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予北继续哼哼着,也不管自己米八三个子装可怜像不像,头扎在林家延颈窝里,坚决不动弹。
“其实林家栋跟你开玩笑是看你顺眼,否则他个字都不会对你说。”
郑予北扣着他腰,答了个“嗯”。
“我爸妈也挺喜欢你,刚才我妈还说你不错呢。”
郑予北缩着脖子,企图伪装成人畜无害幼犬:“哦。”
林家延笑了,两只手都伸进他毛衣里去,汲取他暖暖体温:“这些你都知道吧,你现在只是想缠着我耍赖而已。”
郑予北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平视他:“那你准备不理我吗?”
林家延想也不想就把他摁回去,轻吻很快就落在他脖子上,并且啃了他几口,小惩大诫:“别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呢。”
“那你拆穿我干什么……”
“你可以耍赖,但我不是呆鱼,我得告诉你我看出来了。”林家延捏捏他脸,又揉揉他头顶,笑容愈发温柔起来:“好了傻狗,我们出去吧,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电光火石间,网上各种关于“从饮食细节看未来伴侣”帖子都重现在郑予北脑海中,吓得他几乎就不想去吃饭了。林家延觉得他不可理喻,眼看着就想揪着领子把他拖出去,可郑予北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衣柜外沿,死活不肯:“家延家延,你想跟我说说你家有什么规矩嘛……是不是食不言寝不语?是不是饭没吃完筷子就不能放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谁跟你说?”林家延哭笑不得:“难不成林家栋又吓唬你了?”
郑予北更不好意思了:“不是,是我自己在网上查,我怕你爸妈看我不顺眼。”
林家延转了转眼睛,忽然换了招数:“北北,你是不是从来没跟家人起吃过饭?”
郑予北停止了无谓挣扎,眼里忽然涌出无法掩饰神往,还有伤感:“……当然没有。”
林家延也不多说什么,拧开门把手就牵着他出去了。郑予北乖乖跟在后面,悄无声息,就这样轻易地被打动了。
在他们感情中,郑予北直是锐意进取那个。他积极争取原本无心恋爱胖头鱼,他选了个好时机提出要搬到起共同生活,甚至连床上公平格局建立和维护都是他功劳。可林家延才是那个踏实前行人,他每走步都会回头去加固路基,在郑予北正式出场前向亲友们公开他们关系,考虑还房贷、买车位等最为基本和实际问题,真正用行动给了郑予北个家。
现在他做好了切准备,正要把意欲共度漫漫时光爱人带进他家庭,让他父母视他为子,让他兄长待他如友……郑予北突然再也找不到退避理由了。
爱是激情、是热烈,更是细水长流、深谋远虑。林家延给他爱如此周全,无微不至,实在令他恭敬不如从命。
面对林家父母和依旧漫不经心林家栋,郑予北在桌下悄悄握紧了林家延手,终于找到了面对这个家庭勇气。
31
年夜饭形势没有郑予北想象得那么严峻,但也没有林家延预告得那么轻松。林家父母边给郑予北夹菜,边细细地问他工作怎么样、房子多少钱平米、近期打算买辆什么样车。
林家栋果然开始倒戈,关键时刻总有他冒出个开几个无伤大雅小玩笑,大家都笑笑,气氛立刻就能复原如初。不过看样子林逸清和何嘉玥也经常出现内讧,有时候个问得尖锐了,另个就会在桌子底下踩前者脚,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林家栋和林家延都看惯了父母这样闹腾,满不在乎地照样吃喝。郑予北却亮着双大眼睛忍不住去打量他们,像是刚明白家长们也曾经是恋人,现在是夫妻——床头不打架,床尾怎能和。
