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不知中了什么陷阱,他们被强行分开了。
怎么办呢?
姜故平揪住头发,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楼梯间里团团转,最后苦恼地蹲在地上拔自己的头发。他看看上下的梯道,彷徨极了,该往回走么?可是小区外有结界,根本走不出去;往前吗?又不知有什么东西在等他;留在原地?那说不定要留一辈子——就如同医院那一次,如果不是破掉阵法,他们就要留在那恐怖的医院里一辈子了。
“操他娘的!”姜故平吼出生平最低俗的粗口,他从楼梯间堆放的杂物里抽出一柄扫帚,双手斜握横在胸前,咆哮着踹开安全梯的门冲了进去。
叮——
电梯门打开,里面一对小情侣目瞪口呆地盯住他,电梯门徐徐合上。
“……”姜故平微怔,闹了个大红脸,他尴尬地把扫帚往身后藏,蹑手蹑脚地走向杨超义所住的01室,按下门铃。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姜故平再一次怔住,因为眼前端庄秀丽笑容可掬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心甜,但是他记得那只鬼是被柳瑾鸢收在符里,带在了乔觅身上,怎么会在这里呢?而且眼前这个秦心甜脸色红润,美艳动人,可比鬼妇人强了不只一点半点。
英俊的陌生人按了门铃,又站在门前发愣,秦心甜不禁困惑:“你是……要找超义吗?”
“心甜?是谁来了?”
声音从美妇身后传来,没一会,杨超义出现在她身后,看见姜故平以后,目露惊诧:“这不是姜二公子吗?怎么来了?哦,看我,怎么这样冒失,先进来再说。”
夫妻俩把姜故平请进屋里,在客厅里落坐,泡上了茶,而后在沙发上亲密地紧挨住对方,等待姜故平说明来意。
“哦,我……”姜故平语塞,难道说因为你老婆的鬼魂游荡到四合院求救,他是来找散落的魂魄吗?估计即使对方看在他的身份分上不找精神病院来收人,也会马上砸上门吧?思及此,姜故平抽搐着唇角干笑:“那啥……我听说你没有上班,请假了,所以……呃,所以。”
“……”夫妻俩面面相觑,并不认为院长公子会单纯为了了解他请假的情况而上门来。
姜故平目光游移,不敢直视那二人。脑神经绷到极致,姜故平不断思索各种借口,突然福至心灵,急忙道:“其实我是要请杨医生帮个忙。”
“帮忙?”杨超义微怔,而后脸上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想到自己的专长,也听闻姜公子钟情于一名病弱男子,还曾经滥用身份权力替那男子治病,他便估计这位公子哥可能需要自己帮忙治疗,又不希望被院长知道。心里有了计较,杨超义自然不想开罪这位公子,便点头:“嗯,二公子只管说,能帮忙的,我自然不会推辞。”
姜故平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自觉绽放笑容:“是这样的,我……朋友的儿子患有严重心脏病,杨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希望你能帮个忙。”
杨超义微笑点头:“我可以安排时间,不知道是公子哪位朋友呢?既然病得严重,要不现在走一趟,先安排一次检查,了解情况。”
姜故平不动声色地注意夫妻俩的神色,出奇不意地抛下名字:“哦,我的朋友名叫黄伟国,杨夫人应该知道的。”
杨超义和秦心甜脸色一变,亲密相扣的十指绞得发白,温和友好从脸上褪去,二人不差的容颜染上压抑的怒意以后也变得诡异。
来了——姜故平心中一突,他早就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好戏果然还在后头。
“二公子,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杨超义沉着脸说。
姜故平强定心神,继续撩拨:“为什么?虽然黄伟国是你老婆的前夫,但他的儿子没有错,救人一命不应该吗?”
秦心甜始终不说话,此时竟然带着泫然欲泣的可怜神色挨进杨超义怀里,似乎委屈极了。杨超义心痛地环抱住妻子,对姜故平怒目相向:“情人眼中容不下一颗沙子,二公子你应该明白,我怎会帮助自己的情敌呢?”
