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什么意思?”老头盯着地上那写着血字的白纸琢磨。
“难道说这里是没办法出去的,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说话的男青年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看起来像是个企业金领。说话间他脸色白得跟地上那张纸差不多。
“或者说,我们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先死死再说?”玉米猜测。
“开什么玩笑,你个神经病!人都死了还怎么出去?!”男子破口大骂。
“不,他说的也许可行。”小孩说话非常老成,让玉米想起卡通片里那个名侦探抠男。
“喂,死小鬼,你脑子是还没发育吧?大人说话少插嘴,你懂个屁啊?!”“金领”完全不把这孩子当一回事。
“我、我想起来,我们完了……”突然那老头自言自语,神情惊恐而颓丧,就这样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了起来。
“想起什么?喔,我也想起了,冰箱里还有三只鸡没有吃呢,我还不能死啊!”玉米在关键时刻又神经脱线了。
老头站起来指着玉米怒吼:“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玉米委屈了,他没有开玩笑,他可是真心的啊。不过一看那老头的脸色,他还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完了完了,我们一个都别想活了!”老头还在哭丧着脸唠唠叨叨地念着,在这样的气氛中令人听了更加心烦。那“金领”男子终于忍不住了怒斥道:“草!你个老头别他M给我胡说!已经够烦了,你还在这添乱!”
老头也愤怒了:“你知道个什么?!我终于记起这个游戏了。这个游戏的禁忌除了在问完问题后,碗崩裂之前不能回头外,还有只有问问题的人才能看纸条,其他的人一律不许偷看。看完之后马上在十字路口把纸条烧了,还要把碗和粮埋进背阴的土里……我们刚刚都看了,这次完了、这次完了,我们一个都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老头反反复复说着这句话,就跟诅咒一般,令众人毛骨悚然。
玉米庆幸女学生没有醒来,不然听了这老头的话估计又得吓得再晕过去一回。
那孩子倒是越发镇定了:“反正都是死,不如就试一次。”
“试一次啥?”玉米不解。
“就试试去死。”孩子眼睛向上挑起望着玉米,眼神带着点挑衅,像是在说:你敢不敢?
玉米撇了撇嘴:“不就是死吗?你一个小屁孩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何况他还是狐仙呢,有什么可能一个人类敢做的事,他反倒不敢?
“你们两个疯子,要死你们自己去死,我还年轻我可不要死!”金领男子抛下这句话,就向黑雾弥漫的角落跑去。
这一次丛林里再没响起一点响声,也没有血腥气飘来。老头坐在地上看了一会,他也迈开脚步,似乎想要跟着那“金领”进入黑雾中。
现在十字路口只剩下小孩、玉米,以及晕过去了的女学生。玉米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学生问道:“她怎么办?”
小孩倒是直接,三两步走过去就是几个巴掌:“喂!醒醒!”
女学生终于悠悠转醒,可怜脸上早肿成了个包子。她刚醒来一时还迷糊着,搞不清情况,摸着疼得厉害的脸颊:“我脸怎么这么疼啊,嘶~对了,这是哪……”似乎终于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女学生一声惨叫,眼珠子一翻,眼看就要再次晕过去了。这次不待小孩出手,玉米“啪啪”就是两巴掌:“你先别晕啊!纸条上的字你也看到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吧?我和这小朋友打算自杀。你要不要一起啊?”这话问得还真诡异。
女学生这次倒是不晕了,只是流着眼泪拼命哭,也不吭声,似乎完全没听到玉米说的话。
那小孩接话:“要不然你也可以选择往外面跑碰下运气找出路。”
女学生还是抽噎着哭,完全不答话。
“刚刚有两个人已经跑到那边去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是生是死。我们要去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小孩说完话,也不管那女学生了。从地上捡着个板砖就往脑袋上砸,就跟电视上的江湖卖艺人表演头破砖块似的。只不过江湖艺人把砖砸破了,脑袋依然安然无恙,可这小孩砸得自己满脑袋是血,但一时又断不了气,遂又狠狠砸了几下,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似的玩命砸。
女学生被这血腥的画面吓得不断尖叫,大概精神再次崩溃了,清醒了没多久再次晕了过去。
玉米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我靠!真够狠的!果然男人就得对自己狠点……不过他还只是个孩子,不算男人吧?
那孩子回头满脸的血污,根本已经看不清五官了。他朝玉米招手:“你来砸我!”
玉米咽了咽口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哥、哥们,我这有小刀,你不用这么费劲啊……”
“靠!你不早说……”孩子说完这句话,眼一翻,断气了。
玉米想,兴许是被自己气断气的……
“小弟弟,你等等我啊~~”玉米喊着,一刀割在自己脖子大动脉处。由于累积了多年宰鸡的经验,他手法纯熟,一刀毙命,连一点痛觉都没有,他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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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喂!你醒醒!”