午饭草草完事,下午五点不到又开了晚饭。这顿确郑重,长辈祝小辈事业顺利,小辈祝长辈福寿延绵,杯杯又杯,等林逸清亲自端了酒杯来敬郑予北时,他那被酒精浸起来神经竟然反应慢了半拍,顿了顿才慌忙站起来:“伯父。”
林逸清点点头,语调平缓地对他说:“你们既然住在起了,彼此就要多包容,学着相互照顾。家延从小就没有隐瞒过家里,我们什么都知道,也希望能知道得更多些。”
郑予北紧张到蜷曲手指被林家延握住,很是郑重样子。
林逸清眼里含了笑意,虽不显山露水,却相当真实:“我先祝你们帆风顺,明年你要是还在我们家过年,我再祝你们长长久久。”
郑予北伸手拿起杯子就要饮而尽,可杯子入了手才发现,白瓷小酒杯不知被谁换成了正常规格玻璃水杯,里面满满都是五粮液。
林家延来不及阻止林家栋动作,刚要站起来抢杯子,肩头却被林家栋压住,听得他朗声说了句:“杯酒方成敬意,郑予北,喝干了我就认你是我兄弟。”
郑予北心头热,脖子仰,还真灌了个滴不剩。
纵是口感柔和五粮液,这样喝法也肯定要不得。浓郁酒香送入喉咙,团火随之轰然上涌,郑予北眼睛几乎立刻就红了,面上更是片霞色欲滴。
林家栋开心地笑起来,仿佛时光倒退十年,他又成了那个第次跟孪生弟弟起偷家里白酒喝小小少年:“没事没事,这点酒喝不死!柜子里还有瓶我早上拎回来酒,也是五粮液,咱们开了再喝?”
林家延实在拦不住,骨子里冲动也被激出来了,转身就去把那瓶新也开了,豪爽地往林家栋面前放:“喝,为什么不喝?你年才在家几天?就应该好好醉次才对!”
寻常人家除夕夜,就连兄弟间闹着灌醉对方也是种俗气幸福。郑予北根本找不到用来怀想过去机会,薄醉林家延把拖住他就要他“再喝再喝”,还有那个笑得牙眼不见林家栋,两张样脸上也洋溢着样快乐,灿烂如窗外烟花,教人舍不得挪开眼去。
隔壁邻居大概是太心急,十点不到就放起了第串千响大地红。爆炸发生地点就在门口,震耳欲聋声响里,实在看不下去何嘉玥上前来夺他们酒瓶子:“%¥#……#”
三个年轻男人扯成团,笑得极其无赖:“你说什么?我们听不见!”
那副样子实在是可爱又好笑,几个人像连体般扭在椅子里,何嘉玥哭笑不得,只好作罢。
正经吃饭时候话说得多,耗得时间也长,等他们闹够了居然就十点多了。很快大家手机就此起彼伏起来,先接是拜早年电话,然后是十二点整拜年,后面还有赶着睡前来送祝福。郑予北接了几个又打了几个之后,忽然被林家延礼貌地打断了,并且顺利地拖回了客厅里。
林家栋难得地沉默着,摆弄着手里卷成团鞭炮,正把它从敞开大门处直往楼梯下面放。家延轻轻拉着他说那是长子责任,郑予北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几眼,倒真是第次看到他对林家栋另眼相看——终于是看兄弟眼神,而不是什么非我族类动物。
在千门万户欢声笑语里,郑予北总算也跟着家人守了回岁,度过了他人生中第个通俗意义上除夕夜。林家栋拿打火机点了引信,转身就死捂着耳朵窜了回来,随着第响重重甩上了门。屋子人就这么静静地听着,脸上都带着辞旧迎新那种释然笑容——包括郑予北。
他手原本自然垂落在身侧,此刻却被林家延轻轻地缠住了手指。他们站在林家夫妇身后,林家栋更是远在门边,郑予北心底热就大胆起来,飞快地偏过头亲了下林家延脸。
那点点温暖濡湿迟迟不散,林家延也就直欣然笑着,等鞭炮燃尽了便挽袖进了厨房,习惯性地帮何嘉玥去洗碗。
水流在林家延指缝间欢快地跳跃着,他这个小儿子太过人高马大,何嘉玥娇娇小小跟他挤在同个水池旁未免太局促,于是自然而然地退居二线,拿了块白天晒干抹布擦拭着他刚洗完碗。
“家延啊,你给妈撂句实话,你跟予北是有多认真?”
