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牵+番外——朱小蛮

阎王仰头喝尽杯中酒道：“玉帝命你为仙，专司同性情爱，我身旁的这位是月老，以后你就跟在他身

边细细的学着吧。”

月老？

胡天保看向月老，那黄衣男子看上去最多三十岁的模样，不知凡间为何称他为月下老人，“月老可知

巡察御史为什么要打死我？”

“这就是你不愿投胎的理由？”月老端起酒壶，看着晶莹剔透的酒从壶口缓缓坠入杯中，他道，“你

执迷三生石，就是想要从上面找出答案？”

“是的，不过我却什么都看不到，它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

“它本是就只是一块石头。你何必执迷？”

“那月老可以回答我，他为何要打死我么？”

“我只掌管异性情爱，同性之事从此由你管理，至于答案，还是你自己寻找。”酒杯已经注满，月老

放下酒壶道，“你过来。”

月老的回答让胡天保更加迷茫，兔儿神站在一旁，看着昔日的自己走到月老面前，喝下月老递来的酒

杯，随着酒水入肚，兔儿神感同身受，似乎再一次喝了那杯酒。

只是当日的疑惑，兔儿神至今仍旧找不到答案，不过他已经不在意那个答案了。

耳畔突然想起孟婆对他说不要执迷，她看尽天下所有死人，送他们一碗热汤，让他们忘却尘世种种，

走入轮回。跟着月老也道何必执迷，他看尽人间所有情侣，送他们一根红线，让他们携手同心，直到

死亡。

世间万物，皆有规律，轮回往复，天已注定。

他，胡天保，不过是万物中不起眼的一部分，执迷有何用？

第三章：忆旧尘（中）

“这间以后就是你的房间，我的在你旁边，红娘住在最里面那间。”画面又一次转会月老殿，月老领

着胡天保，介绍这里的人与物。

兔儿神站在假山前，看着初上天庭，对凡事害怕中又带着些许好奇的自己，忽而笑了。

兔儿神与胡天保，究竟谁是真的，这已无关紧要，看着往事却无法干预，仿佛眼前所见才是真实的，

自己不过是虚幻，如同周庄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倒不如做一个旁观者来的

轻巧。

姻缘阁里月老取出姻缘簿，告诉兔儿神，“这里记载了天下间所有人的情爱。”

月老房里他指着桌上的铜镜，道：“姻缘镜，看姻缘。”

红娘送上刚织好的红线，月老拿起一根送入胡天保掌中，再变化出两个木人，“把红线绑在木人手上

，凡人就会签上红线。只是红线只对异性有用，同性情爱靠爱维系，更为之不易。”

“那我有什么？”胡天保扫过摊在桌上的姻缘簿、姻缘镜与红线，他死时不过十八九岁，长相俊美，

平日喜爱照镜子，目光扫来扫去，最终落在姻缘镜上。

兔儿神记得当初月老送他宝镜是在第二天，果不其然，月老道：“我去找找，明天给你。”

看着两人分开，兔儿神并没有跟着自己，反正他都知道自己回去一定是睡觉，倒不如跟着月老，看他

把宝贝都藏在了哪儿，在月老殿过了百年，兔儿神唯独不知道的就是这藏宝贝的地方。

兔儿神跟着月老，月老走进自己屋内，兔儿神穿门而入，见月老盘腿坐在床上，闭上双目，再无动静

。

兔儿神困惑不已，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月老的元神自体内飞出。兔儿神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他已

经站在北冥海底。

前方，月老手掌拂过海底冻结的万年寒冰，手掌慢慢收拢，只留一指在冰面上划出镜子的模样，血依

着痕迹慢慢显现出来，月老大喝一声“破！”。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兔儿神觉得脚下不稳，仿佛地动山摇一般，让他倒退几步。

当他再往前看去时，万年寒冰上已多出一个窟窿，月老单手撑着树立的冰面不住咳嗽，脸色惨白，嘴

唇发紫，而另一只手上却多了一块跟兔儿神宝镜大小差不多的冰块。

猛然间，一种奇怪的想法滋生于脑中，兔儿神没来及细想，画面同月老的元神一样转得飞快。

月老殿里，月老的元神归体，他顾不得已经耗损太多的法力，继续集中心神，把自己的法力注入到北

冥海底冻结的万年寒冰中去。

万年寒冰腾空而起，在淡黄色的光芒之中，它的四周开始变得圆滑，色泽也不再那么冰冷刺眼，在淡

黄色的光渐渐消退时，寒冰越发像是一面镜子，直到月老再也支撑不住，昏死在床上，而那物，也同

样跌落在床。

兔儿神不可置信的往床边走去，每抬一步都沉重的让他吃不消，但事实却是如此，那块万年寒冰就是

月老送给自己的宝镜。

媒人，即冰人，通阴阳、结男女，他们之间隔着一块冰，冰帮助他们在一起，月老的姻缘镜是玉帝赐

予的，而胡天保的宝镜，却是月老耗费法力，亲自去北冥海底取回来的沟通冰上与冰下之人的宝器。

这些兔儿神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从没想过问月老这块宝镜来自何处，而月老也从未提及。

