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逼文艺相遇时——山土天柱

秦天快乐地拖着地，真的是快乐地，半上午的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照在刚拖过的地上，亮晶晶的，把房间烘得暖暖的，秦天打开顾时的电风扇，哼着歌谣，一边拖地一边扭腰。

拖到一半的时候，秦天发现这个拖把怎么那么眼熟，放到水桶里冲了一下再拿出来，怎么那么像他的牛仔裤的料子。

秦天忽觉不好，奔到衣柜旁边，拉开柜门，闭上眼睛祈祷：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第4章

拉开柜门，秦天在里面找来找去，就那几件衣服，而那条他最喜欢的乞丐牛仔裤此刻已然变成牛仔短裤，挂在角落里。

取下被顾时剪得乱七八糟的牛仔裤，秦天紧紧捏在手里，然后奔到水桶边上，一脚踹上水桶，顿时，脏兮兮的水洒得到处都是。

“顾时！你陪我的裤子！”秦天仰头大吼。

身在恩瑞网络信息公司的顾时，此时正在忙着面试，完全不知道家里的某人已经对他恨之入骨。

顾时看着顶着一张腐败面孔的面试官，笑得极谄媚，递上自己精心制作的简历。

面试官见到顾时的第一眼，就把顾时pass掉了，因为面试官实在不认为一个长得像负遍天下女人的男人，能为公司带来什么效益。

“说说你会什么吧。”面试官懒懒地把简历丢到一边，问顾时。

“我会的都在简历上列出来了。”顾时看着面试官小心翼翼地说。

“我是让你说！算了，说说对我们公司的了解，你觉得你能为我们公司带来什么？”面试官面露不耐烦得神色，好像很想结束这场面试。

“恩瑞网络信息公司是行业领先的网络管理解决方案供应商，”顾时心想幸亏来之前上网吧百度了一下，“宗旨是为广大……”

“行了，我问的不是网上的东西，是你自己的理解，你懂不懂！”面试官毫不留情地打断顾时，严厉批评。

“我觉得贵公司……”

“停！你写毕业论文的时候，你老师没教你用词不要出现‘我觉得’这种过于主观性词语吗？”面试官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你先回去吧，后续我们会通知你。下一个！”

顾时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他多想像揍秦天一样揍一顿这个面试官，不过，他还是默默转过身准备离开。

面试官把顾时的简历丢进一堆简历里，准备面试下一个，突然顾时黑着脸推门而入。

“你干什么？”面试官吓一跳，心想是不是刚才自己行为惹怒了顾时。

“不好意思，我的简历能还给我吗？”顾时阴着脸径直走到面试官眼前，忽略他脸上颜色的变化。

“哦，好！”面试官迅速到一堆里简历里寻找，半天找不到，问顾时，“呃，请问你叫什么？”

“最上面那张35%灰度的简历是我的。”顾时冷冷说道。

“哦，给你！”面试官赶紧把简历交给顾时，像送走一尊容不下的大佛一样目送顾时离开。

顾时憋着一口气走出公司，口袋里还有剩二十块纸币和一块硬币，搭个公交要两个硬币，周边又没有什么小卖部供他换零钱，眼瞧着公交来了，还要赶下一家的面试，于是顾时一咬牙，登上公交车，趁人多的时候，迅速把一块钱丢进投币箱。

顾时自认为没有人发现，悄悄吁了一口气后，头一转，看见坐在门口的一个女孩正蔑视地看着他。

饶是顾时平时怎么没脸没皮，这时候也觉得无地自容。他惭愧地低着头，走到车里面，背后还觉得女孩的眼神在跟着自己，火辣辣地钉在背上，又辣又疼。

没几站，顾时看着女孩下车了，这才觉得好受一点，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情，要做也要藏好不能再给别人看见。

