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这……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的缘故,就耽误了你们全部人到终南山去的行程呢?就算我不去,鸿胪卿一定
也会安排很合适的人来陪侍,你们一定也能玩得很好的。”
突利却把脑袋摇得拨郎鼓一样,道:“去终南山就是为了射猎,没有世民你这样的箭术高手相陪,怎么可能玩得好?不
行不行,要是你去不了,那我也不想去了。”说着,他回头向其他突厥人说:“要不今天下午你们去吧,我还是留在这
宫里,我要跟世民在一起!”
那些突厥人也是一齐地摇头,道:“不行不行,李侍卫不去,特勒也不去,就我们去,那岂不是更没意思了?”
突利回过头来:“看吧,我们都想你一起去,都觉得缺了你不行。不用再说啦,就把终南山的行程推到明天吧。”
“这……”李世民急得额上冒出了热汗,因为他心知即使把终南山之行推到明天,他也不可能跟着突利这一行人离宫出
外的。可是到了明天,现在用的这个要当值近侍班、匆忙之间找不到人跟他换班的借口可就再都派不上用场了。可是急
归急,一时之间却哪里去找别的更好的理由呢?这下子他可真的是完全的哑口无言了。
正在这彷徨无策之际,忽听得皇帝平静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行了,世民,你今天下午跟着突利王子去终南山吧。调班
什么的事,朕会让主管千牛卫的备身郎将去处理好的,你不用操心了。”
李世民大吃一惊,抬头看向丹墀之上,只见皇帝如今的面色正如刚才听到的他的声音一般波澜不兴。
皇帝……这是怎么回事了?上次我苦苦恳求他让我出宫一趟去看姐姐出嫁,他不是死活都不肯答应的吗?现在他怎么会
让我离宫外出?
他怔怔地看着杨广,杨广却已别过头去,不再看他,而是向着那鸿胪卿嘱咐道:“你多派些人手跟着去终南山,好好保
护突利王子……还有……”他飞快地瞟了李世民一眼,“……世民!”说罢,他立即一拂衣袖,起来转身走进了内殿,
似是片刻都不愿多作停留。
可就是那么最后的一句话和临别的一瞟,李世民已经明白:皇帝其实是很不愿意答应突利这个要求的,他其实是很担心
自己会趁此机会出宫就逃走了不再回来的。所谓“保护”自己,其实是监视自己的行踪,绝对不让自己能就此溜之大吉
。否则的话,突利是突厥王子,鸿胪卿当然是职责所在必须派人好好保护他的,自己却不过是一介千牛备身,说是要他
去保护突利还有点谱,哪有理由反而他是被保护的那个人?
他暗暗摇头,心中苦笑,想:皇帝啊皇帝,你堂堂君王,用得着那样担心吗?先别说我虽然是在宫外,但即使你不特别
地叮嘱鸿胪卿,他肯定也会派遣一大批卫士在旁严密保护突利那样的异族王子——也就顺便把我的行止也监视上了——
;就算我有机会逃跑,可是我真的能一走了之么?我能不怕你一怒之下会把我的父兄家人——现在还多了个也在这千牛
卫里当着差的姐夫——都抓起来,好威胁我自动自觉再回到你这身边来吗?
于是,即使是当李世民跟随着突利走出宫城正南的大门承天门,抬头看着宫外那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空的时候,他心里长
长地叹出的一口气,也不是因为感慨自己在半年有多之后终于能够再次踏足宫外而觉得快慰,而只是又一次再度感受到
自己在以一箭射下那两头大雁时于心里浮起的悲凉孤独之感:其实无论自己是身处宫内还是宫外,只要皇帝一天不肯放
过自己,自己永远都只能是被他囚禁起来的一只鸟儿。这囚笼,是无形的!它不是这个富丽堂皇的皇宫,而就是……他
对自己的爱啊!
