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番外——假手他人

什么恶心巴拉的想念啊，自怨自艾的，都随他去吧，自己可不是这种人，离开了那个地方，不就是想

要重新开始的吗。

不过只是小眯了一会儿，手机铃声混着震动便令人烦躁地响起来。

沈索“唔”了一声，也不知在这空空荡荡的房子里是回应谁，他脑袋里还是昏昏沉沉的，将醒未醒的

样子。伸手往茶几上一拍，扑了个空，又朝左摸了摸，才把手机抓在手里。

换了一个姿势仰面躺在沙发上，把手机举在自己脸前，那上面闪烁的那串数字是说不出的熟悉。

沈索眯着眼仔细地回忆那串数字，仔细地回忆，几乎都有点迷茫了。

铃声仍然在继续。

接了吧。

“喂？”

“喂，沈索。”

“……是你啊。”只有一瞬间的愣神，他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而已，如果能够再有剧情一些的话，

他们应该过几年再见的。不对，那时候的辰珂，应该已经有了家室，成为第二个辰修了吧。那么自己

的出现还有什么意义，非但没有意义，甚至会是，会是他们的困扰吧。

辰珂在电话那头听到沈索的声音，心情竟然也意外地没什么波动，两个人就像是昨天刚刚经历了最为

普通的分别一样。

“我来找你了。”

“别。”对方的回答很快截断了辰珂原先准备好的所有说辞。

辰珂一噎，握着手机的手轻轻一颤：“为什么？”

“就当我死了吧。”

“什么？”

辰珂的话还没有问完，那头的电话却已经挂掉了，耳边空余冷冷的忙音。

“怎么了？”李岩凑过来，“挂了？”

“嗯。”辰珂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着手机上那个小小对话框里“通话结束”四个字，很快，屏幕

黑下去，倒影着辰珂的脸。

“他怎么这样，都说现在欠钱的是大爷，果然不错，我看他也像是逃债跑过来的，这种人，我见得多

了。”虽与沈索做了一段时间的朋友，李岩却倒是有些为辰珂打抱不平。

辰珂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看着手机：“我一定要找到他。”

“嗯？”李岩觉得辰珂的反应有些奇怪，“他是不是欠了你很多啊。”

辰珂的眼角闪了闪：“是。”

“那我帮你吧。”李岩笑眯眯地说，顺手递过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23.

“那我帮你吧。”李岩笑眯眯地说。

听到这句话，辰珂忽然一愣，时光辗转，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下着雾的傍晚，沈索坐在副驾上，

双眼无神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叹气似的那一句：好吧，我帮你。

真的，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天气渐渐转暖了，春天已经来了，是不是快一年了，这一年，辰珂好像

已经熟悉沈索在自己身边的感觉，而且，离不开这样的感觉了。

李岩的咖啡店二楼是一个简易的旅馆，辰珂当晚便住在了那里。房间很小，连卫生间也是公用的，只

有一个十九寸的电视机和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床。

第二天清晨，李岩来叫辰珂的时候，发现他的房间门并没有关，辰修半身趴在窗户上，点了一支烟，

烟卷在手指间缓慢地燃烧着，朝阳在他的面容上画下不单单是旅途的疲惫。辰珂的眉间有几道并不深

刻的褶皱，这让他瞬间变得成熟了许多，或者说，老了许多。

不过，说老或许是夸张的。

“很美。”辰珂说。

站在他身旁的李岩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望去，天空很蓝，一碧晴空，只有几缕云丝若有似

无地漂浮着，久久的宛如静止。橙色的光辉映在古老的建筑上，折射出另外一种斑驳的颜色，越发觉

得自己置身时空错逆之中。

她背倚在窗边的墙壁上，笑着：“是啊。”

“没有高楼大厦挡住天空，站在这个位置什么都可以一目了然，就这样就好，太乱了，就什么都看不

清楚了。”辰珂从唇缝间轻轻吐出一缕细烟，就和天空中的云絮一般，却渐渐消隐不见。

“是啊，我是上海人，但是高楼大厦是很快就会看腻的东西，还是这里好啊。”

辰珂不再说话，香烟在默默无语中燃烧到了尽头。

“好了，”李岩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差不多时间了，沈索大概来了，你和不和我下去？”

辰珂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了按，原先还剩着一点星火，瞬间灰暗下去。

“好。”

沈索双手抄在口袋里，向李岩的咖啡店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不时地抬头，今天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天气

啊，转念一想，自己来这里的这么些天丽江还一场雨都没有下过呢，不像过去，隔几天一场雾，过几

天一场雨。过了一会儿，脑袋中又是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东西，比如说想起了家里没有盐了，这几天

