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竟还是练过的!哎呀境界还不低呐!怎么样,有兴趣和我老头过两招?”
二十三
看着前一秒还严谨肃穆的老爷子在下一刻就蹦蹦跳跳满脸跃跃欲试,十八实在也想不出该如何对付他,只能沉默着咬紧牙关装作没听到甩开他大步朝屋内走。
“哎呀呀小孩子真是不可爱……”
老爷子抚了把胡须,淡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十八的背影,随手招过呆立在一旁的温特森:“这小孩儿你们哪儿找来的?”
“这……”温特森尴尬地站在那儿,徐胖才从愣神中回神,立刻憨笑着说出十八的来历,被鹤先生不屑地挥挥手打断:“算了,还不如我自己去问他,那孩子一看就是习武的,他说是作古地球文化研究,你们相信,我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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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朝着又一次贴近的鹤先生假笑了一下,这老人家奇怪的很原本第一眼还给十八一种他很冷肃的错觉,可是现在又赖皮又不讲理的模样,真的让人好无奈啊……
“咳咳……鹤先生,南先生,您二位先看看这个……”
出版社主编是个比徐胖还要圆润些的中年人,打断了鹤先生絮絮叨叨的自我推销,将一叠崭新的复印资料往两人的方向推了推,无奈地开口提醒道。
十八抬头淡淡地瞥了一眼,立刻兴趣大失,这主编虽说话里的意思是让自己与鹤先生两人一起拿主意,可推资料的手势,可是完完全全朝鹤先生那边儿去的。
十八默然地垂下眼帘,虽然自己明知道一张嫩脸总是很容易被人轻视,但是头一次下定决心要做好一项工作就被人这样歧视,心底其实还是很不好受的。
可是自己却绝对不能猴急地去将资料自己取过来,十八虽然不经世事,但是起码也是懂得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的。既然这主编已经几乎明确了自己的态度,那十八太过急躁主动,反而更容易让人留下不靠谱的印象,即便是再如何心急,也只能静观其变。
鹤先生看上去对这份资料也是很感兴趣,当下就放弃了纠缠十八,一脸认真地取过资料翻阅,嘴里还询问——
“古籍?”
“是。”主编搓了搓自己的胖手,“上个月刚得来的,已经找了很久的翻译,也有几个人来试过了,总是无法弄明白那上面是什么意思,鹤先生,你看……”
鹤先生脸色一僵,绷直了身子,挥手止住主编的客套话,越发凝重地将资料拖到眼前,好一会儿,才满脸错愕地啧了一声——
“你这古籍……”鹤先生抬起头来,面色有些微红,他手指摩擦着页面,看上去也有些不甘愿,却不得不开口承认道,“文字排列纠杂错乱,笔画紊乱,排列在一块儿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主编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吧,我分明听温特森说过,您已经专研古地球文明近百年了,怎么会连您都……”
主编的面色有点沮丧,十八挑了挑眉头,顺势将鹤先生因为无可奈何不得不搁置在桌面上的资料取过,扫了一眼——
这一眼,就再无法移开视线。
“主编!”十八猛然抬起头来,眼睛闪闪的亮着奇异的光芒,“这古籍贵社是从哪里得来的?是否还有个封面?能让我看一下封面的复印图吗?”
天哪……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该不会真的是……
主编被他问得一怔,表情立刻惊愕起来,他是怎么知道这本古籍还有个封面的?那封面上的三个大字自己完全无法看懂,难不成连着专研古地球文化近百年的老先生也无法翻译的文字,这少年真的可以解决?!
可是看着十八一脸笃定这古籍绝对有封面的模样,主编再不愿相信,也只能承认自己方才真的是狗眼看人低了,即便是无法翻译出这些文字,单凭这少年的一个猜测,就已经能够证明他在古地球文化方面的绝对实力了。
一个内线,还不到五秒,秘书就小心地捧进来一张纸,主编接过,再不像刚才那样怠慢,一脸恭敬地将纸张递过来,只不过一眼,十八就立刻想要仰天大笑——
老天果真待他不薄!
这一本看去样貌平平毫无奇特之处的古籍,居然会是派中长老世代相传并且寻找了无数辈的外功秘籍——《易筋经》!