真不晓得这对我来说应该是一件可笑的事,还是可悲的事!要是皇帝并不是真的爱我,而只是一时迷恋我的身体,这一
向以容易喜新厌旧而着称的皇帝也许很快就会对我感到厌倦,说不定早就已经一脚把我踢出这宫门之外去了。可是现在
……恰恰因为皇帝是真的爱我,就算到了如今这个其实我们之间在私下里已经无法见面、不能相处的地步,他还是舍不
得对我放手,还是要这样毫无意义地把我强留拘禁在自己身边——哪怕这只是让他痛苦,让他伤心!
当李世民随着突利等一众突厥人策马飞奔于郊野之外的时候,他心里仍禁不住盘旋着这样一个念头:唉,这样进不得、
退亦难的局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自由自在地走出那个承天门啊?!
138.烤猎
这一天下午在终南山的射猎,以突利为首的一众突厥人与李世民是玩得尽兴而回的。
李世民在举手投足之间便已轻描淡写地展露出他那无可匹敌的箭术神技,固然是让突利等突厥人对他更加佩服得五体投
地;而他虽然一开始时想着自己始终只是被皇帝囚禁于牢笼之内的鸟儿而心情郁郁不乐,但在终南山上策马飞奔、弯弓
射猎了一阵子,他至少是暂时完全地把那些烦恼伤心都抛诸脑后。毕竟,他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这样在皇宫之外——还要
是终南山那样的野外——的广阔天地之中纵情玩乐,做的还是他最最喜欢的跑马射猎之事。虽然之前柴绍也有特意地带
着他在球场上跑马射箭,但球场那样狭小的空地又怎能跟终南山这样的荒山野岭相比?而向着柴绍举起的靶子瞄准放箭
,又怎能跟在山野之间追逐着灵活异常、奔跑迅捷的各种大小不一的动物,在一番激烈争持之后终于无不一箭中的……
那样的快乐相提并论?
这样一个下午下来,一众突厥人与李世民打了一大堆猎物,出了一身大汗,开怀大笑了无数次……如此畅快淋漓的时光
,真是太久违了啊!
傍晚时分,本来李世民是要回宫去的,但突利仍是死死地拉着他不肯放手,向鸿胪卿坚持说要让他跟着自己回鸿胪寺去
继续陪侍——原来突利这些突厥人来长安觐见皇帝,是下榻在鸿胪寺的驿馆里的。
突利一手紧紧执着李世民的手,跟那鸿胪卿说:“按照我们突厥人的习惯,下午世民给我们打了那么多的猎物,晚上我
们就该大排筵席,把这些他打到的猎物烤了来吃——这是他用打下的猎物宴请我们,也是我们宴请他以示感谢。如果光
是打了猎物,不举行这烤吃猎物的宴会,这打猎的事就不算是做完了。圣上金口说的是让世民陪我们打猎的,现在打猎
的事还没完,怎么能让他走嘛?!”
鸿胪卿倒也知道突厥人确实是有这样的风俗,可是他也已经看出皇帝是很不愿意让李世民来陪侍突利的。虽然他不晓得
那缘故是什么,但心知如果还让李世民连晚上也不回宫去,只怕皇帝会大发脾气。而皇帝到底不好冲着突利那样的异族
王子发脾气,那就很可能是自己成了替罪羔羊,要承受皇帝的雷霆震怒了。但他又不敢得罪突利,只能在那里苦着脸,
不知如何是好。
李世民见他为难,便对突利说:“突利,今天圣上的意思只是让我陪侍你这下午到终南山去行射猎之事。你现在这样突
然又要我在晚上还到鸿胪寺去陪侍你的烤猎晚宴,鸿胪卿在圣上御前确实不好交代,他会很为难的。不如这样吧,我先
回宫一趟向圣上覆命,并跟他转述你这要求,得到他的允可之后,我再到鸿胪寺去,好吗?”
