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寸光——唐筱声

作者:唐筱声  录入:08-29

蒋梅珍也露出了点老态,被劣质化妆品糟蹋的脸此时露出了不正常的白,她的头发也依稀能看到灰白的痕迹。

蒋梅珍的丈夫不在家,说是去城里打工了,家里只剩他们孤儿寡母。他们住的还是当初舒万福盖的那栋平房,房的外墙没有贴墙砖,瓦红的砖头l露在外边,有些地方的泥和石灰脱落了,露出缝隙,透着光,有风来回穿梭。

因为人多,蒋梅珍家也没那么多床,蒋梅珍就带着儿子去邻居家睡了,家里两张床让给他们三个大小伙。

方黎很识趣地占了张单人床,把帘子那边的双人床让给齐尧和舒洋。

齐尧和舒洋本来是脚对头睡的,后来他说自己那边床低,就睡到舒洋那边了,舒洋也没说什么,分给他了点枕头,“晚上别打呼噜。”

“好像打呼噜的是某人吧,一睡熟那小呼噜打的。”

“你放屁。”舒洋轻声骂。

齐尧转头盯着他,舒洋有点心虚,“干嘛?”

“你说干嘛?上回我粗口的时候谁狠掐我来着?”

“我,我怎么知道,哎哟,疼死我了,你下手不能轻点,狗爪子。”

“我怎么重了?随便摸一下你就叫。”

“有那么摸的吗?你再掐我跟你没完,啊,你怎么还来,齐尧,你……呵呵,痒死我了,我求饶我求饶,真别来了,梨子就在边上,把人吵醒小心他跳起来打你。”

“我睡着了,什么都听不到,你们把床闹塌了我也不会知道。”

舒洋想起刚才他跟齐尧闹的时候床发出的吱呀吱呀,确实够让人误会的,不由得脸红到脖子。

半夜的时候,舒洋被一阵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问:“嗯?谁的手机。”

齐尧捂住他的嘴,“嘘,小点声。”

舒洋本就困,靠在齐尧肩膀上,眼皮就开始发沉,然后他恍惚间听到方黎的声音,“你管我在哪儿?你是我什么人?我就无理取闹怎么了?你不爱听就别给我打电话啊,老子求你了吗?”

“杨孝霆,你说分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咱们的结局,后悔?晚了!是男人说到就得做到,分了就分了,别闹的这么难看,老子不怕,反正我本来就是卖的,你花在我身上的钱就当你这几年的包y费,少了我也不问你要,多了就当小费,咱俩两清了。”

“老子就坐悬崖上呢,我活着没办法把你怎么着,我变成厉鬼总能找你索命了。哼,傻事?老子干的傻事还少吗?我眼睛瞎了,看上你,耳朵聋了,听不出你妈话里话外的讽刺,鼻子失灵了,闻不到你身上的香水味,嘴巴哑了,在你们面前一句狠话都说不出,你不是喜欢我的身体吗?你尝够了吧,我今天就把它砸个稀巴烂,我死也要让你倒尽胃口。”

“杨孝霆,你以后吃肉的时候小心点,指不定哪天吃到嘴的就是我身上的,知道我下辈子投胎想变成什么吗?老子要变成苍蝇,潜伏在你头发里,趁你不注意,老子就在你的饭菜里下蛆虫,让他们在你肚子里一代代繁殖,把你的五脏六腑全拱烂,听见没,老子就恨你恨到不惜把自己变成自己最恶心的东西来恶心你。”

然后方黎哼笑了一声,“杨孝霆,最后给你个香吻,么啊,撒哟你个娜拉。”

方黎开了窗,就那么把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都扔到窗外了,舒洋还听到一声杨孝霆撕心裂肺的呼喊。

“你这朋友够恐怖的。”齐尧说。

舒洋窝在他怀里,狠狠打了个寒颤,“嗯,齐尧,我怎么觉得我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拱啊拱的,咱们今天吃什么了?别是东西不干净,里边有什么吧?”

