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逸比他笑的还厉害,“他那人是挺好的,就是长相有点抱歉。”
卓扬无语的看着张云逸,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张云逸走过去两步,打量了一下卓扬,“你,手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的店里去?”
轻微的酒味让卓扬有些紧张,“没,没有。”
“嗯?”张云逸不解的看着卓扬,“为什么?”
“我,我们校长说了”,卓扬面色微红的看着张云逸,“他说,你们店里的装修,设施都没话说,但是……”
“但是什么?”张云逸笑意盈盈的看着卓扬,“赵晓乐说什么了?”
“他说”,卓扬鼓起勇气,“他说,咱们这行卖的手艺,不是脸也不是身!”
“我操”,张云逸冲着柏油马路踢了一脚,扔下卓扬往巷子外面走,“你他妈回去告诉赵晓乐,他那样的卖也得有人肯买!”
迟钧书这阵子一直在忙装修,虽然一直说着不用怎么装不用怎么装,但真干起来,还是有好多活儿。白恒经常来帮忙,但是总被迟钧书撵走。迟钧书不愿意白恒耽误工作,张云逸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能帮他赚钱的人,他从来不留着。虽然这么说他有点像老鸨,但是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迟钧书喜欢坐在还没装完的店里做白日梦,那会让他梦见很多事情。他梦见十六七岁的自己,信誓旦旦的跟白恒说,如果长大了,就去周游世界。他梦见十几二十年后的自己,还在这家店里忙碌,曾经的身为学生、白领的顾客,已经为人父,为人母,他们染发不再是为了追逐流行,而是为了遮掩白发。
梦到这些,他会觉得很开心。他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迟运国舍不得自己的那个小店,原来守着一家店,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这天白恒又被迟家老两口叫来吃饭,这回白恒没闲着,进厨房露了一小手,被迟爸迟妈好顿夸奖。夸奖之余,也不忘让迟钧书好好学习。
迟钧书愤愤不平的看着微笑的白恒,心说他奴役我的时候你们是没看见!
吃完饭,白恒到迟钧书的房间里溜达,这个房间,他上高中的时候来过很多次,似乎没什么变化。桌子上摆着的,还是以前那些小东西。
“这里面是什么?”白恒拿起桌上一个上锁的小盒子问。
“没什么”,迟钧书说,“都是硬币。”
“哦?”白恒晃了晃,“怎么没有声音。”
迟钧书从他手上拿过盒子,“可能是我妈倒出去了吧。”
白恒不相信的看了看他,打开钥匙包,从里面找了个差不多的钥匙,捅了几下就给捅开了,里面是五颜六色的纸片,乍一看看不出是什么。但是白恒知道,那是上高中的时候,他送给迟钧书的生日礼物。
“对不起啊”,迟钧书把盒子又锁上了,“搬家的时候压坏了。”
“那就扔掉好了”,白恒说。
迟钧书把小盒子摆回原位,低声的说,“舍不得。”
白恒凑过去亲了一下迟钧书,迟钧书说,“别闹,我爸妈在外面呢。”
“可我想亲你”,白恒哑着嗓子说。
“忍着!”迟钧书厉声说道。
两天后,迟钧书见到白恒,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被张云逸推出店让他去看医生。
“顾客以为你得了红眼病怎么办!”张云逸站在门口说,“赶快去眼科医院看看,看好了再回来。”
迟钧书是接了白恒的电话才来的,结果刚到门口就看见白恒被推了出来,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去就去呗,推什么推啊?”
张云逸懒洋洋的看着迟钧书,“我这不也是担心他么,赶快找大夫看看去,挺好看的眼睛,你说红成这样。”
迟钧书拦了一辆出租车,把白恒塞进后座,自己坐在副驾驶上,“师傅,去眼科医院。”
到了医院,挂了专家门诊,排了半个小时,终于进了诊室。
“玩游戏玩过头了吧”,医生扒开白恒的眼睑看了看,“你们这帮孩子真是的,那游戏就那么好玩啊,我这一下午,都看了好几个了。”
“没玩游戏”,白恒拿面纸擦着止不住的眼泪,“我眼睛没什么事儿吧?”
“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医生在病历上写了几行字,“用眼过度,没玩游戏,你这两天也没闲着,拿着那个去交款,然后再去取药,取完药回来,我告诉你怎么用。”
两种眼药水,一种药膏,药膏一天两次,抹在眼睑里,两种药水每天三次,两种使用时间要间隔十五分钟。迟钧书听完看了看白恒说,“你能记住么?”
白恒说,“我尽量吧。”
“得了得了”,迟钧书从白恒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门,“还是我到点提醒你算了,话说回来,你这两天到底是玩什么呢?”
“没什么”,白恒说。
“没什么?”迟钧书怀疑的看着他,“我把眼药水放你屋里床头柜上,让你每天早上一起来就能看见!”
