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风行所说,沈烟月接道,“就像昨天云所说的那样,你去挑战天下大会吧,我也会帮你在术士们之间周旋。”
风行奇道,“你这是……”
沈烟月望着信,上面云出岫的字迹透着阵阵墨香,“他说了他一定会回汉阳,所以,我要去汉阳找他。”
“你……”
“他是我从小的梦想,也将成为我一生的期望,”沈烟月叹了口气,“我要去他的身边。”
风行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却是说不清,也道不明。只有应道,“好,天下大会才刚刚开始,这次的头彩,我一定会拿到的!”
在寒泉阁外见百里千秋时,他还因云出岫的离去而大动肝火。现在一个时辰不到,在沙场边遇到时,却又挂了一脸的笑意,真不知该说他是圆滑得厉害,还是说他喜怒无常的好。在听说风行也要上场之后,百里千秋的眼中立即闪出诡异的光,然后伸手便叫他交了十两银子的参赛费。
沈烟月仍是坐在评审席上,悠闲地喝着茶,却并不像昨日那样一会便无聊地离去,而是主动与周围的术士们聊了起来。虽说他平日里看着是个冷冷冰冰的人,但毕竟是沈家的当家,生意人哪有不会攀谈的?既然下了决心要到云出岫的身边去,就一定要在最大程度上帮上云出岫的忙才行。
风行也不打算像那些什么大门派一样,先藏着实力,过几天等打着差不多的时候再出来收拾河山。他直接下场,一个时辰之内连挑了二十几个武林好手,引起场上一片哗然。昨日因他没有请到沈烟月赴宴而不满的江湖女儿们,现在个个都对他刮目相看,连杜若非也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不过杜若非对风行前后两日截然不同的表现却有另一番理解。以为风行是想要与杜若晴交好,想着昨日自己冷遇于他,今天便上场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在看了他的身手之后,不但是杜若非,几个有望夺冠的大门派都对他注意了起来,有点真本事的人都能看出,风行虽说一连打了一个时辰,与二十几个武林好手交手,却只使了三成的力。于是在天下大会的第二日,场上的气氛便热了起来。风行的武功路子并不像江湖门派那样,注重套路与招式。他的每招每式都打在有用的地方,是真正经历过沙场的战士才能使出的功夫。这一来,更是诱起了男人们体内藏着的热血,有点本事的人都想快点上场和风行打一架,去体会下那种真正生死相博的感觉。
因为风行的胡来,天下大会罕有的在第二日便掀起了高潮。到下午的时候,几个沉不住气的名动江湖的大人物也下了场,逼出了风行七成力。那几位高手败下阵来之后,天下大会的气氛更是被炒得空前的热烈,而百里千秋更是将风行列入了黑马之一。
一日的比武告终之后,风行已经成为了最大的话题。杜若非暗示女儿去请风行赴宴花锦阁,然而杜若晴却没能找到风行。因为早料到今日必有许多人上门造访,所以风行下场之后,便不客气地溜到了沈烟月的房里。
只是冒然闯入之时,沈烟月正在小睡。风行便敛了气息,本想呆在一边等他醒来,却不知不觉对歪在榻上的沈烟月看入了神。以前便不时用他与云出岫相比较,经过前日之后,才知道之所以能在沈烟月身上看到云出岫的影子,是因为沈烟月在无意之中模仿着自己所向往的云出岫的缘故。
不过越是比较,风行便越是看到了沈烟月与云出岫不同的部分。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个云出岫就好了,沈烟月不应该变成任何人,更何况是那样的一个云出岫。
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沈烟月睁开了眼,风行的痴态立即落入了他的眼中。沈烟月双颊一红,沉下脸坐起身来。风行自知失态,干咳两声,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和云像吗?”
“啊?”风行心虚地应了一声。
“哪里像?”沈烟月摸摸自己的脸,“这样的一张脸,与云像吗?”
“……不像。”
沈烟月的脸艳得太过,男生女相并不是件好事,反倒会带来很多的麻烦。云出岫的脸却是俊雅神秀,带着他水墨画一般的清逸气息。二人从长相来说毫无相似之处。
“当然不像,”沈烟月自嘲般地说,“他的神韵就算我刻意模仿,也不及其百之一毫。风行,你又是在我身上找什么?”
没想到被沈烟月看出了心事,风行只得坦白道,“刚认识你时的确是因为从你身上看到了云的影子……只是越是比较,你们的差别就越大。”
“是吗……”
风行点了点头,“对,烟月,你不像云出岫,真是太好了。”
沈烟月没想到会从风行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惊讶地抬起头,却正好看到了风行略带欣慰的脸。
“不要像云出岫那样不声不响地就消失,不要像云出岫那样对人间毫无眷恋,不要像云出岫那样外表风光,却在心里一个人痛苦。”
“风行……”
“烟月,如果你像云出岫那样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跑掉,我可要怎么找你?”