“没见过这么吓唬自己的。”齐尧摸着他的肚子,揉了几下,“鉴定过了,肠子运动呢。”

旁边的方黎大唱《美了美了》,嘶声力竭。

齐尧忍不住这催命的魔音,叹气,“晚上别想睡了。”

舒洋枕在齐尧的手臂上,心里莫名的难过:“齐尧,我这辈子最见不得方黎难受,我宁愿自己一生不幸,也不想见他这样。”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

齐尧感觉自己胸前的布料渐渐湿热了,他用下巴摩挲着舒洋的额头,“别这样,方黎乐呵着你怎么哭了?”

“我心里难受,为什么咱们这样的总得不到幸福呢?我和哲川也就算了,还有你和曹文俊,现在连方黎和杨孝霆也这样,我……”

“好了,不哭,你还有我呢,嗯?”

“可是方黎呢?”

“他啊,他还有我们呢,大宝不是说要给他当媳妇儿吗?”

舒洋又哭又笑的,狠狠捶了齐尧一拳,“鼻涕弄你衣服上了。”

“嗯。”

“真弄上了。”

齐尧半天才瞪他一眼,坐起身干脆把上衣脱了。

“你不冷啊。”舒洋说。

“那怎么办?你蹭我衣服上,咱俩这样,等会你再蹭回去?”

舒洋破涕为笑,“睡吧你,冻着。”

齐尧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舒洋不知道女人身上的味道是什么样的,他只闻过男人的,比如方威,比如方黎,比如卫哲川,但是齐尧身上的,似乎格外让他安心。

“闻着你的味道,我就觉得困。”

“那就睡吧。”

“嗯。”

舒洋隔了一会真的睡着了,齐尧这才抬手把他眼角挂的眼泪擦掉,“哭成这样,存心让我心疼是不是?”

舒洋蹭了蹭他,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手臂睡的更香了。

齐尧不禁想,幸亏他把那间脏衣服脱了,他笑了下,手指在舒洋的嘴角停留了好一会,拇指沿着他的下嘴唇摩挲,然后俯身亲了一口。

“偷袭,小心我明天跟舒洋告状。”

“睡吧你,不是说你什么都听不到的吗?”

“不好意思,我最灵的就是耳朵,你的舌头在他嘴里搅动的声音我都听到了。”

“苍蝇有耳朵?多谢科普。”

“齐尧,你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清晨的阳光夹着一些凉意洒下来,舒洋提了桶水上来,伸手一摸,竟然是暖的,洗脸的话根本不用倒热水。

齐尧打着呵欠捏着肩膀过来,方黎也起来了,“哎,怎么了?”

“你如果让人枕了一晚动不了,就知道怎么了。”

方黎冲他一拧鼻,“活该。”

“你们干嘛呢?过来洗把脸,井水是温的。”

“来了。”

中饭,舒洋和齐尧包了,舒洋洗,齐尧切,舒洋烧火,齐尧炒菜,忙得风风火火的。

舒洋坐在锅灶前,手里拿着铁叉,把秸秆往里边推,一张脸给火映的红扑扑的,他怀里还包着热水袋,“齐尧,冷不冷?”

“你捂着吧。”

舒洋又说:“齐尧,我想听你唱歌。”

齐尧笑着问他:“想听什么?刘德华的《冬天里的一把火》?”