玉米耳朵“嗡嗡”作响,时候有人在喊着什么。同时,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在双重骚扰之下,他终于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啪!”脸上又是一巴掌。
原本还迷糊着呢,这回玉米是彻底清醒了,脸一偏躲过了小鬼的“降龙十八掌”。
“我醒了我醒了!别打了!”卧槽!有那女学生的前车之鉴,他可以想象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尊容。
“醒了就好,叫什么名字?出生年月日?出生地?”小孩拿着一本ipad在上面划了一下问道。
“玉米……不对,这是哪?我们得救了?”玉米环视四周,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办公室,而且是超级豪华版的办公室。宽阔、明亮、整洁,超大玻璃窗外是无敌海景,只不过那海里的水怎么是红色的?玉米趴在窗上仔细研究,这才发现那原来不是水,而是一片火海。
“这是地府……”孩子回答。
玉米马上回头:“不会吧?!我还是挂了啊?!”
19.半夜别搭公车5
小鬼瞄了他一眼也不回答,继续问道:“叫什么名字?出生年月日?出生地?”
玉米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但这孩子似乎得不到答案便不会罢休,他也只好乖乖回答:“我叫玉米,老家是大石村灵狐山,今年205岁……咦?这个问题我怎么记得之前有谁问过我啊?”
小鬼在ipad上划了几下道:“喔,是个狐狸精啊?寿数还没到,行了我喊人送你走吧?”
“啥?送我走?!”玉米莫名惊诧!送他走?送到哪里?别是送到哪层地狱吧?
“别啊兄弟!别送我走啊!看在大家难兄难弟一场,你就放过我吧~~”玉米抱着孩子的大腿痛哭流涕。
小鬼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喂喂,别把你的鼻涕擦在我裤子上。”嫌恶的语气。
玉米死赖着:“我不走我不走!”
小鬼忍无可忍,按下通话机的通话键:“叫小白和小黑进来!”
一分钟不到,办公室的大门便被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玉米一看,竟然还是认识的。
“呦。这不是老白家那只小狐狸么?怎么这么有空来找我们玩啊?”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子眉眼弯弯,给人一种他总是在笑的感觉。他旁边依然跟着上次的那个“黑社会”。
“玩你妹啊?有人会来地府玩的么?”玉米呲牙,靠!怎么在这也遇到这两个家伙?难道这里也是幻境?
小鬼朝两人努了努嘴:“还看什么?把他给我弄走。”
白无常摊手:“小崔啊,他可是老白的宝贝徒弟,我可不敢对他动粗。你别对人家这么粗暴嘛?看,都把孩子吓哭了。”
小鬼手一挥,手里边凭空多出了一支超大尺寸的毛笔,笔锋直指白无常:“我警告过你们多少次,叫我判官大人,下次再乱喊,我就炒你们鱿鱼!”
黑无常眼疾手快,将那判官笔推开,表情冷冰冰的。
白无常倒是无所谓的样子,笑容依然和煦如春风:“小崔啊,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可以理解。不过你爸老崔退休的时候可是有交代过我们要好好指点你、照管你啊。”
小鬼完全不买他的帐:“别以为搬出我家老头就可以压我,还不快把这家伙给我弄走?!”说着踢了踢死死抱着自己大腿的玉米。
“不走不走!我死也不走……不对,我已经死了,反正我就是不走,我不要下地狱我不要下油锅~~~~哇~~”那哭声真是惊天动地啊。
白无常失笑:“谁说要让你下地狱的?你阳寿还没尽呢。小崔是让我们送你回家。”
“啊?”玉米哭得双眼通红,脸都哭花了:“啥?你别骗我!”那他不是白哭了?
白无常上前摸了摸玉米一头乱毛,手感不错,难怪老白那闷骚喜欢摸小动物的头:“骗你干嘛啊?你再不回去估计老白就要大闹地府了。走吧,哥哥带你回家。”
崔判官挑眉:“老白?哪个老白?”太白金星?白娘子?姓白的实在太多了。
“白泽啊,你不认识?反正干我们公务员这行的,千万别得罪他。人家上面有人。”白无常手指了指天上:“他可是正宗官二代啊。”
玉米反驳:“胡说!我师父才不叫白泽,我师父明明就叫白居圣……等一下,你说我师父是白泽?那个通晓世间万事的白泽?”
