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我回去可要好好坑下玄染。”许景桓转过脸抱怨道,顺便掩饰住自己的脸红。
“辛苦你了。”段琮的气息打在许景桓的脸上,吹得那人心一阵痒痒的。
“你拿着那剑干嘛?”许景桓又问了一遍。
段琮挑起他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唇。许景桓诧异。
血腥的味道从他嗓子里涌了出来。
心脏传来撕裂的疼痛。
许景桓闭上了眼,抑制住了要涌出的泪水。
滴答滴答,是他的血液滴到地上的声音。
双腿无力,许景桓身体向前倾,倒在了段琮的怀里。
段琮拔出了戳穿许景桓心脏的青铜剑,眼里扫过一丝狡猾。
远处站着一个老头静静地看着他们俩。
段琮温柔地把许景桓放在了地上,咬着他的耳垂说:“千万不可轻敌。”最后在他额头烙下了一个吻
。
段琮转身,对着那个老头说:“刘叔,我们走。”
“好的,少爷。”老头微微鞠了一躬。
两人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一颗晶莹的泪花顺着许景桓的眼角划了他的脸颊。
8.前世(一)
刚搬到若水镇三天,我……就迷路了。
三天前,师父带着我和溯白来了若水镇,师父说这里不仅风景秀丽而且很干净。干净的意思说白了是
没有恶灵或者鬼怪,最多有些人兽无害的山鬼或者小妖精。师父还说,这里之所以干净是因为小镇后
面的山上有一个破旧的山神庙,里面的那尊神像净化了不少怨灵。
早上的时候师父令我上山去采药,徒步走到到山上的时候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上,挖了一下午莫名其
妙的菜根之后,我发现一件事——我迷路了。这山看起来一点都不大,有一面还正对着小镇,我以为
只要顺着山往小镇的方向走就不会迷路,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我一个劲地找着草药没怎么看路,现在
竟然绕道山的另一边去了。我尝试过顺着一个方向走,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我还是没有看到小镇的
影子,我猜想我不是走错了方向就是中了妖怪的阵法,两者是一样的糟糕。眼前一直都是树木树木还
是树木,阳光穿过绿色的叶子透了下来,秋天的阳光一点都不炽热却燃起我心里那片不安与焦躁。
腿酸了不说,时间也在行走的步伐间一点点流逝。天快黑了。在山上,天黑了很可能就意味着死亡,
在夜晚里活动的东西天知道有多少。
十六岁,在镇上已经算不小的孩子了,所以师父这么放心让我一个人上山,我却在第一天就辜负了他
的期望。有点后悔走的时候没有叫上溯白,原先我还希望自己背着一筐药回来嘲笑那个只会睡觉的白
痴,现在看来可能性不大,我能活着回去就是万幸。我一直觉得溯白笨手笨脚的就是个累赘,但再怎
样说,遇到猛兽的时候,要死也有个垫背的。
背上药框越来越重,腿上像绑了称砣一样有千斤。我不想坐以待毙,但是我真的走不动了。找了块石
头坐了下来,我决定休息片刻,再在天完全变黑之前找到下山的路。
坐在石头上望着天空,左前方的一缕白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看样子是炊烟?难道有人家?不可能,山上怎么可能有人家。那就只可能是妖怪了。妖怪我见过不少
,好的坏的都见过,既然师父说过这地方很干净,那妖怪应该也不坏?说不定它会告诉我怎么下山?
天色真的不早了,我只能横下心赌一把了。
走到那附近才发现,那里原来是个神庙。
屋顶的瓦片没剩下几块,草草用树枝架在上面,里面的白烟穿过树枝飘了出来,红木门上面的油漆几
乎褪成了褐色,透过残破的纸窗,我看到屋里有个人影。
“请问……”我提高了音调,等着里面的人答话。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半新的衣服的男人,身上比我想象中的要干净,他坐在一个火堆前,正兴致勃勃地
摆动着一只被烤熟的野鸡,没有理我。
“喂……”我又叫了一声,往里面走了几步。那人一直低着头摆弄着野鸡,几缕褐色的头发垂在耳边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我真的有些不耐烦了,再不往山下走就来不及了,我可不想死在这里。看这家伙这样,应该是个山鬼
之类的,说不定长了一张吓人的脸?我不禁捏紧了口袋里的咒符,随时准备贴在他头上。
“咳咳……”我又走进了几步,男人终于抬起了脸。
男人看上去二十左右,他的脸很干净,看上去很舒服,他对我礼貌的笑了笑,露出了红色的双眼。
我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真的是妖怪!明明长得跟人类一模一样,但是红色的双眼暴露了他的身份。
“吓到你了?”男人眯着眼笑了笑。我一脸怀疑的看着他,手里捏的咒符已经被汗水打湿。
“怕我的话就出去,看你是第一次进来的份上我放你一条生路。”男人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牙齿。
狐妖?不知道为什么我脑袋里蹦出了这两个字。
男人把野鸡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串在树枝上烤了起来。
“出去吧,我今天有鸡吃,不想吃人。”男人看都没看我一眼。
如果真的是狐妖,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他的耳朵和尾巴?我上前走了一步,想看个究竟。
见我没有离开的意思,男人看了我一眼,指着他自己说:“我是妖怪,你不怕我吗?”