“你怎么还记着?”舒洋捡起一根短稻草丢他。

“呵呵,那我唱个在广播里听到的。”齐尧清了清嗓子,唱了首挺小众的歌,但是很好听。

方黎从外边经过,趴在窗口,吹了声口哨,“哟,瞧着小情调,啧啧。”

“方黎,还不进来端菜。”

“来了。”方黎懒懒散散地进来,对舒洋挤眉弄眼一番。舒洋挥手把他撵了出去。

中饭并不丰盛,只有一盆黄豆煮咸鱼算荤。

农村终究还是比不上城市,附近连个小店铺都没,小孩上学还得走十里地,逢年过节想置办点蔬菜货物还得跟去县里的三轮车,没一个半小时回不来。

“你们多吃点。”蒋梅珍学不来客套,只会说这一句,但看得出来,她心里头很高兴,毕竟男人去城里打工了,家里就母子俩,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

方黎吃的最香,逮着咸鱼就不放,“老家的咸鱼就是香,比起来,城里那些海参鲍鱼什么的就跟白米饭似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吃你的吧。”舒洋笑着给他夹了块咸鱼。

方黎连话都没嘴说。

饭后,舒洋终于问了蒋梅珍他当初被捡来的事。

蒋梅珍也没怎么听舒万福提过,只是偶尔一次听说是在村头,具体在哪儿却不知道,毕竟舒万福把舒洋捡来那会儿,他和蒋梅珍还没在一块儿。

“我看还是算了吧。”

“这样吧,咱们先去派出所问问情况,看看十几年前有没有哪家丢了孩子。”齐尧倒是一点不放弃,和蒋梅珍说了声,他带着舒洋就去了县里的派出所。

年数多了,派出所的记录也模糊了,幸好最近媒体被拐儿童千里寻亲的节目热播,派出所的民警也是斗志昂扬,大概多少揣着点上电视露个脸的心思。可惜一本厚厚的失踪人口档案翻下来,几乎一无所获。

有个民警给他们支招,“我看这样,村头那儿有两个村子,一个王家村,一个李家村,你们可以去村里问问村长。”

齐尧和舒洋就拦了辆电动三轮,花了二十来块钱,终于到了王家村。

王家村的地界比蒋梅珍所在的那个村子要落后许多,两边绵延数里都是荒地,嫌少人烟。因为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风肆无忌惮地平地而扫,卷起干燥细碎的土,勾人吃一嘴的。

齐尧把外套往舒洋头上一盖,袖子袖子系在他脖子下,“风大,别吹了脸。”

“齐尧,这一家一家隔那么远,估计走到天黑也问不了几家。”

“咱们先到那家问问村长住哪儿再做打算。”齐尧指着不远处一栋被茅草房夹着的白灰墙瓦房。

两人走进,门口一条大黑狗冲他们吠,一副随时要扑过来的模样,舒洋哪见过这么大这么凶的狗?被吓了一跳,攥着齐尧的袖子不放。

“会叫的狗不咬人。”齐尧说。

“真的?”

“没事儿。”齐尧看见一边的石墨上骑着个灰头土脸的小子,就问:“小孩,知道村长住哪儿吗?”

那小孩盯着他们,像是没听到一样,一根短短的手指戳进鼻孔挖着,模样有点呆,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手指往一边一指。

“走,咱们去看看。”齐尧丢给那小孩一包糖,拉着舒洋往小孩指的方向走。

“你怎么还带糖啊?”

齐尧笑着说:“顺手就带了,估计能用到,我这还有几包,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两颗顶着?”

“不饿,就是没想到你这人还挺细心。”舒洋说。

齐尧露出一个笑,把他身上的灰拍了拍,“要是真找到,你打算怎么办?”

舒洋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如果可能的话,就想看看他们过的怎么样。齐尧,你说,咱们能找到吗?如果找到了,他们还能认出我吗?我长的还行吗?他们不会嫌我丑吧?”

