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当年的事情,去面对当年犯下的那些错误。
雷彻看着面前的人,无论是很多很多年之前还是重遇之后,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露出出这种恳求脆
弱的神态,但是他无法答应他的要求,“小亦……你知不知道萧导已经离婚了?”
“啊?”江洛惊讶的看着他,不,他从来就不知道萧导已经离婚,报纸电视上自然不可能报道一个年
近半百的教练的私生活,就连他到海天的这些日子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他怎么可能离婚,那
是不是意味着他……他声音微微颤抖着,“不,这不可能……”
“可这是事实啊,萧导在你们离开后不久就跟萧微的母亲离婚,然后一直到现在都不曾再娶,这里面
的原因,你不会不知道吧!告诉我,江叔叔在哪里?”雷彻抓住他的双肩,看着他的眼睛逼问。
“不,我不会告诉你的。”江洛坚定的与他对视,“你走吧,雷彻。如果想把我的身份告诉萧导,那
你就去吧,但是,就算萧导亲自来逼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们我爸在哪里。”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雷彻的耐心被他眼里的坚持弄得烟消云散,“我明明已经告诉你了,萧
导是爱江叔叔的。”
“我知道,所以更加不能让他见到我爸。”江洛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唇。
“江林亦,你究竟在想什么,我真想一拳砸开你的脑袋好好的看看!”从小到大,雷彻一直弄不明白
面前这男人的心思。
“雷彻……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在比赛中受伤,然后医生诊断说,你之后的日子只能在轮椅上度
过,那么,你还会跟萧微继续吗?”
“为什么不?”雷彻毫不犹豫的回答,“就算断了腿,我也能给他幸福。”
“果然是这个答案。”对于这个答案,江洛没有丝毫的意外,雷彻就应该是这样的,无论任何时候都
有着极度的自信,他轻笑,“所以你是雷彻而不是江洛。”
雷彻愣住了,这是什么话,心里的疑问不假思索的出口:“那么你又会怎么做?”
“我会自己躲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我,无论是我爱的,还是爱我的,我不会让他们看到我狼狈凄惨
的那一面,”江洛的眼中沉淀着深切的悲哀,仿佛此刻的他已经到了如此悲惨的境地,他微微的闭上
眼睛,掩去了里面的真实,“我爸也是这样……”
“喂……”看着面前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悲伤忧郁江洛,雷彻原本抓住他肩膀的双臂慢慢的变得轻柔
,第一次,他生出想要安慰这人的想法,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他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
是说,江叔叔他……”
“没错。我十四岁那年,爸爸出车祸……”江洛勉强让自己的声音维持着平静,“他保住了性命,却
失去了双腿……”
“怎么可能……”雷彻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江叔叔,那个总是温柔地安慰他
照顾他的江叔叔,居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吗?”江洛微微一笑。
“那么你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没有办法想象江叔叔失去双腿之后,本来就已经失去母亲的江
洛和依旧年幼的弟弟如何生活的。
“这世上也没有闯不过去的坎。”怎么度过的?那个时候为了给爸爸治病,他瞒着家人借了高利贷,
之后自然无力偿还,好在他从小跟雷彻打架,练出一副灵活的身手,于是他替他们偷窃,陪着他们收
保护费,跟着他们打架,甚至还帮他们运过毒品,直到后来被父亲知道,父亲在狠狠的打过他之后,
抱着他哭泣自责,他可以忍受父亲的责骂,却无法承受父亲的愧疚,之后,他在关键的时候,替那老
大挡了一刀,用身上的一道伤疤换取了之后的自由……那段年少荒唐的日子,他现在一点都不愿回忆
。
“小亦,跟我走……”雷彻松开他的肩膀,再一次抓住他的手,“今天你必须跟我去见萧导……”
“我说过了,就算是萧导亲自问,我也不会说。”江洛依旧固执的靠在墙上。
“说什么?”萧谦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传进了两人的耳中,他知道今天江洛要离开,所以特意赶过来送
他的,却不想到了门口居然听到他们在说自己。
“萧导……”看到萧谦,江洛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只围了一条浴巾,他可以这样坦然地跟雷彻
说话,却无法这样面对一个长辈,“我先去换件衣服,剩下的……雷彻,你想说就说吧。”
他拿起衣架上的衣服,转身进了浴室。
“怎么回事?”一头雾水的萧谦只好问房间里剩下的那一个。
“萧导……”雷彻知道这个消息必然会给萧谦足够大的震撼,他轻轻的扶住他,这才轻轻的开口,“
我找到小亦了。”
“小亦……”萧谦的脸色立即变了,他的两颊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双眸之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呼
吸也不由自主的变得急促,他一把抓住雷彻的胳膊,“他在哪里,小亦究竟在哪里?”
