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怀里,手上传来的热度让他吓了一跳。
「好痛!停下来……大师兄,好痛……」小六的手胡乱抓着空中。
「小六,你快醒来,你在作恶梦……」君炎紧紧将小六抱住,他低声在小六耳边说着话。忽然间,他
的视线被一道红痕给吸引,他吃惊的望着小六脖子上的瘀青,虽然很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仍
能看得出当初下了多大的力道。
那是他下的手吗?君炎不敢置信的轻轻抚摸着小六的脖子。
他竟然下了那么重的力道!
他把小六的身子放平,床上的人仍在呓语着,君炎轻手轻脚的解开了他的衣服,眼睛所及之处没有一
处完好,他双手颤抖。
小六的背上布满错综的结痂伤痕,那些草割得他白皙的背上都是伤疤,触目惊心,君炎不由得跪在床
边,轻抚着那些伤痕,英俊的脸上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样对待小六,然而现在冒起的愧疚已经弥补不了什么。那夜疯狂的怒火都化成
小六身上丑陋的伤疤,每一个伤,每一个疤都带来不可饶恕的罪恶感。
蓦然他痛恨起自己的自私。
他站起身来,看见桌上放着的紫凤阳袋子,顿时想起了那朵紫色小花的效用,他起身拉开袋子,里头
有几株紫花,他拿出其中几片花瓣,赶往厨房去。
******
小六闭上眼睛,想的都在亭子那边看到的画面,浑浑噩噩的,伴随着闷痛睡去了。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还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挣扎着,模模糊糊的又梦见那晚发生的事情,君
炎压着他,捏碎他的手腕,说的话让他无法遏止的想流泪。他满身是汗的惊醒,发现那只是一场梦。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心了,亭子那一幕却依然不能让他心如止水。不管心中再怎么翻腾,也已经流不出
泪水了,他好想这样一死百了,就可以忘却心中的痛苦。胸口那阵酸楚,让他想起君炎早已不爱他了
,他搂着红月溪腰身的手就说明了一切。
而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血统原来这么惹人厌。
他以为君炎从来都不在意,可当他最害怕的弱点被他踩在脚底下狠狠践踏的时候,那一刹那忽然让他
如此自卑,他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是狐族的人。
只要这些讨厌的特征都不见。
小六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便又黯沉下去。
他闭上眼睛,右手轻轻摩擦着左手包裹着的地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再次睁开双眼时,眼里已然是一片透澈的清明。
******
君炎拿了冷水,丢了几片花瓣,缓缓的等着水煮开,一边拿出陶碗。
他小心翼翼的将热汤端出厨房,往小六的房间走去,这汤还有一点清香,闻起来沁透心脾。
君炎仔细的端着汤,一滴也不敢洒出碗外,他慢慢踱步,推开了房门。
「小六?」他轻声地问着,但是房间却没有任何人的声音。
君炎环顾四周,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空气中似乎有点血腥味,不好的预感让他寒毛竖立,似乎太安静
了一些。
「小六?你在哪里?」他又问了一次,空气中浓厚的血味越来越明显了。
君炎走向前想将汤放到桌上,但他的手却不住的颤抖,汤匡啷一声掉到了地上。一种透澈的冷感缓缓
的从脚底升起,让他不断颤抖,他眨眨眼,才确认这些是真的。
他呆站在床前,做不出任何的反应,眼前的鲜红刺痛了他的双眼,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小六倒在床边,但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的时候发现。
木桌将他挡住了,他绕过去,看见小六原本毛茸茸的耳朵此刻真的是软垂下来,两边都在流血,血顺
着他的脸颊流下,一滴一滴的滴到地上。
其中一只耳朵已经被割开一半,血肉模糊的垂挂着,几乎要断掉。
他的左手握着自己的尾巴,尾巴靠近身体的地方被切的一片血腥,原本光泽的棕色毛发都染上了鲜血
,湿淋淋的黏在一起。右手则拿着一把锐利的小刀,刀上染着血。
现在他两手垂落在身边,身体底下有一大滩的艳红,那些是从尾巴流出来的,其中一部分和着脸上滴
下的血。
小六美丽的脸现在没有一丝血色。
君炎颤抖着手,猛然冲上前去,他抓住小六的肩膀,鼻间窜进的血腥味让他一度失神,没办法接受。
「小六!」他狂吼着,但是小六却没有清醒。
他的头往后倒去,苍白的脸和鲜血形成明显的对比,君炎捧住他的脸不断大喊,小六也只是任他摇晃
着没有反应。
君炎的吼叫引来震南馆的师弟们,大家一进来都被小六凄惨的样子吓得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一回事?」宁仁颤着声问,他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
君炎痛心疾首的抱住小六,小六的尾巴是他的致命伤,一旦受了严重的伤害就会让他失去性命,现在
尾巴却流了这么多的血。
「小六的尾巴……」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都知道小六的尾巴非常重要,现在的创伤足
以让他致命。
「大师兄,小六流了那么多血,会死的……」宁仁哭着说。
「闭嘴!他不会死的!」君炎红着眼大吼,他的心里乱成一团。
小六绝对不会死的,小六怎么可能会就这样离他而去……
「唔……」忽然间小六的嘴里逸出呻吟。
君炎睁大眼睛看着他,「他还没死!」
他焦急的把小六放到床上,一边把小六手中的刀丢到一旁。
所有的人都围了上去,大家手忙脚乱,但是谁都知道,没有极好的药是救不了小六的,狐狸尾巴需要
非常少见的药草医治才能愈合,这些在师父教他们辨识药草的时候,大家就都知道了。
钱并不是问题,问题是药草应该要上哪去找?
