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一冷静下来,就想起了当初参选时、班上同学们热心的样子,然后是老包他们,牺牲了很多时间
帮他想企划、跑宣传、甚至在每个人补习下课之后,回家熬夜帮他做海报……谁不是希望他能够当选
会长这个位置?
对他们根本没好处的活动,他们却把他当成自己的事情在努力。
这么说来,是自己自私的举动先背叛了他们的吧。
在还没弄清事实前,随便对别人出什么气啊?太丢脸了吧。
咬了咬唇,被徐启章偷偷用手肘顶了顶,叶广深吸了一口气,耙了耙头发。
「对不起,是我太没风度了。」
对着全班道歉,不是平常人做得到的事情,但是叶广不是平常人,他是在小学作文里立志要统治世界
的人。
听到叶广的道歉,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班的每个人瞬间消了紧张的气息,而老包则是有点还没消
气的样子,却也缓和了脸色。
感受到背后被拍了拍,那温暖的举动让他的尴尬少了许多。
又从他那里多拿了一些些勇气啊。叶广紧抓着英文课本。
「走吧。」早自习的钟声响了,徐启章推了推他,走出了教室。
「等等,要去找老师吗?」走在走廊上叶广问道。
「对啊,老师就是学校的警察,有事就去找他们。」徐启章对他眨了眨眼。
「但警察通常都是不管事的。」想起徐启章他们家面摊那的管区,叶广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疑惑的回头看着叶广。
「你觉得犯人还会再做吗?」
「不一定,他们不会这么笨。」徐启章想了想后回答他,随即看见叶广脸上浮现了前所未有的……阴
险?
「那就让他们……再做一次。」然后抓出来碎尸万段。
徐启章看着叶广握紧了拳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火光,不自觉地抱紧了吉他。
第二十三章
几天过后的午休时间,有几个人偷偷摸出了教室。
传说中,X高的地下室有个神秘的教室,从来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这
么神秘,没有人敢去打开看。据说进去过的学生,都没有再回来了……
「唬烂的啦,快进来啦。」
打开门,带头的对着身后几个贪生怕死的高中生啐了一声。
那些人一进去之后,就看见眼前空旷的教室上方,坏掉的日光灯一闪一闪的有些诡异;旁边有几个放
着旧书刊的大铁柜,里面堆着陈旧杂物;满是脚印的灰尘地板,连虫都没有。这里显然不是什么通往
秘密世界的地方,只是个普通的储藏室。
废弃的课桌椅上,坐着几个人,带头的是一班的包打听、人称老包的男生,旁边几个看起来也是一班
的学生,有些眼熟。
「你们……不是叶广的竞选团队吗?」站在那些人之中,陈泽铭疑惑地问。
「是啊,所以才更看他不爽,我们帮他帮了那么多,到头来他竟然随便把那位子拱手让人。」老包踹
了踹旁边的椅子,吓得刚进来的人抖了抖。
「你们已经知道来这里的目的了吧。」斜看了那些人一眼,老包双手环臂坐了下来。
「你是发起人?」不小心喷了几滴口水在陈泽铭身上,暴牙男赶忙跟他赔不是。
「没错,『克章』的发起人,就是我。」老包笑了笑。
「克章」是新兴的地下组织,有鉴于他们因为不服徐启章和叶广这么嚣张竟然还能够当选学生会长,
这个组织因而成立。目标是搞垮他们,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小动作逼他们自动下台。
「根据我的线民私下回报,你们是校内有意参加这个组织的优秀人才。」
老包之所以叫做老包,自然是有他的原因。除了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还有就是万贯的家财,让他得以
