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攻不受戮（一）——莉诺雅

【时隔多年我才明白，其实当时倔强地从无助的你身边逃离的，是我。一直以来被你宽容和坚强紧紧包裹，令我忘记了，其实那时的你，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你也会有脆弱和需要安慰的时候。不，其实我明明知道的，只是沉浸在自怜的情绪中，故意视而不见而已。】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常常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倔强地离开了你。那么，我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离幸福那么远，那么远？】

宁威独自驾着爱车，绕着他们所居住的区域一圈一圈缓缓驶着。他根本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陆青岚，然而现在除了找陆青岚，他也不知道该做别的什么事情。几乎每半个小时都给陆家打一次电话，都是被告知“还没回来。”而陆青岚的手机也一直是关机状态。

深夜十一点多的时候，陆青岚的母亲心疼地对宁威说：“宁威，你别勉强自己了。青岚发泄过后会回来的，到时候再好好跟他说就好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的，不是吗？”

“嗯。”漫不经心地答应着收了线，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嘴角掠过一丝苦笑。对呢，一不小心打扰到阿姨休息了。

暗暗下决心从现在起不再往陆家打电话的宁威，催动油门向前驶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很不安，他就是觉得他如果不做点什么，就可能会永远失去陆青岚。

陆青岚灌下三杯洋酒之后，就趴在吧台上睡着了，店老板对陆青岚的酒量感到微微的失望。今天是星期二，酒吧并没有什么生意，所以店老板也就任陆青岚睡着，打算等打烊时间再把他叫起来付钱。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店里除了陆青岚外的最后两个客人买单离去。看了看表，店老板用力推了推睡死在柜台上的陆青岚：“醒醒，打烊了。”其实如果是周末的话，酒馆甚至会通宵营业。但是店老板并没有指望今天接下来会迎来新的客人——就算有，也一定是伤心人。

陆青岚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睡意朦胧地望着店老板模糊地侧脸。他只觉得浑身发烫，心跳无比强烈，像是要从自己的胸口跳出来一样。原来如此，喝醉就是这种感觉吗？没什么大不了啊……可是，为什么心里的痛，还在？

“喂，你还没买单啦。”店老板拍了拍陆青岚的脸。

陆青岚揉了揉眼睛，从钱包里抽出钞票，交给店老板。忽然，胃里一阵难以形容的感觉翻涌着，陆青岚难耐地从吧台椅上跳下，丢下一句“多退少补！”就向店外冲去。

来不及找到厕所，陆青岚就这样扶着街边的路灯呕吐了起来。他一边痛苦地任胃里的食物灼烧着食道从喉头一阵阵涌出，一边眼泪混合着鼻涕一起滚滚而下。可是，宁威冰冷的声音，还是一遍一遍在他的心中回荡，并没有被酒精冲淡半分。

“这毕竟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好好面对自己的人生吧。”想到这句话，陆青岚无法自已地用额头撞着路灯柱，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整理完店铺的酒店老板从酒店里出来，战战兢兢地将找零还给陆青岚。陆青岚无意识地接过，将纸钞一股脑儿塞进口袋里。呆呆望着酒店老板远去的背影，陆青岚感到一阵孤独，连这个陪伴了自己四个小时的朋友，此刻也走了。方才因为酒精而感到温暖的身体，此刻在夜风下觉得无比寒冷。狠狠地打了几个哆嗦之后，陆青岚终于支撑不住，他在路灯柱旁边跪了下来，无视身边自己呕吐的污物，痛苦地大声呜咽起来。

忽然，从深夜寂静的街头，滑来一辆银色的奔驰跑车，在陆青岚身边缓缓停下。

深夜还装模作样戴着墨镜的驾驶者摇下车窗探出头来，看见了陆青岚因为哭泣而呈现出深深地悲伤之色的脸庞。

陆青岚的脸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大大的眼睛上，此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看上去那么的悲伤，却又是，那么的美丽。

