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曼珠.沙华

清晨，雨轩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早的醒来。翻身看着一旁睡的很熟的子昂，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白皙的脸庞，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坚挺的鼻梁，微微向外翻翘的下唇。这是他看了多年却怎么都不腻的一张面容。而这人不是别人，却是自己的小侄子。

就在雨轩看的出神的时候，一只手覆在了他的脸庞。雨轩抬眼看着那双灿若朗星般的眸子，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两人就这么盯上了，在子昂的注视下，雨轩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或是动弹。子昂眼神里的情感夹杂着一阵没缘由的慌张直冲雨轩的神经，懵了！等他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子昂已经吻住了自己，而他慌忙的推开了子昂。

雨轩刚想说什么，可是当他对上子昂那张笑脸，还没来得及开口的他顿时红了脸。

“小气鬼！”子昂看着一脸涨的通红的雨轩，没好气的对着他耸了耸鼻头，在雨轩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便翻身下床走出了门。

雨轩收拾完后，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再看看餐桌上那份已经吃过的早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一起生活了7年的时间，这还是子昂第一次没有等自己一起用餐，也是第一次没有等他一起上学。雨轩失落的拿起书包，出了门。

“子昂！”看着前面不远处和牛奋走在一起的熟悉的背影，雨轩忍不住叫了一声。

牛奋停住脚步，等着身后的人。这时子昂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头也不回的拉着牛奋走掉。

雨轩愣愣的站在原处，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突然有种被代替的感觉在心中升起，接踵而来的是强烈的失落感，那种不被依赖和不是唯一的感觉的让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或许不再是子昂生命中的必须。

牛奋看了看被子昂握着的手，在回头看了看仍然杵在身后的人，满脸疑惑。

看出牛奋的疑惑，子昂对他微微一笑，松开了他的手。

“你们吵架了？”这还是牛奋第一次见到两人闹别扭，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子昂脸上的笑容顿住了，随即又摇了摇头。

牛奋看出子昂是不想说，也就没再多问。

雨轩到小学门口的时候，子昂已经进了学校，而牛奋却在不远处等着他。

“你们…”牛奋走在雨轩身旁，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子昂怎么说的？”雨轩很想知道子昂的说法。

“他什么也没说。”牛奋把手揣进裤兜里，心想着这两人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不然两人都不会是一副有口难言的表情。

“那就没什么。”雨轩刻意想说的没事一样，不过任谁看见他的那张苦瓜脸也不会相信他现在的话。

“你毕业是继续读高中，还是？”牛奋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高中，怎么？不会是又想找人给我下马威吧？”想起才上初中的那会儿，牛奋带着一群人到教室找他的情形，雨轩就笑了起来。

“哇！你别把我想的跟混世魔头一样好不好，我现在可是三好学生。”看着雨轩的笑容，牛奋也不知不觉的和他开起了玩笑。“今天放学我就不等你了。“

“有事？”雨轩淡淡的问了一句。

“是啊，我现在才发现子昂那张天使般的面孔比你这张死人脸要好看的多，趁你们闹别扭的机会，甩了你不是更好。”牛奋始终笑着，说的也是不轻不重，让人辨不出是真心的还是玩笑。

“你想都别想。”雨轩说着伸手圈在牛奋的项上，把的脖子压在腋下，对这他的头拍了几下。“不信你试试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事实是牛奋真的就那么做了，放学后甩了雨轩，一个人先去了小学门口等子昂。

雨轩一出校门，就发现以前一放学就会等在那里的牛奋今天消失了。雨轩找了一个高一的学生一问才知道，原来牛奋早走了。

想着牛奋真的先去学校等子昂了，雨轩像是脚底抹了油一样，跑回了家。

“爸，子昂呢？”雨轩回到家庭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子昂。

“去你妈那里了，说是晚上和你妈一起回来。”卫平围着围裙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厨房门口的雨轩。“怎么他没给你说？”

“没！”听卫平这么一说，雨轩心里更不舒服了。是啊！以前对于子昂的事他可是全家人知道的最多的，而现在子昂在那里，做什么还得别人告诉他。

晚饭的时候，雨轩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菜。

“怎么？子昂不在，你饭都吃不下了？”卫平对着一只沉默着雨轩，忍不住开了口戏谑了几句。

“没！今天肚子不舒服。”雨轩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了过去。“爸，待会我去给妈他们送饭吧。”

“恩！”卫平看着头也不抬的雨轩，心里纳闷了。这俩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平时怎么没见他们这么热心的往杨梅哪儿跑，今天两个争着争着去。

