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你双倍的误工费。”
“这也不是钱的问题……”再退后一步。
“刘先生,你难道忍心让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因为见不到孙子,终日以泪洗面吗?”
……
张哲图的手下本着坚持不懈的精神劝说了刘成三个多小时。最后,还是张哲图表示自己要吃饭了,才
把人悉数赶走。
人走后,张哲图和刘成的家里又是和往日一样的平静。
晚上,刘成依旧抱着抱枕,坐在张哲图的床上看泡沫剧。张哲图在收发着邮件。
“张哲图,你想你爷爷吗?”刘成突然问,这句话他也想了很久了。张哲图有时会跟自己聊到家里的
事情,而他的家似乎只有他爷爷一个人。
“挺想的。”
“那你怎么不回去看他?那个蔡经理说你爷爷非常想你。”
“……”张哲图把目光从笔记本屏幕移开,看向刘成,似乎想说很多话,但最终还是只是淡淡说,“
我吃惯你的菜了。”
一句千古名言说的好: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
谈话再次终止,刘成继续看他的电视剧,张哲图继续回他的邮件。
当被广告密布的片尾曲响起,刘成本该是起身回自己的房间。但今天他还是默默地坐着。张哲图疑惑
地望向他。
“张哲图,我明天去跟姨夫请个假。”顿了顿,刘成侧过头去看张哲图,“我陪你去。”
张哲图一时间有些小感动:“谢谢。”
“能和亲人多聚聚是种福气。”刘成摇摇头。他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八十多岁的老人也不知道能在
世间停留多久,他不想张哲图最后和自己一样后悔。
走之前,刘成还得先确认家里的煤气关了,电闸关了,门窗也关了。本来他还收拾了一大堆杂七杂八
的东西,都被张哲图又扔出了行李箱,最后只保留了几套换洗的衣服。
虽然没有细问过张哲图,但是想来也知道他家非富即贵,并且有雄霸一方的实力,住的地方自然要威
武雄伟、气势磅礴了。所以当张哲图告诉他到了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面前这座别墅好像……旧了
点。
等候着的女仆把刘成手里的行李拿了过去。
“怎么好意思让女孩子做这些。”刘成说着想要拿回来,却被张哲图阻止了。
张哲图告诉他:“这是她的工作。你帮她做了,她就只能被辞退了。”
没什么心思的刘成自然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歉意地向女仆笑了笑。女仆回了一个微笑,没有受两人交
谈的影响,尽职地做好自己的本分。
“爷爷,我回来了!”进入室内,张哲图喊,面上挂着急不可耐的表情。
相处了一段时间,刘成已经能从张哲图变化不多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上读出他的心理变化。在进入这栋
别墅开始,张哲图就放松了下来。这大概就是家给人的意义吧。无论外面遇到了什么,在家里就可以
放下一切,好好休息。
“大少爷,老爷在书房练字。”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人走过来,告诉他。
“谢谢你,萧伯。”张哲图立刻跑上楼去,带着兴冲冲的味道。
萧伯为刘成到了茶,和蔼地说:“大少爷很少带人回家。想必刘先生跟大少爷是至交好友吧。”
“谢谢。我们是室友。”刘成小心地接过茶。
“那便是了。大少爷的性格可不会随便跟人共处一室的。”萧伯笑得很欣慰,“大少爷有时是会固执
了点。能忍让的委屈你多担待点。毕竟他也不容易啊。”
固执?是独断专行吧。不过当着老人家的面,刘成是不会直说的:“不会。张哲图有时还挺好相处的
。”
萧伯听了放心了不少,回到:“你看我这年纪大了,也就唠叨了。”
“不会不会。我很喜欢听老人家讲话的。”
“是吗?我看你也是个好孩子。”
一老一少就这么聊开了。
书房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正在全神贯注地书写着一个繁体的“龙”字。这个字覆盖了整个桌子。当他收了
笔,自己欣赏了片刻,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爷爷,你这字是越练越神了。我都觉得有股龙气直面扑过来,压得我喘不过气呢!”
“尽瞎说!”张老绷着脸教训,不过眼里的高兴没有掩饰。
“对不起,爷爷。”张哲图看到面前这个老人,虽然只是四个月没见,但是本来所剩无几的黑发此时
已经全部消失殆尽了,他已经老了。“对不起总没有来看您。”
“傻孩子!”张老用力拍拍张哲图的肩膀,一脸慈爱地望着他,“比起你那个几年没见的老爸,你好
很多很多了。你这不是回来看爷爷了吗?啊?”