那位跑车的驾驶者从跑车中缓缓走下，来到哭泣的陆青岚身边，蹲下身子，柔声问：“你还好吧？”

他其实和宁威一点都不像，兴许只是源于内心的深切渴望，陆青岚忽然紧紧地抱住前方的高大男子，大声地哭泣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抱怨着：“宁威，都是你不好，都是你的错。宁威，你这个坏蛋！呜呜呜呜……”

男子手足无措地被陆青岚抱着，终于用尴尬的手轻轻拍着陆青岚的脊背，轻声安慰着：“乖，不哭，不哭了，是我不好，你别哭了……”

说着，他轻轻托住陆青岚的腰，柔声问：“能站起来吗？”

陆青岚无言地点了点头，顺从地跟随男子站了起来。男子紧紧拥着陆青岚，坐进了自己的跑车中……

宁威驾驶着自己的爱车，不知道第几遍驶过这条小街。看着燃油即将耗尽的指示灯，他深深叹了口气。这是神在指示他迷途知返吗？

忽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距离尚远，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但是这个声音令宁威头脑发热，血液瞬间沸腾了。

岚，终于找到你了。

宁威催动油门，向声音传来的前方驶去，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男子拥着陆青岚钻进了一辆奔驰跑车的背影。

“岚！”宁威不禁大声呼唤着。然而前方相拥的两人周围仿佛有一堵墙，把宁威的呼唤声隔绝成了虚弱的背景音。

等宁威打开车门跳下爱车，那辆奔驰跑车已经催动油门，瞬间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宁威站在自己的爱车旁，望着跑车消失的方向，脸色青得可怕。

第十章：潜规则？

接近早晨的时候，陆青岚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头痛欲裂，按着太阳穴发出了轻微的呻吟。环视四周才突然吓了一跳。这绝对不是自己的房间，也不是宁威的。比他们两人的房间，都更充满成熟的意味。整个房间中，除了一张直径约三米的圆形的床之外，几乎空无一物。只在房间的一角靠着一把吉他，默默地宣示着房间主人的嗜好。

看到吉他，陆青岚感到莫名的安心，心想这或许是宁威家的别馆？这么想着，他高声呼唤起来：“威，你在哪里？宁威？”

听到了陆青岚的声音走进房间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子。不，并不陌生，反而无比熟悉。走进来的，竟然就是陆青岚无比崇拜的流行歌手林秀幸！那张如雕刻般俊秀的脸，细长的眼睛，几乎垂到肩膀的淡褐色头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与宁威的欣长不同，与他的身高十分相配的宽阔肩膀，发达的胸肌和腹肌，匀称的腰部线条，以及——咦……他，那个林秀幸，竟然一丝不挂地向自己走来。

蓦然间见到自己偶像的兴奋和突然见到一个全裸的陌生男子——而且一看就知道比自己强壮很多——的矛盾心情交替支配着陆青岚。陆青岚看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怔了半天，终于坐了起来，抱着被子蜷缩到床的一角。

“你，你要干嘛？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穿越了？”陆青岚的口中发出询问，声音竟然有些哆嗦。陆青岚宁愿相信这是房间有些微寒的缘故。

“这是我家，你不需要这么戒备。”林秀幸冷冷地说。他说话的声音竟然是那么好听啊，中性的嗓音即使不带有任何感情地说话，也感觉十分温柔。是嘛，这里是他家，所以他全裸着走来走去也没什么不对，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和宁威一样没常识的同性恋嘛。对一般人而言，在同性面前裸露肌肤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放下心来的陆青岚，想起自己昨晚的荒唐，不由脸色一红，连忙正襟危坐地道谢：“咳咳，昨晚谢谢你，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被子从他的胸口落下，他才注意到自己也是全身赤裸，他尴尬地确认到自己连内裤都没有穿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道：“原来你已经擅自收过房租了？”