姜故平暗暗心惊,他虽然只接触过魂魄不全的鬼妇人,但根据黄伟国的描述,那位秦小姐是功利心极重,而且极执着的女强人,怎会对杨超义又小鸟依人了?他感觉不妥当,所有一切都很不妥当,想到这一切都可能是假像,不禁头皮发麻,可是他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
他微微咬牙,决定惹怒杨超义,于是开始说教:“爱情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以这个为借口就连基本道德都抛弃。或许黄伟国是秦心甜这前夫这一点令你心存芥蒂,但是他们已经和平离婚,这根本不影响你们之间的爱情,而且黄伟国的儿子和你们之间的感情纠葛根本没有关系,他是无辜的,你连这样的孩子都不愿意救助吗?就因为你狭隘的爱情观?”
面对义正词严的质问,杨超义怒发冲冠,原来尚算慈祥的脸容瞬间变得异常狰狞,他怒瞪着姜故平,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把眼前人生吞活剥。
“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二公子,你敢说你能做到吗?救助情敌。”
“当然。”姜故平边回应,边警惕随时可能发生的攻击,学习过防身术练过拳术的他并不担心打不过杨超义,就怕眼前的不是杨超义,而是什么怪物变成的。
“呵呵。”杨超义冷笑:“是吗?如果孟靖源病危,乔觅求你救他,你也会尽心尽力帮忙到底?”
“什……你怎么知道?!不对,你……你是什么妖怪?!”姜故平怪叫,不复刚才的冷静。
杨超义继续冷笑,仿如主宰世界的王者般睥睨着姜故平:“妖怪是你的心魔,姜故平,别说得那样大义,面对你的情敌,你还会仁慈吗?”
“我……”
“我了解你,我们内心都是至情至圣的,为了爱人可以贡献一切,牺牲一切,可是如若有人胆敢觊觎我们的爱人,我们将不顾一切毁灭它。”杨超义深情凝视秦心甜,而这位美丽的妇人以痴迷爱恋的神情回应。
深情的对凝却令姜故平寒毛直竖,他跳起来后退,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
见状,杨超义失笑:“二公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是同类,我欣赏你,看,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将得偿所愿。”
门户应声而开,门外走进来的瘦削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略带病态的乔觅。
姜故平傻眼了,他看着‘乔觅’脸带微笑走向自己,温柔地牵起他的手,笑语:“怎么了?平,我们该回家了。”
姜故平一阵目眩,乔觅从来都只对孟靖源这般温柔,他梦寐以求的爱恋竟然发实现了,他傻傻地被‘乔觅’牵着走出杨超义家的大门,朝电梯走去。
叮的一声脆响,电梯门徐徐打开,姜故平被乔觅牵着往里面走,下一脚即将踏进去,他猛地停住。
‘发生火灾和遇上灵异事件的时候千万别乘坐电梯。’
早前乔觅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姜故平猛地一颤,甩掉了‘乔觅’的手:“不对,你不是乔觅。”
电梯里的‘乔觅’带着一脸怜悯,伴随轻声叹息,眼前一切有如摔碎的镜像,迅速崩溃,眼前哪有电梯的影子,腥风从黑洞洞的梯井灌上来,把姜故平吹得往后一倒,刚才还明亮干净的空间却爬满血红筋膜,一根又一根肉筋仿佛拥有生命般规律地膊动,浓重腥臭味灌满口鼻。
他惊恐的目光落在半开的门户上,只听脚步声空洞地响起,一道黑影缓缓从门缝里泻出,形如枯骨指甲尖长的手爪缓缓攀上门框……
第七十章
姜故平的心脏怦怦地击打着胸膛,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正好堵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他爬起来,从楼梯间拿到的扫帚刚才留在了杨超义家里,他现在手无寸铁,而那手爪的主人已经缓缓探出一个枯槁的脑袋。
没错,枯槁,形如朽木雕成般的枯槁,姜故平很怀疑这东西是不是跟埋在沙漠里面那些缠满绷带的家伙是同宗,只不过这个把绷带揭掉了。
猝地,姜故平察觉到自己在这生死时刻竟然还有心情吐糟,可见在大院里停留的这些日子被影响至深,他强忍住跪下的冲动,贴着墙壁朝楼梯间跑去,而那像木头调成的人型怪物也注意到他的动机,仅凭一跃就挡住了姜故平的去路,动作之敏捷,本质上和木头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区别。
已经不是吐糟的时候了,姜故平狠狠抹一把脸,拼着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魄力摆出跆拳道的架式,飞踢出一脚,而怪物似乎信心十足,竟然硬扛下这一踢,只是脸歪了歪,仍然站在原处。
怪物歪着脸,竟然口出人言。
“嘿嘿嘿……二公子,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我不会让你破坏我和心甜之间的感情,任何人都不能分开我们。”
姜故平头皮一麻,不敢置信:“杨超义?”