突利却又是把头摇得拨郎鼓一样,道:“要是你家天子不肯再放你出宫来鸿胪寺陪我,那怎么办?不行不行,这烧猎晚
宴没有你这个今天打下的猎物最多、功劳最大的箭手出席,那还有什么意思?”
“圣上是通情达理的人,我好好地跟他说,他会答应让我出来的。”李世民只能这样随口安抚着突利,其实他心里也很
清楚,只怕皇帝多半是不肯再让他出来的了。
“既然圣上反正都会答应的,那你还特地跑回皇宫一趟、然后再赶过来鸿胪寺这样来回的倒腾干嘛?你这就跟我一起去
鸿胪寺,而你呢……”突利往那鸿胪卿一指,“……你就替世民回宫去向圣上覆命,跟他说是我要世民留在我身边继续
陪侍的。烤猎晚宴之后,我自然会让世民回宫去。好啦,就这样定了,走!”说罢,他不由分说的硬拖着李世民上了马
,直往鸿胪寺的方向策骑而去。
鸿胪卿见此情状,也是无可奈何。但他到底不敢自己去向皇帝汇报此事,只是支使了一个下属回宫面圣。
这一夜,鸿胪寺内的庭院里,篝火熊熊高烧,今天下午打下的猎物粗粗地切成几大块,堆放在架子之上,直烤得金黄酥
脆,脂油一滴滴的落下,香气四溢,光是看着、闻着都足以让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突利等一众突厥人与李世民团团地围坐在火堆旁边,一手持着短刀,就从那烤熟的猎物身上割下肉块,然后把那短刀直
接当作叉子一样扎着肉块,大口大口地吃。经过今天的午宴,大家都知道李世民喝不了酒,所以只有他面前没有放酒水
,其余的突厥人都以海碗盛满着他们最喜欢喝的马奶酒,一边大块吃肉,一边也大碗喝酒。吃喝到兴起之际,好几个突
厥人用短刀的刀柄敲着海碗,放声高歌,唱起草原上行猎饮宴之时常唱的或欢乐、或激昂的歌曲,气氛当真是热烈之极
。
这些突厥人,除了突利之外,本来对李世民还是颇为疏远戒备的,但经过今天下午的一起射猎,感情已融洽了不少,再
加上几海碗的烈酒下肚,情绪更是亢奋莫名。其中一人,在一众突厥人之中长得最是结实粗壮,在今早与骁果军的比试
里也属于赢了骁果禁卫的其中一人,而且当时还要是只凭三招两试便已胜出的。
他一向自负气力惊人,这时喝得已经有些醉醺醺了,斜着眼睛打量着就坐在他对面、突利身边的李世民,大着舌头口齿
不清的叫道:“李世民!今天你最让我佩服的不是箭术,而是你的力气!那样一把全铁弓身的铁胎弓,看你好像不费吹
灰之力就拉开了,还与特勒对峙了那么久,反而把特勒拖得是他支持不下去。后来又再拉开那弓射下两头大雁。这样的
力气……我阿史那思摩……佩服!佩服!”
李世民听他自称“阿史那思摩”,那就是他与突利一样同姓“阿史那”,也是突厥贵族,怎么却当了突利的侍从那样的
下人呢?
