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追月。”
“我看他的脸色有点异常……”纤雨说,“好像身上带蛊的样子……”
“蛊?”
“其实就是一种毒啦,不过是活的。会寄居在人的身体里。”纤雨说,“我妈妈以前就研究这个的,
在我们苗族,被称为蛊毒。不过,在这里应该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可能是我看错了。”
唐骏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在意。
“你,你今晚想吃什么?”纤雨问。
“都一样,你看着做吧。”唐骏说。
“哦……”
“对了,纤雨,”唐骏突然说,“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照顾
我的父母亲。”
“你赶我走?”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误会。”唐骏说,“我们家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其实哪里请得起保姆?以
前,有个朋友一直为我出资,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用不起你了,纤雨。真的很对不起。”
纤雨舒了口气,笑道:“难道你朋友没有告诉你,他帮你们付了整年的工钱吗?”
“啊?”唐骏一惊,“是,是吗?”
“是啊,所以你就不用为钱担心了啊!”
“这样的话……”唐骏说,“那我放你几天假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那阿姨和大叔怎么办?”
“我会照顾他们的。等我的伤完全好了,需要出去工作的时候,再请你来。”
“你……你还要做保镖吗?”
“呵呵,我也只会做保镖啊。”
“那个工作不好干吧?”
“没什么,习惯了就好。”
“我不需要休息,”纤雨说,“你就好好养身体吧,养好了才能好好工作。”
“纤雨……”唐骏还想说什么,纤雨已经转身跑了出去。
庄美云其实已经在门外偷听了很久了,此时见纤雨出去,她才满面笑容地走进来。
“妈,您今天好点了吗?”
“我每天都很好,”庄美云拉住儿子的手,“孩子,觉得纤雨那女孩儿怎么样?”
“挺好。”唐骏淡然说。
“那你要积极一点啊!”
“积极什么?”唐骏莫名其妙。
“去追她啊!”
“什么?”唐骏抽回手,“您不要胡思乱想了,妈!”
“男大当婚,女大……”
“好了!”唐骏打断她,“不要再提这种事了!我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一个人
挺好的,不要再拿这种事情烦我了!”
“骏,你,你是不是还忘不了智?”
“有的人,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遗忘……”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庄美云深深叹了口气。
慕容家大厅里,回旋着优美哀伤的音符。
慕容智手臂上缠满了绷带,端坐在洁白的钢琴前,十指如飞,边弹边唱,非常投入,非常动情。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首曲子了——会有天使替我去爱你。
我想我的脚步已不能停要去山顶看很美很美的风景我只是遗憾再也不能和你去聆听那支会孤单很久的
风铃抱歉我不能带你去远行如果想我了就看天边最亮的星星我只是遗憾我的温暖你再也不能感应……
慕容行和慕容谦从楼梯上走下来,看见智在弹琴唱歌,他们都放慢了脚步。
“好悲伤的曲子……”慕容谦说,“就像一个美丽的遗言。”
慕容行拍拍他的肩膀:“去拿我的长笛。”
慕容谦答应一声,一会儿就拿来了银色长笛和一把金色小提琴。他把长笛递给三哥,抬起小提琴,抵
在锁骨上,随着调子吟唱了几句,便拉动琴弦,自然地随了上去。
慕容行拿过长笛,在手上潇洒地转了个圈,贴近唇边,也准确无误地随了上去。
钢琴声,小提琴声,长笛声优雅和谐地交织在一起,再配上三个男人出尘拔俗的容貌和气质,就像一
场天堂演奏会。
老爷子和慕容夫人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三个儿子,禁不住相视一笑。
“长治,原谅智吧,别再锁着他了,看他们兄弟三个在一起,多好啊……”
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但愿他是真的回心转意了。”
60.毒发
唐骏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吓了他一跳。
这个手机除了智以外,几乎没有人打。所以这些日子,它一直非常沉寂,唐骏几乎忘记它还还会响呢
。
他看了看号码,很陌生,不是智,便按下接听键,低声喂了一句。
“唐骏!”电话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急迫,几乎是在喊,“你快过来,追月不行了!他得了急病,肚
子疼得满地打滚!他无论如何不肯去医院,却举着枪要自杀!你快过来啊,我撑不住了——”
“你是谁啊,追月在哪里!”唐骏紧张地问。
“我是慕容谦,在海边别墅!”
