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连枝——夜柳

那块玉不属于他，而贵为王爷的方紫翼更不可能属于他……

苏云莫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不敢碰触，却也不愿收回。

方紫鸳一气之下摔了那块玉后，起先有些害怕，但他知道大哥不会为了区区的一块玉和自己翻脸，顶

多之后再赔个不是就好了。想清楚后便甩袖离去，留下苏云莫独自捡拾那碎裂的玉……与心。

第13章

「……对不起……翼……翼……你会原谅我吗……？我……我这么不要脸的想着你……爱着你……你

……会原谅我吗……？」

苏云莫跪坐在地上，左手紧紧握住那块玉的碎片抱于胸前，右手支着地，哭得有些喘不过气。

总管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般景象，不禁叹了口气。在他的认知里，苏云莫是个努力上进、认真负责且

疼爱妹妹的年轻人，并非人们所说的为了钱财不惜把妹妹卖掉的那种人。而且他来请求王爷将他妹妹

带走时自己也在场，那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关心与不舍是装不出来的。虽然他爱上了同样身为男人的

王爷，但王爷在听了他的表白后反而一扫这几日的阴霾，脸上还不时出现几不可闻的笑。

他抱着件中衣走至苏云莫身侧，伸手轻拍他的肩，「苏公子，将这换上后好好睡一觉吧。请别在意淮

王爷方才的那些话，王爷不会将您敢走的。」

苏云莫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望着总管，依旧不断轻喘。他伸出空着的右手接下总管递来的衣物，眼中写

满了害怕、疑惑与感激。

「……谢谢。」

衣物交给苏云莫后总管就离开了。

苏云莫因受了伤，左手又死紧的握着而动作有些慢。穿毕，他并没有依照总管的指示回床上睡一觉，

而是凝视了手中的碎片一阵，就头也不回的向王府后门缓步走去。

是该离开了，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王爷……他知道后会怎么想呢？而欣儿……她会哭吧……

苏云莫用力的甩甩头，甩去最后的留恋，推开门，跨过门槛，向城外行去。

「早上对大哥似乎有些太严厉了……」苏云欣端着药碗朝苏云莫住的客房走去。

「大哥，该喝药了。」苏云欣推门而入，没有注意到门边散落一地的碎布与绷带，她将药碗置于桌上

，本想叫醒睡在床上的苏云莫，没想到床帐一掀开却没了苏云莫的影子。

「大哥！？」这一惊非同小可，苏云欣紧张的四处张望，急的眼眶都红了，最后盯着凌乱的床铺发愣

。

「大哥……」身受重伤的大哥怎么会突然不见？就算大哥先前一直害怕他对王爷的爱恋被众人知道，

但他不是个会将问题抛出就一走了之，不负责任的人。

苏云欣也不是傻子，外头将苏云莫说得多么不堪她自然是知道的，一定是这府中有人听信了外头的谣

言而对大哥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想明白了就冲出门去想要寻，没想到刚跨出门就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

第14章

「对不住……」苏云欣边道歉边歉然的抬头望向来人。而来人正是这府邸的主人，方紫翼。

被乎而冲出的苏云欣撞着，方紫翼也不着恼，看见她神情紧张眼眶泛红，方紫翼的一颗心也跟着吊得

老高，「苏姑娘你怎么了？还是云莫怎么了吗？」

见到来人是方紫翼，苏云欣强忍住的泪水也溃堤了，「大哥他……大哥他不见了！我该怎么办？现在

城中的人都恨不得他死了，万一他出了什么事……」苏云欣没法再说下去，慌乱与恐惧尽显眼底。

苏云莫一直是她敬爱又心疼的大哥，他尽可能给予自己想要的，就算他有时因将赚来的钱拿去帮助别

人而吃不饱也不会让自己饿着。他也总是叮嘱自己挑夫婿不需有钱有权，只要老老实实的工作、真心

待自己那就够了。他心中想得总是这个做妹妹的，那他自己呢？他有为自己的幸福想过吗？

方紫翼瞥见房门口散落的碎布与绷带时叹了口气，想起方紫鸳那冲动的个性也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你先冷静点，云莫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找他，你在这等着。」方紫翼说完也不理会苏云欣的反应

就急忙转身去寻苏云莫。

方紫翼派府中的下人到城里去找苏云莫，自己与影卫则到城外寻，当找到他时已是夜半。那是一间破

败的寺院，也是两人初遇的地方。

三个月前……

「快追！别让他跑了！」

方紫翼为了寻人而南下，途经蕀州城，本想顺道去拜访住在此地的好友谢铭璇，没想到尚未进城就遇

人袭击。

自身武功虽属上乘，却因措手不及，左腰和右肩都有道不浅的伤口，纵使已经点穴止血，也做了紧急

处理，不过依方紫翼目前的伤势，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胜过那些刺客，目前还无法得知对方的来历与目