雨轩提着饭盒，跟正在招呼顾客的母亲说了一声，就坐到子昂身旁。

雨轩将饭菜摆在桌子上，伸手将筷子递给了一直没理他的子昂。

子昂埋头做着作业，看也不看他一眼。

“先吃饭吧。”雨轩握住了子昂拿住的笔的手。

子昂头也不抬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收起了书本。

“你们俩今天怎么怪怪的？”一直沉默的两人，顿时引起了杨梅的注意。“子昂，舅舅惹你不高兴了？”

子昂听了之后非但没做声，还刻意的将桌上的碗筷弄的发出了声响。

杨梅看着带着情绪收起碗筷的人，一个劲的朝雨轩递眼色。

雨轩将母亲的的暗示视而不见，起身帮着子昂收拾起来。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顿时两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傻傻的盯着碰触在一起的手。几秒钟过后，子昂像是触了电一样将手收了回来，转身进了洗手间。

子昂的反应被雨轩和杨梅都看在眼里，雨轩是一脸的无奈，而杨梅是一脸的震惊。

等子昂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雨轩已经离开了，子昂出了一口大气又重新坐了回去，拿出书本又开始做功课。

杨梅看着一直对着作业本发呆的子昂，回想起他今天的反常，心想着什么事情能把两孩子弄成这样，别说这还真是两人第一次闹脾气，杨梅无奈的摇了摇头。

杨梅忙活完了就关了铺子和子昂回了家里，一进门却只看见卫平一人在客厅看着电视。

“雨轩呢？”杨梅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见雨轩的身影。

“说是肚子不舒服，先睡了。”卫平起身到门口接过了杨梅的包。“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没吃早饭的原因。”

子昂一进屋就拿着饭盒进了厨房，客厅里两人的对话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没吃早饭吗？难道是因为我吗？带着疑惑子昂走出了厨房和杨梅、卫平打了一声招呼就进了寝室。

这一夜出奇的静，子昂进屋后没有开灯，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床上，他努力的想要弄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可是越想心里越是不安。他知道他喜欢上一个人了，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男孩子喜欢的不一样，他喜欢上了另一个男孩，而那个男孩仅是自己的舅舅。

子昂在得出结论之后，伸手使劲的揪住自己的头顶的头发。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喜欢上舅舅呢？想着想着泪水就流了出来。

雨轩一直都没睡着，应该说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后他怎么可能睡得着。他静静的躺在上铺一直听着下铺的动静，他知道子昂哭了，因为那种忧伤和不安的情绪充斥了整个房间，可是他也无能为力，对于这样的事情，同样还是小孩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同样的焦虑，同样的心痛也让雨轩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泪水。

第六章

事情发生以后，两人就这样不冷不热得过了大半学期。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子昂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还经常和别的学生一起逃课打架。弄的班主任时不时就的跑去校长室对着卫平又是告状又是抱怨，气的他火冒三丈。

这天回到家里，从来没对子昂动过手的卫平，终于忍不住对着子昂就是一阵痛打。

“你现在是不学好了，你还知不知羞啊？”卫平拿着鸡毛掸子狠狠的抽在子昂身上。“你怎么不学学你舅？”

“羞”！是啊。我就是个不要脸的人，能喜欢上自己的舅舅，我当真是不知羞耻的人。先前一直没哭的子昂，在听到卫平那些话之后流出了眼泪，愣愣的站在那里任凭掸子抽在自己的身上。

“爸，别打了。”雨轩还第一次见卫平发这么大的脾气，，一直挡在子昂的身前生怕父亲一个没忍住打疼了子昂。

“还不如就这样把我打死算了。”子昂强忍着身体上得疼痛，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用绝望的眼神望着一旁的雨轩。

那样的眼神将雨轩的心掏了个尽空，从心底不断涌上来的疼痛感，让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爸！”雨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的抓住卫平挥着掸子的手。“爸，别打了，你打我吧，是我没有好好的关心子昂，是我的错……”

子昂看着跪在卫平身前的雨轩，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不好对我那么好，我不配！我不配！

看到这样的一幕，子昂再也呆不下去了，在自己还没崩溃前转身逃离了这里。

子昂脸上瞬间闪过的无数种表情足足让卫平呆了半天，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了他一人。

雨轩冲上前去拉住了子昂，子昂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

“都是你，全都是因为你。”子昂流着泪，在转身看到雨轩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的就觉得气愤，做出的手势也随之变得激动，两手拍的“啪啪”的直响。

子昂转身朝后山跑去，自从几年前县里的晒场被拆以后，他和雨轩的根据地就转到了县城背后的那座山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间的小道上，雨轩张望着四下没人之后，加快了步伐，心疼的从身后抱住了子昂。

子昂先是一愣，然后又是一阵用力的挣扎。

“我和你一样……我和你一样……”雨轩将怀里的人搂的紧紧的，不断重的说着。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子昂发了疯似的在雨轩的怀里挣扎。因为他害怕，害怕雨轩知道他的心思，更害怕雨轩和他一样，因为那样会把他们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子昂，我喜欢你.”雨轩紧紧的抱住子昂，看着这样的他，雨轩重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过自己的心。“我喜欢你，子昂。”

