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玫沆瀣一气不待见自己?要不就是不想揽麻烦。这么一想,阿焕既鄙夷陆凡又有些泄气,随即收起
笑脸端着架子问:“什么材料?”
陆凡挑了挑眉毛,表示不明白阿焕的意思。
“一份是给各院团委宣传部的征文通知,还有一份是给各院学生会下个月的工作部署,你来领哪一份
的?”
“两份都给我吧。”
陆凡接过材料起身说:“小孩儿,有事儿找我哈。”
阿焕心想少装好人了,你巴不得不认识我呢,但还是咧嘴特虚伪地笑了笑。陆凡也不介意,转身就走
了。
等走廊里没有了来回的脚步声,阿焕才赶紧把签领本子拿过来翻开,果然找到有几页都签着陆凡的名
字,“陆凡计科院学生会副主席”几个字虽不算遒劲有力但也潇洒飘逸,毕竟字如其人。
青葱般的食指对着那名字狠狠地戳了戳,嘴里还嘟囔着“了不起啊?”然后似乎又想到什么似的,翻
到今日签到那一页,把那两个“诅咒”的字重新写了一遍。
第八章
陆凡踱步出了办公室的门才哑然失笑,心知这孩子一定是误会什么了,不过他也不打算解释。
暑假朋友聚会上,阿玫跟他说弟弟阿焕考上省城大学让他多担待,他也没在意,开玩笑地说:“那你
把他叫来吧,我认认脸。”
半个小时后,倚在包间外的陆凡看到了一个矫健的身影几乎是跳跃着出现在走廊,好像是初生的旭日
刹那间便飞上了地平线,突兀却美好。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儿,穿着洁净又不失活泼的条纹T恤
和藏蓝色短裤,裸露在外的手臂与双腿仿佛被灯光镀上一层金黄,然而又能感知那应当是洁白无暇的
。
于是,阿焕从此在陆凡心里留下了鲜明而深刻的印象,阿焕说到和自己同校时,陆凡顺嘴就问了专业
,原来是电子商务,他倒是同经院的学生会几个主要干部都挺熟,然而犹豫了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至于为什么犹豫陆凡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想和这单纯可爱的孩子走的太近吧。
陆凡是个 Gay,上大学之前正经八百地交过两个男朋友,一个在雅镇,一个在省城,均属早恋。说起
他交过的那两个男朋友,真是前世冤家今生路窄,一个让他在和平中学 “被出柜”,一个又害他高
考失利滞留在了早就呆腻歪的省城,而且还被调剂到一个自己并不怎么热衷的专业。计算机科学与技
术学院对外简称计科院,却是被本院学生戏称为“计院”,到底是理科生,不仅一切从简而且切中要
害,这个“要害”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此“计院”以男性为主要发展力量。陆凡并没有因此放纵自己掉
入温柔乡,他虽然有自信的心理更有自信的实力,但毕竟多情伤心、滥情伤身,不愁找不到好的,但
求找到更好的。
自新学期伊始,陆凡为迎新忙碌了一个月,偶然间想起阿玫的弟弟,经院的学生会主席高翔是陆凡哥
们儿,当然也是高翔这么自以为的,陆凡对他说,阿焕是自己一个好朋友的弟弟,小孩儿脸皮薄,拜
托就暗地里照顾下好了。谁知高翔太够哥们儿,直接推荐阿焕去了校团办,要知道,校团办三个管事
的,两个都是经院出身,这面子能不给么?