原来这阿史那思摩的样子长得像匈奴人,不像突厥人,因此在阿史那一族之内都暗暗地认定他的母亲不贞,可能与匈奴
人通奸才生下了他,其实不是突厥的血统。于是虽然与突利同姓阿史那,他的地位却是一向都比其他突厥贵族低微。
李世民自然不晓得这些内情,一时只顾得上思索这个奇怪之处,便没有回答他的话。
阿史那思摩见他沉吟不语,只道他瞧自己不起,所以不回答自己的话,心中不觉便有了怒意。他在突厥因出身遭受怀疑
,一向多受族人的冷眼,深心之处颇有些自卑之情的。于是他自小就埋头于苦练武功、打熬力气,凭此还是赢得了族人
的尊重,因而他对自己的气力颇为自负,也特别在意别人在这方面能否比得上他、会否还是看不起他。
他这样怒气一起,又正是酒劲上头,当场就嚷嚷了起来,道:“不过我看你这身段……也不见得比我壮啊,怎么就能使
出那么大的力气来?嗳,把你上身的衣服脱下来给我们看看你的肌肉,跟我的比一比!”——这时虽然才是三四月的天
气,还没到炎热的盛夏,可他这突厥人本来就耐惯严寒,这时又是坐在熊熊高烧的火堆旁边,还已大吃大喝了一轮,早
就热得将上身的衣服都脱下了,袒露着一身虬结坚实的肌肉。他说完这番话之后,还两手紧握成拳,下臂与上臂屈成直
角,“嘿”的大叫一声,把力气都蓄到两臂之上,那上臂霎时隆起一块块鼓胀的肌肉。
一众突厥人见状,都大声地为他喝彩,也跟着起哄叫道:“对对对,李世民,你也脱了上身的衣服来显显你的肌肉!来
跟我们的思摩比上一比!”
其实其他突厥人大多也都已经觉得太热而脱去了上身的衣物,李世民这样穿戴整齐的模样,混在这一群大多半裸的突厥
人之中,确实是反而显得颇为异类。可他到底不曾想过对方突然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之间飞红了双颊,明明
没喝过一滴酒的脸看起来却比今天午宴之时喝了大半杯酒更要艳若丹蔻。
“这……这……不……不用了吧?我当然是比不上思摩特勒的。”
“喛,世民,世民,你别那么扫兴嘛。”突利听了阿史那思摩这提议,立即也给挑动起勃勃的兴致来,也加入了鼓动怂
恿的行列,“不比过怎么知道谁比谁强?来来来,脱下衣服来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已不像其他突厥人那样只限于
动动嘴头,马上已伸手过来扒李世民上身的衣物。
“这……不……”李世民才零零碎碎的说出这两个字,其他突厥人见突利已动了手,也一拥而上都扑了过来,七手八脚
的纷纷帮忙——有的按住李世民的手脚四肢让他动弹不得,有的直截了当就给他宽衣解带。于是不消片刻之间,李世民
上身的衣服已被全部剥下,露出了他那其实还没完全成熟的、少年人青涩薄削的体格……
139.扳手腕
虽然李世民知道这些突厥人应该对自己并无恶意邪念,但忽地上身变作全然的赤裸,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焦在他那赤裸
的身上,他们的眼睛里还都流露着好奇的神色,上上下下地扫视打量着他的身体各处。尤其是旁边还燃着熊熊的火堆,
那跳跃不定的火焰也同时倒映在这些人的眼眸之内,便似他们的眼睛里也正烧着一团热火,乍一看很像是因为看见自己
这赤裸的身子而在眼中冒出火来。
再加上,李世民在这大半年里被皇帝强留宫内,受着他的逼迫而不得不在他面前一再地脱光衣服,而且不止是要承受他
的目光的审视,更要真的被他尽情地肆意抚玩这身体。这时虽然并不是全身一丝不挂,但他还是忍不住马上就联想起此
前皇帝与他做的那些事情,于是这身体立时便有了反应,他自己都能感到体内已有了几分腾热。
幸好,这时旁边篝火高烧,那些也赤着上身的突厥人,有好几个特别怕热多汗的,即使脱下了所有的上衣,那身体仍是
一副热腾腾的样子。他被强行脱光了上身之后也显出腾热之态,虽是落入了那些突厥人眼中,倒也没有特别引起他们的
注意。能引起他们注意的,却是李世民这副薄削的身架。
在他们看来,李世民这上身,虽然也称得上是肩宽膀圆,胸部之处更是颇有些肌肉,与他们平时见到的汉人武夫相比,
确实算是比较健壮的人,但跟他们这些突厥人相比,那就实属平常,更不要说能与阿史那思摩那样特别健硕粗壮的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