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感觉到了风在耳边流动,周围的空气也一下子清醒起来,虽然依旧带着一股怪异的臭味,却
不像前面那样静得可怕。
索兰抬起头看向周围,却在下一刻被突然转换的光线刺的睁不开眼睛。
那层东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看起来鸟语花香的山谷,一片幽静,前头的一切只有地面上插着的箭
可以作证。
年轻的精灵不可思议的看向周围,他不确定自己是真正进入了城堡范围还是依旧身处魔法中,周围的
风景很美,地面上开着花、树上结着果子,索兰可以看到有一条小溪贯穿在中间,空气中花香和死气
混合在一起的怪味让精灵感到相当不适,他转过头却找不到山谷的入口,莱恩还在外面,自己却在里
头,当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让他有些乱了方寸。
暗精灵的用意他可以理解,但却没有办法接受,为什么要把自己推进来?为什么不跟着自己进来要留
在外面?索兰在面对那空无一物的山壁很久之中最终转过头。
城堡就在眼前。
他看向了前方被黑色烟雾缠绕着的、只露出了一个尖顶的那个地方。
88.忐忑
森林精灵对幻术并不擅长,以至于站在地面上的索兰依旧对周围有一种深深的怀疑感,但没有多余的
时间给他犹豫,他稍微振作了一下精神便急匆匆的冲向了另一边的小道。周围非常安静,地面上甚至
没有看到任何凌乱的脚印,索兰虽然一再对自己身处的环境进行质疑,但却没有办法找到幻术存在的
痕迹。
他感觉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呼吸,甚至有一种这里是另一个空间,与自己身处的世界隔绝在外的错觉
。他停下脚步,看向刚才自己走过的路,那条小道弯弯曲曲,一眼望不到头。
自己真的有走过这么多路吗?到底在这里花了多少时间?是自己中了魔法还是周围的时间停顿了以至
于自己混乱了?精灵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崩溃了,周围的压力、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对莱恩的担忧、对
战况的焦虑,连带着让他觉得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慌张,但却无
法抑制住心里的恐惧。
索兰退了一步,只觉得脚底下一软,他身体一转迅速在地面上打了滚,只看到地上有一块地方陷了下
去,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脸。
梅格的脑袋就在那地上的凹洞中,用那空洞的眼睛看着索兰。
年轻的精灵愣了一下只觉得浑身一寒,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这种情况下遇上梅格,不,现在正确说法
是看到他的尸体。在索兰一直以来的认识中,这个家伙可能会在最后和自己对上,他还曾经对着莱恩
唏嘘过可能要面临的“友情”之战,却没想到再一次见面竟已经是生死相隔。
索兰匆匆的对着梅格的尸体扫了一眼,只发现伤口处相当平整,看起来死亡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只是从梅格的死亡上又引申出了另一个问题。
谁杀了他,又是怎么杀了他的?
梅格的尸体应该已经属于城堡的范围,换句话说,哪怕他死在里面也不应该是这样一个尸体,按照魔
法理论,他应该和其他魔族一样成为死灵才对,这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说到现在为止,这个城堡依
旧可以发出有针对性的攻击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应该会顺利一些?当然这个只是基于一些小小的猜测并没有实质
性的根据,但索兰依旧决定要赌一下。
他脱下来外头罩着的袍子,从口袋里翻出一条绿色的丝带把头发扎起,深吸一口气冲向了另外一头。
在远处,吊桥架在壕沟上,整座城堡平静的矗立在哪里。
而此时此刻坎拉尔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索兰离开这里已经三天了,算起来也应该抵达城堡,魔族
在前几天始终毫无动静,他们没有进攻、没有退后,只卡在半途停在那里。这种僵持的局面让伊登的
宰相感到非常棘手。
而今天,这个彼此僵持的局面终于有了变化,魔族中有一小队人马动了,只是他们并没有朝向自己这
边,而是在慢慢的后退。这里头意味的课不是个好现象,它象征着在山谷那边发生了些问题,而这个
问题被魔族发现了。
宰相先生不敢考虑索兰那边只有两个人是否可以坚持下去,在那两个精灵离开之前有些话他已经说的
非常清楚,只要魔族大部队不动那么他也绝对不会动,现在他依旧坚持这个原则。
“我能理解你的选择,”精灵的长老锡兰里尔站在他身后,这个精灵脸上显出一丝痛楚和几分期望,
“他们会活着回来,绝对会的!”这话到底是在和坎拉尔说还是在安慰自己,可能这位长老自己都没
有办法分辨出来,他有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的感觉,不光为了索兰更为了梅西尔。
一千年前的爱恨纠葛到了现在,在战争的面前变得不值一提,锡兰里尔在这几天深深的反思着过去,
他不眠不休的用笔写下了相当多的东西,关于曾经的爱、以前的牵挂和现在的焦虑。
索兰,望你平安……他抬起头默默祈祷着,却看到远处的天空渐渐的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如同
被泼上了墨汁一样的黑魔法从哪边的涌起,锡兰里尔可以看到在那里逐渐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风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去,周围静的可怕,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看向那边,人类的脸上充满了惊