翌日，月老把宝镜交到胡天保手中，胡天保兴高采烈地在手中把玩宝镜，一张脸因为兴奋红扑扑的，

“宝镜怎么用？”

月老铁青的脸色吓了胡天保一跳，当时他只当月老不喜欢他，现在看来，月老只是在掩饰自己身体不

适。

胡天保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又小声的、谨慎的问了一遍，“这个，怎么用？”

月老道：“你可以从镜中看到所想看到人的前尘过往，除此之外，你可以用自己的法力在镜中创造出

自己的世界。”

“法力？自己的世界？”胡天保看了看那面小镜子，他实在想不出，这里如何能装下世界。

“你既已成仙，自然有法力，不过法力较低，创造的世界不会太大。”

胡天保小心翼翼地看着月老绷着严厉的面孔为自己讲解，猜测他大抵本身是个严肃的人，就突然有些

不太怕他了，又问道：“那怎么用法力创造世界？”

“脑中要有你希望的世界的模样，然后摸着镜面，把自己的法力灌入镜中，现在……”胡天保捂住嘴

，轻咳几声，打断了月老的话。月老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桌边，到了一杯茶，递给胡天保，然后

继续道，“现在的你无法创造镜中世界很正常，等你熟练这些，摸着镜面，脑中的景象就会一点一点

的出现在镜中世界，无论是人还是物，他们超出三界的存在，除了你自己，谁都改变不了他。”

“那岂不是世外桃源？”

“对，这就是你自己的世外桃源，只有你才可以让凡人进入镜中，或是走出。”

兔儿神坐在桌边，看着胡天保喝完月老递来的茶，然后放在桌上。他伸手想要摸摸杯子，手却穿过杯

子，什么都抓不住。

死前不到二十年的生活，成仙超过两百年的日子，他又抓住了什么？

“天保，司掌同性之事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兔儿神。”

称呼不知何时由“胡天保”变成了“天保”，兔儿神托着下巴想了许久，发现自己实在是想不起了。

倒是记得，月老跟他说过这番话，就带自己去找了迦南灵君。

刚想到迦南灵君，眼前的场景就变成了迦南灵君。

胡天保坐在月老身边，对面的迦南灵君抱着一头绛紫色小兽，那小兽吐着舌头，殷勤地舔着迦南灵君

的手心。

迦南灵君乃掌管梦之神，他怀中抱着的小兽名为梦貘，是上古时代的神兽，专吃梦，既可以吞噬梦境

，又可以使被吞噬的梦境重现，力量强大。

胡天保盯着梦貘，眼睛都要看直了，死活没看出这只有点儿赖皮的小东西哪里像神兽，哪里力量强大

了。

“还请迦南灵君帮忙，托梦给胡天保乡亲，通知他们，玉帝同情胡天保的遭遇，特命他掌管同性相悦

之事，封为“兔儿神”，希望乡亲们替自己立庙招香火。”

胡天保站在云上，俯视凡间乡亲为自己建起兔儿神庙，不过十天，庙便建好。

不知何时到来的月老道：“若有有人在你的庙中跪求姻缘，你可在宝镜中看到。”

虽然如此，胡天保还是喜欢站在云上看，好像这样才觉得真实。

站得累了，就坐在云上，想要偷懒，遍躺在云上。

兔儿神靠着一团软云，看对面的自己打了个哈气，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刚想笑话自己，就见凡间兔儿

神庙前走过一人，那人停在庙前，没有打算进去的意思。

兔儿神眯眼一看，恍然想起什么，对面的胡天保显然也注意到这人。

只见胡天保从云上起来，踩着一团云向那人飞去。

那人一直盯着庙内看，庙里供着的并非是胡天保模样的神像，只有一只坐立的披着金色锦衣的小兔子

，两只粉粉的耳朵笔直的竖着。他嗤笑一声，鄙夷道：“这种人也能成仙立庙招香火？”

胡天保气得火冒三丈，脚下的祥云速如疾风，眼见自己就要来到那人身边，马上就能抓住他的前襟质

问他为何打死自己，为何如此看不起自己？

可月老横空出现，紧紧抓住胡天保的手，强行把人带回月老殿。

“为什么？”胡天保挣脱月老的束缚，眼睁睁地目睹着月老转身关门，“为什么要拦着我？”

“不可胡闹！”月老冷峻地目光停留在胡天保身上，没有掺杂太多的情感，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既

已成仙，人间种种便与你无关。”

“可他杀了我，又在我庙前说那种话。”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打死胡天保的那位巡察御史。

“那是他的事，在我庙里骂过我的人又不是没有，何必在意。”

不温不火的态度让胡天保气愤的火焰烧得更高，“你说得轻巧，被打死的人不是你，你根本不知道我

的感受。”

月老盘腿坐上软榻，拿起小桌上的酒壶到了一杯给自己，“他都已经把你打死了，从那种人嘴里能问

出什么好话？”又替胡天保倒了一杯，“过来，陪我喝一杯。”

“喝不下。”

“天保，过来。”这次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拒绝的威严，月老道，“因果循环，天理报应。你升天为仙