“好,你千万看住他,我马上过去!”唐骏挂了电话,就往外跑。
“峻哥,你要出去吗?”纤雨看他神色匆忙,有点奇怪。
“嗯,追月病了,肚子疼得满地打滚,我去看看。”
纤雨回忆了一下那男孩亮得异样的眼睛和白中泛青的脸色,笃定说:“他应该是蛊毒发作了。”
“会有这种事吗?”唐骏喃了一句,一把拉过纤雨,“不管是不是,你先跟我去看看。”
两人打了车,一路催促着司机,把车开得婉若游龙。驶进别墅前的花园里时,因为转弯太快,差点与
对面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撞在一起。
唐骏和慕容智几乎是同时下了车。
久别重逢,他们的目光似是粘在了一起,久久无法分开。千言万语就在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纤雨看着他们二人的表情,心里一下就明了了,同时也凉透了。
只有爱人,才会有那样深情疼痛的注视。
追月的惨叫声传了出来。
两人同时一怔,不约而同地朝大厅里跑去,纤雨跟在后面。
大厅里的情景,让他们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追月疼得死去活来,不断地挣扎翻滚,嘴里吼着:“把枪给我,给我——”
慕容谦满脸都湿透了,泪水混杂着汗水。他蹲在地上,想抱起追月,又不断地被追月挣扎着的手脚踢
倒踹翻,狼狈不堪。
在他们不远处,一把手枪躺在地上。追月努力想拿到枪,但剧烈的疼痛让他把握不住方向。
“追月,你这是怎么了!”唐骏扑过去,一把扶起追月,紧紧搂在怀中。
追月睁开紧闭的双眼,看到他,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他大口喘着气,身体不断地痉挛:“唐……唐骏
……杀……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杀了我……我受不了了……求求你……”
“你会没事的,追月!你会没事的!”唐骏的声音都颤抖了,“我们去医院!我们马上去医院!”
“我去开车!”慕容智抬腿一按往外走。
“不……”追月呻吟着,“不……没用的……医生救不了我……”
“那谁能救你?你告诉我!”唐骏大声叫。
“我……我义父……我义父有解药……但……但……但我不去……我死也不去……我,我不想再杀人
了,唐骏……我,我不想……再……再杀人了……让我死吧!让我……死……”
“他用毒控制你吗?”唐骏说,“他是不是用这种毒控制你?”
追月惨叫着点头。
唐骏回头看向纤雨:“你还站着干什么?快来看看他!”
纤雨本已吓呆了,此时听见唐骏朝她吼,她才恍悟过来,连忙跑过去,抓住追月的手腕,探他的脉搏
:“这样不行,你们得把他绑起来。”
慕容智闻言,连忙拿过一条床单,几下撕成细条,与唐骏一起,麻利地把追月绑了起来,又把他抱起
来,放在床上。
追月在床上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弹着身子,扭动着。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一直流到衣领子里。
慕容谦心疼地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他不断地安慰着他,自己却急得泪流不止。
纤雨号了脉,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眼底的血色:“我真的不是特别拿手,我不敢说我看得对不对……
”
“不管对不对,你快说!”唐骏说。
“我看他的症状好像是被下了金蚕蛊。”纤雨说,“这种蛊,是把十二种毒虫放在一起,让他们相互
撕咬,最后剩下的一个形态和颜色都会有很大的改变,状若金蚕,就是金蚕蛊了。这种毒虫一旦进入
人体,就会蚕食内脏器官,让宿主在剧烈的疼痛中死去。”
一席话把唐骏,慕容智和慕容谦说得毛骨悚然。
“那怎么办?”慕容谦问。
“追月,你通常多长时间发作一次?”纤雨问。
“三……三个月……”
“发作的时候,怎样才能得到缓解?”纤雨又问。
“义父……会……会给打针……打了……就立刻不疼了……”
“这就对了,”纤雨说,“其实他给的不是解药,而是一种让金蚕蛊进入休眠状态的药。”
“那你能配置吗?”慕容智问。
“配置倒可以,但是很麻烦,也很费时间。等我配置出来,恐怕追月就活活疼死了。”
“那怎么办啊!”慕容谦说,“就这样眼睁睁地看他被折磨死吗?”