第二家公司是一家软件公司，顾时应聘的是网页制作，这家公司是个女面试官，第一眼见到顾时，差点没直接握着顾时的手就要把他签下来，可是当拿到顾时简历，一看到户籍是外地的，加上自我介绍里有一句“家庭经济情况一般”，特别遗憾地看着顾时，“抱歉，我们需要的是有三年工作经验的人才。”

如果这位女面试官知道顾时的家庭经济情况一般是骗她的，实际上是困难的话，也许，她会直接不让顾时进门。

顾时听了她的话，在心里默默骂道：你妹！要三年工作经验怎么在应届毕业生板块招人！哪个应届毕业生有三年工作经验！

不过心里骂完以后，顾时回报她自己最完美的笑容，据林小嫚说就是他的这个笑容，让她瞬间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女面试官痴痴看着顾时，心里叹道，太可惜了。

顾时失魂落魄地走出公司，天色已经不早，下一家来不及去面试，只能推到明天。他走到最近的小卖部，买了瓶一块钱的矿泉水，特地嘱咐卖家全部找硬币，然后从十九个硬币里挑出两个拿在手里，剩下的都收进衣服口袋里。

顾时用两块钱回到秦天住处，没看见门里露出亮光，心想秦天还没回来。谁料门一开，顾时此生就体会到了当头一棒的感觉，顿时，顾时的血沿着脸留下来滴到地上。

顾时捂着伤口，一边摸索着把灯打开，一边琢磨，哪个小偷这么不长眼，盯上他和秦天两个穷光蛋。

灯啪地一下打开，只见秦天正抱着一根擀面杖，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顾时几乎能看见擀面杖上粘着自己的一小块头皮。

顾时没想到竟然是秦天，正要开口问他，见到地上一滩黑色的痕迹，登时火大。怒骂，“你怎么回事！”

“你……你把我牛仔裤剪了。”秦天生怕顾时会跳起来灭了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颤抖着说完这一句，又觉得自己没骨气，更恨自己心软，应该下手狠一点，索性打晕就好了。

“剪了又怎么样？”

“我生气……”

“这就是你不拖地的理由？啊？！”顾时越想越觉得可恶，揪住秦天的衣领咬着牙警告，“限你三分钟把地拖干净！”

“什么？”秦天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还不快去！”顾时一脚踢在秦天腿弯上，吼道。

秦天忙不迭地滚到一边，迅速拿起桶和拖把去拖地，偷偷扫了眼顾时，确定他没有要跟上来揍自己的意思，才放下心来。

顾时一个人坐在床边，今天的两场面试让他挺受打击。其实之前面试，很多公司也是要不因为他不是本地人、要不就是背后没有关系，哪怕笔试多么突出，只要到了面试，总会被各种理由刷下去，按理来说，顾时早就习惯了，可是习惯不代表他就能接受，一想到自己现在还是靠武力在秦天这蹭着，顾时就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东西。

秦天一边拖地一边不住拿眼瞟顾时，见他一点没有给自己止血的意思，还坐在床上发呆，秦天急了，不会被一棒子打傻了吧。

秦天小心翼翼走到顾时眼前，小心翼翼地拍拍他的肩，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去医院上个药？”

顾时还在兀自发着呆，秦天叫了他好几遍才回过神来，“啊？你说什么？”

“你到底去不去医院？脸上都糊了一脸血。”秦天掰过顾时的脑袋查看伤口，只见他左边太阳穴斜上边，擦破一块皮。

“哦，”顾时抬手随意在脸上一抹，真是一手的血，但是脸上还笑着说，“没事，不用去。”

秦天这是第一次见到顾时正常的笑，想想之前，顾时除了冷笑就是皮笑肉不笑，没想到突如其来正常的笑，秦天却总觉得有那么些不正常——带着一股惨烈的味道。

秦天哪里知道，顾时现在身上只有十七块钱，在现在这样物价飞涨的年代，去医院买支注射器都不一定够。

“帮我打盆热水。”顾时觉得自己很累，直接倒到床上，有气无力地吆喝秦天。

秦天站着半天不动，看着顾时。顾时无奈地瞧了眼他，“看我有什么用？看我热水就能自己装到盆里然后走过来？快点去，我要把脸上的血洗掉。”

