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什么情报是你传出去?”
苏梓云微微一怔,“苏某,现在不能说。”
侍卫回头看着赵御的反应,看到主子示意可以动手了,便走到苏梓云面前,重重踢了过去。
苏梓云闷闷哼了一声。
“我再问你一遍,都有什么情报是你传出去的?”
苏梓云捂着心口,“皇上,可否先屏退左右。”
又是一脚踢了过去。
这一脚重重踢在腿上,苏梓云再也坐不起来了。
苏梓云蜷缩在地上,双手护着胸口,痛得全身发抖。
赵御这才站起身,走到苏梓云面前,俯下身子看着他。
“平王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护着他,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么?”
苏梓云嘴角轻轻上扬,似笑非笑,“我只怕皇上舍不得。”
“你以为,我会对你舍不得?”
“自然,皇上说过,还没让我尝够苦头,怎么能现在就舍得我死呢?”
赵御笑到,“你真的是很不讨人喜欢。”
一巴掌重重扇了过去,苏梓云苍白的脸出现了血丝,却是依然望着赵御的眼睛。
嘴角渗出了血。
黑色的血。
赵御怔住,苏梓云的血是黑色的,不是暗红,而是深深的黑色。
苏梓云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黑血。
“皇上,能否屏退左右,苏某有话要说,要是即使这样,皇上依然不能相信我,就把我的手也挑断了
吧,只要还能让我说话就好。”
苏梓云双手撑地,勉强坐起来。
赵御回忆着,五天前,苏梓云脚筋被挑断的时候,留出的血并不是黑色的,而是正常的鲜红色。可是
现在……难道有人趁着会在苏梓云被关押的时候,对他下毒么?
苏梓云抹干净嘴角,“皇上无需多想,苏某的毒并非一朝一夕。”说完,像是要配合苏梓云的话,又
是一口黑血吐出,苏梓云捂住口,没让黑血喷在赵御身上。
“皇上还是离我远一些好,莫要让这脏血溅到龙袍。”苏梓云的话依旧是轻描淡写,像是再说一件和
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你究竟中了什么毒?”
“回皇上,苏某自幼就中了这毒,必须每日服药,要是有一天忘了,剧毒蔓延,三天之后,毒药遍布
全身,周身血液变黑,只有心脏还是红色的。五日之后,纵使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苏梓云浅
笑,“对了,皇上不是想看我的心么,可以把我胸口切开,会看到我全身的血液都是黑色的,只有心
脏是红的,正好表达出我对皇上的一片赤诚。”
“解药在哪?”
“在默府,那日皇上叫我出来的时候,我说要回去取一下东西,便是此物,可是皇上好像没给我机会
。”
苏梓云手按着胸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
“有些话,只能在这样的时候才敢告诉皇上,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
“皇上,我快死了,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管我曾经骗过皇上多少,请皇上相信我现在的话。”
赵御皱起眉头。
“在下苏梓云是,平王手下一名药师,因为自幼身体中便有剧毒,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所以号
称鬼医。这次是被平王送到宫里,冒充御医,实则为了传递情报。可是,天算不如人算,苏某阴错阳
差,获得皇上错爱,平王便是用解药威胁苏某,我便是成了这次权利战争的中心。”
苏梓云缓缓说道,像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皇上调查的没有错,可是,皇上是否问过,那些情报,是不是真的由我传出
去的。放在宫里宫外的眼线,并非苏某一人。”
“那我现在问你,是不是你?”
“不是。”苏梓云回答的十分干脆,“这也是我不敢在皇上身边有其他人在的时候说出实情的原因。
若是我的分析没错,默府应有一名奸细,而且,此人和绮弦关系甚好。请皇上明察。”
“苏某在默府的房间,书架上有一暗盒,里面放着我在平王手下十八年所掌握的所有的情报,平王在
郊外一荒山上有一秘密的营地,具体的内容我都写在上面,皇上若是不相信我,只要派人顺着去找此
地,就知道我所说的是否是真的。”
说完这句话,苏梓云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重重倒了下去。
“以前,默将军说我很招人讨厌,要是有一天我在皇上身边失宠,就直接杀了我。皇后也说我不知羞
耻,终有一天要将我活剥。可笑,到最后,我确是死在皇上手里。”苏梓云笑着,嘴角渐渐留出黑血
,却是已经抬不起手来擦拭。
“我对皇上,一颗赤诚之心,一直没有变过。”
赵御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你还有什么想让我帮你做的事没有?”