“我是道士,我为什么要怕你个小妖怪?”我瞪了他一眼,厉声道。
男人继续笑:“小妖怪,这可是我听过最有趣的说法。”
“哼。”我趁他不注意,上前走了几步,抽出咒符就准备往他脸上贴。
咒符刚一抽出来,还没碰到他的脸,我的手腕被男人抓住提到了鼻尖处,他趁机抓住了我另一只手,
用绑野鸡的绳子把我两只手绑在了身后。
“你这是要干嘛?降妖吗?”妖怪冷笑了一下,“省省吧,咒符对我没用。”
妖怪挑了挑眉毛,凑近我的脸:“看上去挺嫩的,口感应该不错。”
他的舌头舔上我的脖子:“味道很好,只可惜今天晚上已经有鸡肉了。不如你先吃了鸡,然后我再吃
了你?”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我自认倒霉,这妖怪本来没想吃我的,都怪我手贱,
在师父那里学了几招就忍不住想试试,没想到第一次就碰到个厉害的妖怪。真的会被吃掉吗?明天师
父看到我的那堆白骨他会替我报仇吗?一想到我再也见不到师父了,见不到溯白了,我鼻子一酸,眼
睛蒙上了一层水汽。
妖怪舔了舔我的嘴唇,咬咬我的脸蛋,在我脸上厮磨了半天,:“其实我没吃过人,人肉应该生吃还
是煮熟了再吃?”
我心里一喜,原来是只连人都没吃过的小妖,我的气势陡然上升,挑起下巴用鼻孔看着他说:“果然
是个小妖怪,大爷我刚才只是想试试你的本事,所以对你手下留情没有动真格的,还不快放开大爷!
”我瞪了他一眼,接着说,“再说人肉有什么好吃的,鸡肉才是美味啊!”
“嗯,嗯,鸡肉确实美味。”这蠢妖怪妖怪竟然跟着我点头,思考了一会便解开了我手上的绳子。
原来这家伙是个白痴,妖怪的智商果然就不高。用我的花言巧语哄哄他,估计他就会送我下山了,说
不定还把烤好的野鸡送给我。
首先要先发制人,我说:“喏,野鸡烤好了,一起吃吧。”
“哎,差点又烤糊了,”男人取下野鸡,很自觉地分了一个鸡腿给我,“你不怕我?”
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我为什么怕你?”
男人有些失落地低下头:“镇上的人都怕我,说我是妖怪。我父亲明明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我怎么
还是妖怪?”
“没事没事,我是才搬来的,我不嫌弃你。”得了别人的鸡腿,所以要说好话,吃人嘴短嘛!你爹不
是妖怪,那你娘一定是妖怪。
“哎。每次来这里的迷路的人都这样说。”男人又叹了口气。
“呃,”我一愣,“没事,我师父是有名的道士,他说不定可以帮你做几个法术,来掩饰你的眼睛和
牙齿。”
“真的吗?”男人很开心。
“真的。”我看着他说。
“你真的没有看到我的耳朵和尾巴?看来我快成功了。”男人面露喜色,“只是这眼睛很难处理。”
原来这妖怪把耳朵和尾巴藏起来了,我是说怎么这么奇怪。
“你带我下山我就让师父帮你。”
“你师父不会杀了我吧?”男人有些不放心。
“不会的,我师父人可好了。我都是被我师父好心收留的孤儿。”
“这样啊……”妖怪看我的眼神温和了下来,是同命相连的缘故吗?
“我叫许景桓,”我伸出来了满是油腻的手,“你叫什么?”