子昂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绝望，他紧紧的抓住了雨轩的手，就如同抓住了汪洋中的一块浮木，一时忘了挣扎。

傍晚的风轻轻的吹过，身后的麦地发出“沙沙”声响，田埂上坐着两个少年，在落日的余晖下他们紧紧的依偎在一起看着天边的那片红霞。

雨轩拨弄着子昂的头发，两人静静的眺望着远方。过了今天他们该怎么办才好呢？他又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到家里的任何人呢？雨轩的心里有无数个问题，而那些问题就像一幅枷锁，紧紧的勒住自己，让他觉得活着也变成了一种悲哀。

月亮已经渐渐升起在东方，雨轩推了推快要睡着的子昂。“回去了吧，不然我妈他们又得担心了。”

一听说要回家了，子昂的表情又僵硬了起来。雨轩心疼的拉起他的手，轻轻的放在嘴边吻了一下。“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两人忐忑不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了四处张望的杨梅。心里的不安和恐惧使得子昂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有我呢，别怕。”雨轩看着身后的子昂，心疼的走了过去，牵起了他的手。

“妈！”雨轩像是没事的对着杨梅招了招手，牵着子昂就朝她走了过去。

“你们去哪儿啦？把我急的。”杨梅在看到两人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没事，就在后山逛了一圈。”感觉到子昂的不安，雨轩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子昂没事，我已经说了你外公。”看出子昂的不安，杨梅还以为子昂是怕卫平打他，就安慰了他一下。

子昂不自在的对着杨梅笑了笑，就跟着他们上了楼。

卫平坐在餐桌的一旁，看着进屋的三人，连忙灭了手里的烟，进了厨房将饭菜端了出来。

餐桌上几人各怀心事，不动声色的吃着饭。雨轩一个劲的给子昂添菜，看着碗里堆的像小山一样的菜，子昂在桌下轻轻的踢了踢雨轩的脚。

“怎么了？”雨轩收起思绪，茫然的看着子昂。

子昂用筷子指了指碗里的菜，皱了皱眉头。

雨轩又从子昂碗里夹了一大半的菜放进了自己的碗里，吃了起来。

“子昂……”卫平刚喊了一声，就看见子昂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卫平无奈的叹了口气，便不在说话。

听见卫平那么温柔的叫了一声，子昂心里的羞愧感又出现了。知道子昂心里的愧疚，雨轩伸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是我错了，对不起！”子昂流着泪说着。

这时，桌上的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晚饭过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卧室，一起挤在子昂的铺上。

雨轩手里捧着本书躺在床上，快要毕业考试了，虽然县里的高中是初中直接过渡的，不计毕业成绩，但雨轩还是想考个好的成绩，这样也省的他妈一天到晚唠叨。

子昂安静的盯着一旁认真看书的雨轩，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怎么了？”雨轩的视线落在了子昂的身上。

子昂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雨轩怎么会不知道子昂在想什么，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一笑，子昂便钻进了雨轩的怀里。

这时，响起了门把被转动的声音，两人快速的拉开了身上的距离。

“妈，你怎么进来的时候不敲门啊？”雨轩一看开门的是自己的母亲，发了脾气想要掩饰自己的慌张。

“奇怪了。我进自己儿子、孙子的房间还要敲门，这是什么道理。”杨梅看着莫名其妙就发脾气的雨轩，心里就纳闷了，心想着怕他们看书辛苦，给他们送点水果还送错了不成。

“不，不是，万一我们在换衣服怎么办啊？”雨轩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了，在看看母亲手上端着的水果，心里一下后悔了。

“得了吧，就你们俩那干板儿身材，我几年前就看过了。”杨梅一听是这个理由，心里不禁一笑，原来这俩孩子已经不知不觉就长大了。“知道了，下次我记得敲门就是了。”

杨梅说着把手上的水果盘放在一旁的桌上就离开了。等杨梅走了以后，雨轩下床将房间的门从里面锁上了。

子昂躺在床上，好笑的看着雨轩的举动。

“你还敢笑，要是被妈他们知道了，挨打是小，就怕把我们俩分开。知道吗？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雨轩有些生气的对着什么都不太懂的子昂说着。

子昂被雨轩说的话吓的再也笑不出来，他从床上跪起来，伸手紧紧环在雨轩的腰上，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就像是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我不会离开你的，只要我们有工作了，离开这里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雨轩轻轻的搂住子昂的脑袋，不停的抚摸在他的背上。心想着只要他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一切都会随着变得简单起来。

而雨轩的这句话，尽成了两人在读书期间唯一能够鞭策自己的理由。而两人都怀揣着这样的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实现的愿望，熬过了漫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