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昊坚急忙抚着他的肩道:“你先别急,不一定是喝了银耳汤出的事,韩栋!”
韩栋急忙道:“我也只听了个大概,一高兴就胡乱说的。”
林青忙道:“对啊,咱们的东西是给老夫人喝的,关田家小姐什么事?”
谷雨摇摇头,他虽然心里震惊,但是神智十分清明,一定是铃儿嘴馋,偷偷喝了那银耳汤,再或者,凭着老夫人那么宠爱她,也可能会给她喝的?
一想到铃儿那天真活泼的面容,他心里就禁不住刀绞一样。这事他并不是没有料到,早在他准备下毒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此药会对老夫人的身体产生危害,但想象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何况竟然闹出了人命?
林道走过来道:“咱们的药量是根据大夫的嘱咐加的,不可能会造成死亡,这事一定另有跷蹊。”
谷雨含泪摇了摇头道:“你不用宽慰我,我当日既然狠得下心肠,就该想到这个后果。你们不用担心我,明日咱们就要出城,你们赶紧去准备吧。”
韩栋看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韩栋。”耶律昊坚突然叫道:“你赶紧出去准备吧。”
谷雨一把拉住韩栋道:“你说吧,谁也不敢怪你。”
感动犹豫了一会,道:“周成轩伤情恶化,怕是不好了。”
第99章:生死离别
谷雨一下子白了脸色,含怒看向耶律昊坚,但转念一想,男人若将这个消息告诉他,那他也不是耶律昊坚了。他心里一酸,道:“不是说伤情已经稳定了么,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不行了”这三个字一出口,他的眼泪就簌簌掉了下来。韩栋为难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咱们现在也无能为力,我觉得应该告诉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应该有个分寸。”
谷雨点点头,道:“谢谢你。”
他这一声谢谢,听得耶律昊坚面色一动,却没有言语。韩栋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谷雨擦了眼泪,微微一笑道:“看来这次咱们出城有希望了。”
他虽然这样说,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几个人一时无语。林青小声道:“老爷昨天去看了陆小姐,她现在就在城东住着,只是有人看守,明天咱们怎么把她救出来?”
他这话是说给谷雨听的,明显是为了替耶律昊坚说几句话。谷雨道:“她既然没有性命之忧,咱们如果贸然行动,只会害了她,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耶律昊坚道:“你如果想去看她,我让林青陪你过去。”
谷雨摇摇头道:“现在见面,徒增伤感,要是被敌人发现了,只会打草惊蛇。还是等到明天再说。你是知道我来这的目的,如果不能把她救出来,我是不会走的。”
耶律昊坚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林青几个收拾了一番,连厨子也遣散了。谷雨在院门口遇见林道从朋友处道谢回来,急忙叫住他道:“林大哥!”
林道自从知道他跟耶律昊坚的关系之后就与他生分了不少。他红着眼走过去道:“你是看不起我么?”
林道一愣,随即红了眼眶道:“我怎么会看不起你,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看不起你的,只要你过得开心就行了。”
谷雨嘟着嘴,像个孩子一样,道:“那你都不怎么理我?”
林道苦笑一声道:“你有孩子气了。赶紧回去睡吧,明天可是生死一战呢。”
谷雨突然抱住他的腰,道:“你可不要不理我。”
林道一怔,随即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不理你的。”
耶律昊坚站在繁花影里,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谷雨这才松开了他,道:“你也早点休息。”
林道点点头,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有时候感觉你已经长大了,有时候又感觉你像个小孩子一样,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谷雨抿着嘴唇一笑,道:“那也要看人,我在别人面前才不会像个孩子呢。”
少年的笑容亮起在灯影里,水一样的眸子像一片深不可见底的湖泊。
谷雨回到房里的时候,耶律昊坚已经和衣躺下了。谷雨轻轻靠过去,伸手抱住男人的腰,喃喃地道:“你睡了没有啊?”
耶律昊坚回转过身,顶上少年的额头,伸手回抱住道:“我以为你生气不肯理我了。”
谷雨将脸贴到他的胸膛上,道:“为什么?”
“周成轩的事我没有告诉你。”
“其实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你要告诉我,就不是你了。”
耶律昊坚听了一愣,抬起他的脸,眼睛里满是爱意,谷雨被他瞧得红了脸,道:“你怎么想到青袖的事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管呢。”
“我确实不愿意管,”男人抬起他的下巴细细地吻他:“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救她的,我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谷雨笑了,羞涩地躲避着道:“谢谢你。”
男人突然抱着他翻过身,将他送到内侧。谷雨闭上了眼睛,却不见男人吻下来,他睁开眼睛一看,见男人正含笑看着他,道:“怕你明天走不了路。”
谷雨脸色一红,却被男人圈到怀里面。他咕哝着着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觉得不安。”
耶律昊坚摸着他的头道:“不用怕,有我在呢。”
“嗯。”谷雨应了一声,靠在男人怀里渐渐睡了过去。
梦里居然梦到他刚到凤起的那一年,一身俏丽的青袖拍着手在他身后笑他,等到他回过身来,她却微微红了脸,颇有豪气地道:“我叫青袖,你叫什么?”