犹记得上一世,长老们在早课时,就不止一次提到过这本世间难寻的高深秘籍。门中世代相传的古典,主要作用于内功精修,可武学,绝不仅仅是内功强劲就一家独大的,内外兼修,缺一不可。《易筋经》此书,作为外功泰斗,从千年之前,就时不时地会出现在江湖中人面前,每一次复出,都会造就大批愿为之疯狂的武林中人,也会成就那么一小批原本名不见经传的英雄人物,而那位被传言的神乎其神的以武入道的外派弟子,他所修炼的功法,就是易筋经撰写者后人根据前人经验所编撰的另一本外功古典,虽不能说它境界相差巨大,但比起易筋经来,绝对还是很有差别的。
前几日十八还在烦恼要用何种外功搭配《清心诀》来修炼,毕竟《清心诀》作为世间难得的高深心法,如果无法搭配等同的肌体修炼,那最终所出现的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可十八是真没想到,这样一个萦绕在心头好长时间的沉重大石,会在这样不经意之间便被意外解决。
还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眼睛里迸发出的光芒锐利地让人无法忽视,主编甚至被他忽然升起的与外貌不相符的强大气场吓得惊恐地后退了一步,等到了自认为安全的地带,才松口气问道:“南先生……看您的意思,是能解决了?这上面写了什么?”
胖主编的疑问犹如兜头冷水般泼在十八头顶,让他的大脑迅速地冷却下来,一瞬间,所有的利弊就飞快地在脑海中闪过。
虽说将这本秘籍翻译出来,也许会在全联邦掀起一股不异于滔天巨浪的外功狂潮,而翻译出这本秘籍的十八,到时候也定然能够拿到不少的好处,但是,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先不说翻译出来,这位看上去很精明的胖主编是否会如同事成之前承诺的那样给予十八好处,即便是真的让十八得到了那些,可之后呢?
事情无非两种可能,第一,联邦政府会将《易筋经》无私的推行开来,如果这样倒还好,即便是没什么好处,可能够给人类创造出尽量多的财富,十八也是何乐而不为的。
可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十八思索了半天,还是不得不承认,如果他将这本古籍翻译出来,那么在联邦政府意识到这本古典的重要之处后,身为翻译人的自己,将会无比危险。
毕竟,让一个国家的民众们大范围地拥有强大的武力甚至于能够和政,府抗衡,可不是一个聪明的当权者愿意看到的。
十八几乎一瞬间就做好了选择,他立即强迫自己收回那样喜形于色的模样,勾起唇角朝还有点僵硬的主编笑了笑:“这确实有点困难。幸运的是,我之前跟老师翻译过类似的东西,这种东西在从前的古地球人嘴里,被称之为——佛经。”
“佛经?!”
不说胖主编,就连静坐在一边的鹤先生都有些不可置信,很显然,他们是听说过佛经这个东西的。
鹤先生颤抖着手从十八手里夺过那一沓子资料,眼里浓浓的诧异:“这就是佛经?传说中的宗教圣品?”
胖主编则更是激动,他确实没想到,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古地球古籍,会在这一夕之间,成为传说中的古地球人说信仰的神灵的产物——
这是巨大的财富。
“没错。”十八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伸手取过那一打资料翻开,脑中闪过无数的曾经修习过的经文,最终选择了大悲咒,“老师曾经唱给我听过一次,我绝对不会记错,这是祖先们的杰作!宣扬了宗教的伟大与包容,我还依稀能记得两句——”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十八的嗓音稍显清脆,音乐如同阳光空气与土壤般一瞬间渗透进心间,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仿佛融合了相逢的愉悦,又揉进了离别的痛楚,满怀怅惘,余灰尽落,平淡铺叙着的音乐里,编制了世间的一切故事……
最后一个音节落地,室内恢复寂静,十八轻吁口气,却看见胖主编与鹤先生两人,皆是微微闭着双眼,满脸松怠地倚在沙发上,鹤先生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满面感慨,眼中有万千心绪倏然划过,十八惊讶地挑了挑眉头,进境了?那么容易?就一首歌?
鹤先生显然也注意到了自身的进境,一瞬间几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面无表情的十八——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要你命的!
十八嫉妒地咬了咬牙,明明唱歌的是自己,怎么武学进益就没有自己的一份……
十八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忽然看见靠在一边好像睡着了般的胖主编一个激灵利索地跳起来,指着十八你你你了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一扭身老鼠般快速地溜走了。
二十四
“南先生!”
办公室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主编摇摆着他圆润的身躯火箭般快速冲进来,将手里捧着的一沓子灰扑扑的纸张一股脑塞在十八怀里——
“这是原本了!虽然有些破旧,我们之前还在疑惑这本书的纸张太过特殊,这样长久的保存居然还趋于完整没有腐烂,如果像您说的居然是难得一见的佛经,那么这样没什么奇怪的了,毕竟作为宗圣品,总有些信仰神力能够让人感觉到不同之处的。”
主编现在看上去倒是冷静下来了,推了推眼镜一一历数着这本书的古怪之处,十八越听越觉得这事儿靠谱,《易筋经》的载物,虽然不说能够与天蚕衣之类的神器比拟,但是起初在古地球时,它就流传了千年之久,能够承载这样悠久岁月洗礼的书籍,如果当真破破烂烂被腐蚀地所剩无几的话,那么也太说不过去了。
十八象征性地翻了两下,心里忽然又有点说不出的罪恶感,抬头看一眼胖主编圆咪咪的小眼睛,里面又是惊喜又是算计。
忽然就失去了那种细心周旋的心思,十八将书籍“啪”的一声满不在乎地丢回桌子上,懒洋洋地将自己揉进沙发里,双手环肩抬头看着胖主编:“行了,书放我这里,下午我还有事,要翻译拿记录器来吧。”
“不是……”主编诧异地僵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放……您要带走它?”
