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惑君 上——丹心粟米

“阮太医……”冷沦莫轩低唤一声，阮太医立即跪到皇上的身边，头也不敢抬的应道：“老臣在。”

冷沦莫轩冷冷地横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道：“哼……你还挺沉得住气得吗？别给朕绷着了，说吧……怎么能救他？”

“皇上果然英明，老臣的确有办法，只是老臣不敢说……”阮太医的头磕在地上，就没敢再抬起来，眼下的情况横竖都是一死。

“要说不说随你，反正他死了你们都得跟着陪葬。”冷沦莫轩已经失去了耐心，语气变得更冰冷了几分。

“老臣说……想要救他只有一个办法……”阮太医的话已经到了唇边，还有些犹豫，满室里的太医们也都因他的话而全身紧绷起来，他们当然知道救少年的唯一办法，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冷沦莫轩站起身来，用手中的油灯照着自己脚边的阮太医，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冷着脸等待着他接下去的话。

“就是……就是让他……让他服下御血珠……”阮太医说着，冷汗直冒，他那撑在地上的双手，抖得像要散架了一般。所有人都跟着屏住了呼吸。

林公公的脸色惊变，那灵动的一双眼睛偷偷地瞄着冷沦莫轩的脸，对方那面无表情、莫测高深的表情，根本让人看不出情绪，没有人能够猜得出冷沦莫轩此刻的心思。

御血珠，这个众人连平日里提都不敢提到的圣品，此刻却被提出来去救一个敌国的皇子，这无疑是与虎谋皮，任谁都猜测的出这次阮太医的脑袋是保不住了，这就是为什么太医们都知道此方法可以救人，却无人敢讲的真正原因。

第十章 请御血珠

御血珠，金圣国的传国之宝，却是历代君王都会有，历代君王又都有所不同的，因为那会是唯一的一颗只属于他本人的护命血珠，也是关系到国运昌盛的血珠。

那是一种用着特殊的方式提炼而成的，里面有着金圣国祖先留下的护国精髓，然后再取了君王的御血得以炼成的。

拥有着他的只能是君王一人，听说此珠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不但可以救命，而且在国难当头的时候，开启他还可以保国安康。

因此对于金圣国来说这是相当神圣的物品，即使是君王想要启用这颗珠子的时候，也是需要得到祖先的首肯，太后的懿旨允许，群臣们商议后才可决定的。

因此在冷沦莫轩简单的一句‘开启御血珠’的话出口的那一刻，几乎是牢房里所有的人，除了不知情的喜悦外，都瘫坐在了地上。

冷沦莫轩的圣旨下达了半炷香的功夫也不见一个人有所行动，他阴沉着脸朝着身边的林公公道：“小林子，你是想要掉脑袋了是不是？圣旨都不传了？”

“奴才……奴才这……这就去……”林公公跟着冷沦莫轩已经有十几年了，皇上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而且他很清楚此事即便会周折不少，最终恐怕也会是皇上希望的结果。

只是他担忧的还是一旦这御血珠不再了，是否会给皇上，给咱们金圣过带来噩运呢？他嘴上答应着，可是林公公的脚却像是瘫痪了一般，就是不听使唤的起不来。再看到皇上拧眉瞪着他的时候，他更是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皇上……皇上，奴才真是该死，这双腿……这腿不听使唤了……求皇上赎罪啊……”

“哼……你还指望朕扶你不成？”冷沦莫轩冷哼一声，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笑意，他自然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没用的起不来身，林公公的样子太过滑稽，让他不由得笑了出来。

冷沦莫轩朝着身后的侍卫晃了一下头，两名侍卫立即上前扶起林公公，并一直送他走出大牢外，直到确认他可以独立行走后，才再度返回。

牢头搬了一把椅子给冷沦莫轩，他坐下后，目光再度落在草垛上的少年脸上，对方还是像刚刚一样死寂，毫无生气，“直到御血珠拿来前，他都不能醒过来吗？”

“回皇上……吴太医的金针可以让他暂时醒来，但时间可能也只是很短暂的。”阮太医朝着不远处几名太医中的一人看去，那人正频频拭汗，一听到说着自己，立即浑身抖得如落叶一般。

冷沦莫轩冷冷瞥了他一眼，嘲讽道：“阮太医，你觉得他那样的抖法，手还能拿得住金针吗？”

“这……”阮太医简直想要冲过去狠狠地揍吴太医一顿，他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没想到竟然如此的没用，这种时刻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这显然是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如果能够及时把握，定能够得到皇上的器重，日后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的。结果他却……阮太医真是恨铁不成钢。

第十一章 一个暗示

“还有谁能够让这小家伙暂时醒来的？”冷沦莫轩低沉地声音再度响彻整个牢房，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执着地让少年醒过来，只是他很想要知道，少年如果知道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是求自己一定要救他？还是淡定从容的赴死，又或者他有什么事情想要交代的，又有什么是他一直惦记而放不下的？冷沦莫轩很想要知道。