这人情欠的有儿点大,陆凡只盼着阿焕别捅娄子,他也只想息事宁人,人还特意从校网站上下了一份
团办的值班表,心想能不见还是先不见吧,谁知今儿就让他给撞上了。
那个时候,阿焕左手托着脸颊,歪着脑袋,额前的碎发交错于长而垂的睫毛间,时而被顽皮的微风吹
起又荡落。秋日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抚摸过窗台,沿着男生柔顺的黑头发钻进后项,愈发衬得他尚未
被紫外线荼毒的肌肤一片耀眼的莹白,而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白纸黑字的某一行。时间仿佛静止了,
只有画卷在那一刻舒展开来。
陆凡心里一个声音叫停,打住了,再往下描绘就有点儿矫情了。
周末是校学生会和校团委本学期首次开联合例会,本来没阿焕什么事,他就洗澡去了,哪知刚回寝室
,张晋就说:“快去活动中心,团办让你开会去。”
“啊?”阿焕摸着湿漉漉的头发,“几点啊?”
“四点。”
阿焕拿起桌上的手机一看,已经三点五十了,还有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原来是李大伟临时找他
做笔录去。阿焕匆匆拿毛巾擦了擦头发,慌慌张张地赶了过去。
彼时,例会刚开始,校学生会主席首先讲话,“请大家安静一下。”
阿焕立在门口刚想喊“报告“,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手足无措地看着主席。
主席皱着眉头看了看阿焕,面生,“干嘛的?”
“开会!”阿焕脆生生地答道。
有人低声哄笑,李大伟站起身来朝阿焕摆摆手,阿焕赶紧一溜烟地跑过去,他那是刚沐浴完的新鲜身
子,清淡地皂香跟着他蔓延了大半个会议室,于是大家又都没节制地呵呵起来。
主席咳了两声严肃道:“新学年第一次例会我就既往不咎了,以后请各部门各院注意一下风纪。”
阿焕羞红了脸,暗自不齿,不就是迟到了么,怎么还上纲上线了。再瞅瞅李大伟,一副道貌岸然的正
经样子,心下更是上火,还不是这老书生搞突然袭击把自己搞得措手不及。恍惚间听到周围的窃窃私
语,仿佛都是针对自己。
“诶!”李大伟胳膊肘子捅了捅阿焕,“叫你来做笔录的,不是让你当鸵鸟的。”
阿焕想我要真是只鸵鸟就好了。
愤然快笔疾书了一会儿,李大伟又捅阿焕的胳膊,“也不用什么都记。”
阿焕把笔一掷,颇有些委屈地低声说:“主任,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李大伟了然道:“一看就知道,你去洗澡了嘛,澡堂很挤吧?”
阿焕心里直翻白眼,只怕主席说的风纪问题是指自己衣冠不整,这回丢人丢大发了。这边李大伟还在
悄声安慰:“周末不要去洗澡,周一周二人比较少。”
于是阿焕更加郁卒,忽然想到那个叫陆凡的说不定也在这儿开会,举眉拿眼随便一扫,果不其然,陆
凡就坐在他的斜前方,哎,真是丢人丢到老家去了。
例会有条不紊地行进,干部们循序渐进地深入讲话,陆凡装模作样地时不时在本子上写两笔,心里却
在想阿焕方才疾行而过的穿堂风,放佛那种潮湿还在空气中残喘蔓延,有一种勾人心魄的气息,真是
个小妖精而不自知,陆凡浅笑,这要是搁在同志圈里,这孩子还不被生吞活剥了呀。挨到了会毕,陆
凡早将挎包整好,准备赶在大队伍前潜逃,一是因为他实在没有参加会餐的兴致,二是不想和阿焕打
照面儿,半生不熟的关系最难将息,热情不得冷淡不得,麻烦。
哪知刚出门口没两步就被经院的学生会主席高翔一把搂住肩膀,“走走走陪哥们儿嘘嘘,最近老觉得
尿频,哎你说是不是肾亏?”
陆凡干笑道:“可能吧。”
“那你说肾亏吃什么好?”
我他妈哪知道,陆凡心想你尿崩才好,但嘴上还是说:“汇仁肾宝吧,最近广告不是做的挺厉害的么
。”
“是吗?”高翔挠挠脑袋,“我怎么记得电视上老有个汇源什么的?”