在全校各班挑人出来培育一批精锐的线民部队。
要什么消息,都难不倒他的。
老包勾勾手指,示意旁边的人拿几张文件过来。
「这上面是我们组织的成立目的、目标,你们先看一下,没问题了就在上面盖手印签章吧。」
「蛤,有必要签章吗?」陈泽铭斜眼看向老包一阵狐疑。
「废话!要是你们之中有人出卖我们怎么办,每个人除了盖章同意上面『集体行动,出事自己担』的
项目外,还要都给我发毒誓。你们想想,我们做的是多么以寡击众的伟大事迹!要是曝光了,我们还
要在学校生存吗?这是个残忍的社会!实践自己理想的残酷行动啊!同志们!」
老包张开双手,日光灯在他头上一闪一灭,讲得在场的一群人热血沸腾,一个个盖手印像在盖从军单
那样慷慨激昂。
捡视文件,老包嘴角扯了扯,眼光轮流扫过在场的人。
「非常好,那么我们现在得先选出一个首领……不用指我,我充其量只是个召集人。」老包将手中的
文件交给一旁的同学,看了下手表,拍拍屁股站了起身。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说自愿,也没人提名。
「这种情况最难选了……」见这情况,老包搔了搔下颚。「不然这样吧,这里有前几天在竞选海报上
涂鸦的人吗?」此话一出,大家又开始看来看去、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个人啊……」老包一个喟叹,让众人安静了下来。「那个人可说是我们组织的始祖呢,也是给了
我勇气召集你们的好家伙,快点,不要害羞了,让大家认识认识你吧,英雄。」
英雄。
任何人只要被冠上了英雄的头衔,就算是叶大雄也会瞬间成为英雄。
只见那行人之中突然有一人自体发光,清了清喉咙,手背在身后往前踏步。
「喔……是你啊,陈泽铭同学。」
老包不着痕迹地闭了气,因为狐臭铭一动,空气中的狐味就开始流通了。
「没错,就是我。」陈泽铭头仰了仰,让他下巴看起来更往前突出,彷佛在接受众人崇拜那样骄傲。
「真是太令人佩服了,不过你有什么证据是你做的吗?该不会只是想邀功吧?」老包狐疑地看了他一
眼。
「证据……」做这种事哪有什么证据啊,不就比别人早到学校或晚离开学校做的吗?陈泽铭低着头用
力想了想。
「对了!证据就是我书包里那只黑色的麦克笔!」
「靠!拜托喔,每个人书包里都有那种笔啊。」嘘他,众人随着老包的话嗤笑几声。
「欸!我那只笔不是哪里都买得到的,是我爸从义大利带回来的!义大利原厂墨水无臭无味保证十年
不变色!」见地位式微,陈泽铭急忙解释。
「哇赛,所以叶广抽屉里的书还有徐启章的吉他都是你写的罗?」老包一行人发出崇拜的眼光以及赞
叹的声音,让陈泽铭更加虚荣。
「对,字还是我特地用左手写的,绝对不会被别人认出笔迹。」骄傲地讲出自己的妙招,陈泽铭揉揉
鼻头嘴角歪了歪蠢笑。
听完陈泽铭的发表,老包突然大笑出声,边笑边鼓掌。
「大家快鼓掌欢迎我们的首领啊!」
还搞不清楚老包在笑什么的众人,也跟着鼓掌叫好。
然而当他们看见了从铁柜后面走出来的叶广时,掌声渐渐消失,然后变成无声,只剩叶广一个人还拍
着手。
「陈泽铭,恭喜你啊。」叶广笑得开心,眼神却冷得可以。
「叶、叶广?你怎么在这!」陈泽铭下巴掉了,暴牙男见东窗事发吓得跟其他人一起夺门而出,陈泽
铭见状也想跟着跑走却被门口忽然出现的徐启章挡了下来。
「喔,因为我也是召集人之一。」站到了老包身旁,跟他互相击掌。「开心吗?陈泽铭?」坐上了木
桌,叶广歪着头笑看着他。「这样整我们,开心吗?」
「怎、怎样啦!」眼看着四周只剩下叶广的人,陈泽铭恶狠狠地只剩嘴上逞威风,脚却开始颤抖。
「你觉得我们两个不配当选,只有你才配吗?嗯?」叶广的声音听起来比寒流还冷,尤其是他讲话不
看着陈泽铭的眼睛,更是彻底把他当成无物一般。
「你、你想怎样?」不会想要把他干掉在这里弃尸吧?想起那个传说,陈泽铭抖了抖。