的，他只知道他们的身手确实不差，否则，就算是毫无防备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不得已之下只好

逃入山中，藏身于一间破败的寺院中。

本想休息一会儿等追兵离去，就回蕀州城的「紫府」找人调查此事，没想到这时却下起了大雨，下雨

时的山路难行，何况他现在又身负重伤，无奈之下却也只能祈祷这雨快些停，然而这雨一下便是两日

。

方紫翼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两日，正当他以为追兵都离开的时候，面前那扇破烂的木门却被缓缓推开。

门外的人身型虽不高大，也因背光看不清容貌，但为了自保也没多想，方紫翼毫不犹豫的抽出怀中的

短刃朝来者的心口射去，却因用力过猛拉扯到伤口而疼的失了准头，仅射中来者的左肩。

方紫翼并没有因伤了对方而松懈下来，因他在射出短刃时也同时暴露了自己藏身的地点。右手紧握腰

间配剑，躲在暗处观察来者的一举一动，直到那人手中的东西散了一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方紫翼

反到一愣，露出古怪的表情。

那个昏过去的人正是上山采药的苏云莫。

本是趁着雨稍停，想去山中为城里没钱治病的孩子采些药，没想到还未来得及下山又下起大雨，不得

已只好先找个避雨的地方。

正巧不远处有间破败的寺院，苏云莫没有多想就走了进去，不料方踏入大厅，只见银光一闪，一柄短

刃直直的朝他飞了过来，没有武功的苏云莫闪避不及，短刃就这么扎扎实实刺入他的左肩。

「唔……」苏云莫痛的脸色发青，无力的跪坐在地，原先拿在手上的药草也散落一地。

喘了一阵，苏云莫举起因疼痛而发颤的右手，慢慢向那刺在自己肩上的短刃摸去。他忍着痛握紧刀柄

，一咬牙把短刃取出，却在同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15章

虽然两人得初遇并不愉快，却因苏云莫的单纯，以及方紫翼虽是富贵公子却没有一般富公子的骄奢，

误会解开后两人交谈甚欢，就这样成了好友。

「紫大哥要去京城？可否带欣儿一同去？」苏云莫低垂着脸，看不青表情。

「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情要办。」说完，他抬起头淡淡的笑了，那笑容中有那时的方紫翼无法理解得情绪

，「等你下次回来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一起喝一杯……

是啊，等一切过去，一定……

「云莫……」方紫翼像是怕他受到惊吓般轻声的唤他，但眼前的苏云莫却没有回应。他只是紧紧的护

着自己的左手蹲坐在寺中的一角似是睡着了，却让方紫翼更加害怕，怕真有个万一……

他缓步走向角落的苏云莫，蹲下身轻拍他的肩，「云莫？」

这次苏云莫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迷蒙的双眼望着方紫翼，眼底写满了疲惫与困惑，「王爷？」

「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方紫翼不自觉的伸手触摸苏云莫冻得发白的脸庞。

「王爷……」苏云莫闭上眼用脸轻轻的蹭着方紫翼温暖的手掌，感受着他带来的温度。

「嗯？」苏云莫的声音不大，遂方紫翼微微倾身向前，拉近两人的距离。

「我会离开……不给您添麻烦……但我好累，可否让我休息一下，我休息一下就走，就……一下……

」说着，苏云莫便睡着了。

让你受苦了……

方紫翼一手轻轻的搂住苏云莫的腰，将他带至怀中，另一手抚摸着他散乱的长发，「累了就睡吧，好

好睡一觉，有我在呢。」

※　※　※

秋风扶过，吹落一地落叶，偌大的庭院中，苏云莫独自一人站立于其中，他只着一件雪白的单衣，赤

裸的双脚被冻得发红。垂着双肩、低着头，让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更显单薄。

忽而，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苏云莫有些欣喜的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但对方仅仅一句话，

就彻底打破了所有美好的想像。

「没想到你这么脏！」

听着方紫翼厌恶的口吻，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苏云莫愣住了。

「在那王员外家中你被多少人玩过了？就算没有百人也有几十吧。」

方紫翼冰冷的言语句句刺痛着苏云莫的心。但那都是事实，无法反驳，就因为是事实，被所爱的人提

出时伤得更深。

「我差点忘了你母亲是妓女，我看你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还敢说喜欢我，你让我成为众人耻笑