纤雨也急得团团转,忽然她一拍手:“对了,我记得妈妈说过,金蚕怕冷,遇冷便蛰而不动。”
“快,抱他去地下室。”慕容智说,“这个季节的地下室,简直就像冰窖一样。”
唐骏抱起追月,就往地下室跑去。
慕容谦也跟着跑。
纤雨拉住他:“你去找些冷的东西,待会儿拿给他吃。”
“好!”慕容谦赶紧去了,不一会就拎着一袋子冰块进了地下室。
正如慕容智所说,地下室的温度非常低,唐骏和纤雨都冻得脸色青紫,浑身发抖,但追月却感觉好多
了。
疼痛大减,脸色也没那么蜡黄了。他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
“吃这个,”慕容谦拿一块冰给他,“吃这个会更舒服一点的。”
追月拿过来咬了一口,牙齿咯得生疼:“我,我说……别,别这么虐待我好不好?给个冰欺凌怎么样
?”
慕容谦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我,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去换!”
“好点了吗?”唐骏蹲下来,看着他。
追月点点头:“好太多了,只是……好冷啊!”
“这样恐怕不行吧?”慕容智看向纤雨,“虽然可以止疼,但是会把他冻坏的。”
“坚持两个小时,”纤雨说,“我去配药。有了药,就不必待在这里面了。”
“那你快去!”唐骏说。
“需要去中药店吧?”慕容智说,“我开车送你去。”
纤雨点了点头。
往外走了几步,慕容智又退回来,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唐骏肩上。
唐骏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拍了下唐骏的肩膀,便转身出去了。
两个小时后,药熬好了,纤雨把药端到地下室,一勺一勺喂给追月喝。
此时追月已经冻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了。一碗热热的汤药喝下去,让冰冷的胃稍微舒服了一点。
“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去了。”纤雨说。
追月深深看了她一眼:“大恩不言谢……”
纤雨笑了笑。
大约十多分钟,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小腹升了起来,通体舒泰,疼痛的感觉完全消失了。
这次慕容谦抢在唐骏前面,伸出双手,要抱追月回房间。
追月一把推开他:“我自己不会走吗?”
说着站起来,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出地下室。
慕容谦在旁边小心护着:“慢点儿,再慢点儿……小心台阶……”
唐骏和纤雨相视一笑。
“谢谢你!”唐骏说。
纤雨摇摇头:“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去买药的路上,坐在慕容智身边,她想了很多。看着那个男人沉静忧伤的面容,温暖恬淡的微笑,她
突然觉得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唐骏。唐骏是一座冰山,而他是可以让冰山上开出雪莲的那一缕阳光。
有的爱只适合放在心里,就像有的邮票只适合收藏。
她感到一种释然,虽然有无法抑制的悲伤和疼痛,但是心情却非常坦荡。她偷偷看了唐骏一眼,心里
说你一定要幸福,峻哥……
追月躺到床上,劫后余生般地叹息说:“真没想到,我还有摆脱控制的一天……”
慕容谦给他拉了拉被角:“你应该感谢我,不是我的话,你已经自杀了。”
追月轻轻蹬了他一脚:“好吧,谢谢你!”
“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纤雨说,“我只能抑制你的疼痛,但是我没有办法把金蚕蛊从你体内消灭
掉。”
“没关系,能让我不疼就行了。”追月不在乎地说。
“可是,如果让金蚕蛊继续留在你身体里,”纤雨担忧地说,“你活不过三十岁的。”
所有人都惊呆了。
“即使金蚕蛊蛰伏不动,也会散发毒素,使人体进入一个慢性中毒的状态。”纤雨说,“毒素积累到
一定程度,就会爆发。金蚕蛊的宿主,没有能活过三十岁的!”
“那你快帮他弄出来啊!”慕容谦摇晃着纤雨的肩膀。
“我说过,我做不到的。”
“你怎么会做不到!”慕容谦快哭了,“你怎么可以做不到!你能做到!你快说你能做到!”
“谦——”追月制止他,“能活到三十岁,我也是赚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