他却有些怯怯地,道:“谷雨,我叫温谷雨。”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那样年少轻狂,眉眼里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气。然后一切就像是重演了一遍一样,她带他出逃,用自己的性命逼迫着她的弟弟放了他,还有那一日在火神庙,他泪如雨下,握住她的手道:“我总记得你为我舍命救我的样子。我虽然没有见过世面,也知道世情冷暖,人心叵测,这一辈子,能遇到几个肯拿性命对我的人呢?”
这一幕幕浮现出来,心里那样悲伤,等到夜半醒来,泪水早已经打湿了脸庞。男人已经睡熟,面庞的线条柔和了不少。他听着窗外沙沙的风声,心里突然一紧,觉得室内渐渐凉了下来。
他不禁往男人怀里靠了靠,有些调皮地吻了吻男人深褐色的乳尖,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静静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色朦胧。耶律昊坚拍了拍谷雨的脸,叫道:“雨儿,该起来了。”
谷雨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外面黑隆隆的天色道:“这才什么时辰啊?”
耶律昊坚将他抱了起来,拿过衣裳给他穿上道:“今天天气不好,所以黑一些,赶紧起来,咱们要趁着夜色赶过去先去把陆青袖救出来。”
谷雨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急忙穿了衣裳,道:“那咱们赶紧去。”
耶律昊坚一开门,大风瞬时涌了进来。谷雨急忙跑出来,林道他们已经牵着马站在院子里。谷雨和耶律昊坚共乘一马,一行人悄悄往城东奔去。
这是天色未亮,加上近日温度陡降,很少有人起来。谷雨悄悄摸索到青袖所住的屋子,隔着窗户偷偷叫道:“青袖,青袖……”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青袖跑到窗前,试探着叫道:“谷雨哥?”
“是我,快开门。”
青袖急忙跑过去开了门,那屋里也没有点灯,青袖低声道:“你怎么跑过来了?小心院子里有人守着呢。”
谷雨忙道:“院子里的人已经被我们制服了,只有外面有些人,你赶紧和陆夫人收拾收拾,我们赶紧离开这。”
青袖眸子一黯,道:“我娘亲在我回来那日便自尽了……”
谷雨一惊,半天没有言语。青袖却回去摸索着收拾了东西,道:“咱们走吧。”
两个人趁着夜色出了门,青袖见到耶律昊坚,却也没有吱声。林青道:“陆小姐坐我的马。”
青袖点点头,走到林青身边。林青正要伸手拉她,她却一个纵身跳了上去,道:“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谷雨抿唇一笑,忽听到城楼处一片号角声,林道急忙喊道:“要开城了!”
一行人立即挥鞭朝城楼奔去。等到了城楼旁边,大家都弃了马,耶律昊坚道:“林青,你带几个人去弄几套士兵的铠甲过来!”
林青应了一声,立即带着几个人混进了一旁的营帐里。天色渐渐亮起来,谷雨心跳如鼓,只听得外面一阵厮杀之声,紧张的脑子都有些懵了起来。青袖握着他的手道:“不用怕,咱们指定能出去。”
谷雨用力点点头,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林青几个居然空手跑了出来,喘着气道:“营帐里已经空了,看来大周对张公放出的皇上已经安然归营的消息并不十分相信,防范地很严谨。”
耶律昊坚看了看出城的退伍道:“看他们出城时秩序井然,看来咱们的军队已经不再城下,后退了不只两里。”
青袖突然道:“我有办法!我可以弄到通行令牌。”
谷雨一把拉住她道:“我跟你一块去。”
青袖点了点头,看着耶律昊坚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安然送回来!”
耶律昊坚点点头,道:“你们多小心。”
青袖急忙拉着谷雨朝来的方向跑去,谷雨边跑边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
青袖跨上马道:“回我原来住的地方,咱们去找陈惠!”
谷雨跨上马一惊,道:“不行,我们杀了陈忠,他怎么可能帮我们!”
“他为人仗义,你曾经放过他一条性命,他一直记得呢。你别管了,我有分寸!”
谷雨也不敢多言,两个人快马加鞭回到青袖关押的地方。青袖跳下马,走到一处房屋处,高声喊道:“陈惠!”
屋子里登时一声响,不一会便亮起灯光来。房门突然打开,陈惠拿着剑走了出来,看见谷雨,脸上一怔,道:“你果然还在北都。”
青袖道:“他是为了我才留下来的,实不相瞒,我们现在想出城去,但是现在城门搜查严格,我想求你给我们一道通行令牌。”
陈惠闻言冷笑一声,道:“我现在不叫人把你们抓起来就算仁至义尽,你还想我给你们一道令牌送你们出城?!”