饭桌上,有四个人落座,分别是张老、萧伯、张哲图和刘成。萧伯作为仆人能跟主人同桌吃饭自然显
示出他地位的不同来,看他跟张老的相处模式,宁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好友。
吃饭时,没有人讲话。刘成想:张哲图“食不语”的坚持应该就是家里培养出来的。
饭后,仆人们收拾了碗筷。萧伯给四人泡了壶新茶。张老先是问了张哲图这几个月过得如何。
然后似是无意,却是郑重其事地提出:“哲图,你年龄也差不多了,该成家了。”
“爷爷,我还不想。”张哲图似乎早就料到张老有此一说,回答得很迅速。
“可是爷爷想把这副担子交给你挑。爷爷老了,挑不动了。”
看张老这次提出这个话题比以前几次认真得多,张哲图知道,恐怕逃不掉了。他伸过手去,拉住一旁
刘成的手,对张老说:“那我要娶他。”
静。
张老知道自己这个孙子有时候是行为怪异了点,这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不过,他倒还没想过自己的
孙子喜欢男人,而且喜欢到要娶一个男人。回头想想这跟孙子的成长环境似乎怎么也联系不起来。起
码,他的父亲是个到处播种的花花公子,对美女来者不拒。
不过,张老毕竟是张老,大风大浪见过,而且面对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所以并不会像别的家长那
样拍了桌子,宣告断绝关系。
“哲图,你让我想想。”张老留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开,去例行散步了。
刘成到了自己房间,看张哲图跟在后面,不快地说:“你别跟老人家乱说。我跟你又没什么。”
却不想张哲图一把上来,紧紧抱住了他。在体格上刘成必定是赢张哲图一筹的,但是,在被张哲图抱
住之时他是怎么也挣脱不开的。
“我不能保证以后,但现在我就只要你。爷爷会理解的。我现在最大的障碍是——你。”
现在的刘成当然明白“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一直没有接受张哲图。他有他自己的考虑,自己
的担忧。倒不是性向的问题,而是别的,很多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不了解张哲图。张哲图这
个人跟他以前所有接触的人都不一样,他的世界对自己而言是完全陌生的,这让人迷茫和恐惧。
这也是刘成答应跟张哲图回家的原因。他需要更多的了解这个男人。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有可能呢?
17.关于lord
一大清早刘成就起来,在厨房了忙活张哲图的早餐。
“小成,前些日子麻烦你照顾哲图了。”张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人老了就少眠,早起的张老听见厨
房有动静就进来看看。
回头看见是慈眉善目的张老,刘成礼貌地笑笑:“没什么。他付了房租的大半,我负责家务,这是应
该的。”
“有些事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张老随口这么一说。老人一辈子见多了为名为利而兄弟反目、朋友
间隙、夫妻相残的人间憾事。活到他这个地步,有钱有声望,也就只是祈求自己的子孙过得幸福安乐
了。
“恩。”
“小成,陪我这把老骨头出去走走。”张老说完就转身走了。张家一家子独断专行的性格看来是有遗
传的。
为难的看了下手头没有包完的饺子,刘成最后还是洗掉了手上的面粉跟了上去。陪张哲图的爷爷走走
,早餐误点他应该能理解吧。
张家这套别墅地处于郊区,周围绿化做得很好,再远一点还有大片的农田。清晨空气清新,在田间小
路上散步,是一件十分舒心的事情。
走去的路上张老没有说话,刘成也不好冒冒失失地提问。一路无言。
在回来的路上,张老温和地问:“小成,你愿意嫁给我那个不争气的孙子吗?”
……
这句话太劲爆了!刘成是怎么也没想到,张老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惊人。好直接……果然是张哲图的爷
爷,有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质。
“……这个……男人怎么好说嫁呢?”刘成只得尴尬地回答。
“那么你是想娶哲图了?这也不是不行……”长老边说着边煞有其事地思考起来。
“也,也不是……”刘成一听更是束手束脚,不知所措。
“那就是哲图自作多情了!”张老大叹一声,为自己孙子觉得悲凉啊。
刘成这次没法回话了。该说什么?“是”还是“不是”?跟在后面的刘成几次要说话,却还是被自己
硬生生憋回去了。
看着刘成进退维谷的纠结表情,张老也不再步步紧逼,闲适地走在前面,嘴角带着隐晦的微笑。
早餐后,张哲图就被自家爷爷叫进了书房。
在被逼迫写了一个小时书法,并且被批得一无是处之后,张哲图还是没忍住额头上直跳的青筋,压着
声音问:“爷爷,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恩?”特地把“重要”两字咬重,表达自己内心隐忍的不满
。
“我刚探听了一下小成的口风。”放出鱼饵。
张哲图立马来了精神,期冀地看向张老。
张老寻了把椅子,慢慢坐下,吊足了张哲图的胃口,才不咸不淡地说:“想知道?再练二十张字给我
。”
知道斗不过自己的爷爷,张哲图不得不继续拿起毛笔,刚要下笔,张老又加了一句:“写的不好我可
不承认。”
笔尖顿了顿,强迫自己心无旁骛地下了笔。
张老勉强验收了二十张字,才缓缓地说:“哲图啊,依我老人家看来,小成也不是完全没那心思。不
过,你还得加把劲儿。”
张哲图正思考着这话。张老背着手走到窗旁,望着自己打理半生的花园,感叹道:“这玫瑰繁殖了十
几代了,可惜,我是看不到自己的曾孙子出生了。”
“还有哲远呢。而且,只要你愿意,张法黎那些儿子都可以认祖归宗,他们中间一定有给你生了曾孙
的。”
张法黎就是张哲图和张哲远的生父。
张老摇头道:“哲图啊,我是为你想。虽然我儿子不孝吧,但起码还有你们两个孙子陪着我。但当你
老了,你该怎么办?”