“你等会儿”,白恒叫住迟钧书,“我,我卧室挺乱的,没收拾。”
“嘁”,迟钧书不屑的边推门边说,“再乱的也见过啊。”
卧室的门被推开,白恒的写字台上布满了硬纸片,有的上了颜色,有的还没有上颜色,迟钧书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愣在了原地。
第十一章
白恒三两步跑进屋里,把桌上的硬纸片收到一个大盒子里,“我都说很乱了。”
迟钧书抿了抿嘴唇说,“我洗洗手,帮你滴眼药水。”
白恒点头说好。
迟钧书把手洗干净,又拆开眼药水的包装,拍拍腿对白恒说,“躺下。”
白恒枕着他的腿,紧闭着眼睛。迟钧书用拇指和食指扒开白恒的眼睑,滴了一两滴眼药水,一边滴完再换另一边。
迟钧书对滴眼药水这种事情颇有心得,他小时候迟妈妈没少给他滴眼药水。怎么说睁开眼睛都没用,必须得下手去扒。白恒也一样,越说让他睁眼,他闭得就越紧。
拧好眼药水的瓶盖,迟钧书回过头来看白恒。药水顺着眼角淌了下来,睫毛不停的抖动着。迟钧书抽了张面巾纸帮他擦干净,把手覆在白恒的眼睛上,手掌下面的睫毛不时的掌心,让他有些痒。迟钧书低下头,把自己的嘴唇印在了白恒的唇上。
睫毛抖动的更厉害来了,迟钧书把手掌移开,唇舌并用的啃咬着白恒的嘴唇。白恒想睁开眼睛,被迟钧书喝止住,“还没到时间,不准睁开。”
看不到东西,白恒伸手抓着迟钧书的手臂,迟钧书扣住他的手指,把他的胳膊固定在身体两侧,退开一些看着他,“还记不记得那天在我家你说什么来着。”
白恒愣了愣,随即点点头。
“现在不用再忍了”,迟钧书说着又贴上了白恒的嘴唇,手不老实的在白恒领口骚扰。白恒难耐的抬起头,脖子绷得紧紧的。迟钧书在上面咬了一小口,白恒吃痛的皱了皱眉毛。
迟钧书三两下扒掉白恒的衣服裤子,把他压在床上,伸手拉开抽屉,找到润滑剂和保险套,面对面的进入他。白恒闷哼了一声,伸手攀住他的肩膀,声音哑哑的说,“你……轻点。”
迟钧书拨开他的刘海,细碎的吻落在白恒的额头上,“疼了?”
白恒摇摇头,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自从回来之后,白恒好像就忘了拒绝两个字怎么写,说什么他都答应。迟钧书亲亲他的耳朵,暖暖的律动着,这样的逆来顺受的白恒固然让人觉得很舒服,可是迟钧书却还是觉得欠缺了点什么。
“眼睛没好之前不准瞎折腾”,迟钧书咬了咬白恒的耳朵,又心疼的揉了揉。
白恒的眼睛睡了一觉肿的厉害,不过血丝倒是少了很多。迟钧书一天六遍的发短信提醒他滴眼药水,看的张云逸都要受不了了。
“你这病生的是够本啊”,张云逸酸溜溜的说,“这关心程度,噌噌就上来了。”
白恒闭着眼睛说,“他理我就好。”
“你这要求也太低了吧”,张云逸鄙视的看他,“我白教你了,弄了白天你就这点要求。”
白恒垂下头,“我……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一声不吭的离开我。”
“那就再找一个呗”,张云逸满不在乎的说。
“你不明白”,白恒摇摇头,“除了他,没人有会对我那么好。”
“我是不明白”,张云逸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没人对你好,你就自己对自己好呗。”
白恒睁开眼睛,拿出手机给迟钧书回短信。眼睛还没完全好,这几天张云逸都让他提前走了。白恒本来挺过意不去的,但是张云逸又说了,“等好了,你就准备被操劳到死吧!”
迟钧书下了课就颠儿颠儿跑去了云逸接白恒下班,“今天想吃什么?”