“哦,那就汇源吧……快快快厕所到了,我外面等你。”陆凡狠狠推了高翔一把,心想再跟你讨论下
去我要不是一刀捅死自己就得反手抽死你,谁爱等你谁等你,我赶紧地溜之大吉。
谁想没走两步,身后挎包又被人扯住,操,没可能啊这么快,陆凡正准备转身说“哥们儿,你这不是
肾虚,是前列腺炎”,结果就对上阿焕那双乌拉乌拉黑的眼睛。
“哦,你呀。”
“嗯,刚才例会我在你后面坐着呢!”
阿焕其实也不想和陆凡打照面儿,在会议室磨磨蹭蹭了半天,出来看见陆凡还堵在门口不远处,走也
不是躲也不是,索性上前打个招呼。
“是么?”陆凡呵呵干笑了两声,再虚情假意不过了,当时会议室里是个人都注意到阿焕了,还缺他
陆凡一个不成。
“……”阿焕一时语塞,接着便说,“那我走了,再见。”
赶巧,高翔打厕所里出来,阿焕看见学长就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高翔也颇具大哥风范,一只湿漉漉的
手友好地就搭上阿焕的肩,陆凡嫌弃地瞥了一眼,恨不得剁了那“猪蹄”下酒,还未行动,高翔那大
嘴巴就开始扩音:。
“邱焕玥是吧,怎么样在校办,还行?”
“嗯,挺好的。”
“你看陆凡,我就说嘛……”
“是啊是啊是肥差,呵呵,肥差。”陆凡拽下高翔的胳膊,顺手环上阿焕的肩膀说:“我找他还有点
事,先走了。”
“哎哎哎,那个会餐你们不吃啦?”
“不吃啦!祝你用餐愉快!”千万别喝多不然有你膀胱好受的,陆凡心中默默祷告。高翔那个好大邀
功的,差点就在阿焕面前说漏了嘴。
阿焕就这么深感莫名其妙地被陆凡拉离了大部队,到嘴的会餐也泡了汤,颇为不快地问陆凡:“你找
我有什么事啊?”
“什么事?”陆凡一时回答不上来,便反问阿焕,“那你刚才叫我有什么事?”
“和你打声招呼啊。”阿焕奇怪,打个招呼还不行啦,果然巴不得不认识我。
“哦。”
陆凡短促的回答令阿焕心生不满,他踢着脚漫不经心地踩着楼阶,心想要是没事我就走了,正准备发
话,陆凡突然问道:“喜欢踢球?”
“嗯!你怎么知道?”阿焕好奇地看着陆凡,“我小学时在少年宫踢前锋呢!”
“看得出来。”陆凡笑了笑,怪不得这小子走路有点内八,当然并不甚明显,只是看起来有些散漫,
不太符合他起初对阿焕的印象——那个疾步如风的少年。
两人又默默走了一段,阿焕忍不住说:“那个,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可要走啦?”
陆凡逗他,“去哪?会餐?”
阿焕苦笑,你都和人家说了咱们有事不去了,我哪好意思再跑过去,但还是故意道:“是啊,白吃一
顿干嘛不去。”
陆凡心想这孩子有意思,“走吧,哥哥请你,想吃什么?”
阿焕还在想对方干嘛要请自己吃饭,是客套话呢还是真心话呢,这厢陆凡已经头一甩大手一挥揽着他
的肩膀直奔馆去了。
第九章
阿焕翻着琳琅满目的菜单有点拿不定主意,这家川菜馆他还从来没来过,家常菜倒是都有,但其他招
牌菜也想尝个鲜,看来看去顿时就没了想法。阿焕索性将菜单推给陆凡,“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说罢,忽然觉得耳熟,原来是梦莹常对自己说的,自己又捡来推给陆凡,心下好笑面上也不禁笑容
浮现。
陆凡问他:“笑什么?”
阿焕说:“没什么,你点菜啊,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陆凡又问:“有什么忌口的吗?”
