他在外面吃，晚上再回来。

苏小安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又怕总打苏康电话耽误他工作，下午也没心思做别的事情，就无所事事地

坐在院子里发呆。

晚上的时候电话又响，苏小安抢着接了，是罗太太打来的。罗太太声音很平静，问了他最近的情况，

吃的好不好，学习怎么样以后，又试探着问要不要过去她那边住。

苏小安听到这心里的不安就更强烈了。他拒绝了罗太太的邀请，罗太太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

什么也没说。

苏小安开始着急起来，虽然说好的先不告诉雪姨，但他觉得也许雪姨是知道什么了。他很焦急，忙给

苏康打电话，那头也一直是占线的声音。

他想起昨天苏康和他说的话，又想起以前做的许许多多的梦，拨不通电话，失去联系，是不是要被分

开了呢？

他再一次拿起电话，手微微有一些抖，拨了雪姨的电话。宋妈发现他脸色难看，站在门口担心地看他

，他对宋妈摇摇头，表示不要紧。

电话是保姆接的，等了一会转到雪姨手上，雪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苏小安从没有给雪姨打过电

话，心里是考试都没有的紧张，“雪姨。”

“安安，有什么事情吗？”

苏小安咽了下口水，又看了一眼宋妈，下定决心似地说：“苏康在您那里吗？”

那边顿了一下，回答道：“不在。”

苏小安也停顿了一下，正准备开口，电话那边却又开了口：“你们最近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安

安，你到我这边住一段时间，不习惯的话叫宋妈一起过来。“

那语气算不上多严厉，但苏小安却觉得格外刺耳，他说：“雪姨，我、我们的事情，本来、本来没打

算……我和苏康，没打算分开的，我们从小就住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您，我、我们一直都很感谢您

，我真的把您当妈妈看待的，我们是真的……”

“你懂什么？”雪姨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疲惫，“这些都先不要说了，总之分开一阵子吧。”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了。

苏小安觉得自己刚才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那些勇气，就像被戳了个洞的气球，一下就瘪了。而那个洞

还那么明显地放在那里，提醒着自己有多么没用。

他又抬头看看宋妈，心里又打起鼓来。

宋妈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发，说：“傻孩子，我在这个家这么多年，怎么会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

”

“我看着小康长大，又看着你长大，他吃了多少苦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懂那么多规矩，只是再不忍心

你们受苦。”

苏小安这才又觉得安心下来，至少有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苏康到第二天都没有回来，苏小安周一上课都没有什么精神。

“至于么？没觉得你这么有集体荣誉啊？”李谨然问他。

苏小安趴在桌子上不想动，丧眉耷眼的样子把木昭秦都吸引过来，说：“不是为篮球那事儿吧，你哥

又怎么了？”

苏小安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木昭秦问：“我们家以前有个保姆，你还记得吗？”

看苏小安一脸茫然的样子，木昭秦自嘲地笑了声，接着说：“也难怪你记不住，长得挺老实的，干了

也挺长时间了。有段时间，木榭南突然就订婚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两个人摇了摇头，木昭秦接着说：“我也不知道，他订了婚，我准备回美国去，其实我一直弄不明白

，他是有个对象，老爷子给他找的，可是我一直跟他闹，只要我一闹，他就要往后推。可是那次，我

都被开瓢了他还是要订婚。”

“那个保姆，是老爷子找的一个内线！每天观察我俩，给老爷子打报告呢！不知道哪次我们做的过火

了，我猜就是上次我和小安去‘情癫’那次。我知道，木榭南怀疑自己不是老爷子亲生的，我不知道

他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因为这件事儿退缩了。”木昭秦拍了拍苏小安的肩膀，“我相信苏康也是一样

的，如果有什么原因让他犹豫，一定是关于你，我想，也许是害怕你失去现在的生活。”

苏小安没有说话，他心里是苏康的那句话，他相信他。

放学的时候罗太太在校门口等着，看见苏小康，冲他招手，拉着他的手问他要不要去家里吃个饭。

“不用了，我想回家等苏康。”苏小安说。

罗太太沉默了一下，说：“你和我回去吧，我有话想和你说。”