恐,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海边,他能看到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奇观,海水开始渐渐的后退,在很远很远
的地方一片陆地慢慢的冒了出来,它上面怪石嶙峋寸草不生遍地焦土。魔族的土地再一次出现在了世
人面前,只是在那上面存活着的魔族已经所剩无几。龙抬起了他们的头,发出了嘶鸣,那声音虽还没
有传到索兰这边,却也震慑了半片大陆,无数生灵在这一刻蜷缩成一团,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了起来
。
这是大陆第五纪一零八九年桂月第四周的第一天,临近战争结束没有多久了,作为第五纪即将完结的
序幕,一片新的土地出现了,这是新生还是灭亡,此时此刻没有人可以说清楚。
索兰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他这一路走的相当顺利,没有任何东西冒出来阻挡他,虽然他可以
在周围的树干、地面上发现曾经有过的陈旧的打斗痕迹,但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依旧身处幻境,他
觉得自己的思维相当清晰,连带着手上中的毒都减轻了不少,他动了动手指,看着在自己面前的这座
吊桥。
与当时侠盗莫立尔来到这里的时候相比,现在的这里干净了许多,壕沟中没有了尸体、空气中没有了
臭味,索兰可以看到城堡大门上的绿色铁锈和生了锈斑的精工雕刻的玫瑰花纹。
按照当时莫立尔一路走来的地图,吊桥上最起码应该有四种机关和两个触发性魔法,只是当索兰走到
这里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发生,顺利的就好像这里压根就是一片平底,什么都没有。
自己真的在城堡附近吗?是中了魔法还是因为血统的关系?当索兰走上桥中间的时候,他的忐忑不安
到达了顶点。
89.贪婪
城堡那边由魔法构成的漩涡并没有产生移动,这让校长先生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接下来的情况却变
得糟糕起来。魔族的队伍可能是感受到了空气中魔力的变化逐渐产生了骚动,通过魔法投影,位于小
镇上指挥点里的所有人可以看到那群失去了生命的魔族对后面的魔法漩涡感到恐惧。他们无声的动了
很久,最终重新整队,转身向后。
这在某个程度上的确是减轻了这个小镇上所有人的压力,但事实上却让城堡那边那两个精灵的命运变
得越发难以揣测起来,坎拉尔坐在椅子上想了许久,连续数次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面无表情、摆
出一副你做主就可以的库洛兰达,最终站了起来。
“进攻,拖住他们,给索兰时间。”他下了可能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赌注,“我们不能坐视城堡再次
被占领,按照现在城堡中蕴含的魔力来估算,可以轻而易举的毁灭掉这片大陆,不能冒险让那群魔族
得到那个力量。”
魔族的摄政抬起头看了坎拉尔两眼,最终选择保持沉默,对于他来说人类的生与死与他并没有什么关
系,他现在最关注的是自己该什么时候动手。从现在的局势来看,要一举两得并不容易,最好的铲除
伊登主力的时间实在索兰成功解决城堡危机之后,只是现在有个非常重大的疑问,那就是索兰能够成
功嘛?太难了,哪怕他是梅西尔的儿子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精灵……天生不适合拯救这个世界,
他们不是救世主的料。
而在此时,索拉蒂的首都尼尔菲德正有一股暗流悄然而生,而年轻的谢格非三世正是这股暗流的源头
。
作为人类,他有很多很多愿望希望可以达成,但他不需要珠宝、不需要金钱、甚至他不需要任何人的
忠诚,他唯一想要的就是摄政王认真的看自己一眼,只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自己到底在库洛兰达
心中算什么,这是他以前一直探究的问题,而现在他有了足够的证明这一点的实力。
随着魔族摄政王带着他的直属手下离开之后,这个国家就彻彻底底的的由自己做主了,而现在到了是
该认真做选择的时候了。
谢格非坐在花房里,手里捧着一杯茶,与外面动荡的局势相比他显得非常清闲,浓浓的茶香飘散在空
中与花房里花香揉在一起,那味道显得有些古怪,但谢格非并不讨厌这个味道。
这里是库洛兰达平日最喜欢呆的地方,一天之中有大半时间可以看到那个人坐在这里,用和现在自己
一样的姿势捧着茶看着花。
很难相信一个魔族竟然会喜欢花花草草,按理来说那群人不都应该茹毛饮血、嗜杀成性吗?谢格非低
着头暗自笑了一下,哪怕他闭上眼睛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描绘出那个人每天再这里做的事情,与他一贯
大开大合的执政方式不同,那个人在照顾花草方面倒是相当有心得,至少没有他种不活的东西。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了那边花盆中快要盛开的玫瑰花,虽然那花含苞待放,但谢格非已经可
以从那涨开的花苞的缝隙中看到那花的颜色——如同血一样的红玫瑰,刺眼的让他不敢再去看一眼。
在这片大陆上玫瑰代表着忠诚和爱,他曾经听说在那片城堡上千年前种满了玫瑰,每到春天还未走进
那里就可以闻到玫瑰的香味,但现在那里已经成了一片焦土,充斥着死亡的气息,这里的花却马上就
要盛开了。
所有的生命都带着神的期望,这是宗教书上的一句话,谢格非在很小的时候曾经大声背诵过这段,以
至于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印象深刻。如果说真的都有神的期望,那么那朵花代表着什么?自己又代表了
什么?