“有成儿呢。”(此处注明一下,“儿”字读成儿化音。)
“你们俩总有人先走。”
“花钱请保姆吧。不过,如果成儿先走了,我可能又要天天打营养针了。”张哲图也觉得这是个问题
。或许可以收养个孩子什么的。但是,刘成工作挺忙,再带个孩子别累着他了。丝毫没有考虑到,带
孩子也该有他自己的份。还有大前提,刘成同意跟他过。
祖孙两人正聊着,萧伯敲门进来。
“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萧伯表情甚是忧心,“情况不太好。你们最好去看看。”
祖孙对视了一下,默契地一齐下楼了。
张哲远本人情况似乎还不太糟糕,他是被lord抱着进来的,此时已经被lord送进他自己的房间躺着了
。反观lord,衣服有多处被利刃划破的痕迹,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有些伤口还在流血,最严重的是左
手臂,结结实实中了一枪,整个人相当狼狈。不过,似乎正是因为这全身的伤口,lord散发出一种染
过血的戾气,原本的温和被凶狠取而代之。
“怎么回事?”作为一家之主,平时慈眉善目的张老在这种情况下收起了温和,浑身是不怒而威的气
势。
“是我的问题。”lord向坐在主座的张老跪下。
“我以为你的问题早已经解决了。”张老皱眉。他自然是知道lord以前是干什么的。那是世界上最古
老的职业。干那行的当然不容易全身而退,但一来lord自己懂得隐藏二来张家在这其中斡旋,按理说
,真有什么事也不该十几年后找来。
这时,萧伯走过来,告诉张老,张哲远只是受了轻伤不碍事,昏迷不醒大概是被人下了迷药。
“老爷,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绝对不会拖累少爷,拖累张家。”说完,lord就拖着自己受伤的左臂起
身,准备走人。
“站住。”张老喊住他,lord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张老倒没有愤怒的意思,“老萧,带他去把伤口
处理一下。伤养好之前,不许放他走。”
“好的。”萧伯应下,走下去准备引lord走去他的房间。Lord长年跟在张哲远的身边,有张哲远住的
地方,自然有他的痕迹。
而lord却是纹丝不动,他直视张老的威严,拒绝到:“我必须离开。他们会追过来。”
而张老却干脆没有理他,转身上楼去了。
最后还是萧伯劝解,说:“无论如何,先把伤口处理了。在中国,就凭你这枪伤就得被盯上。”
Lord被萧伯说服,默默跟着去房间里处理伤口。
拒绝使用麻药,lord让萧伯用最古老的法子取出了子弹。看他冷汗层层却是面色如常,萧伯想来当年
的楚霸王刮骨疗伤也不过如此吧。
“当~”掺着血的子弹被扔到了铁盘里。
萧伯松了口气,拿了消过毒的绷带给lord包扎起来。萧伯年轻的时候,没少干这些事,自然手法熟练
。说起来这还是张老的功劳。
张老年轻的时候就是张哲图和张哲远的集合体,有前者的阴险多筹划更有后者的热血易冲动,三天两
头跟人拼命,惹来一身的伤。萧伯从幼年起就看着笑得爽朗的大哥哥不停受伤,想做点什么的孩子就
选择了学医,学成之后就跟在了张老后面。一直到现在。
“lord,你别闲萧伯多嘴。你的事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事了。”见lord想要反驳,萧伯加重了手上的力
道,做医生的当然清楚哪里最能给人痛觉刺激,他接着说,“二少爷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几乎从来没
有离开过他。你这一走,你觉得他会怎么样?别急着回答。”
萧伯给lord包扎好了,放下工具,让女仆把东西带走。关了门后,他才继续说:“再说,就你对二少
爷无法割舍的感情,对方能不好好利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