苏小安还想拒绝，曾凯从车里探出头来，说：“上来吧小镯子，舅舅也想请你吃个饭，用不了多长时

间的。”

有些时候，和某些人在一起时表现的自己就无法在其他人面前呈现出来。就像在苏康面前，苏小安就

喜欢撒撒娇，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不说话，想说话就随便乱说，不用在乎逻辑性，也不担心他听不懂。

这怎么说呢，就像你对别人完全了解，别人也对你完全了解，彼此对卸下心防，很舒服的感觉。

可是和罗太太在一起，苏小安说话就总要斟酌着说，他害怕会伤罗太太的心，虽然很喜欢她，却觉得

有点累，就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都忍不住挺直后背。

“小安，阿姨说的话你别生气，但是你还小，有些道理不明白，阿姨觉得和你哥哥暂时先分开，也未

必不是很好的事情。”

苏小安低着头，没有说话。

罗太太把声音放的更柔的一些，接着说：“我知道你们兄弟感情是很好的，你哥哥把你照顾的也很好

，我很感激他。可是，小安，这个世界很大，不是只有两个人，你们是好兄弟，却不能一辈子生活在

一起。苏康年纪也不小了，我知道雪姨也很操心他的婚事，这些年他带着你，耽误了他的年华，可他

家世好，相貌品行都没话说，要找个好姑娘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人。可她们却不一定会来亲近他，不一定会喜欢上他，也不一定会愿意一辈子

陪他。就算如此，她们也未必认识真实的他。没有人比他了解苏康，也没有人像苏康一样了解他。

即使有那样一个人，时光也无法倒退，让一个人刻在另一个人成长的每一步印迹里。

苏小安沉默着，在心里一句一句地反驳，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小安，你也已经长大了。你要懂事，就算是为了哥哥，也暂时分开来罢。”

苏小安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个“不”字。

罗太太有些着急，说道：“你们那是不对的！”

苏小安抬起头，问：“什么？”

罗太太低下头，似乎说不太出口，旁边的曾凯开口道：“那天我也在那里吃饭，停车场……”他说着

用两个拇指比了一个手势。

苏小安马上想起了那天的事情，是那个吻！

他有些懊恼，却也有一点怪怪的羞涩，低着头，脸微微有些红。

三个人都沉默了一阵，苏小安缓缓开口，说：“阿姨，我真的很喜欢苏康，我想他也一样的。即使再

去找，也不会有一人会比彼此更合适。您说的对，生命那么长，可是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却那么不容易

。我想我不会再喜欢别的人了，我想他也一样的。我、我觉得有些时候，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觉得最

舒服，才是真正的自己。他并不是我哥哥，就算真的是我的哥哥，我也愿意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苏小安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罗太太看着他，觉得既心酸又不安。心酸的是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

了，长大到可以为喜欢的人说话，站在她面前对她说一辈子的宣言。不安的是他的语气如此坚定，仿

佛再也听不进去一句劝告，要走向一条充满痛苦坎坷的路。

第19章

第二天放学，苏小安去苏康的公司和经常去的地方找他，那些地方明明都是很熟悉的，可是今天自己

一个人看的时候却又觉得很陌生，平时感觉大家也是很亲切的，现在才觉得很陌生冷漠。这毕竟不是

苏小安的世界，他的世界在学校里，在操场上，在院子里的槐花树下。这里是苏康的世界，苏小安曾

经走进来过，可当苏康离开，这里就又是完全陌生的。

苏小安有些沮丧的回家，他觉得自己很笨，很没用，连开口问的勇气都没有。他以前觉得这并不重要

，可是现在他觉得，他甚至没有找到苏康的力量。

在罗太太面前他觉得自己很坚定，但罗太太毕竟是他熟悉的人，当他面对着那么多陌生人，又没有人

再像苏康那样挡在他面前时，他就失去了勇气，变得有些懦弱。

虽然不勇敢，但是不愿意放弃。以前都是苏康挡在自己前面，现在他不在了，也许苏康他心里也很着

急，很难过，自己怎么能不努力呢？只是这么一点小事，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情，让他放心，