「不想怎样,只是要问你一件事情。」看了徐启章一眼,叶广缓缓说了。
「那张照片,是你传给小田的吗?」
他可以不追究陈泽铭的恶作剧行为,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那些看他们不爽的同学,只因为
他还有老包这群好伙伴,他还有徐启章。
只是他不知道陈泽铭是怎么从他手机里偷走那张照片的,他只想问个清楚,只想在徐启章面前给个明
白。
他不要他们之间有疙瘩,不要他们之间有怀疑,不要他们之前存在着除了喜欢之外的杂质。听到徐启
章叹了口气,叶广死盯着陈泽铭。
「什么照片啊谁知道啊!干我屁事!」
「你还不承认!」叶广站起身来踹翻了一旁桌椅,是真的翻了过去的那种力道,连老包他们都被吓了
一跳,觉得叶广演起黑道还真不是普通的像。
「没没没做……就是没做!承认三小啦!」陈泽铭看着这群人,屁股冷汗直冒,忽午休结束的钟声响
起,咬咬牙,趁这股钟声回荡在教室里之际,陈泽铭豁了出去一个回头用力撞开了徐启章。
徐启章没料到陈泽铭突然来这一下,整个人被撞飞,在叶广的惊叫声中,他撞上装满杂物的铁柜应声
向后倒去。
「徐启章!」看见他倒在一推杂物之中,叶广无暇顾及老包他们的眼光,急忙冲了过去发现他眼睛紧
闭着额角还有血迹,心跳刹时停止。
变故在那一瞬间发生,然后带给人无穷的恐惧。
「欸!你怎样?没事吧?喂!」
拍了拍他的脸,叶广没了刚刚的冷冽,脸瞬间垮了下来,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搞什么鬼!早知道就多给他补一些了!怎么这么不经撞!
要是怎样、要是怎么了、要是……
就在叶广惊慌地正打算用公主抱把他带到保健室时,徐启章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一脸惊喜的叶广。
「你是谁?」疑惑的语气。
那瞬间,叶广连同他身后的同学们全都张大了嘴,空气彷佛冻结了。
每个人都无法置信地看着徐启章从杂物堆中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说:
「骗你们的啦。」徐启章摸摸头上的血迹,笑了笑说。
「齁!你白目喔!」
「开什么琼瑶玩笑啊!」
「你这放羊的坏人!」
众人一阵笑骂,只有叶广一个人在震惊之馀,缓缓站起身来,在徐启章的喊叫声之中,开门奔了出去
。
据说那天,狐臭铭在走廊上被校园偶像逮住之后,遭到了一阵没命似地毒打,而他也无法还手,因为
精英叶广,空手道黑带五段。
第二十四章
第二会议室的长桌上放着一只录音笔、有着红手印的文件还有义大利制的黑色麦克笔一只。
小田像只被鱼缸逼迫回游的翻车鱼一样,在那里懊恼地走来走去。
「我实在不知道该拿你们怎么办了……」看了眼前的证物一眼,小田抓着他那没几根毛的头顶唉声叹
气的,看起来瞬间老了十岁。
坐在证物前,叶广和徐启章对看了一眼。
看见了徐启章额角的透气胶布,叶广气得牙痒痒的。
虽然空手道是拿来防身用的,但此刻只恨刚刚没趁老师来之前多打狐臭铭几拳。
叹了第五十六声气,小田转身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眼神瞟向叶广,表情写着「恨铁不成钢」,再看
看徐启章,换上「朽木不可雕」。
「这种事情应该要先报告老师的嘛,唉,怎么还动手呢?真是。」
「报告老师有用吗,老师会处理吗?不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叶广冷冷地对着小田说。
「至少你们不该私下动手啊!」这些学生,一个个忘恩负义!觉得自己的心意彻底被糟蹋,小田很是
委屈。
「是狐臭铭先推他的!凭什么我不能打他!」
指着徐启章头上的伤,叶广一阵心疼与气愤。
他又不是耶稣!给人家打不还手还叫人家继续打!