牢房里再度变得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回答冷沦莫轩的话，时间就这样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在冷沦莫轩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将这些无用的庸医通通地拖出去砍了之前，阮太医忍不住的开口，“皇上，不妨就让吴太医试试吧，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老臣深知他的医术，其他方面老臣不敢说，可这用针的本事，那是他祖传绝学，没有其他的人可以做到的。

当初他能进来这太医院也是凭借着这一手绝活，如今他只是紧张了一些，相信只要他情绪稳定一下就会万无一失的。”

阮太医极力推荐着自己的弟子，其实他是有私心的，其实是他知晓自己的女儿对吴太医早已是芳心暗许，他自己也有意将女儿下嫁于他，因此他自然希望对方有个大好的前途，日后女儿跟着他，也才算是一个好归宿啊。

“万无一失？”冷沦莫轩轻勾嘴角，一抹嘲然之色尽在眼底，他深沉的眸子直盯着吴太医，“你用什么保证给朕一个万无一失啊？”

吴太医听了冷沦莫轩的话后，更是浑身颤抖的厉害，他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最后竟然是跪在地上频频磕头。

阮太医气得再也说不出话，也没脸再为他多说什么了，看来要不要把女儿下嫁给这个没用的胆小鬼一事，还是有待考虑的。

“皇上，臣愿意为这位少年施针……”又在一阵的静默后，一个太医行列中，最后位置的一名年轻太医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清脆，语气坚定，“臣不想说自己的医术如何之好，臣只想说臣愿意用项上人头，给皇上保证一个万无一失。臣上有老母每日期盼着臣回家，臣不想死……”

他的话一出口，就吸引了牢房里所有人的目光，冷沦莫轩依旧是用着冰冷的视线睇视着他，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轻轻地握住了地上躺着的少年的手。

就好像是想要问问对方有什么意见一般，冷沦莫轩将那只比自己小一圈的，几乎已经失去温度的冰冷的手握在掌心中。

他的确在犹豫，想要保住对方的命的渴望越来越迫切，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丝好奇，只为了想要看看少年醒来时的反应，就拿他的生命冒险，他不忍心。

可是就在他犹豫之时，那始终软软地垂在冷沦莫轩手中的少年那冰冷的小手却微微地抽动了一下，当冷沦莫轩再度去仔细的审视时，对方却又没了反应。

那抽动的一下虽然很短暂，很轻微，但是冷沦莫轩却清楚的感受到了，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少年给他的暗示吗？难道他想要太医为他施针，难道他虽然不能清醒过来，但却能够听到他们所说的话吗？难道他真的有什么想要交代？

无论是什么，冷沦莫轩都想要满足少年，于是他同意了让那名年轻的太医为少年施针。

第十二章 少年醒来

月色撩人，在寂静的夜晚，耀目的银光毫不吝啬的照亮着每一寸土地，不会因为是大牢，就厚此薄彼。只是冷沦骁的牢房中没有一扇窗子，因此感受不到那银亮的月光，但他却得到了比月光更明亮的照耀，那就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皇帝冷沦莫轩的目光。

冷沦骁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还能够醒来，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朦胧的梦境中他见到了自己一直渴望见到，却也一直痛恨着的那个人，虽然自己抛弃了与他接近的身份，但似乎他对自己此刻的身份也仍是十分关注的。

在被太医施了针后的半刻钟后，少年微微地抖动着眼皮，缓缓地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梦境中的一切变得清楚起来。

耳边充斥的是一阵阵熟悉的哭声，似乎从他睡下去开始就不曾停止过，喜悦凑到冷沦骁的面前，用手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又是哭又是笑的，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

冷沦骁觉得有些好笑，但僵硬的脸庞却扯不出笑来，这个喜悦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可以流，很想要伸手抚摸一下对方的头，可身体沉重的无法挪动分毫。

冷沦莫轩在冷沦骁睁开眼睛的刹那，放开了对方的手，但他那深沉的眼眸却始终还是盯着少年的。

冷沦骁感觉到那一直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锐利目光，即使在睡梦中，那挚烈的视线也不曾离开过，他始终感觉得到。

冷沦骁的目光从喜悦的脸上缓缓地移动向那热烈视线的主人，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少年百感交集。

冷沦莫轩那英气逼人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那刚毅的脸庞比自己记忆中的更显俊朗，也比记忆中的更犀利，更狠厉。

也许是时光的历练，九五之尊的他已经不是刚刚登基不久的皇帝，不是再需要靠送自己的皇儿去做质子，而保存实力，巩固根基的皇帝了，不会再受到任何人的牵制。

此刻的他早已是雄霸天下的、毫无顾忌的九五之尊了，因此他的目光是有所不同的。

也或许是因为他此刻眼中看到的是敌国的败军之将，而不是他自己宠爱有加的皇儿，因此他的目光是锐利的。

“小家伙，你看够了吗？”冷沦莫轩淡淡漾开嘴角，他喜欢少年那毫不畏惧的眼神，他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慢悠悠地开口，“你清楚自己此刻的状况吗？”男人有一丝看好戏的玩味模样，他一直很期待这一刻少年的表情和反应。