已经不需要回应,姜故平很肯定眼前的怪物就是杨超义没错,仔细观察,这怪物的轮廓仍旧留有几分俊朗的痕迹,只是这时候它已经不能说是一个人了。
“你怎会变成这样……你……发生了什么事?!”
怪物笑了,脸上干固的肉纹扭动起来,活像爬了一脸蚯蚓。
“我怎么了?我很好,我很好,终于都能跟她好好在一起,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了。”
姜故平压抑住心中恶感,他判断杨超义坏掉的不只外表,连脑子都残得差不多了,跟疯子讲道理是白痴才干的事情,如今更重要的是逃离这里。可是要逃,又谈何容易,杨超义变得难看归难看,可是肉体强化了,刚刚自己一脚只是踢歪那家的脸,可是他的脚都痛得发麻了呢。
虽然无计可施,但姜故平绝不会坐以待毙,既然想不到办法,那就用最直接的方法吧。下定主意,姜故平立马提腿踹向杨超义,对方仍旧自信地不闪不躲,他却借那力道蹬到旁边,脚不沾地拔腿就逃,动如脱兔。
杨超义着实想不到姜故平这么笨,竟跟自己比速度,所以硬生生落下两三个身位,可是姜故平的速度又怎么够来,当杨超义反应过来,回身一跃便已经到了他身后,爪子一伸,和着血肉撕下一片衣料,鲜红色液体嘀叭落下,血腥味惹得杨超义深陷的眼珠子爆射出饥渴的光芒,下一刻双腿弓曲蓄劲后瞬间蹬出,离弦箭般扑倒姜故张嘴就咬。
姜故平为免脖子动脉被咬破,只好抬臂阻挡,剧痛令他眼前发黑,杨超义森森的白牙半陷进他的肌肉里,血哗哗直流,这怪物竟然嘶嘶地嘬吸起来,眼底是无边的饥渴。姜故平唯恐这样下去会被吸成人干,极力挣扎,可是怪物的力气大得可怕,任凭他如何动作也不见成效。
“尼玛的。”气急败坏地叫骂着,姜故平攥紧拳头不断使劲击打杨超义的太阳穴,依常理这是人体的脆弱部位,这种程度的攻击足以让强壮的成年男性倒地不起,可是姜故平却像用拳头砸石头一样,指节都砸肿了,杨超义还是吃得很滋味,而且嫌原来的位置吃得不够欢,竟然生生地撕扯下一块血肉来。那剧痛让姜故平一声惨叫,差点没休克过去,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挺住,不然就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用尽办法也没能逃脱,失血过多引起的晕眩感逐渐强烈,姜故平几乎要绝望了,那怪物已经把他的手啃得血肉模糊,痛觉折磨着他的神经,这一刻他竟然渴望晕过去。
怪物吃得正爽,突然嗷地怪叫一声,跳了开去,姜故平感觉身上压力消失,他愕然地看着怪物跳开后露出来的人影。
“乔……乔觅!”姜故平惊喜地看着满身狼狈的乔觅,不顾伤痛地努力爬了起来。
乔觅手执匕首,眼睛始终盯紧正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杨超义,问:“姜医生,你有看到靖和黑犬吗?”