这社会病了,正义才不是像你们说的那样,才不是。
桌子底下,两人从头到尾没有放开过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看见小田一副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不懂他到底还要骂什么!叶广也跟着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
站起来就对着小田咆哮。
像这种恶作剧你们八成看多了吧,只要不闹上新闻变成霸凌事件,最终也只会当我们被狗咬咬就算了
吧!你们就是这样看待我们的世界,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们的世界就是社会的缩影吗?谁甘心就这样被
人欺负、谁甘心就这样放着那个凶手逍遥!我们用自己的方法处理你们解决不了的事情,有什么不对
?
如果不能对我们的事情负责,就不要管我们!
不要管我们,只要我们能够自己对自己负责。
想起了小学时在教室被同学推倒在地老师却冷眼旁观的画面、想起了爸爸对着亲戚好友炫耀他的模样
、想起妈妈边看电视边拿着他的奖状随口说好棒的时候、想起了这些年来补习班下课之后的黑色天空
、想起了只有自己和玛丽亚的餐桌、想到了小小的徐启章等待妈妈回家的时候、想到那天晚上被徐启
章舅舅呼巴掌的羞辱、想到小田根本没在查的照片事件……
大人如果是这么丑陋的生物,为何要让他们渐渐变成那样呢?
「叶广。」
左手被扯了扯,先是回过神来看见徐启章担心的样子,觉得脸上湿湿的,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边哽咽
边大吼。小田坐在他面前已经傻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叶广用力擦去了眼泪,感受左手传来的温暖,转头看着徐启章那双黑眼圈明显淡很多、微微下垂的眼
睛。那双眼睛总是带给他勇气,也总是适时地拉他一把。
其实现在很想抱紧他。叶广动了动,却还是压抑了下来。
在变成那样的生物之前能够遇到你,是最值得庆幸的事了。
「总……总之我会叫你们家长来。」
老师们总是动不动就叫家长来,当他们无法压制学生的波动时。
狐臭铭和他的同党们被记了一支小过,惩罚是用他那只义大利制的黑色麦克笔各写五百遍「我再也不
乱写脏话与不实谣言」与「徐启章和叶广好帅」。
叶广一个人把责任全担了下来,声明完全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跟老包他们无关。要不是徐启章坚持他
也有份,这一个礼拜的留校察看和警告两支就要让叶广全包下来了。
没差,被扣掉的操行成绩他会用奖状补回来。
会议室里,徐妈妈和玛丽亚正在听小田抱怨。看着狐臭铭被他老妈揪耳朵离开的样子,叶广跟徐启章
坐在走廊上笑了起来。
「抱歉,拖累你了。」叶广对着徐启章说。
其实当初要执行这项计划的时候,徐启章有阻止过他,但是叶广完全听不进去,徐启章也只好舍命陪
君子了。
「我自愿的,而且也替我报了仇啊。」头靠在墙上,仰望着窗外的天空,徐启章的脸被阳光照得迷幻
动人,微微上下滚动的喉结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去摸一下……叶广忍住了手痒,将手交握在膝盖前。
「对了,你舅舅……还有继续去跟你们要钱吗?」
「喔,现在他们比较低调了,因为那里的管区换了。」眨了眨眼,他笑着说。
狐假虎威啊,老虎换成狮子就嚣张不了了。叶广松了口气,只要一想到徐启章暴露在那种随时可能引
爆的环境中,他就整天提心吊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