十八有些怯场,忽然又想起从前掌门说起《易筋经》时那副疯狂的模样。宝物在什么地方都会大放异彩,更何况在这个将古武视作信仰的联邦?
这本书如果不拿到手,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心安的。
如果只是得到了复印册,而原本放在出版社的话,那假如日后还有识货的人出现要怎么办?但是若是出版社里放置的只是备份的复印册,而没有原本的话,任他再如何眼馋的人,也无法下结论说这就是那本千古闻名的《易筋经》。
对于能够拿到这本书,十八实际还是有些胸有成竹的,听胖主编这样说,当下也没再回答,爽快地起身作势要出门去,嘴里也客气了两句:“先生要是舍不得,那还是劳烦你另请高明吧。”
刚拉开门,脚还没迈出去,鹤先生就立马起身跟了上来,他冲胖主编挥了挥手,声音里还听出些不满来:“老夫也不奉陪了,才悟出些东西,这会儿改回去闭个关,这位……我便先告辞了,小友你慢一步,等等我!”
十八发现似乎这个时代的人都特爱自来熟,柯多才认识两小时就兄弟长兄弟短,这老人家则更有意思,话还没说两句了就成了小友了……
“别别别别……别啊!”
开始还能沉得住气,眼看十八真要和鹤先生走了,胖主编终于坐不住了,赶忙伸手拽住十八的胳膊,同行的鹤先生却显然被他忽略了,鹤先生也不生气,双手环肩就这样靠在墙壁上歪头看。
“你做什么?”十八嫌弃地甩开胖主编腻呼呼的猪爪,又在衣角蹭了蹭,“我这会儿忙着呢,你想找我闲聊?另约个时间吧。”
“噗……”
两人循声看过去,鹤先生羊胡子一抖一抖的,注意到两人的视线,连忙捂住嘴抱歉地挥了挥手。
“您看……有事儿咱好好说啊,南先生性子可真急,不是我不愿意把书给您,实在是……您也理解一下,那么贵重的东西,我也做不了主啊……”
“咳咳……”又是鹤先生那里的声音,十八斜眼看他一眼,鹤先生飞快地眨眨右眼,撇过头去不理会了。
十八了然做出副看天的模样,语气更加真诚了:“主编说的哪儿的话,我当然理解,您看我也没强抢不是?最近实在是忙,我也不是不想帮您,您也理解一下,毕竟我也是有私事的嘛!”
胖主编无语地低头与十八对视,十八象征性地勾勾嘴角,指了指手腕上的通讯器:“到饭点了,家里还有人等吃饭,这边先告辞了啊!”
胖主编一时间心里翻江倒海地搅动起来,这本古籍实在是无意中得到的,让他就这样轻轻松松送出去,实在是有点不甘心,对了!这南先生不是古地球文化研究的吗?
“这样吧,南先生。”胖主编心里有了个算计,笑着开口,语气也没刚才那样急切了:“您给我个联系方式,我请示了领导,再给您打电话行吗?”
他一个新生都对古书游刃有余,更何况研究院的高年级生呢?自己只要去研究院找个成绩差不多的,事情不也就解决了吗?
十八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不过梵文这种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认识的,自然有这精胖子跪着求自己的时候。
十八爽快地留下通讯号,招呼着鹤先生离开了。该他的东西,别人强也抢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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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先生满脸神清气爽的模样,看着十八的眼神满是探究,出了出版社,十八左右张望了一下,两边都是长长的幽深的青石长巷,仅仅大门阶梯右侧停了一辆车,整条巷道空无一人。
十八回想了一下,不久前和徐胖一块儿来的时候,似乎车程不短,现在回去……大概也要走不久吧?
鹤先生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他朝十八摆了摆手,然后接通自己的通讯器,通讯那头是温特森,他显然也听说了刚才在办公室里的事情,一听说十八也和鹤先生在一起,当即就表示自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额……”鹤先生低头看了眼显然没有谈天欲望的十八,咳嗽了一声,率先开口感谢,“今天的事情……日后我一定会摆宴道谢的,说来小友可能不会相信,我卡在这个瓶颈,已经将近五年了,今日却为了小友一首神曲悟了大半……咳咳,小友见识不凡,我在联邦古地球文化研究院的教授,日后小友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以来找我。小友是联邦人?”
联邦古地球文化研究院?
十八心底里暗暗地吐了吐舌头,想起自己刚刚胡乱编造的来历,觉得实在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