白无常给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玉米暗吃一惊,不会吧?我怎么没觉得师父有这么厉害啊?不过这下他可算明白了,师父身上怎么既具有仙气,又有妖气,原来是神兽啊。
“不过嘛,你那个师父就是串儿,只有一半白泽的血统。所以他是知晓世事,但全都只是一知半解……啊~你干嘛咬人啊!”他话说到一半,就被玉米狠狠咬住了手。玉米牙口之好,看白无常手上的牙齿印就知道了。
“活该!让你说我师父是串儿!你才是狗呢!我咬死你!”说完,张嘴又要再咬。幸好黑无常这次眼明手快,狐口夺食,这才让白无常一双“芊芊玉手”幸免于难。
白无常躲在黑无常身后:“那个,你还是快回家吧?你师父该着急了。”
回家?玉米突然想起来:“对了,你们说我阳寿未尽,那么说我还活着,没有死?”他记得自己那一刀可是见血封喉啊,刀下鸡魂无数列无虚发,怎么可能自己还活着?
崔判官点了点头:“嗯。”
玉米又看向白无常。
“你当然没有死。对了,你怎么会在这?你师父呢?”白无常问道。
玉米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跟师父去找一个人,坐了一辆公交车,然后到了一个古堡,在里面参加什么破游戏,说一定要死了才能出来。我和小鬼……小崔就自杀挂了。醒来我就在这了。”
玉米说得不清不楚,白无常听得一头雾水,只得回头找崔判官解答。
“最近不是突然出现许多魂魄失踪事件么?这些年死亡率越来越低,地府生意也越来越冷清了。要是再继续丢失魂魄下去,我们吃什么啊?上头对这件事很重视,本官就亲自出马去调查了。”
白无常笑眯眯听者,心里却暗忖:其实是你自己新官上任想要立功吧?
崔判官可不知道这笑面虎心里的小九九,继续说道:“经过我一番调查,发现有一辆不存在的公交车会每晚午夜两点在G市郊区附近徘徊,上了这辆公车的人都有去无回。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所以本官以身犯险搭上那辆公车深入调查。那公车停在了一处黑暗的密林,那里鬼气很重,就连我这地府第一判官也看不出其中虚实。我在那密林里走了好久,一直没走出去。正当我疲累饥饿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老头,他给我指路说前方有一处富豪人家正在办宴会,我可以去那求救。并给了我一颗珠子,说是邀请函。本官自然知道其中有诈,也正中本官下怀,便过去一探。”
玉米明白了,想必李建就是这样被骗进古堡然后失踪的。
“后来我们在那古堡参加了一个吃粮的游戏,上面说只有死才能出去。本官有勇有谋,为了破案慷慨就义。等我魂入地府的时候马上就明白了。那些家伙摄了我们的魂,我们当时是魂体出窍的状态,所以自杀的是魂,我们根本没有死。”崔判官手指摩挲下巴,一副名侦探的样子。
玉米闻言却是一惊:“等一下?你是说我们当时是灵魂出窍?那我现在……”
崔判官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当然是魂啊?你以为一介肉身能进入咱们地府么?”
白无常也劝道:“既然如此,小朋友你还是快回去吧,魂离体时间久了你就再也回不去肉身里了。而且你师父这回找你该找疯了。”以老白对这徒弟的宝贝程度,这句话绝不是他夸张。
正说着,玉米仿佛听到耳边传来师父的呼喊声。
“玉儿!玉儿!小玉!徒儿……”
“师父!”玉米双眼含泪,他果然是太想师父了,这都出现幻听了。
“咦?不对。”那呼唤声越来越清楚,他正要侧耳细听。却突然坠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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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他今天都是第几次玩自由落体了?
玉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身来。却立刻被抱进了一个怀抱里。
“太好了,你回来了。”白居圣在他耳边喟叹。
玉米激动地回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抹在了他师父衣服上:“师父~~~~~”
20.半夜别搭公车6
白居圣紧紧将他搂在怀里,力气之大仿佛要将玉米镶进身体里一般。
玉米被挤得呼吸困难,他艰难地从白居圣怀里探出头来:“师、师父我没事……”
白居圣依然死死将他抱住:“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幸好小玉没事,他差点就急得闯进地府抢人了!他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懊恼过,为什么他不是一只纯种的白泽?为什么他对什么都只能知道一半,要是早知道会弄丢小玉,他是绝对不会带他一同前往的。
白居圣知道自己这样很不正常。以他淡漠的性格,别说为一个人牵肠挂肚、心急如焚了,就是要他多关注某个人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视线总是时刻关注着这只小狐狸,关心他、宠溺他、甚至为了他破例多接了几单生意,任意使用预知未来的能力可是非常折损修为的。
其实他也早就觉察到这个徒弟在自己心目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但他一直将之归为对小辈的疼爱,又或者对于宠物的宠爱。但是这一次当他失去小玉的下落,以为自己就要失去他的时候,白居圣终于从那如焚的心焦与强烈的不安中醍醐灌顶,骤然明白了,自己对他早已超越了师父对徒弟的关爱,他活了上千年怎么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