“可是，没有电水炉，哪里来热水？”秦天为难地说。

“你傻啊！不知道用电饭煲将就着烧点吗？”顾时也为难地看着秦天，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活下来的，想到这，顾时突然问，“不对，你冬天怎么洗澡的？”

“我……我冬天都是去澡堂洗。”秦天言辞闪烁，飘忽不定。

顾时眼瞧着就觉得不对，“澡堂？你有那么多钱去吗？”

“有……”秦天极其没有底气地回答。

“有？你去澡堂的钱是抢来的吧！”顾时有气无力地质疑他。

“瞎说！就一次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秦天受不了顾时质疑他的人格，高声辩解。

“一次！一个冬天就洗一次澡！你还真敢说！”顾时已经惊得完全动不了了，“行了行了，快去帮我烧热水，都麻了。”

“光有热水有用吗？你这不是生孩子，还是去趟医院吧。”秦天一边劝顾时，一边准备去接水开始烧。

“哪那么多废话！叫你烧你就烧。”顾时用最后的力气抬脚踢秦天的屁股，秦天虽然斗不过平时的顾时，但这时，还是能轻轻松松跳过去，躲开顾时的袭击。

“你省点力气吧。”秦天好心地劝顾时，按下电饭锅电源后，继续拖地。

等秦天地拖完后，顾时不小心睡着了，他脸上残留的血已经结成了血痂，在昏暗的灯光映衬下，很有唬人的效果。

第5章

没多久，电饭煲里的水发出咕噜咕噜声。秦天把水倒进塑料盆里，又加些冷水，试了下水温，觉得差不多的时候，轻手轻脚走到顾时身边，轻轻推了推他，小声喊他，“醒醒，擦擦脸再睡。”

顾时此时正在做一个梦，梦里面的他正在因为马上期末考试而努力复习功课，身边坐着林小嫚，那时候的林小嫚依旧单纯，肉肉的脸上总挂着两个酒窝，见顾时只顾努力复习不肯陪她聊天，她无法理解顾时对于专业奖学金的执念，顾时不是为了荣誉，而是奖学金的金，也许在别人看来少得可怜，才一千多块钱，可是，对顾时来说，他拿到了这笔钱，除了可以做一个月的生活费，还可以拿出一部分给林小嫚买礼物。林小嫚一直在旁边捣乱，抢枪他的书动动他的笔，顾时只好一边哄着她，一边把她搂到怀里。

“别闹……”

秦天看着顾时的脸，顿时打了个寒颤，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好像一个万年欲求不满的男人突然一次性释放了所有的积蓄，那种极度的餍足感。

顾时当然不知道他好不容易在秦天面前展露的一次慈眉善目，被秦天歪解到十万八千里。

秦天看不下去了，把水端到床边，然后把毛巾拧干了亲自给顾时擦脸。顾时脸上的血已经硬了，黏在他脸上不容易擦掉，秦天一开始还很轻的，担心别给顾时弄醒了，可以一下擦不掉两下擦不掉就不耐烦了，把毛巾彻底弄湿，再随便一拧，往顾时脸上一抹，使劲揉擦。

顾时正梦得高兴，冷不防被这么一折腾，惊得双手一推，塑料盆连着温水“啪”地一声翻在地上，秦天也一屁股摔坐到地上。

顾时怒气冲冲看着秦天，黑着脸正要质问他，看见他手上拿的毛巾，脸色稍微变得好一点。

秦天看着前一秒脸上还写着享受二字，下一秒写满了愤怒的顾时，只感慨自己何苦要这么善良这么多管闲事，人家脸上有血迹关他半毛钱的事啊，也许人家就是喜欢带血睡觉，养颜美容也说不定。秦天一边愤恨一边委屈，完全没意识到此时的他有多么得受气小媳妇样。