林家延手上顿了下,从池边拎起钢丝球来用力刷洗黑黝黝炒菜锅:“你和我爸……就当他是第三个儿子吧。”
何嘉玥倒是真没料到,愣了愣才笑起来,温柔地拍拍林家延背:“你能这么说,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
“……”林家延多少有点窘迫,无言地点点头,没去看母亲表情。
“前头有你陈叔叔和叶叔叔例子放着,我和你爸对你是真没什么意见。”何嘉玥真心想要儿子少点不自在,索性站得更近些,让话音都融进潺潺流水声中:“只要你们有心过得长久,妈就个字异议都没有。他是福利院长大孩子,你平时要多照顾他,别让他老是患得患失……”
林家延仍旧紧盯着手里瓷勺,没完没了地冲洗,简直想把它从浅蓝洗成白。
何嘉玥也不去追究他感想如何,自顾自叹了口气,愈发柔声道:“个人过了这么些年,想想也是不容易。你们在起时候肯定会有分歧,你要尽量多让着予北,要想着补偿他以前艰难。唉,这么可怜孩子偏偏比你们兄弟俩还开朗,我看着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妈,我都知道了,定会。”
看林家延那个明明动容了还强撑着样子,何嘉玥温婉地笑笑,再不多言,转过身便去安置洗净碗筷了。
厨房里上演是母子倾谈,被安排今晚住在林家延卧室里郑予北却被林家栋堵住了门。
屋里顶灯散发着柔黄光,与林家延别无二致张脸上露出不易察觉伤感来,当然更多还是别扭:“郑予北,你还真是稀客。我住了二十六年房间,你来就归了你了。”
郑予北坐在床沿上,抬眼就笑着看向他:“您至于么,心眼小得都成微观粒子了。”
林家栋也知道自己有点怪异,倚在门边懊恼地抓抓脑袋:“……我可只有这么个弟弟。”
“……”郑予北消化了下,勉强猜出他是什么意思,试探着回应:“嗯,我保证好好待他,绝不虐待他。”
林家栋用非常严肃、审视目光,把他从头到尾、从上到下看了几遍,终于走到床边来挨着他坐下:“我其实早就知道你,阮棠跟我提过好几次,说想撮合你和家延。”
“……那是什么时候事?”
“去年我回来时候吧,也是过年。”林家栋皱起眉头来回忆,总算有点科学工作者素养了:“去年二月二十号上午,他约我去打篮球时候说。”
郑予北摇了摇头:“这家伙,光说不练,都快夏天了才把家延介绍给我。”
“唉,毕竟那时候家延喜欢是……”
郑予北坦率地笑了:“没事,我已经知道了。上回要不是你心直口快,我还真直蒙在鼓里呢。”
林家栋弯下腰去,又把林家延藏在床底下篮球勾出来玩儿了:“其实那时候我发现你不知道,立刻就猜到林家延这笨蛋是真移情别恋了。他是凡事都喜欢事前说清楚人,既然不告诉你,那就是怕你知道了吃醋……怎么,你不需要感恩戴德下吗?”
郑予北斜睨他眼,劈手就把球给断了下来:“他是我男朋友,我当然知道他喜欢我。”
林家栋也配合得很,你来我往跟他玩起过人来:“……看这样子,你也练过?读书时候是篮球队?”