吃什么都是寡淡的没有味道，还好自己是南方人，口味还算清淡……

诸如此类的。

脑中的东西就像是火车开过一样轰轰隆隆的，一节车厢一段小画面，停不下来，嗯，确切的说，是沈

索不想让它停下来。

一停下来的话，接下来驶过的火车，画面都是只属于一个人的。

就这样慢悠悠地走着，过了二十多分钟才走到，咖啡店门口显着的标志隔了很远就能看见，沈索数着

脚下的格子和步数，身侧有很多外国人经过，有的还不禁回头打量这个容貌漂亮得过分，却有些消瘦

的男人。

低着头走到门口，沈索抬头，下意识地说：“我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面前这个和他不过几步之遥的男人，沈索从头到脚的有些不敢置信地仔细地看了一遍

这个人，眼睛睁得很大很大。

沈索的心里五味陈杂这一刻什么都出来了，他聋了一般，只看见辰珂微微张开了嘴，可是说什么却都

没有听见。够了，这几日，够了，我爱的人现在就在眼前，可是他到底离我有多远？沈索的眼睛胀痛

得难过，他伸出手捂住嘴，一步步往后退着。

“沈索，我……”辰珂的神情很激动，他刚要开口。

辰珂，什么都别说了，还有什么用呢，我恐怕这回是真的真的，心灰意冷了。

话音还没有落下，那头的沈索却什么都不想听似的，仿佛面前这个男人是恶魔一般，回头拔腿就跑。

辰珂想抓住沈索的手硬生生地落在了半空中。

“想什么呢，追啊！”李岩大力地拍了一下辰珂。

他这才反应过来，脱下风衣，跟着沈索便跑了出去。

他不能让沈索就这么跑掉，他不能！这么远，他跑了这么远，就是因为他放不下，跑到丽江来这么远

他从来没有什么顾虑，现在他明白了，沈索跑多远，他就会追多远，沈索对于他，是真的一刻也放不

下了。

沈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游客之中，辰珂拨开人群，大叫着“让开让开”，把游客推得踉踉跄跄一阵咒

骂，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因为只有这样还能勉强找到沈索的背影。

沈索，我什么都不顾了，你还怕什么？

又跑了很久，真的很久了，沈索的身影早已不知何处，辰珂就那样毫无目的地奔跑着，好像沈索就在

他的前方一样，可是呢，沈索，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辰珂拿出手机使劲拨那串号码，可是

接到的语音提示却是冷冰冰的“已关机”。他觉得喉间堵得难过，简直疼极了，慢慢的，他停下脚步

，抬头望，天空，云朵，四周的建筑，无一不在旋转，晃得他头晕极了。他伸出双手捂住脸，弯下腰

去，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紧了，疼成一片。

“我的年纪在这行当中算大的了，那些老男人只喜欢吃嫩草，而且我也不想再做这份职业了，赎身的

钱只剩一点就凑齐了，可是你看我的样貌，还有谁会为我出钱。你包养我，我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实

质性的关系，我可以帮你做家务，你就当聘了个保姆。如果你同意，那么交易成功，我告诉你地址，

如果你不同意，我马上就走，你自己看。”

“像我这样的打扮，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倒是无所谓，你呢？”

“脱鞋！脱鞋！我今天跪着擦了一天！”

“因为钟湛，所以你要认识我，对不对？”

“但我们不过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们也是一边和我做着，一边给自己的老婆打电话，开会啊，出差啊，什么理由我没听过。”

“你以为自己和他们不同？”

“就当我死了吧。”

“沈索！！！！”

辰珂大声地喊出他的名字，可是四周除了陌生的游客没有一张熟悉的脸，人们纷纷打量着他，带着惊

愕的表情。

“沈索！！！！”他喊着，声嘶力竭的，“你出来，你听我说！！！”

没有用，他向每一个角落望去，没有，沈索不在。

可是辰珂却像是认定沈索在这里一般，就这样大声呼喊着：“沈索，你别躲了！不论你躲到哪里我都

会追到哪里，你别躲了！”

人群安静下来，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沈索，我错了！不会再有别人了，不会了，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就一辈子不回去了，一辈子待在这

里！”

“沈索，以前我心里太乱，所以什么都看不清，可是现在都没有了，我只想见你！我只要你！只有你

！”

“沈索，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优柔寡断，总是不敢正视自己，总是伤害了一个又一个，我不能再犯过

去的错了！沈索，我现在没有什么不敢的了，我爱你！我可以告诉天下人，我爱你！沈索！”

“沈索，我给得起你这个希望，你相信我最后一次！就这最后一次！”

“沈索，我现在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没有你的日子，我是再也过不下去了，我们不要再彼此折

磨了！”

“沈索，我爱你！你听见了吗，我爱你！”