齐尧笑的不行,“你当你见公婆呢,他们如果看见你,肯定后悔怎么把这么俊的儿子弄丢了。”

舒洋歪着头,似乎听进去了,然后有点不好意思,拿头撞了下齐尧的胳膊,偷偷儿地笑了。

齐尧低头看着他,觉得他纯纯的脸上那抹笑,特别纯净,在这粗糙的山野地里,舒洋就跟画里出来的似的,虽然脑袋上包裹着他的外套,看起来像个村姑,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光芒,像是这穷乡僻壤孕育出的一朵仙葩。

齐尧和舒洋去了王家村的村长家,却是一无所获,他们只能一家家地问,直到天黑,他们虽然问出了几家丢过孩子的,可惜,丢的要么是女孩要么时间对不上,总之是白忙了一场。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早,把王家村没问过的几家又问了一遍,无获之后去了李家村。

坐在李家村村长家的堂屋,齐尧把事情又说了一遍,李家村的老村长穿着一件军大衣,头上戴着毡帽,背着手想了好一会,“咱们村子这几年丢娃儿的多了,不知道你们问的是哪家?”

“有没有十九年前丢了男孩的,四岁的男孩,耳朵后边还有屁股上都有颗痣,耳朵后的稍微淡点,都是小小的一颗。”

舒洋觉得耳根子有点烧,他肯定自己没当齐尧的面脱过裤子。

“这个,让我想想。”老村长叼着烟袋,抽了几口,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这么说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家。”

齐尧和舒洋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奋。

“村长记不记得是哪家?”舒洋忍不住问。

“时间长了,我也想不起来丢了多会了,不确定是不是十九年,反正十四五年有了,那会好像是老憨家的说她家娃没了,那娃好像就是四五岁,你们可以去他们家问问。”

齐尧想了下又问:“是男娃吧。”

村长眯着眼睛又回忆了一下,“是个男娃,我还抱过嘞。”

一听这个,舒洋和齐尧都生出了希望,齐尧把舒洋拉到村长跟前,“那您看看他,像不像您抱过的那个男娃娃?”

村长打量了一下舒洋,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像不像那娃,我不清楚,不过这小伙子倒有点像我们村的赵四宝,就是老憨的小舅子。”

外甥多似舅,两人几乎立即肯定村长说的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舒洋忍不住给方黎打电话,想起方黎的手机已经被他摔了,就打了蒋梅珍的手机。

“妈,梨子呢?”

“他走了。”

“啊?”舒洋有点愣,“去哪儿了?”

“今天早上你们才走,就有个男的过来找他,我也不知咋回事,方黎看着他,就跟他扭打起来了,拉也拉不住,那男的头都被砸破了。”

舒洋听得心惊胆颤,他猜出他妈说的人是杨孝霆无疑,忙问:“那,那梨子呢?”

“梨子我看没事,那男的从头到尾就没还过手,就是梨子后来哭天抢地的,还在地上打滚。那男的就把他抱车上,两人一起坐车走了。”

舒洋挂了电话,脑子还嗡嗡的,他转头看齐尧,“估计是杨孝霆来了。”

“他能来,这事就解决了。”齐尧说。

“真的?你怎么知道?”

“猜的。”

舒洋看着他,齐尧笑着说:“实话告诉你吧,昨天一早,我起来就去了咱们屋后头,你猜怎么样?方黎的手机竟然还是通话状态。”

“你是说……”

“看来以后买手机还得买诺基亚的。”齐尧笑着说:“方黎的嗓子也挺好的。”

“什么?”

“没什么,走,咱们去老坝后头找老憨家。”

与此同时,山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身颠撞震动,里边隐隐传出阵阵叫人面红心跳的暧昧声音。

“孝霆,孝霆,快,再快点。”方黎仰着脖子,两条腿勾着杨孝霆的腰往自己这边带。

杨孝霆死死摁着他,恨不得直接把这小混蛋弄死算了,他表情冷峻,神色凶狠,身下动作却柔中带刚,软中透硬,几下就让方黎欲罢不能进了骨子里,这边是抓心挠肝欲痒难填,那边又是痛爽交织,冰火两重天,方黎只恨不得把嗓子叫破,勾着杨孝霆强健有力腰杆的双腿作痒,把杨孝霆整个塞进自己后边,自此合体。

车体剧烈晃动,几欲散架,轮胎底下的地面险些裂出几道缝。

推书 20234-08-30 :无法忘记他+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