“你在干什么？”顾时伸手去扶秦天，被扰乱美梦也既往不咎了。

“眼睛长脚底板了是吧，没看见正给某人洗脸吗！”秦天没好气地甩开顾时的手，自己爬起来，然后把毛巾往顾时脸上一扔，“自己擦！水被你打翻了，没热水了！”然后转身去冲凉。

顾时用已经凉掉的毛巾擦了一遍脸，又躺了一会儿，回味了一下刚刚的梦境，心想这礼拜林小嫚结婚，不知道会有多少大学同学去参加。

等秦天冲完了，顾时也挣扎着去冲了一个凉，晚上，两人睁着眼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台小小的电风扇在黑暗里不辞辛苦地工作着，发出嗡嗡声。顾时突然开口，“你在哪里工作？”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好奇问问。”

“那你做什么的？话说，你一个大学生，这样蹭在我家里，你好意思么？”秦天终于把这些天憋在心里的话问出来了，他怎么看顾时都不像厚颜无耻之徒，却怎么非要讹上他蹭吃蹭喝，而且今天顾时没吃他的没喝他的，倒是他在吃着顾时的，秦天总觉得顾时非要赖在他身边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你占我便宜，得赔偿我损失，怎么叫蹭呢！不说了！睡觉！”顾时翻了个边，背对秦天，心里却在狠狠扇自己两个大嘴巴，这是有多没出息才做得出来这样的事：要用女人才会用的借口赖在别人家。

“谁占你便宜！你见到过哪个被欺负的女的，还睡在欺负她的人的床上！我看，就只有你才做得出来！你还不是女的呢！”秦天气得从床上坐起来，每每想到明明是自己救了顾时却还要被冠上坏人的帽子，他就感慨，这年头，没相机好人做不得。

“嚷什么嚷！你犯的错，你不负责谁负责！睡觉！”顾时嘴上埋汰秦天，心里埋汰自己。

“我救了你还得我负责，我负责什么……”秦天一肚子委屈，听见身边响起了震天的呼噜声，气鼓鼓得躺下去，背对声音来源地。

次日一早，秦天醒来的时候，顾时还在睡。因为昨晚的气还憋在肚子里，秦天下床时故意把声音弄得震天响。

顾时突然从床上掉下来，因为被突然高声嚎叫给惊得，他摸着头脑壳，惊恐地看着水池边的秦天，只听他正忘我地高声吼着，“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

顾时痛苦万分地挣扎着，直到实在抵挡不住秦天的折磨，拿起秦天的枕头扔过去，“你是女生，生个屁呀！”

秦天没搭理顾时，洗完脸穿好衣服又出门了，留下顾时一个人闷着一肚子的起床气。

顾时心想反正睡不着了，也起来收拾收拾自己准备跑一趟昨天没来得及面试的公司，幸好公司离得近，走过去不过四十分钟，顾时剩下了公交费。

最终，一家软件公司留下了顾时，让顾时惊喜地是，公司开出的薪水条件很是诱人。公司提供住宿、包一顿午饭，试用期三个月，转正后保底工资五千，顾时开心地差点要抱住那个五大三粗的面试官，表表自己坚定为公司带来巨大盈利的决心。

“什么时候可以住到公司宿舍里？”顾时开心归开心，但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还是要问的，他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受秦天白眼，有自己的住处，他都觉得太阳是那么明亮、天气是那么好、还有百年不见的鸟儿也在欢乐地歌唱。

“等手续办完，差不多要一个礼拜。你先过来上班吧。”

“好的，谢谢。”顾时激动地和面试官握手。

从公司出来，顾时一心想要庆祝一下，可是口袋里只有十七块钱，囊中已经不再是羞涩，而是直接升级成恼羞成怒。

在等待搬去公司住的时间，对顾时来说无疑是难熬的，因为愤怒的囊中让他不得已除了蹭着秦天的住处，还要用各种理由蹭点吃的，秦天也从原本厌恶带点疑惑的眼神彻底转变成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