“有。”
原本以为苏梓云会说一些肉麻的情话,却是听见他说起了自己的生平。
“有两件事想求皇上。”苏梓云的声音越来越弱。
“我本是江南人,十八年前,江南大水,家父正是当时的知府,苏意天。不知皇上可否知道这个名字
,那年,皇上还只是太子,家父因为治水管理不力,被降职三品。家父一生清廉,因为上奏举报有官
员贪了朝廷的赈灾拨款,才最终沦落至此。”说道这里,苏梓云的声音才开始渐渐有些悲戚,“家父
为了耿直,因为气不过,竟然一病不起,驾鹤西去。家母也改嫁。只留下我和当时只有两岁的弟弟。
苏某的第一件事,就是求皇上能还家父一个名分,他为朝廷效力一生,我不忍看他死后依然背负莫须
有的罪名。”
“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便是希望皇上能帮我找到我的弟弟。那年江南大水,颗粒无收,赈灾的粮食又没有,几
乎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这些,还在深宫的皇上自然不知情。可是那年,我只有六岁,举目无亲,
我带着两岁的弟弟,想逃到北方投奔远方的亲戚,途中遇到人贩子,自此,再没见过弟弟。若是他还
活着,应该有二十岁了,他本名叫苏梓风,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一生病就哭,十八年不见,
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
“他后腰处有一个月牙形的红色胎记,只有这么多了,要是皇上能碰到他,希望替我转告一声,我对
不起他,希望他不要怪我。”
“你为什么会中毒。”
“我被平王手下一个药师买走,当时那个药师想试验一种毒药,便是将我用作试药的对象,可惜我命
贱,竟然没死,只是从此以后只能服药维持生命。那个药师觉得我命不该绝,便是收了我做徒弟,至
此,便是在平王府上,过着有一天每一天的日子,过了整整十八年。”
苏梓云又咳嗽起来,血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外流,“还有,求皇上明白一件事,我并不是想利用绮弦挑
拨你和默将军的关系,当时我确实怀疑绮弦有问题,想试探一下,没料到误伤了他。我若是真想害他
,那么多次在默府为他疗伤,我有无数的机会下手。我是真心想为皇上找出另一个真正露出消息的奸
细在哪。还有……我承认,我嫉妒绮弦,非常的嫉妒。”
“为什么?”
“因为我和他是同一类人,但是默将军爱他,相信他,皇上却不会这般待我,我嫉妒他比我幸福。”
苏梓云说道,“我到默府第一天,就明白,即使默将军对他千般不好,心里还是有他的,将军不准任
何人碰他,甚至不知任何人怀疑他。我那时候就在想,皇上是不是也这般相信我。不是,我被皇后带
走的时候,只怕皇上想的最多的是我的身份,而不是我的安危。如此这般,我怎能不嫉妒绮弦?”苏
梓云一边说一边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笑声听的赵御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半响,才问,“你真的爱我?”
“若不然,我为何要为你背叛平王,到现在连命也搭进去。”
“为什么爱上我?”
“因为皇上对苏某很好。”苏梓云说完这句话,连赵御也不知怎么接下去了。
“我说过,我和绮弦是一样的人。自幼被人抛弃,被人侮辱和利用,从没有人对我们好过,我们活得
像是流浪狗。夹着尾巴做人,过着不知道明天的日子,所以,只要有人对我们有一点点的好,我们就
像流浪狗找到主人那样,不知羞耻赖在那人身边,死心塌地,即使明知道那人只是利用自己,也为他
生死不计。”苏梓云的眼泪掉了下来,表情却是依旧在笑,“皇上说,让我是你见过最漂亮的男人,
送我东西,带我去山庄过年,也许皇上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是,对我而言,皇上是对我最好的人
。即使后来明知道皇上不相信我,利用我,甚至想杀我,我依旧这么这么死心塌地,就像我的心脏,
即使全身的血都被染黑,这颗心,依旧一片赤诚。”
赵御看着苏梓云,突然有一种冲动把他抱在怀里,大哭一场,却是什么也做不出,只是坐在那,听着
他说完这个故事。
“皇上,我快死了,我不敢奢求皇上喜欢过我,只想问一句,皇上可否相信过我,哪怕只有一瞬间也
算。”
赵御并没有回答。
半响,苏梓云才幽幽的说,“我懂了,我祝皇上早日平息藩王叛乱,最终成为一代明君。”
苏梓云的声音,终究是弱了下去,最后听不见了。
只是,在苏梓云快要死的时候,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瞳孔已经涣散,他伸出手,想着赵御的方向伸过
去,像是想抓住他的手。
声音极小,但是赵御还是听清了,他喉咙发出的声音是,“御。”
那只手,终究没有抓到赵御,只是重重落在冰冷地上。
苏梓云是睁着眼睛死的,死的时候,依旧看这这个爱过他骗过他最后亲手杀了他的男人。
赵御只是静静坐在那,当天空露出鱼白,他才接受了这个事实,苏梓云死了。
苏梓云死了,永远不会醒过来。
只有那双睁着的眼睛,映着自己的影子。
赵御握起苏梓云摊在地上的手,冰冷的,毫无生气。