姜故平略微失望,却也没有在这时候闹别扭:“没有,我突然就发现只剩自己了,然后被杨超义和秦心甜请进屋里……”
“我也是。”乔觅慢慢后退。
姜故平跟着后退,注意到杨超义紧紧相随的视线,不禁打了个寒颤:“你也给骗去跳电梯井吗?你看到的幻像是谁?孟靖源吗?”话说到后头,略带醋意。
乔觅眨了眨眼睛,不明就里:“靖?我正在找他,刚才只是听了杨超义哭诉。”
“哭……哭诉?”
“嗯,哭着哭着也变成了妖怪,我就把他杀了。”
闻言,姜故平傻住,悄悄打量这把自己护住的瘦削背影,终于看清楚那一身的伤痕和血污,明显经历了一场恶战。
“我的匕首能杀它,一会儿我去攻击它,你在旁边配合吧。”
姜故平还未反应过来,乔觅已经拿着匕首迅速后退,杨超义就像突然见到猎物逃走的狗一样,四脚并用扑向乔觅。乔觅回身把匕首一划,毫无章法却干脆利落,杨超义猝不及防被一刀划在脸上,左眼报废,鲜血直流。
杨超义吃了亏,捧住眼睛嗷嗷惨叫,转身要逃,姜故平已经反应过来,他纵身一扑,抱住了杨超义的腰死死拖住,背上给扒了两爪子,痛得直抽气。乔觅不敢怠慢,冲上去手起刀落,药X鑫上身似地对杨超义狂插滥刺,怪物嗷嗷直叫,挣扎得更厉害,几乎把姜故平甩了出去。
姜故平一看,不靠谱,怎么都刺不中致命部位,这可造不成重点伤害,他赶忙支招:“脖子,刺脖子,狠狠地刺!”
乔觅把匕首一提,又狠狠地往脖子下刀,这样几十下,即使乔觅不是职业杀手,那脖子也给硬生生地刺断了,脑袋几乎掉下来,整个垂挂在胸前,只粘住了一些皮肉。
即使对方是怪物,脑袋没了也是要死的。
姜故平给怪物带住狠狠摔倒,沉重的身躯压住伤处,他蜷缩在地上皱起脸哀叫。
乔觅赶忙收起匕首,推开压在姜故平身上的怪物尸体,杨超义一骨碌倒在旁边,那颗头颅一路晃荡,粘连在脖子上的皮肉绞了一圈,大量鲜血淌出,血泊面积迅速扩展,姜故平赶忙拖着伤残的身体躲开,又痛得龇牙咧嘴。
在乔觅的辅助下,姜故平撕了上衣给自己做了紧急包扎,幸好伤口集中在上身,腿倒没有受伤,除了失血过多有些眩晕导致行动迟缓,离开倒没有大问题。
就是有问题也不会比逃命来得更重要了,姜故平赶忙用没有受伤的手抓过乔觅:“我们赶快逃吧。”
“嗯,这就去找靖和黑犬。”乔觅顺从姜故平的拉扯,往安全门方向走去:“我大致了解的,夏津大概做了四个空间把我们分隔开了。我刚刚是在楼下,再往上就有透明的墙……结界?阻隔了,用匕首划开后又看到一个20楼。”
姜故平傻住,怪叫:“你还要去找他们?他们比我们都要强悍耶,他们是妖怪耶,找他们干什么?!他们自然会来找我们的,我们先逃,说不定他们已经到外头等我们了呢。”
乔觅不走了,黑眼珠直直地盯住姜故平,后者顿感气弱。
“乔……乔觅,或许他们还没有逃脱,但是总会比我们都强吧,我们都能逃了,他们也行的,先走吧。即使他们没有离开,我们去找些帮手来,不怕救不出他们。”姜故平怕极了,才经历了这么一场生死搏斗,他深深体会到自己与妖怪之间的实力悬殊,这一次是侥幸活命,下一回可不敢保证。
“我不走。”乔觅语气平淡,波澜不兴:“我说过我没有办法带你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