要怎么找我?你找我又是做什么?沈烟月没有问出口,只是别过脸,藏着沾上雾气的眼睛。
“我总觉得他不是凡人,”风行继续说道,“若是凡人,怎能对人间毫无留恋?认识云出岫这么多年,却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吃的穿的用的,好像从来不见他有所挑剔,都是陛下赐什么,他就用什么。他的确是天之骄子,却又在私底下听到别人议论他的出身。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这样的人太复杂,太神秘,也太可怕了。”
沈烟月没搭话,风行又继续说,“你说他是你的期望,那你就一直期望着他,憧憬着他,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了。我不想看着沈烟月变成另一个云出岫,那样的云出岫,太冷,也太远了。可是烟月,我不想看着你也到那个地方去,沈烟月不应该是那样的。”
“那,沈烟月应该哪样?”
风行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睡着有点乱的头发,“沈烟月还是个孩子,是被整个江湖都宠着爱着的天下第一术士。真正的你应该是任性又自负的,就像在遥郡时教训我那样。”
沈烟月脸一红,拍开他的手道,“我看你是欠教训!”
风行大笑出声,“对了嘛,这才是沈烟月嘛!真不知道云出岫哪里好,你也是,那些镇冥军也是,个个都把他当神一样供着。”
沈烟月道,“术士修为的最高境界便是羽化飞升,现在的大炎之中,若说有谁最接近那样的修为,便只有他一人了。”
“连你也不成吗?”风行问,“你可是被称为天下第一的术士,云出岫对你也多加称赞呢。我可没听那个傲得连在陛下面前也敢放肆的人这样称赞过别人,他就只夸了你一个呢。”
“术士的修为并不是看谁能使用的术力更多更强,那仅仅只是表现在外的力量而已。真正能达到羽化飞升这一层的术士修的是心。”
“心?”
“有史以来的术士中,只有一位术士曾达到过羽化飞升的境界,那便是居于昆仑神山上的预言之神——敛尘。”沈烟月说,“不过预言之神却并非真正的神明,据说在羽化之后还有更高的一层境界,称为归元。在达到归元之境时,会脱去凡胎肉骨,离开尘世,去到位于星辰之间的天宫,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
“真有这么神?”风行奇道,“我还以为都是骗人的呢,昆仑神的传说小时候听娘亲讲过,他真的是凡人变的吗?”
“什么凡人变的啊,”沈烟月道,“术士到达羽化飞升的境界后,寿命会延长,身体也会随之产生一些变化。除开羽化的昆仑神,就算是一般的修习之人,寿命往往也会比普通人要长。但并非就长生不死。即使在羽化之后,寿命终究会有一个终点,只是这个终点在一般凡人看来也相当于长生不死就是了。”
“那到归元之后呢?”
“到归元境界之后,会脱去凡胎肉骨,化为另一种状态,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神明。只是没有人见过神明,谁也不知道神明究竟是什么样子。而修道之人一般也就以羽化为最高境界,谁也不会去奢望成神的。”
“那你呢?”
沈烟月不解地望着风行,风行又继续说道,“你会羽化飞升吗?”
“我还远远达不到那样的境界,”沈类烟月说,“刚才我也说了,这天下恐怕只有云一个人能够达到羽化之境。因为修习之人修的并非‘力’,而是‘心’。要从‘心’之境来修习到羽化的层次,如果不修‘心’,就算力量再强大,也达不到那样的境界。”
“难怪,”风行点点头,“云出岫给人的感觉和一般人不一样,不会是要飞升了吧?”