林秀幸扬了扬眉，一脸莫名其妙，显然不太懂陆青岚次世代的思维模式和流行用语。他走了过来，坐在了那张大的夸张的床的边沿，用淡淡的语气说：“你的衣服被呕吐物弄脏了，我帮你脱掉了，因为你身上也够狼狈的，所以我帮你洗过了澡。”

洗澡……？醉得不省人事的自己，竟然连被别人洗过澡都不知道呀？

陆青岚的脸上闪过一阵羞愧，又再次郑重地表示谢意和歉意的同时，心中却掠过一丝疑虑。对于醉倒在街头的陌生人，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林秀幸淡淡地说：“不用谢我。因为反正我也没打算白白帮你。”

陆青岚张大嘴巴，思维已经彻底短路了。

“我帮你洗澡的时候确认过了，你也是那种身体吧。”

“那种身体？”

不再理会陆青岚迟钝的疑问，林秀幸一把扯开陆青岚身上的薄被，将陆青岚紧紧拥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你要侵犯我吗？！”陆青岚大吼着挣扎，然而却被林秀幸堵住了吼叫着的唇，舌头好不费力地伸进来攻城略地。

“唔……”嘴唇瞬间被堵住的陆青岚的怒吼瞬间变成闷哼。不甘心的陆青岚狠狠地咬了林秀幸的舌头。

“啧……”林秀幸皱了皱秀美的眉，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你这么犟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说，用身体支付一下霸占我的房间一夜的房费，不过分吧？”

陆青岚马上吼回去：“又不是我愿意霸占你的房间的！你擅自把我捡回来，竟然还擅自准备把我当你家的充气娃娃！你也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啊！”

林秀幸皱了皱眉头，说：“不是擅自的哦。”他的声音一直是冷冷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却让陆青岚感受到一种温柔。

“因为，你的眼睛好像在求救的样子。好像在说，如果你不救我，我就要死了，那样地哭着，所以……”林秀幸苍白的脸上，竟然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感受着林秀幸异样的温柔，陆青岚又想起了宁威的冷淡，虽然还是满脸虚张声势的怒意，眼泪却不争气地从眼中夺眶而出。

“怎么了？告诉我，没关系。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林秀幸温柔地轻拍着陆青岚的背，像哄小孩子的母亲一样，让陆青岚感到十分的安心。刚刚在感情上受到巨大伤害的陆青岚，轻易地失陷在林秀幸的温柔里，将和宁威之间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秀幸。

林秀幸听完，用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原来如此，你喜欢唱歌是吧？”

陆青岚扭捏地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偶像面前承认自己喜欢唱歌，有些不好意思。

“唱给我听听。”林秀幸命令。

“可是……在这里……？”陆青岚不好意思地推辞着。年幼的他还不知道机会两个字的含义。

林秀幸走向屋角，拿起随意放在地上的吉他，不容置辩地命令：“你要唱哪首？哪首都可以，唱给我听听。”

陆青岚偷偷看着林秀幸那双细长的眼睛。原来接触到音乐，他会变得那么认真，和刚才色迷迷的神情完全不同。果然是专业人士……只是，全裸的身体和认真的神色不是很搭就是了……

陆青岚害羞地嗫嚅着说道：“那么……就那首《天使》。”

“哦？”《天使》是林秀幸的成名曲，看着在自己面前挑战自己成名曲的少年，林秀幸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睛。

林秀幸抱着吉他坐在床沿，双腿交叉，快速地调弦之后，清脆的拨弦声从木吉他中流泻出来。

前奏过后，陆青岚扯开宿醉之后有些沙哑的嗓子，跟随林秀幸的弹奏唱了起来。

很糟糕。宿醉之后的自己嗓子很糟糕，根本无法将那种温暖的呢喃尽情地表现。高音也彪不上去，还有些唱破音。望着林秀幸细长的双眼中严肃的眼神，陆青岚只唱了两句就尴尬地停了下来。