他不会放弃，会一直相信他，一直等着他。

明天还要去。苏小安对自己说。

苏小安又连着去了几天，接待的那个人他没有见过，大概看苏小安是小孩，态度一直很冷淡，后来看

他总来，慢慢对他亲切起来，有次她下班看他还在外面，就过来请他吃雪糕，说：“苏总这几天都没

有来公司，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啊？”

苏小安没有吭声，垂着头看起来很沮丧，让小接待于心不忍，就说：“这样吧，我和王姐私下认识的

，我给她打个电话打听一下，”一边拨号还一边说：“说起来也挺奇怪，王姐最近也总见不着人……

”

电话很快通了，小接待开始闲聊了几句，然后说有个小孩最近总来找苏总，问问苏总什么时候能回来

。

苏小安在一边听着，心里很紧张，他这几天都有打苏康的电话，可是不是没人接就是关机，打给雪姨

那边也推说不清楚，苏康的秘书王姐他很熟悉，可是这些天一直没有见着，也许是和苏康在一起也说

不定，这样也许、也许就能联系上苏康了！

他期待地看着电话，小接待特意蹲下身，让苏小安也能听见听筒里的声音，秘书应付了几句，只说在

忙，问是什么小孩。小接待看他一眼，苏小安忙说：“我叫苏小安。”

电话那头声音停了一下，然后秘书说了句等一下。

小接待觉得有些奇怪，站起身来，过了一会又和那边说了几句，一边说一边看苏小安，瞪大了眼睛。

挂断电话，小接待看着苏小安说，“原来是你啊小祖宗！我这个蠢脑袋，来找苏总的小孩，不是早就

该想到的嘛！”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笑着来捏苏小安的脸，苏小安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她很冷漠，现在又觉得她其

实是个挺直率可爱的小姑娘，也咧开嘴笑了笑。

“小祖宗，苏总说是一时抽不开身，王姐嘱咐我千万要看好你，不然苏总回来可要怪罪。”她拍拍苏

小安的肩膀，“回去吧，你给我留个号，我保证，等他一回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苏小安虽然心里很失望，但是转念又一想，他事情都没有交代完，总是要回来的，又觉得有了盼头。

苏康是第二天晚上回来的，那天苏小安正躺在沙发上陪宋妈看电视，穷困的女主角一脸苦闷地在家对

镜练习如何向好朋友要回借她不还的钱，宋妈在一旁摇头说，“好朋友哦，谈到钱就靠不住了，钱这

个东西，单看没什么好，可要没有了钱哦，就有大麻烦，啥都谈不成喽。”

苏小安看了看宋妈，自己闭上眼想了想，觉得这句话说的真是对，当初要不是因为没有钱，大概刘婶

也不会急着把苏小安往苏家送，这样苏小安就遇不到苏康，大概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如果苏怀森

没有死呢，那样自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踏进苏家的门。

那样也许也会很快乐，苏小安听着耳旁想起的片尾曲，想象自己依然住在农村，有很大的院子和空旷

的街道，空气很新鲜，伴着草木的气息，可以顶着大太阳满世界跑。然后长大了可以自己种田养鸡，

养些花草，没事可以躺在院子里的木椅上发呆，乘凉休息。

除了没有苏康。

有点想他。苏小安睁开眼睛，有点想哭，就是找不着苏康，被大家冷眼相待的时候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这种好像又要失去一个人，又要被抛弃了一样。像以前做的那些梦一样。

如果苏康可以回来，我也愿意去赚钱的。不晒太阳了也可以，没有院子，没有漂亮的房子也可以，再

也没有小花园，种不了花花草草也没关系。我愿意用这些，用所有去换，只要苏康能回来就好了。

开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苏小安抬起头，看见门慢慢打开，慢慢笑了起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