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的管家是一个年轻的新面孔,他是西斯的侄子,朝气蓬勃,和西斯截然相反。
拉杜总是记不住新管家的名字,他总是喜欢叫他“西斯的侄子”,这令那位新管家很头疼,对了,他和西斯的不同还表现在他比西斯多了很多表情。
虽然西斯的侄子性格有些过于的热血了,但他依然有个尽职尽责的好秉性。
除了……此时此刻。
好吧,拉杜不得不考虑去收回“尽职尽责”那部分的评价。他们在查看过产业之后,由于时间还很早,于是在回程的路上,在西斯侄子的介绍下,决定去看看附近的风景,就当是野餐了。虽然拉杜更想将那形容成放风,而他就是那可怜的期待着放风的囚犯。
然后在太阳高照的时候,雨水从天而降,他们停在路上欣赏雨景,心情都还算不错,因为西斯的侄子说那是太阳雨,在这这一带很常见,等一会儿就会停了。
很长时间过去了,雨没有停的架势,反而越下越大,甚至连太阳都躲到了乌云的后面。
拉杜当然扯平嘴角,使得那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锋利的线,他环胸打量着西斯的侄子,开口问:“请问阁下对于‘一会儿’的定义是什么,一个世纪吗?”
然后那个可怜的年青人一边在心里诅咒着这见鬼的天气,一边被拉杜踹下了车去和马车夫在雨中增加感情去了。马车不得不在已经有些泥泞的路上艰难前行,天越来越黑,就像是被一块黑布罩了上去,有着好像要压下来的沉重气势。
弗拉德不自觉的朝拉杜的身边缩了缩身子,然后欲盖弥彰的解释说:“我只是有些冷了。”然后还似模似样的裹了裹身子。
他害怕打雷的毛病看来还没有戒掉,而且有了愈渐强烈的趋势,因为现在还没有打雷。
这么多天以来,足够拉杜再一次重新认识弗拉德,那是一个他从前所不知道的弗拉德。他会公事公办、厉声厉气,皱着的眉头不仅代表了不满,有的时候也代表着为难和他在认真思考;他也会温柔的微笑,却带着疏离的气息,站在一片喧哗的女仆身后看着那些青春洋溢的笑脸,等拉杜问他为什么不加人进去的时候,他会回答如果他现身,那么,那些欢笑将不复存在,那一刻他是温柔的,也是落寞的,只有拉杜一个人看到了。
拉杜在弗拉德的面前不再是一个被全家人溺爱的小王子,那样的小王子虽然同样会被弗拉德宠爱,但弗拉德对他说的话总是被精心筛选过的,他永远都无法真的去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不得不提一下,那些“真实”真的曾经是拉杜以为的这个世界。)
他们的相处模式更像是朋友,甚至是超越朋友的存在,他们心意相通,彼此又不需要有任何顾忌,他虽然还是会忍让他,但他却不会再纵容他。
他们就像是……亲人?友人?或者是……
然后就在一片电闪雷鸣的时候,拉杜发现他早已经被弗拉德圈在了怀里,他的耳朵印在弗拉德厚实的胸膛上,听见了那个青年急速的心跳。而青年的手还在有条不紊的拍着他的背,嘴里说着安慰的话语:“别怕,我会陪着你,保护你的。”
时空在这一刻好像重叠了,拉杜觉得他回到了他刚刚穿越来时的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小小的弗拉德也是这样钻到了他被子里,抱着他,逞强的说着这些。
之后?回忆里小小的他们相拥而眠,此时此刻,他们吻到了一起,在黑暗的天空被闪电照射的比白昼还要明亮的那一刻。
Chapter XXIII
之后?回忆里小小的他们相拥而眠,此时此刻,他们吻到了一起,在黑暗的天空被闪电照射的比白昼还要明亮的那一刻。
他们唇舌交融,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好像根本不存在任何的问题。拉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安抚下了这些天他心中那个好像要破笼而出的暴躁怪兽。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吻,他心中的那个怪兽才能从画地为牢的圆圈中堂而皇之的走出来。
唇和舌都像是被点上了一把火,仿佛就要烧掉拉杜全部的理智。他喜欢弗拉德的舌头进入他口腔的感觉,绵软又有力,带着他从未体验过的新奇。
最后,他最喜欢的是弗拉德一脸沉迷满足的表情,就好像只有自己能够给予他这一切。
再接下来的几天,拉杜和弗拉德都没有再提起那个吻,相安无事,就好像那个大雨瓢泼的下午在马车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其实并没有发生。