就该知道，他终究要为自己种下的因偿还这果，是甜是苦自有天道，你何必再走进这红尘旧事，种下

新的因果？”

兔儿神看见自己喝下酒，只一杯酒醉倒在软榻上，月老好像知道他酒量不佳，甚至连叫都没叫自己，

只是替自己盖上薄被，便离开了这件屋子。

第三章：忆旧尘（下）

兔儿神跟在月老身后一步步来到姻缘阁，静静地站在月老身后，看着他快速地翻动手中的姻缘簿，而

后找到一人的名字，再对着姻缘镜叫了声那个名字，似乎镜中并不是月老想找的人，他放下镜子，又

继续翻看姻缘簿，如此三四次后消停下来。

兔儿神伸头看去，姻缘镜上赫然显示出巡察御史的今生，那些兔儿神后来都知道，只是没想到月老嘴

上让自己不要去管，他自己却关心得很，心里顿生出一种甜甜的感觉。

说来可笑，巡察御史鄙视兔儿神喜欢自己，而他一生中唯一喜欢的人却是位扮成女子的男戏子，兔儿

神至今都记得巡察御史站在他庙中，指着自己的神像质问是否这些都是他对他的报复。

兔儿神嗤之以鼻，他听月老的话，只看不做，谁知道你喜欢的会是个男扮女装的。

后来，巡察御史有意躲避戏子，戏子跟胡天保一样偷偷喜欢他，所以故意办成女人，没想到竟会有被

揭穿的那一天，以前的情话和誓言不复存在，戏子想到胡天保的下场，伤心欲绝的他选择上吊自杀，

巡察御史抱着冰冷的尸体泪如雨下，后悔也来不及了，人死不能复生，最终，巡察御史孤老一生。

巡察御史死的那天，胡天保提着酒跑到月老房里庆祝。

酒过三巡，胡天保醉醺醺的笑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月老摇了摇快要空了的酒壶，到出仅剩的一些，刚好两杯酒，“你若是能每日都心情好……”

“嗯？”

“每日都心情好，便能为这人间多添美事几桩，那就更好了！”说着，月老举杯饮尽美酒，难得脸色

温和的看着兔儿神，却还是没回答胡天保的问题。

兔儿神不禁莞尔一笑，月老不是不问，而是他早已知道答案，冷面热心或许指的就是月老那样的人吧

。

“对对对。”胡天保笑得合不拢嘴，“从今天起我不叫胡天保，我的名字只有兔儿神。我要为这世间

所有同性情人缔结姻缘！”

“兔儿神只是仙位，不论人神鬼妖都应该有他自己的名字。”

胡天保歪倒在软榻上问：“那你叫什么？”

月老微微一愣，而后道：“琼书。”

“穷书？很穷很穷的书？”胡天保打了个酒嗝，整个人软绵绵的。

“是琼花的琼。”

“这倒是个好字。”胡天保端起最后一杯酒，送到嘴边，手顿了一下道，“不如月老送我一个名字？

”

“小琼。”嘴巴先于脑袋做出反应，月老还没意识到这个名字是否合适，名字已经吐口而出。

“也是琼花的琼？” 胡天保看到月老点头，仰头喝完杯中美酒，“好名，有你琼书在，我便不会忘

记自己。好名……”嘴里喃喃着，放下酒杯靠在软榻上，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轻呼声。

看到这里，兔儿神的脸笼上一层红晕，当时他喝得醉了，那话不过是说有琼书的名字在，就不会忘了

小琼这个名字。可现在自己乍一听，觉得倒更像是表白的情话。

月老显然也这么以为，终年严肃的面上晕出些许霞光，无端染出几分温情，看得兔儿神不禁楞了片刻

。

稍后，他便羞赧地不想再看下去，刚想逃离这里，却见月老站了起来，往胡天保走去。

兔儿神脚下一顿，月老已经抱起了胡天保，胡天保窝在月老怀里，不安的挥动着手，月老头一偏，躲

开突然袭击，他道：“我抱你去床上睡，这里不舒服。”

胡天保胡乱的哼哼几声，不再乱动，乖乖的任由月老把他抱回床上，盖上被子。

当初兔儿神根本没在意这些，酒醒后也没想到为什么睡前在一处，醒后在另一处的问题，现在自己亲

眼目睹这事儿，微红的脸蛋早就涨红，再也不好意思看下去，刚一身就来到另一个场景中，而他与月

老又在喝酒，不过已不是刚才那场了。

“小琼，这是嫦娥仙子送来的桂花酿。”月老先开酒盖，桂花香味四溢。

兔儿神瞪大了双眼看着桂花酿，此时他在天庭快有百年了，闻着这熟悉的酒香，记忆里比巡察御史还

想要忘却的东西，随着香味一起涌了上来，连同那些龌龊的念头也紧跟而来。

天上百年，人间万年，兔儿神与月老形影不离。

是在何时视线离开不这抹黄色身影？是在何时严厉地责备也变成了悦耳的声音？

小小的好感慢慢堆积，早已超过曾经对巡察御史有过的爱恋，可兔儿神不敢说出口，只敢在远处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