郑予北笑而不答,手上愈发控球控得紧。
“有空出来起打球吧,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
郑予北轻巧地把他抛还给他,粲然笑:“好,我求之不得。”
原本什么都不了解还好,这么闹,郑予北还真从林家栋那里看到了长期与林家延共同生活痕迹:兄弟俩都在篮球队摸爬滚打,墙上挂着两个人奖状和奖牌,柜子上奖杯刻了两个人名字……于是这天晚上,躺在林家延从小睡着床上,郑予北翻身抱住了他心爱胖头鱼:“喂,你跟林家栋在这张床上躺到多大?”
“高三毕业吧。不过后来为了分数都熬夜,林家栋还要看他英超和意甲,难得真起睡下……你怎么想到问这个了?”
郑予北把它鱼鳍也拢在怀里,寻了它脑袋小心地蹭蹭:“我就是忍不住在想,你跟他睡在起会不会有感觉?”
胖头鱼扭动了几下,找到个自己觉得舒适位置才安分下来:“怎么可能有呢,我每天早上醒过来都以为床中间放了个镜子。”
“……镜子?”郑予北时没反应过来。
“那可是跟我完全样个人!”胖头鱼解释给他听:“看到他跟看到我自己有什么区别?和他睡起跟我个人睡又有什么区别?”
郑予北静了片刻,忽然坏笑:“那我要是跟他睡,是不是也等于跟你睡?”
胖头鱼笑得比他还开心:“那你可要问他本人了……他是散打冠军哦~我学大提琴那阵子,我爸妈想逼他去学长笛,结果他实在是坐不住,后来那些业余时间全都拿去学散打了。”
“……”
那条鱼偷着笑了会儿,最后安静地缩进了郑予北臂弯里,用舌尖舔了舔他胸口:“要不要做?我们在这张床上躺着机会可不多。”
“万弄脏了床单或者被套怎么办?”郑予北哪敢在老丈人和丈母娘家造次。
林家延伸手往床头柜上摸,刷刷两声抽出面巾纸来垫在手心上,三下五除二剥光了郑予北睡裤:“我会小心,你只管别叫得太销魂就行。”
说着,人已经顺着郑予北身子滑了下去。
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犬只大受刺激,口咬住枕头角才忍下喘息,身体逐渐弓了起来,压低声音哀求着:“慢,慢点……啊……别往里……”
林家延闷闷笑声从被褥深处传出来,生生把郑予北给点着了,连脚趾都因无法承受快意而紧紧蜷曲起来。
这是个难忘跨年夜,无论是对郑予北还是整个林家,都无愧于“新纪元”这称谓。当晨光闯进卧房时候,郑予北莫名其妙地惊醒过来,环顾着四周陌生陈设,愣了下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那刻,他抱着他鱼,猛然觉得他已经成家了。
此鱼甚好,宜室宜家,他从此便可以企盼天长地久,期望平安喜乐。
32
农历新年第个清晨,林家延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郑予北胸口。
“……抱歉,压着你了。”他稍微清醒点就想退开,随即理所当然地被郑予北按住了,手掌停留在他脑后徘徊不去。
这房间是林家兄弟从小住到大,直到现在还是林家栋每年回来时落脚处,因而这么多年从来不曾翻修过,处处都是早年生活印记,带着陈旧而祥和气息。阳光强度逐渐上升到能够映亮大半间屋子程度,满墙乱七八糟东西就件件明晰起来:从林家栋拿钉子钉上去物理奥赛神笔,到林家延优秀学生干部和中学生体育节千米冠军奖状。十余年漫漫时光都陈列在不复雪白方寸之地,像个小而全家庭博物馆。
长期军旅生活让林家栋失去了睡懒觉能力,这会儿早就醒过来了,却不想发出任何声音来干扰别人。他开着笔记本玩了好会儿游戏,又把什么开机自动启动项、临时文件夹统统清理了遍,林逸清夫妇大卧房里终于传来了悉悉索索声音,像是有人准备起床了。身为长兄,责任感还是必须,于是林家栋拿手机发了条短信给林家延——除夕夜要是关机了,手机在初早八成会被短信挤爆,所以他算准了林家延能看得到他好心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