谢格非很少回忆起往事,至少在库洛兰达的教导下他始终觉得回忆是弱者和老人的权利,依照自己的
年纪来看,他应该凡是看前面,而不是沉溺于过去的那些东西上。他很认真的仕途照着库洛兰达的话
做,但长命族和短命族毕竟不同,库洛兰达有一千年可以忘记痛苦,而自己的人生还不到那个人的五
十分之一,太过短暂了,以至于回忆起往事清晰的就如同昨日。
他放下杯子,盘起脚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要回忆谈何容易。
一直以来谢格非都觉得自己的命简直就是捡回来的,他并不是受到期待而降生的孩子,至少他的父母
没有一个希望他出生。
自己的父亲特雷尔二世用好听一点的话说是个花花公子,从他有了让女人怀孕的能力之后,他可能就
是整个宫廷的噩梦,当然他做其他事情的时候并不含糊,唯独在女性问题上老是惹上麻烦。自己的母
亲按照现在的等级应该是一个洗衣的妇人,看在女神的份上,自己从出生到现在都未曾见过那个女人
一面,所以自己母亲的长相谢格非无从得知,虽然他曾经在小的时候站在镜子面前,试图从自己的脸
上揣摩出一些自己母亲的样子,可惜非常遗憾,他更肖似自己的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一切都起源于一个晚上,当然现在那群史官描写这段的时候就用了不少好听的词汇,比如说命运的相
逢、一见倾心、对方美貌动人等等等等,不过华丽的辞藻没有办法掩盖住自己母亲是被强?奸的事实
。
按照自己父亲当年的说法,那不过是个酒后的小错误,不过导致了自己母亲悲剧的一生,首先因为失
去了贞操,她与未婚夫不得不解除婚约、然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是个好人,试图用一种文明的办
法来解决这件事情,不过很遗憾,特雷尔二世一点都想不起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当时膝
下已经有12个男孩11个女儿的国王在犹豫了很久之后宣布那个孩子与自己无关,但考虑到人道主义的
精神,他愿意收养。
一个没有钱的、怀孕的女人,就在病痛中生下了自己,因为难产,当然这是官方说法,到底具体中间
还有什么发生,因为隔得太远谢格非已经没有办法查清楚当时的真正状况了。
总而言之,她死了,在自己刚生下来之后就离开了这个让她痛苦不堪的世界,感谢女神,她死了总算
也是个解脱,但谢格非却陷入了不幸。
他长得太像特雷尔了,太像、太像,完全不是一个养子应该有的模样。他的脸代表着一种罪,让人一
眼就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这个罪让特雷尔感到恐惧,间接导致了对这个亲生儿子的不闻不问
。
宫里对这个年幼的王子报以了各种各样尴尬的视线,最终,谢格非被遗忘在了很多人的记忆中,直到
这个脏兮兮的孩子在某一天逃进宫中最隐秘的角落见到了沉睡中的魔族。
库洛兰达……他低着头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回忆起那时候他刚刚睁开眼睛双眼赤红的看着自己的模
样。那个人是个作风相当尖锐的魔族,但凡挡在他面前的,基本上最后都会被他消灭,自己最后会是
什么结局呢?
在没有成为王的时候,相当王,拥有至高的权利,掌握着生杀大权,看着那群以前趾高气昂的人最终
跪在自己脚下;而现在他成为了王,自己那些兄弟基本上已经以各种各样简单的理由离开了这个世界
,没有人再能与他争夺那个位置,但自己却累了,那种打从心底里涌上的疲劳让年轻的王者有些不堪
重负。
人类、魔族;生存、死亡;自己到底应该作何选择?
他还在犹豫。
手中的茶已经冰凉,他最终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当他的步子迈出花园的时候,外面的走廊里已经有
个年长的大臣等在门口,“陛下,”那个人欠欠身表现的非常恭敬,“请您考虑一下这个时候除掉把
持朝政的摄政王是最好的时机。”
“……”年轻的王者停住了脚步,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向那在阳光下泛着光的玻璃花房,看着那盆玫瑰
花含苞欲放,“那么先生,你有什么建议呢?”
“陛下,你决定怎么做了吗?”
“你会怎么做呢?”
“摄政有时候提出的要求太过分了,可能会招来意外的报应,这……是在下的看法。”
意外的……报应吗?是报应在自己身上还是报应在库洛兰达身上,神啊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我既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