的对象。你该不会根本就是个男妓，或是哪家的男宠？不然怎么会被人玩成这样还不去死。」

听见方紫翼不实的指控，苏云莫慌了，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烫着般，咿咿啊啊说不

出完整的句子。伸出手想抓住方紫翼的衣袖却被他无情的甩开。

「凭你这下贱的东西也配碰我？」

「啊……啊……」苏云莫不停的摇着头，想再伸手去捉方紫翼的衣袖，却再一次被挥开。

泪珠滑过脸庞，落于土地，被吸收，就好像过去方紫翼对自己的温柔，如今已不复见。

第16章

再次睁开眼时，原本的寒冷被身旁的火堆驱散。苏云莫本想握一握左手中的碎片，却发现左手如今空

无一物，手掌上被碎片画出的伤口也被处理过并用布条包扎好。

他惊恐的勉强撑起身子想要寻找，却在火堆的另一端看见了那朝思暮想的身影。

「你在找这个吗？」当两人视线相交，方紫翼表情淡然的从怀中取出用巾子包裹住的一团物体，轻轻

将它打开，碧绿的碎片在他手中散了开来。

「啊！还给我！」苏云莫看见那碎片后挣扎着想站起身，却因重伤未愈，身子晃了晃又跌倒在地。

「拜托还我。」既然站不起来，苏云莫索性就手脚并用朝方紫翼的方向爬去，但他眼中映出的并不是

无法掌握的方紫翼，而是他能握在手中的碎玉。

高高在上的王爷无法触及，但那被人抛弃的碎玉或许能够拥有。

苏云莫伸出受伤的左手，就快碰触到时方紫翼却突然将碎片包好收入怀中。

「还我……还我……」苏云莫不断的重覆着相同的话，眼里也慢慢蓄积着泪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

情。

「你听话我就还你。」虽然并不想以这做要威，但面对眼前有些神智不清的苏云莫这是最有效的方式

。

果不其然，方紫翼一说出口，苏云莫就安静了下来，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乖乖听话……

「听话……我听你的话你真的会还我吗？」苏云莫的眼中写满了疑惑与不安，就好像是一只曾经被主

人抛弃的小狗，害怕再去相信他人。

原本温和开朗的苏云莫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方紫翼看了只觉难受，但表面上却依旧淡然。

现在的苏云莫需要的不是他的同情，而是一件值得他去相信的事或是人。若不这么做，眼前的人好像

就会消失。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苏云莫缓缓坐下，低垂着头，如墨般的黑发滑落面前，遮去了所有表情，看着左手

包扎好的伤口，良久才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回道：「……我听你的。」

方紫翼并没有将苏云莫带回府中，而是命人从府中带了些衣物、暖被以及清淡的食物。

接过影卫送来的东西，方紫翼帮苏云莫穿上保暖的外衣，又从中取出一碗清淡的粥递给苏云莫，「趁

热吃吧。」

苏云莫接过粥并没有吃，只是看着它发呆。

见苏云莫只是看着手中的碗发愣，方紫翼托了托他拿着碗的手，「快吃吧。」

望了方紫翼一眼，苏云莫依言吃了几口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我……」

「别和我说什么吃不下的话，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方紫翼微皱着眉，担心之情溢于眼表。

苏云莫有些犹豫的看着他，好像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听话，把它吃完。」方紫翼温柔的语气，好像在哄孩子吃饭一样。

苏云莫听了后眼神闪烁，最后还是依言将那碗粥吃了大半。忽然一阵恶心感袭卷而来，他放下手中的

碗，捂着嘴努力的向门口移动，方紫翼正觉得困惑，就见苏云莫在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吐了一地，

刚换上的外衣也被弄脏了。

第17章

「咳……咳……」

见苏云莫吐得难受，方紫翼走到他身边为他拍背顺气，「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曾饿过肚子的方紫翼当然不知道，饿了许久的胃无法一下子承受这么多的食物，会吐出来也是正常

的。

「对不起……」

忽然听到苏云莫虚弱的道歉声，让方紫翼有些不明所以。

「……我会吃完。」

方紫翼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苏云莫就伸出手朝面前的秽物抓去，还好方紫翼眼明手快捉住

他的手才没有让他把自己弄得更脏。

「你在做什么！？」眉头紧紧皱起，方紫翼有些恼怒的大声叱喝面前这个不懂得珍惜自己的人。他怎

么可以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被他这么一吼，苏云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身子有些颤抖，不久后断断续续的低声道：「我…

…听话……吃完……」

「那种东西怎么能吃……」方紫翼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想起了先前自己说的话。

听话……吃完……

「啊……对不住……」他忘了，现在的苏云莫似乎是不管自己说了什么都会听。

有些懊恼的皱眉，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别吃了，吃不下就别吃了，我不会再勉强你了。」方紫翼也不嫌脏，心疼的从他身后紧紧的抱住他

，苏云莫却不安分的扭动身子，方紫翼原以为他是因自己逼迫他而恼着自己，有些失落时，却听见苏

云莫有些窘迫的道：「我……身上脏……」

知道他不是在嫌弃自己，方紫翼嘴角勾起了温柔宠溺的笑，牵起苏云莫的手，带他到不远处的小溪边

替他擦拭污了的脸与手，用溪水将口中残留的秽物与味道洗掉，再将脏了的外衣换下，披上自己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