「大师兄,这镇上唯一有可以救小六的药草的,是元铺。」曹敏看着君炎。
君炎和小六之间的关系,说起来并不明显,但也绝对没有低调到让人无法知情,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罢了。
最近元天离的出现似乎破坏了君炎和小六之间的感情,尤其是红月溪住在震南馆的这一个月里,小六
受伤的事情就在师兄弟之间传开了,震南馆又不是什么大城镇,一个小小的消息要传开是非常快的。
这一个月曹敏来看过小六许多次,他身上的伤,并不是被打了几个巴掌这样就能解释得清的。
君炎抬起头来看了曹敏一眼,随即站起身来。
「我去找他。」他说完话,就拔腿狂奔而去。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依然散布不去,小六的血色越发惨白。
「坚持着,小六。」
宁仁握住他的手,开始替他止血。
******
君炎使出全力施展轻功,他失去一贯冷静的作风,当落到了元铺的前方,一旁的镇民被他吓得倒退了
好几步。他走上前去扯住一个男人的衣服将他提起,眼神冷冽,杀气腾腾。
「元天离在哪里,给我说!」他的音调诡谲低沉,他手上的男人被他掐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痛苦的挣
扎着。
就在他准备将手里的人丢出去的同时,君炎的鼻间传来了香味,他厌恶的转过身去,将手里的人一推
,那人便摔了个四脚朝天,连滚带爬的逃到元天离身后。
元天离的眼中满是讥笑,君炎恶狠狠的瞪他。
「哎呀!是什么风把你君公子给吹来了呢?」他手里拿着一把暗金色的扇子,上头绣着三朵艳丽的花
,缠绕在一起,和他此刻轻佻的模样倒有些相配。
他挑衅的看着君炎,君炎脸上充满怒意,他走向前去,毫不客气,从身旁抽出了大刀,看似要威胁元
天离。
「我要你这边所有的红凤阳、白凤阳还有青文草。」
元天离听了他说的每一样药材,先是歪头想了一下,忽然收起扇子笑出声音,那个声音让君炎差点忍
不住上前砍他一刀。
「会用到这种药,是小六受伤了吧?」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店铺。
君炎看他要离开,开口怒喝,「站住!」
元天离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发出清冷的声音,声调与方才挑衅的样子完全不同。
「要他活命你就跟来。」
君炎听了,收起大刀快步跟在他的身后,他们来到一处药房,里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草,各种味道
混合在一起,竟发出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清香。
忽然间元天离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阴沉发狠。他拿着扇子的手忽然一挥,身前那个男
人顿时双膝一屈,伸手去扶旁边的药柜,看似有些无力。
「你……」君炎是练武之人,本来就底气足,若要大声说话,声音便会非常宏亮,但此刻他竟发不出
声来,身体虚软。
他死瞪着元天离,但元天离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给我跪下!」
元天离怒喝一声,君炎两脚一软竟然真的跪了下去。
他的脸上闪过好几种情绪,这元天离武幻术想必是已经高人一等,否则以他的实力来讲,震南馆里头
除了师父无人是他的对手。
他两脚发麻,使不上力气,只能看着元天离的背影在药柜前左晃右晃。
他先是拿出一个小袋子,从药柜里头拿出三种药草,才把这些草都放到了袋子里头,然后转过身来,
一改往常轻佻的笑容,眼里带着阴冷的目光。
「小六遇到像你这样的王八蛋,也算他倒霉。若不是看在他对你一往情深,我看就让他这样昏迷不醒
让你痛苦一辈子。」他厌恶的看着君炎,说完这一段话之后,他把袋子丢到了君炎的面前。
「红凤阳用温水浸泡,白凤阳用冷水浸泡,另外拿热水煮了青文草,再将三种水混合倒在小六的尾巴
和耳朵,这些伤口无论再怎么大,也会在十天内复原。」
语毕,元天离一脚踢向君炎的胸口。君炎本来就浑身无力,被元天离这样一踢便直接倒在地上,但说
也奇怪,这一踢之后,他的力气竟然又回来了。
他拿着袋子的手颤抖着,心里的怒气倾泻而出。
「元天离,你不要欺人太甚!」
元天离听他一讲,冷笑了起来。
「你不觉得奇怪吗?」元天离看着君炎的目光顿时转为阴冷,「我什么都没问就知道小六的伤出在哪
里,什么都没碰就可以让你软倒在地。」
元天离原本总是轻浮的表情现在换上了令人惊惧的凶险。
君炎怒瞪着他,却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来。
元天离的确深藏不露,无论幻术武术,想必都是高人一等,更不用说医术,单单只听他说了几种药草
,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这种本事还真的是没几个人有。
「你自己亲了红月溪一口,却可以什么事都没发生,看见我吻了小六,你就咬定小六对你不贞,你怎
么不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这样对不对?」