“萧导,你别激动啊。”这些年来,萧导的身体越来越差,尤其是血压居高不下,雷彻只好先稳定他
的情绪。
“我怎么可能不激动,我找了他们十六年啊,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十六年前,他眼睁睁的看着
这一生最爱的人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他到现在依旧还清楚的记得那人离开时的眼神,愧疚,失望,心
碎……交织成十足的凄凉,他被这眼神困扰了十六年,他为自己当初的懦弱懊悔了十六年,于是他离
婚,他动用所有的力量去寻找他,只是他却没有任何他的消息,现在……突然听到他儿子的名字,这
要他如何不激动。
浴室的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一身清爽的江洛站在萧谦的面前:“对不起,萧叔叔,隐瞒了你这么
久……小亦向你道歉了……”
有那么一瞬间,萧谦没有任何的反应,雷彻担心的看着他:“萧导……”
“小亦……”几秒钟的沉默之后,萧谦的目光的死死的钉在江洛的脸上,“你真的是小亦?”
“是,萧叔叔。”
萧谦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告诉我,你爸在哪里,这么多年了,他到底在哪里?”
“萧叔叔,”江洛的脸色平静如常,“你了解我爸的,你觉得他会允许你找到他吗,在你那样对他之
后?既然爱他为什么不告诉他,让他这十六年来,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一直对你怀有深深的愧
疚,你觉得心怀愧疚的他还会再见你吗?”
萧谦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颓然的松开了握着江洛胳膊的手。
“江林亦,你说什么?”雷彻恶狠狠的冲着江洛大吼,然后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萧谦。
江洛默默的退回到床边,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往外走。
“小亦,你别走。”萧谦挡在了他的面前,“当年是我的错,可是现在,我不能再错过了,让我去跟
他讲明白,好不好?他会见我的,在他了解一切之后,他会原谅我的。”
“是啊,他会见你的。”江洛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萧谦的样子,他怕自己会将那句到了嘴边的话咽回
去,狠狠心,他说,“如果他没有在车祸中失去双腿的话。”
“车祸?失去双腿?”一阵晕眩冲进了萧谦的大脑,他的身体终于支持不住,晃了晃,跌进雷彻的怀
中。
“萧导,萧导……”雷彻喊了几句,见萧谦依旧不省人事,抬起头来,愤怒的瞪着江洛,“江林亦,
你TMD真狠。”
“叫救护车吧。”江洛淡淡的丢下这一句,提着行李箱离开。
外面果然已经下起雨,轻柔的雨水滴落在脸上,江洛终于肯放任眼泪流了下来,狠吗?或许吧。
18.是我的错
萧谦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在半空中不停的飘飘荡荡,他看到周围的景物慢慢地变成他年轻
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跟江晟和雷浩天是足球场上最好的搭档,生活中最好的朋友,那个时候,他
偷偷地爱着温和的晟,他也清楚晟对他的感情,只是他同样清楚这样的感情不容于世,于是他只能假
装看不到晟的眼神,娶妻生子,然后看着他也娶妻生子,他以为他们可以保留着对彼此的感情,以朋
友的名义这么过一辈子。可是那一个晚上改变了一切。
那一年,晟的妻子被查出患了血癌,身体越来越不好,晟不得不选择结束足球生涯来陪着妻子四处寻
医问药,只是那个时候的医疗技术不发达,晟花掉了所有的积蓄也没有换回妻子的性命。
下葬的那一天晚上,他始终放心不下晟,于是推开了他的家门,果然看到了最令他担心的事情。
房间里没有开灯,充斥浓郁的烟与酒混合的气息,他看到晟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个酒瓶
。
“够了……”他冲过去抢下那个瓶子,狠狠的扔在地上,“够了,停止这愚蠢的行为。”
晟抬起头看着,脸上是满满的悲戚:“为什么?我说过要给她幸福的,我打算跟她过一辈子的,可是
为什么,她明明还这么年轻……”
“晟……”他的心被剧烈的疼痛撕裂着,轻轻的把他抱进怀中,“别这样,晟,她也不想你这样的…
…”
“是我的错……”晟任由他抱着,泪水滑落,沾湿他的衣服,“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我,惩罚我不爱
她却偏偏要娶她,如果……如果当初,她没有嫁给我,一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她会有一个爱她的
丈夫,一个幸福的家庭……”