阿焕想了想,说:“好像……没有吧。”于是,他就看着陆凡合上菜谱,在报菜单上迅速地划了几个
钩。他一定常来这里吃饭,阿焕想。
第一道菜是生爆盐煎肉,陆凡介绍说这是这家菜馆的招牌菜,主料就是肉,但豆瓣酱是一绝。阿焕夹
了一块放在嘴里,果然香辣美味,油而不腻。再吃第二道乡村土豆,虽然是素菜却也风味十足。待第
三道菜上来时,陆凡明显兴奋起来,“毛血旺,别说你吃腻了,我吃遍省城大小,唯其独尊啊!”
阿焕尴尬地抿着筷子,迟迟下不去手。他不是忘记了自己其实有很多东西都不吃,比如说动物的心肝
肺,只是因为从前在家里老妈只会做自己爱吃的,和朋友在外面聚餐都是问他爱吃什么,和梦莹就更
不用说了,全凭自己做主。他为难地看着那一大盆鲜红,觉得若是不吃陆凡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矫情,
刚刚自己明明都说了没什么忌口的,若是吃了又会不会起什么生理反应比如说满身红疹。
犹豫着,他还是将筷子伸进了大盆,在靠近自己的“海域”小心翼翼地搅和了半天,而后挑出一根又
长又黄的豆芽战战兢兢地塞进嘴里,血的味道让他屏住呼吸快速地咀嚼了两下后,喝了一口白水将嚼
不烂的纤维一股脑咽进肚里。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陆凡一手摸着下巴,一手还夹着一块儿鸭血,似乎饶有意味地看着自己。阿焕顿
时就沮丧起来,还不如不吃,就说自己饱了多好,果然陆凡都没再推让一个人自顾自吃起来,当最后
一道甜点红糖糍粑上了桌,陆凡特意将毛血旺摆到自己身前,把甜点推给阿焕,又招呼服务员再来份
红油抄手。
阿焕连忙摆手说:“不要了啊,我都吃饱了。”
陆凡笑着说:“多少尝点儿,都是名菜,不好吃的咱下回就不点。”
“不是不好吃。”阿焕嗫嚅道,“就是我不习惯吃那些动物内脏。”
“嗯。”陆凡点点头,“不过可惜了‘夫妻肺片’,我还想下回请你吃这道菜呢,那真是……嗐,算
了……”
“下回我请你啊。”阿焕赶紧说道,“我请你吃‘夫妻肺片’还有……还有你觉得什么好吃的?”
“我吃,你干什么?”
“我看着。”阿焕把红糖糍粑一整块儿地塞进嘴里,好甜,甜到笑容蔓延在脸上自个儿都不知道。“
‘夫妻肺片’我爸也很爱吃,可是我妈不许他多吃,他血脂高吃那个不好。”
“他可以偷吃嘛,外面到处都是饭馆。”
“不会。”阿焕摇摇头,“我爸只爱吃我妈做的肺片,他说他这一辈子就是赖上我妈的厨艺了,给他
仙女金山他也不稀罕。”
“呵,是吗?”
陆凡的回应冷冷的,让阿焕有些不自在,怎么就扯到自己爸妈了呢,“对了,我一直都想问你来着,
你知道我也是省大的时候怎么都不讲啊?”
“也不是……故意不讲,那天我喝了不少,不大记得怎么回事儿了?”
“可你看起来比较正常。”
“嗯,是这样的。”阿焕又看见陆凡在研磨他那个迷死人不偿命的下巴坑,“我喝多的时候一般人看
不出来,但事实是我已经意识不清了。”
阿焕不置可否,过去就过去了,何必钻在回忆里纠结不止,况且他觉得陆凡似乎也并不是多么讨厌自
己,不然为什么会请自己吃饭呢,他要是真当自己姐夫也不错,想到这里,又心生安慰,愉悦地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