“唱下去。”林秀幸冷冷地命令着。

“我唱的……那么难听……”陆青岚尴尬地解释着。林秀幸的吉他伴奏并没有中止，在两人的对话中，渐渐接近了高潮部分。

“你站在舞台上，我是听众。即使表现再糟，即使忘记了歌词，也绝对不容许你因为感觉不好就停下来。面对观众，你必须有即使死也要唱到底的觉悟。继续唱。”

听了林秀幸严肃的训斥，对自己的天真感到羞愧的陆青岚，硬着头皮随着林秀幸的伴奏将歌声插入了进去，勉勉强强地将一首歌唱完了。

陆青岚对自己难听的歌声感到很死心，他低着头，难堪地站在当地——还是全裸着。可是，他还是偷偷地瞄着林秀幸，期望得到哪怕一句的赞许。

“有几个音不太准，气息也控制得不好。高潮部分某些高音的地方，气息根本没跟上，因此高音冲不上去也是理所当然的。并不是所有的长音都要唱成颤音的，那只是三流歌手的表现手法。最重要的问题是，你太注重唱歌的技巧，而没有将自己的感情融入这首歌。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和电脑合成的声音有什么差别呢？如果无法投入感情，买个机器娃娃就好了，要歌手干嘛！”

听着林秀幸一连串的批评，陆青岚顿时感到心灰意冷，又想起了宁威冷冰冰的语言：“这毕竟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好好面对自己的人生吧。”难道，宁威说的是真的吗？自己，真的不是这块料吗？即使如此，心里还是感到无比的不甘心，因而倔强地抬起头，对曾经心目中最大的偶像林秀幸说：“唱歌是我最大的梦想，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迎向的却是林秀幸充满笑意的双眸：“你真的那么喜欢唱歌吗？”

陆青岚缩着肩膀点了点头，却又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林秀幸将吉他从身上卸下，搁在了床边的墙角上，拉过陆青岚的手，柔声说：“那我帮你实现这个愿望好不好？你帮我唱歌，唱我写的歌，我带你到最耀眼的舞台上！”

陆青岚的心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这是天大的幸运啊！宁威，没有你，我依然可以成为明星，我就要成为明星让你看看！

不顾林秀幸正坐在自己面前，陆青岚挣脱林秀幸的手，握紧拳头大喊一声“耶！”

林秀幸趁势向后倒在床上，将陆青岚拉在了自己的怀里，深深地吻了陆青岚的唇，掠夺了陆青岚口中甜美的私有地带。

第十一章：到底什么意思？

陆青岚并不爱林秀幸，或许最多有几分崇拜而已。他也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和自己不爱的人做爱的人。但是想着“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潜规则吧”，陆青岚尽力地回应着林秀幸的吻。林秀幸的吻尽管也能使陆青岚心跳加速，但是没有那种和宁威接吻时的战栗，那种全身如过电般地快感，那种浑身的力气尽数被抽离的感觉。但是陆青岚还是努力地吻着，与其说是出自于欲望，不如说是出自于自制和努力的结果。

林秀幸的吻很霸道，手指却异常温柔，轻柔的抚触平复着陆青岚的心绪，在林秀幸极其温柔的抚触下，陆青岚的呼吸渐渐平复，静静地睡着了。比宁威更温柔，更成熟，更让人安心。沉浸在这样的思绪当中，陆青岚渐渐沉入了梦乡。高潮后脑海短暂的空白，将他心中背叛了宁威的淡淡负罪感，赶入了记忆深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林秀幸还在沉沉地睡着。陆青岚从床上坐起来，环视着这间属于林秀幸的私人领地，感到心情有些奇妙。自己被林秀幸“潜规则”了，可是却并不觉得讨厌。林秀幸那温柔的爱抚，一点都不像是一夜情，反而像是有着长久以来的默契的恋人。因为与林秀幸之间发生的事，心里对宁威那混乱的思绪也渐渐淡去。所有的怨恨，伤心，委屈都栖身到了记忆的小小角落，化作了在陆青岚蓦然回首的时候，喉间的一声淡淡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