少年微微蹙眉，似乎对这样的话题很反感，也有一丝不屑，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有些有气无力，“你是说我阶下囚的处境吗？这个我一直都很清楚……”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坚定，他的脸上还做不出更多的表情，但他那淡然的眼神中却表现了对未来的无所谓，似乎他对未来的命运早有觉悟。

那眼神不是绝望，而是一切都能看透的淡然，那眼神让冷沦莫轩想起一个人，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第十三章 生杀大权

烛火半明半灭地照亮着昏暗的牢房，整个牢房里透出死寂的氛围，那沉寂地调调就如同地上那奄奄一息的少年，眼看着就要没有生命的迹象了。

可是他的生命也许是到了尽头了，但冷沦骁的态度却似乎没有这样的自觉，始终是一副无所谓的淡漠表情。

因此冷沦莫轩想要让少年更清楚自己此刻的状况，他那质地高贵的绣着金丝龙纹的乌靴的双脚来到少年的身边。他凝着冰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他的声音清冷，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你可能还不是很清楚，除了你阶下囚的处境外，你也没有多少时辰的活头了，你的生命到了尽头了。”

冷冷地被宣判了死刑的少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竟然扯出了一个笑容，一个看起来还有些僵硬的笑容。由于施针的作用，少年的身体在慢慢地恢复活动，只是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如果没有御血珠，他很快就会失去生命。

冷沦莫轩定定地看着地上的人，他那微微抽动了一下的嘴角表现出了他的恼怒，是的，少年那无所谓的笑容，让他觉得相当的恼怒，“你很想死吗？死让你觉得好笑？”

“呵呵……”冷沦骁肆无忌惮的干笑两声，扯疼了身上的伤口，让他咬唇皱起眉来，看来真是不能得意忘形。他稍稍地缓和了一下气息，等待着那一阵绞心地疼痛过去，才再度在对方冷凝的视线下继续开口说道：“没想到堂堂地金圣国的皇帝也会说笑话，有谁会觉得死好笑啊，我还很年轻……自然是不想死的。不过……”

“不过什么？”冷沦莫轩的身体不自觉的前倾，有些急切地想要听少年接下去的话，手中的烛火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他那高大的身体投在少年身上的黑影也跟着晃动了起来，让少年本就还不十分清醒的脑袋，又感到一阵眩晕。

“那还用说嘛，自然是阶下囚就该有阶下囚的自觉，死是随时随地的，还不是听凭您一句话吗？”少年淡淡地道，声音略哑。

冷沦莫轩听了他的话后嘴角微微勾起，心里泛着一丝怪异的感觉，他有着小小的得意，少年说得没错，对方的死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这让冷沦莫轩不自觉得感到一丝愉悦，从没有一次让他觉得能够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是如此快意的一件事。

“很好，你知道就好，那么你是想求我让你活下来吗？”冷沦莫轩如此问道，但其实他知道少年根本就不可能会这么做，如果对方真的那么做了，他或许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说不定到那时他真的会杀了他。

“好啊，求您让我活下来吧。”冷沦骁顺着冷沦莫轩的话说了下去，他很清晰的在对方那冷傲的刚毅脸庞上捕捉到了一丝恼怒，还有一丝鄙夷。

冷沦莫轩又再度向少年走近了一步，在乍听到对方如此说时，他确实感到了一丝厌恶。但是当他从少年的眼中找不到任何求生的渴望时，他明白了，少年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而并非真心求他让自己活下来。

也许少年早就看出了自己的目的，看出了自己在故意的逗他，少年当然不可能笨到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开口求饶，他冷沦莫轩就真的能够放过他。

冷沦莫轩拨弄了一下手中那渐熄的油灯，一滴滚烫的烛油滴落在他脚边的少年身上。冷沦骁无处可躲，他的身体也根本就无法移动，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烛油滴落下来，滚烫的触感在他那本就伤痕累累地伤口上又添了一份折磨。

少年的身体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他咬着自己那泛白的干涩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冷沦莫轩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的表情，他是故意如此做的，只是为了想要看看少年脸上更多的表情。

第十四章 明智之举

昏暗的光线下，冷沦莫轩高大的身体朝着冷沦骁凑了过来。冷沦骁无处可躲，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那一张刚毅冷酷的脸庞在自己的眼前不断地放大。

少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适应着自己那因对方的靠近，而无法控制的不规律跳到的心，对方的接近，给了他强烈的压迫感。

那被自己尘封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又开始不由自主的跳动了出来，在脑海中一再的闪现。

曾经自己是多么的依恋这个怀抱，他总是喜欢窝在父皇的怀中抢走他手中的茶，或者在父皇和皇叔们对弈的时候，偷偷地挪动他们的棋子。

冷沦骁倏然睁开眼睛，再度对上冷沦莫轩那冷酷的黑眸时，少年的眼中已然没有了任何的留恋，淡淡地，什么都没有的冷漠，一种不甚在意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