青袖突然前进一步道:“你恨我们,无非是我们杀了你的兄长,我告诉你实话,陈忠想侮辱他,我陆青袖一生只爱温谷雨一人,所以我刺死了他!”
谷雨和陈惠都是一惊。“我陆青袖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是我杀了你大哥,谷雨曾经放过你一条性命,希望你将令牌给他!至于你大哥的仇恨,现在我一命偿一命,也算两清!”
她说着突然扬起手来,谷雨大叫一声,却还是迟了一步,青袖的匕首已经刺入了她的心口!
“青袖!”谷雨大叫一声,一把扶住青袖扑跪在地上,大喊道:“青袖……青袖!”
一时之间,他除了不断呼唤她的名字,再也想不起一句话来。泪水滚滚落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裳。青袖面色痛苦地抓紧了谷雨的肩膀,叫道:“谷雨哥……”
谷雨泣不成声,青袖转过头,道:“你……你将令牌给他……”
陈惠哆嗦着掏出令牌,一把扔在了地上,对着谷雨吼道:“你滚,你赶紧滚!”
谷雨泪流满面,抱着青袖哭得直不起腰来。青袖伸手拾起令牌,笑着递给谷雨道:“谷雨……谷雨……你赶紧走吧。”
谷雨大哭着摇头,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跟你一块走。青袖,你别死,青袖……”他哭得变了腔,几乎抽不过气来:“我来这就是为了要救你回来的,我还要带你去我家乡呢……你别死,你别死……”
青袖呜咽一声哭了出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你快走……不要……不要让我白费了这条命……”
陈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推开谷雨,流着泪喊道:“青袖……”
谷雨伏地痛哭,陈惠突然大吼一声抽出剑来:“你还不走?!”
谷雨捂着心口接过青袖手里的令牌,眼泪滚滚落下来,他只涌着泪水看着她。院门口有脚步声跑了过来,他绝望地扯着嗓子大哭一声,倏地站起身,转身便向外面跑去。
陈惠落下泪来,抱着青袖的身体说:“你这样对他,他还不是要弃你而去?”
青袖含着泪花一笑:“他……知道我的心思……所以才会走的。”
她说完身体便微微颤抖了一下。陈惠呜咽一声哭了出来,道:“火神庙之后,你知道我的心思么?”
青袖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只留下嘴角的一丝血迹,无限媚艳苍凉。
第100章:青袖之情缠
我叫陆青袖。
听我母亲说,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并没有陪在她身边,而是在千里之外巡查河道。知道我三个月大的时候,父亲才回得府来,那时候我整天哭,但是一看穿着青色衣裳的人就不会哭了,一双眼睛就一直盯着人家的衣袖看,父亲便给我起名叫陆青袖。
其实后来大家才知道,我之所以喜欢看穿青色衣裳的人,是因为我的母亲常年一身青衣,我看着穿着绿色衣裳的人,便以为是我的母亲。
我父亲陆通虽然是个文官,但是是个很爽快的人,当时的百姓都说他有侠义之风,我自小耳濡目染,就养成了一副假小子的模样。对此我的母亲很是头疼,常常担心我长大后嫁不出去。母亲出身书香世家,他三十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容颜憔悴了很多,病好的那一日,她揽镜自照,颇为端庄地看着铜镜里的父亲叹道:“幸而不算昨日黄花,换珠衫依然旧时模样。”
她这样温柔端庄的一个女子,自然对自己唯一的一个女儿要求严格。我八岁那年,母亲给我请了个教养礼仪的嬷嬷,结果刚过了三天,那老嬷嬷就哭着跟我双亲辞行,也不知道她临走时说了我什么坏话,反正他走后我就被整整关了一个月不许出门。那时我弟弟已经六岁了,整天舞枪弄棒地,我母亲却很是喜欢,说是男孩子就该从小锻炼,将来身子骨才会强壮,才能行走天下,报效国家。
纵然我满心的羡慕,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偷偷地跟着弟弟学个一招半式,就这样一岁一岁地长大,如果没有遇见温谷雨,我想我的人生可能会是另一番样子。
那一年我十四岁,跟着父亲到辽城上任,母亲犯了旧疾,没有跟着同行。谁知我们刚走了没多久,民间突然出了个叫青龙会的组织,竟然像一夜燎原一般,转瞬便攻下了大周的近半数江山。它的首领是个很神秘的人物,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有个外号叫塞上青龙,出身北方贵族。
大周的将士竟然毫无招架之力,连我一个女孩子也看不下去,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儿,不能报效国家。父亲必须守在辽城做好防范,我便自告奋勇,领着家里的几个身手了得的家丁前往凤起去接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