“我是段琮。”
妖怪的手心暖暖的,我捏着他的手笑了起来。
9.前世(二)
吃完野鸡之后,天已经黑了好久,段琮在我面前舔着他的指尖,似乎在回味鸡肉的香嫩。看着他似乎
没有带我下山的意思,我小心地问道:“那个……”
男人抬起了脸,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光,我心一惊,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
说:“不是说好了我们一起下山吗?”我特地强调了一下是“我们”而不是“我”,以表示诚意。
男人拍拍自己的脑袋,笑了起来:“野鸡太美味了,我还真的把正事给忘了。”
男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地上的残局,拍了拍手走出了庙宇,我连忙背起放在地上的药框,跟上他的步伐
,生怕再次迷路。
山里的夜晚有些可怕,树影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惨淡。黑暗里时不时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睛,一晃神,又
消失不见。泥土上似乎还残留着动物的血迹与毛发,空气里的血腥味混杂着树木的清香,奇怪的气味
刺激着我的神经。我不敢离段琮太近,他给我一种不安的感觉,像是只披着人皮的野兽,即使他内心
的狂躁与野蛮被掩盖的很好,表面上波澜不惊,但他眼里的那丝异样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我也不敢离
他太远,怕一个人落单之后被山里的野兽袭击。提心吊胆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紧握住药
框背带的双手开始发酸,两腿开始打颤,不好的预感看似要应验了——这路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我上
山的时候,从山底到山腰只用了一个时候左右,如果不是我找药材的时候到处打转,理论上来说下山
用不了一个半钟头,非要算上我走错路的时间,撑死两个半钟头可以下山,并且,按理来说,走一个
钟头之后就应该可以看到山下的小镇。我觉得我已经跟着这妖怪走了快一个钟头多了,而我眼前的景
物只有树木、树木还是树木。我相信我一定是被他骗了,但是他领着我乱转是要干什么?
脚下逐渐拉开了和段琮的距离,我开始越走越慢。
前面的男人注意到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停下步子对我说:“累了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好!”将计就计,我顺势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我揉着酸疼的小腿,垮着张脸,嘟着嘴说:“段琮,还有多久才到村子啊?这为什么跟我来的时候那
条路不一样?”
妖怪坐在了我的旁边,他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你东走西走,走错路了,肯定跟刚才的不一样了。
”
“但是师父说上山只有一条路啊!还说我绝对不会走错。”我并没有挑明矛盾的想法,只想旁敲侧击
地提醒他不要耍花样。
男人红色的瞳眸衬着月色,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一字一顿地对我说:“那就让你师父带你下山。”
他认真的表情透露出几分愤怒,似乎对我的怀疑表示不满,看来我误会他了?
一阵山风袭来,树木扭动着腰肢发出沙沙的声响,风吹起我额前的刘海,有些凉,我不禁打了一个寒
战。
“冷吗?”男人挑眉。
“嗯。”我应了一声,搓了搓手掌,秋天的风真的有些冷。
男人起身,对我伸出一只手:“那就继续走吧。”
妖怪的手真暖!触到他手掌的那一刹那,我想到。
刚在男人身后刚走了几步,又一阵山风袭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轻微的血腥味,树枝晃动的也比刚才
剧烈。
段琮停下了步子,对我做了一个止步的动作,我满心疑惑地停下了步子,问道:“怎么回事?”
“嘘——”男人白皙修长的食指贴在了唇边,侧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树梢发出的沙沙声此刻显得格外的诡异,我感到那满是血腥的空气围绕在我身边,舔舐着我身上的每
一寸肌肤。段琮静静地站在我身边,屏住呼吸像是在聆听着什么,他眼中的血色只闪烁了片刻,不一
会儿黯淡了下去。
风停了,血腥味立刻消失。
“走吧。”段琮说。
我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走吧。”段琮又说了一遍,转身握住了我有些冰凉的右手,拉起我往前走。
男人掌心的温度顺着冰冷的手臂传到了我的心里,暖暖的,让人不想松手的温度。
真被你吃了,我也甘心。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意识到两人这样牵着手有些不像样子,我想抽出
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那人拽的紧紧的,怎么都抽不出来。我有些想笑,任男人牵着我的手,两人一
前一后地在山里走着。
“到了。”
快要睡着的我被段琮一句话惊醒,眼前是个残破的山洞。
“啥?”我的心一沉,他不会真的要吃了我吧?居然把我带到他的窝里来。我松开了他的手,站在原
地默默地看着他。
段琮继续拉着我的手往山洞走:“不想死的话就跟我快点进来。”
“???”我将信将疑地跟着进了山洞。
天然的山洞不是很大,里面很干净也很干燥,里面摆着两张椅子、一个小方桌还有一张木床。没有血
迹、没有尸骨、没有毛发、没有腐臭,跟我想象中妖怪的家差得很远。
这难道是这妖怪的家?
“嘴巴张这么大干嘛?要吃我吗?”段琮露出两颗小尖牙笑着说。
“你的窝?”
“嗯哼。”段琮看起来挺开心,在自己床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会有家具?”我摸着木桌,坚实的触感,细腻的黑漆,没有一丝裂痕,家具质量很好。
“我爹可是段府的少爷。”段琮看着我,“不介意的话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说,明天早上送你下山。
”
“可是……”我非常不解。
“没有什么可是。想死的话就出去,找死的话不如让我杀了你,顺便让我尝尝人肉的味道。”男人说
完之后,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呆在那里干嘛,站着不累吗?过来坐下吧。”男人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