元天离的每一句话都让君炎无法反驳,他的脸上出现茫然,怒气也被愧疚取而代之。他从来就只照着
自己的心意行动,小六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他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快滚回山上吧,看到你我就倒尽胃口!」元天离的扇子一扇,转身就要离去。
君炎见状开口叫住了他。
「请留步,元天离。」
元天离停下脚步,但是却没有回头。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君炎握紧手上的袋子,「若是小六醒来……」
他话都还没讲完,元天离便冷笑了一声。
「他想不想理你,那是他的事,我可没这些时间管你们怎么胡闹,倒是你……」他的目光一凛,药房
内的气氛仿佛降了好几度,「如果不愿意好好待小六,那么我很乐意替他找到另一个爱他的狐狸人,
你别以为我不敢。」
语毕,元天离就离开了药房,只留下君炎一脸复杂的神情。
******
君炎火速的赶回了山上,照着元天离说的话,将三种泡了药草的水混合在一起,轻轻的倒在小六的尾
巴还有耳朵上,他不敢浪费药水,只得慢慢的倒。
小六的脸正发红着,君炎轻轻的碰了他的额头,才知道他在发烧。
宁仁甚至拿出了白布浸在药水里,他怕浪费了药水,把湿答答的白布包在小六的尾巴和耳朵上。
君炎着急的在一旁等着小六醒来,但是小六却连一根手指都没动一下,若不是还有呼吸,看上去就像
是个死人一样。
他日以继夜的照顾小六,几乎没有时间吃饭和休息,床上的人昏迷了八天,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小六,你快点醒来!」君炎疲倦的等着。
「大师兄,你别这样,小六一定会醒来的。」宁仁有些担忧,他拉拉萧缘的衣袖。
萧缘却只是耸耸肩,不以为然地看着表情痛苦的君炎。在他眼里看来,君炎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若
不是因为他,小六也不会被伤得这么深,甚至要拿刀伤害自己也在所不惜。
谁不知道小六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外表,谁不知道小六最在意的人就是君炎?君炎却死死踩着小六的
痛点不放,何况他还曾当着大家的面对红月溪说:狐狸精算什么?
这是哪种爱的方式?他实在是看不出来。
******
君炎眼里的悲痛异常深沉,已经第九天了,但是小六依然紧闭着双眼。
他亲吻着小六的唇,温柔的抚摸着小六柔顺的头发。
大概是宁仁的作法非常有效,白布拆掉的时候,小六受伤的地方都已经愈合,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元天离说得没错,再大的伤口都会愈合,连几乎断掉的耳朵也没有痕迹。只是小六的身体一天比一天
消瘦,脸色惨白,没了当初红润可爱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断气,君炎半夜惊醒,总是要神经质的把
手伸到小六的鼻子下探探气。
元天离跟他说,十天之内伤口一定会完全愈合,但是却没有说过小六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若是再这样
下去,小六是不是永远醒不了了?
他的心在害怕,恐惧漫天的袭来,他不敢睡着,怕小六醒了又要伤害自己,他抱着那人纤细的身子,
手都在打颤。
君炎终于低头吻上了苍白色冰冷的唇。
「小六,你醒来吧,都是我不对……」他的声音满载着苦涩。
再这样下去,他会承受不住这种悲痛,每次好不容易睡着,梦到的都是小六艳丽的笑容,醒了之后,
才发现梦比现实更加令人难受。
而这种反反覆覆的惊醒让他越来越疲倦。
******
君炎起身去替小六煎药,然而门一关上之后,床上的人便悠悠转醒。
小六觉得自己好像从很长的梦里头醒来,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唔……」他呻吟着起身,却发现手脚酸软无力,于是只好又躺回床上。
他吃力的把手抬到自己的眼前,意外的发现伤口早已痊愈,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他再摸摸自己的
耳朵,然后又摸摸自己的尾巴,那些伤口竟然也都消失无踪,一点也不痛了。
他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纳闷。
那天,他差一点点就可以把自己的尾巴和耳朵割下,只是血流得太多,让他晕了过去,模糊之中只觉
得自己好像做了许多的梦,梦里君炎搂着红月溪,两人缠绵拥吻着。
小六的心口顿时痛得让他无法呼吸。
他撑着身子推门而出,即使浑身乏力让他寸步难移,他还是死撑着来到了小狐狸窝。小狐狸看到他高
兴的叫着,还跳到他的怀里撒娇。
「小狐狸,好久不见了啊……」小六虚弱的摸摸狐狸的头,脸上暂时出现了喜悦,他抱着狐狸,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