一直守在门外的影卫,听到了屋里传出了极其压抑的哭声,还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梓云,我现在相信你了,你醒过来,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第二十五章
赵御的桌面上,放着一个匣子,旁边还有几本书册。
赵御看了许久,最后还是不忍心再看下去,转头望着窗外。
盒子里装着苏梓云,那个曾经和他交织缠绵的男子,最终,只是一烟灰烬,静静躺在一个狭小的匣子
里,再也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话。
但是他现在可以静静躺在赵御身边了,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能让赵御怀疑他。
书册是在苏梓云在默府的房间搜查到的,就在书架的暗格处,苏梓云没有骗他,这里面写了太多他的
影卫完全探查不到的情报,在郊外的那个所谓秘密的营地,也在派人去查。
前去搜查的人还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带着锁的匣子,认为一定是什么重要的秘密,没敢打
开,全封不动送到赵御面前。
赵御曾经想过,若是苏梓云至死还有事情是骗自己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那样就不会想起他的
时候就那么自责。这个匣子苏梓云死前并没有提起过,或许那就是他想要的所谓的“最后的欺骗”。
匣子没打开,里面之后七封信,非常小心翼翼放在里面,没有一点的褶皱和残破。
七封信,那是两人见不到的那段时间,赵御写给苏梓云的信。每一封字体都不是一样的,但是内容大
同小异,赵御知道,这七封信是只是他差人随便写的。
苏梓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他还是把这七封信像宝贝一样放在匣子里。
那是苏梓云最后的秘密,没任何人可以分享的秘密,至死也没再说。
赵御下令让人把信件和他一起烧了,骨灰放在匣子里,永远静静呆着,也许他们之间,这是最信任的
方式。
“这些都是真的?”
“属下不敢欺瞒皇上。郊外却有一处荒山,属下派人查看多时,有可疑的人在四周巡逻。派人仔细查
看,里面确实反贼聚集,藏有大量金银和武器,还有少数的秘密士兵特训。”
赵御冷笑,叔叔,你一生聪明,最后却被一个普通的医生背叛。
“依然没查到绮弦的具体下落么?”
“没有,但是有人看见华若在荒山处出现,很有可能绮弦就在那。要派人去救么?”
“不,派人继续守在那,不要打草惊蛇,要在他们发现之前,毁了他们的巢穴。”
“可是,派谁去做。”
赵御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默鸿宇,他跟我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可是,他对绮弦公子……”
“绮弦根本无用。就告诉他绮弦已经被人杀了,想要报仇就毁了他们的巢穴,至于绮弦到底在不在那
,他是生是死,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有,不要告诉默将军苏梓云已死。”
“是。”
若成大事,必须做到无情。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可以杀,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都可以背叛,何必要在乎他一个小小的琴师。
你们所有人加起来,和这天下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这几天默府上下一团糟,将军病重,绮弦苏梓云和小念都不在了,连个合适照顾的人都没有,管家忙
前忙后,料理着府上乱七八糟的事情。
病其实没什么,只是看不清东西,最怕的是将军的情绪再有什么问题。
前几日将军看不清人,看谁都叫绮弦,这几日视力恢复了,就只是发呆。
昨天,皇上派人告诉他,绮弦死了。
默鸿宇把自己关在绮弦的房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所有和绮弦有关的东西都在他走的那天被带走,
只剩下那架没送出手的琴。
那日跟他说,“如是以后过得不好,可以回来找我。”没想到,却是成了最后的诀别。
想让他飞远,不再跟在自己身边受苦,没想到,却是害死了他。
“绮弦,我会替你报仇的。”默鸿宇抱紧怀里的琴。
“明日我就带人毁了平王的巢穴,等我替你报了仇,我就去陪你吧。”
“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永远永远在一起,我再也不放你走了。”
我们永远在一起。
绮弦躺在密室,脚踝处被铁链锁着,连站起来都十分费力。
他们说要用他去威胁默将军,可一直到了今日,依旧没有任何音讯,绮弦在想,会不会,真的像他所
说的,将军根本没理会自己。
也好,自己究竟算什么,有什么资格这样强迫将军呢。
只是,为什么心突然这么慌呢?
第二十六章
“根据我们侦查到的情况,那里并没有大量的军队,但是驻守在那里的人几乎个个是高手,山洞里应
该有大量的武器和金银。我们的主张是,用炸弹炸毁山洞,因为如果直接攻击,他们可能会逃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