“不要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他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轻声的安慰着,希望能够减轻他那不必
要的自责和愧疚。
“不……如果我可以爱她……至少可以让她活得更快乐一点……可是我……我却……却对你……”晟
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只是放任眼泪不停的流下。
他终于无法控制内心的怜惜和心痛,低头吻去了晟脸上的泪水,然后唇慢慢的下移,终于落在了自己
想了好多好多年的唇上……
感情一旦解开了禁锢就会变得一发而不收拾,那一个晚上,他终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要了那个自己
默默地爱了好多年的男人。
他没有想到的是,妻子会莫名秒地在清晨闯进晟的家,撞破了这唯一一次的放纵。
“你们……无耻,混蛋!”妻子惊讶而又愤怒的瞪着他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你们对得起我,
对得起孩子们,对得起刚刚死去的秋玲吗?”
他知道晟在看他,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眼中的期待,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没有勇气说“对
不起,但是我爱他”,他只是默默地抽着手上的烟,承受着妻子的怒火。
晟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听上去跟平日里没有任何的区别,他说:“对不起,嫂子,是我的错,跟萧谦
没有关系,昨天,是我喝多,是我精神恍惚,才把他……当成秋玲的……”
他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因为昨夜,晟从始至终喊的都是“谦……”,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妻子的巴掌终于落在晟的脸上,“你变态吗?他是男人啊,你把他当秋玲?”
“对不起……”晟依旧在道歉,“嫂子,我知道这次错大了,我没有资格求你的原谅,我会离开这里
,一会儿到浩天家接了孩子们就走……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晟……”他终于喊了他的名字,却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坦白说,他了解晟,对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妻子终于不再说话,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他们。
“嫂子,”晟走到妻子的面前,“这次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你答应我,跟萧谦好好的,这一
辈子都要好好的,不要像我跟秋玲……”
“江晟……”妻子的口气软了下来,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哎……”
“好了,就这样了。”晟走到他的面前,轻轻的笑着,“萧谦,跟嫂子回去好好解释一下吧,我要收
拾东西了。记得,要幸福啊,把我跟秋玲的那一份一起……”
“晟……”
“行了,赶紧走吧。”他笑着把他推到了妻子的面前。
“江晟,其实你也不用……”
妻子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晟打断了:“不,嫂子,就算你们能够原谅我,我也不可能放过自己的,对你
们,对秋玲,我有着太多的愧疚,我不知道之后该如何面对你们,你就让我离开吧。”
“晟……”他能够出口的始终都只是他的名字。
“走吧走吧,”晟笑得眉眼弯弯,“别耽误我时间了,我要赶紧收拾好东西,去跟浩天告别呢。”
“江晟……如果哪天想开了,就回来吧。”
“好,我会的记得,到时候,一定要会去你们家了,嫂子的厨艺我可是念念不忘呢。”
那一天,他终究是跟着妻子一起离开的晟的家,那一天他自始至终都不曾说出一句挽留的话,那一天
,他明明能够清楚看到晟笑容背后的痛楚,却依旧这样放任他走出了自己的生命,然后就是十六年的
寻找、等待与愧疚。
19.跟我走
“是啊,他会见你的,如果没有在车祸中失去双腿的话。”
“是啊,他会见你的,如果……”
萧谦听到有人在耳边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他惊恐的看到一辆汽车冲着晟飞奔而去,他想要冲上前去
推开晟,但是他的身体却动不了,只能不停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晟……晟……”
“萧叔叔……”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