白恒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买了点肝,回去熘肝尖好么?”迟钧书问,“多吃点肝对眼睛好。”
“好啊”,白恒笑着说。
迟钧书看着白恒,没有说话。
“怎么了?”白恒问。
“没事”,迟钧书摇摇头,“总觉得你回来之后,好像哪里变了。”
白恒怔了怔,“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不知道”,迟钧书说,“你以前不喜欢吃动物肝脏的,你说你不喜欢那种味道。”
“你也说了,吃点肝对眼睛好”,白恒笑笑,“大夫不是说我用眼过度么。”
迟钧书低着头往前走,白恒捏了捏他的手,有些担心的叫他,“钧书。”
迟钧书回过头,扯起嘴角笑笑,“没事,是我想太多了。”
卓扬自打那天遇见张云逸之后,心里就泛起了阵阵波澜。不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好在快结业了,课也越来越少了。
首先,张云逸是同性恋这件事让他很震惊,但是除了这点,张云逸邀请他去云逸这件事才是让他心神不宁的关键。
天热了然后又冷了,迟钧书的店在秋末的时候终于开张了,顾磊和沈骞基本上已经常驻那里了。卓扬私下偷摸去过几次云逸,站得远远的看着,有一次被张云逸看见了,还请他进去喝了杯茶。
张云逸说做这行的都是这个套路,先给别人打工,等有些名声了,就自己当老板。实在混了几年还没混出名堂的,就像赵晓乐那样开个学校也是可以的。
卓扬跟他说了自己想要当造型师的打算,得到了张云逸的肯定。张云逸说,“我这里,你也看到了,如果你愿意来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学习的机会。你可以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工资干多少活就发多少,我看你也不差钱,我主要是给你提供个练手的地方。”
卓扬想了想说:“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张云逸说:“问吧。”
“问错了你别生气”,卓扬吞吞吐吐的说,“店里的这些发型师,不会真的卖身吧?”
噗,张云逸差点没喷出去,“赵晓乐这王八蛋,有机会我他妈非弄死他不可,我卖他大爷。”
这句话喊出去,不光是卓扬,整间店里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发型师,顾客都被镇住了。
“店长……”
“咳咳”,张云逸掩饰的咳嗽了两声,“该干嘛干嘛,看什么看。”
“呃,张店长”,卓扬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对不起啊。”
张云逸摆摆手,“没事儿,我跟你说,来店里的大多都是女顾客,谁不愿意找个长得好看的发型师。别说咱们,就是现在服装店里的服务生,也有很多男服务生。不用管别人说三到四的,你知道你自己在干嘛就行了。”
那么大个店,说一点都不想去,是骗人的。卓扬其实还是挺想去试试的,卖身卖脸什么的,可能是有些夸张,不过卓扬看的出来,发型师的长相确实也是云逸的卖点。
临近结业,班级全体成员张罗着要吃个散伙饭。卓扬细想,也确实是散伙。有些人一结业可能就要去别的城市了,以后会不会回来都另说。就算在同一个城市,估计也不会经常见面了。
想到这里,卓扬就总是不能控制自己去想顾磊。老实说,这半年来,他和顾磊的关系要比以前在中学的时候好。没事儿也能说说话,偶尔一起去吃吃饭什么的,但是卓扬明白,这不是他想要的。
以后,如果不再见面了,是不是这份感情也就会慢慢变淡了?卓扬默默的想,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是却又觉得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了。即使他们发生过关系,顾磊也没有记恨他,讨厌他,这样,就应该知足了。
第十二章
散伙饭定在一家自助烤肉餐厅,正适合AA制的聚餐。几杯啤酒下肚,卓扬觉得脸上跟着火了似的,顾磊说,“你没事儿吧。”
卓扬摸摸自己的脸,“是不是特别红?”
顾磊点点头,“不能喝就别喝了。”
卓扬夹了块牛外脊塞进嘴里,“没事儿,我喝点酒就上脸,缓一会儿就好了。”
“我给你那壶茶水去”,顾磊说着站起来,过了一会儿,果然拿了壶绿茶回来,“喝点热的吧,啤酒太凉了,胃受不了。”
卓扬点点头,捧着杯子吹几下,然后喝了几口,“对了,你在迟老师那家店里干得怎么样?”
“还行”,顾磊陪卓扬一起喝着茶水,“你呢,想没想好去哪儿?”
卓扬笑笑,“你关心这个?”
顾磊认真的点了点头,卓扬说,“我去云逸。”
顾磊皱了皱眉头说,“别去那儿,那儿不好。”
“怎么不好了?”卓扬挑了挑眉毛,“我看挺好的啊,其实店好长时间之前就问过我,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才决定的。”
“张云逸?”顾磊问道。
“嗯”,卓扬点点头,“怎么了?”
“我听说他是个同性恋”,顾磊压低了声音说,“他没对你……”
“同性恋怎么了?”卓扬反问道,“正好,我也是。”
顾磊被他噎得够呛,喝光杯里的茶说,“那就当我多管闲事了。”
卓扬笑着转过头,跟同学说说笑笑。一年的相处,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是要分开了,还是有点舍不得。
这种情绪笼罩下,卓扬没少喝酒。回去的时候,脚有些发软,顾磊看他踉踉跄跄的样子有些不放心,伸手拽着他说,“我送你回去。”
卓扬看了他一眼,傻笑着说好啊。
同学陆陆续续的都打车走了,顾磊也想伸手叫辆出租车,被卓扬拦住了,“陪我走一会儿行不行?”
顾磊没辙的帮他把羽绒服的领子拉高,帽子也拽起来,捂了个严实。
卓扬走的栽栽歪歪,顾磊是不是的就得伸手去拽他,越看他走的这路线越不对劲儿,顾磊忍不住问,“你到底想上哪儿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