沈烟月被这话逗乐,“你以为想飞升就飞升啊?要到达羽化之境必需要经过天地人三劫,渡劫之后方才羽化。而归元之境则是要舍身成仁,舍身不但要舍去世间的一切牵绊,还要舍去自己的肉身,其后,三魂七魄归于本元,方能达到神明的境界。”
“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飞升的,”风行松了口气,“如果真要羽化飞升,那岂不是等我老得头发胡子花白的时候,你们还一个个都像年轻小伙子一样?到那时可气死人呢。”
沈烟月展开笑意,“术者对生命并不像一般人那样执着,如果是为了延长寿命而去修行的话,目的不纯,则会起到反效果。而且在羽化所要经历的三劫中,也必需抱着必死的心态,更不用说那个传说中的归元了。”
风行想了想,又说,“如果有一天,云真的羽化飞升的话,那岂不是太寂寞了吗?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死去,那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或许这也是在羽化之后的另一番历练吧。”
第三十五章:一寸相思一寸灰
杜家千金杜若晴,年芳十九,为青河门杜家独生女,相貌美丽,继承了杜家的独门功夫青河剑,在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女侠客。平日追求者甚多,从来都只有她不鸟别人的,此次与其父杜若非一同前来天下大会,其中一个目的也是为了从一干江湖青年才俊之中寻得佳偶。
在杜若晴看来,她看上的男人那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以青河门与杜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来讲,谁娶了她杜若晴这杜家独苗,就相当于是掌握了天下武林的权威。列何况杜若晴又是江湖中少见的美人,举止优雅谈吐得体,又不失江湖儿女的豪情壮志,能娶她的男人那是美人名利三丰收,真真是要羡刹旁人了。
另外,她又是一个非常识大体的女子。杜若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丈夫便是将来继承清河门之人,所以在暗自挑选意中人时,不论是家世相貌,武功才艺等各方面都必需考查得清清楚楚。即使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她傲,因为她杜若晴有这样的资本。
在初见风行时,她立即就被这个出色的男子所吸引。但她杜若晴却并不能像其她小女儿那样,马上便将心思写在脸上。论相貌武艺,一连几日的比武下来,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江湖中只怕是少有人是他的对手。也已经有几家待字闺中的女儿托人去说了媒,都生怕自己晚去一步,让别人占了先机。
但杜若晴却不能做这样的事,虽然她亦是心仪于风行,却在没有查清风行的来历家世之前不可轻举枉动。因为她杜若晴的丈夫,必需没有任何瑕疵。
而这几日下来,杜若非亦是将风行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年轻人不但相貌谈吐是一等一的好,武功亦可说是天下无双。虽然暂时还没有查到他的来历,但英雄不问出处,即使他出身低微,但却是前途无量。再加上女儿的心事,做父亲的自然是看在眼里。虽然杜若晴没有明说,但杜若非何许人也,女儿心中的这点小算盘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更何况几日下来,风行没有输过一场比赛,杜若非当然也看出他仍未使出全力一事。而且在评审席上,号称天下第一术士的沈烟月又与风行交好。已有别的门派去托了媒,但听说都被风行婉拒,杜若非便想着也要为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好好打算一番,若是出手慢了,这块肥肉说不定就落入别人的嘴里了。
于是杜若非便改了几日前的看法,暗示女儿可以与风行来往。得到父亲的肯定,杜若晴自然是心花怒放,几次三番来找风行,话中带话,明示暗示。相对于其他女子,风行对杜若晴的态度更加亲近,与杜若晴的接触也毫不避讳。在其他人眼里看来,杜家的好事只怕是要近了。但却只有杜若晴心中清楚,风行对自己丝毫没有别的想法。
自从天下大会第二日上场之后,风行便将一门心思都放到了擂台上。白天专心挑战各门各派,造其声势,而在与沈烟月的关系缓和之后,晚上又因想要避开前来造访的人而赖在沈烟月的房里不走。所以对于杜若晴来说,白天风行打擂台之时她不好过多打扰,而一到了休息时间,风行又立即消失得不见人影。她也试着去找过与风行交好的沈烟月,不但是她,别人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沈烟月为人冷淡,比风行更加神出鬼没,到了夜里更是用术法将住所圈起,使人遍寻不得。
“那个杜小姐又来找你了呢,”望着窗处四处徘徊的杜若晴,沈烟月似笑非笑地说,“像云说的那样,这杜若晴也算是配得上你了,更何况人家又一片痴心,你就真狠心不出去见上一见?”
风行急忙将窗户关上,“见什么见,走了个乱说话的云出岫,你又跟他学上了。”
“阵法之内,她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的。”沈烟月垂下眼道,“杜小姐的条件也是少有的好了,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风行愣了愣,恍惚地答道,“我心上是有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上人。”
沈烟月好笑地说,“心上之人,可不就是心上人了?”
“那可不一样,不一样,”风行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坐在一边伸着懒腰,“打了一天,本来就够累了,还要应付这些人,唉!”
“你神武大将军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沈烟月说着,便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个盒子递给他,“寒梅凝雪膏,你擦在身上,好好睡一觉就不累了。”
风行接过打开,盒中凝脂如雪,却带着点点红星,如寒冬红梅,闻起来也有一股幽幽的梅香,顿时令人神清气爽。
“你们这些术士藏着的好东西可真多啊,”风行笑嘻嘻地对沈烟月说,“不如你来帮我擦吧,术士的推拿之术可称得上是医中一绝啊。”
刚说完,又立即后悔。虽然以前云出岫便是给自己推拿针灸过,但与沈烟月的交情毕竟没有那么深,想想自己还真是厚脸皮啊。
然而沈烟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又接过药膏对他道,“把衣服脱了趴到床上去。”
一听此话,风行大喜,也老实不客气地三两下脱得精光趴到了床上。沈烟月见他如此无赖倒也好笑,道,“我只让你脱衣服,你把裤子脱了做甚?”
“呃……”风行大窘,如今只着了一条小短裤趴在床上,全身上下光溜溜,倒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沈烟月没再说什么,只是坐到了床边,将被子拉过,盖住了风行的下半身。又将风行散在背上的头发全都拨到了一边,用手指沾了药膏均匀地抹到结实的背上,然后慢慢地推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