“沈索，你出来，沈索！”嗓子哑了，眼泪充盈了整个眼眶，眼前什么都模糊地看不见了，“沈索！

！！你出来！！！”

“沈索！！！！”

最后一声喊出来，辰珂像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蹲下去，心脏绞痛成一团，为什么从头至尾，沈索都

没有出现。

他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沈索，你就像流水，在手中流淌而过，我以为你一直都在，但其实我一刻都没有抓住过。

“沈索，我快不能坚持了……”

辰珂蹲着，双手捂住脸，头痛欲裂，天与地啊，都在旋转。

人群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有阳光仍投射在斑驳的地面上，在墙角处留一半阴影。

过了一会儿，听见纷乱的脚步声，在这纷乱的脚步声里，夹杂着一个缓慢而特殊的声音，哒，哒，哒

，哒……

然后……

然后，辰珂觉得自己捂在脸上的手被另一双手握住，移开，然后看见同样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那样好看的眉目，那样温柔的眼神，那么熟悉，熟悉到让人那么有如心脏被撕裂了那般得疼。

“别哭了，”他说，“你是个男人。”

辰珂愣了一下，接着有些狼狈地笑了。

“我手机跑的时候摔坏了，你得赔我。”

“好……”辰珂轻声答应着，然后他似乎有些艰难的从裤子的口袋里掏着什么，这个动作持续了很久

，好像辰珂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一样。过了阵，一根亮闪闪的项链从辰珂的手心垂下来，吊坠是一把

精致的小锁，举在沈索的面前。

阳光淡淡的照射在项链上，折射出的光在身前男人的瞳仁里闪烁着。

“沈索，跟我去看午夜场的电影吧。”

后来的后来，沈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想，或许真的就像辰珂说的那样。

即使是沉疴，也终有良药可医。

——正文完——

番外：冷暖

早上起来的时候阳光是不错的，身边的人仍旧睡着，我“哗”一声拉开窗帘，让阳光缓慢的流淌进来

。

房间里散落了一地的衣服，我捡起衬衫来掸了掸，然后一边扣扣子一边去刷牙，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

清的哼《Autumn goodbye》。已是入秋的天气，风吹到腿上有微微的凉意，我低头一看，大腿内侧因

昨夜偷懒而留下的痕迹还在，忽然间觉得有些恶，干呕一声吐出了嘴里所有的泡沫。

简单的擦洗掉那些痕迹后，回房把裤子穿上，那个人懒懒地趴着，没有一点要醒的样子。

去厨房煎鸡蛋，煎完后用两片吐司一夹放在盘子里，然后又去帮他热牛奶，这一系列动作让我觉得很

居家，而且自己是不偏不倚的站在了“女性”的位置上。

所有的早餐准备好后，他仍是未醒，我不禁有些恼，回房跳上床骑在他身上，拉扯他两颊的肉，喊：

“李梓扬李梓扬，起床了起床了！”

他的眼睛睁开了，而后又眯成一条缝，嘴角上挑。他箍住我的双肩，把我横着放倒，然后将我紧紧地

搂在怀里，声音慵懒：“别动，让我再睡会儿。”

我一张嘴就碰到他的锁骨，于是我在上面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不行，快点起来，我饭做好了。”

他轻轻笑了声：“你真像我老婆。”

我和他坐在餐桌的两头。

喝完牛奶，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那牛奶本来是已经冷了的，我又重新帮他热了一遍。

“习惯吗？嗯……我说，这样的生活。”

我点点头：“还行。”

他同样也点点头，低着头看桌上空空的盘子和杯子。

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我知道他应该有什么话想说，于是便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那么，既然习惯的话，有没有想过，安定下来。”

我不禁失笑，望向窗外，一片落叶正在翻卷着下坠，秋就是秋，来得一点也不拖沓。“和你吗？”我

问。

他反问我：“有什么不好么？”

我摇头，态度不知是肯定还是否定，我说：“还没到时间，对我来说，太早了。”

“钟湛，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用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快半年了吧。”

“你之前有没有和谁这么久过？”

“你明知故问。”

“钟湛，那么你的意思是，你还年轻，你还耗得起，或者说，你还玩得起？”他的眉头微微蹙在一起

。

我有点心烦意乱，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来，点燃，然后慢慢踱到阳台上去。他不喜欢我在屋内抽

烟，不，其实他不喜欢我抽烟。

我仰望天，吐出一缕薄雾，在这样澄澈的秋的天空下抽烟，我觉得有点脏，不过，我挺享受。

身后有脚步声，他站在我的身后，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我，却被我回身轻轻推开，我说：“没错，

我耗不起，你要上班，我还要上学，而且，我们都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