但拉杜清楚的知道,那不是他的想象,因为他总觉得他的唇边至今还保留着当时弗拉德的气息,炙热而又滚烫,仿佛能够将一切融化。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是那么的势不可挡、锐不可当,他要他们在一起,于是他们便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拉杜摸着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终于明白了一种感觉叫怦然心动。
他甚至觉得自己因此而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他好像变成了一个诗人,多愁善感又想要赞美全世界,他爱死了这种感觉。
这是同性恋吗?这是乱伦吗?拉杜好像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他只是觉得那个吻还不赖,并且,他还想要去吻弗拉德,又或者被弗拉德亲吻。
于是在很长的时间里,拉杜常常假借着埋头沉浸在某部其实没有什么意思的小说里去计划一个吻。他会在吃饭、喝水或者任何时候装作不经意的用眼神去扫过弗拉德性感的唇瓣,然后借着抿唇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用舌尖舔舐去自己的唇边,之后迅速放开。他就像是在玩着一个危险又刺激的游戏,像每一个青春期的男孩都会做的那样,为自己构筑一个旖旎的想象。
拉杜并不觉得他这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知道,弗拉德也肖想着他,他有这样的自信。每一次不经意—又或者是假装的不经意—的眼神交汇,他们都好像能够在空中激起火花,带来一室的暧昧气息。
他这是在玩火,他是知道的,但是除非这把火会把他或者弗拉德烧的一干二净,否则他想他是很难再停下了。
于是,他为自己没和弗拉德相认而在心里窃喜,他觉得他甚至可以为此而隐瞒一辈子。
一辈子?那真是一个可怕的想象。拉杜摇头晃脑的站在落地的试衣镜前,做着一个个奇怪的傻表情,就像是疯了一样,也许他确实是一个疯子。
当女仆将又一件繁复的新衣服拿进来的时候,拉杜又转变成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微微昂着下巴,眉毛微挑,表现出好像因为等待而很不耐烦的样子。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女仆毕恭毕敬的将那些衣物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俯首离开了房间。
之后,拉杜再一次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那真的是一个仿佛永远都做不够的事情。
换上了衣服,拉杜不怎么满意的皱了皱眉,这已经是他今天换的第三身衣服了,事实上,从他和弗拉德的那个吻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后,他每天都要换上这么四五次,而且从来没有满意过。
今天弗拉德被人匆匆叫走了,他没有来得及去跟上看看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够猜到,算算日子,特兰瓦尼西亚的亲王也该到了。
弗拉德回来的时候拉杜正在换试着他今天的第六套衣服,站在镜子前,拉杜看着那个金发碧眼的英俊青年推开门,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然后停在了自己的右后方。他们是那么的近,从镜子中看去,就好像瘦小的他整个人都被弗拉德圈在了怀里。
弗拉德略微的俯下身伏在拉杜的耳边轻声的耳语,就好像要吻他一般。
“行程有些改变,教皇秘密派来了一个团队,他们已经在路上了,预计明天到达,我想你陪我去接待他们。”弗拉德这样告诉拉杜。这个机密看起来很严重,但是弗拉德却这样毫无芥蒂的告诉了拉杜,拉杜喜欢这种自己对于弗拉德来说是特殊的那个的感觉。
在瓦拉几亚归顺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之后,宗教也因此而不得不被强硬的转变,从以前信奉的正东教变成了伊斯兰教。
而现在,天主教会的教皇这样的秘密接见,显然会让奥斯曼帝国很不高兴(当然,瓦拉几亚的人民也不见会有多高兴),因为这甚至都可以说是公然的反叛了。但很显然,弗拉德要做的就是那样。拉杜想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过去,然后明白的就更加透彻了。
1447年2月教皇尤金四世在梵蒂冈病逝,3月,尼古拉五世被推上了教皇的位置。他曾经这样形容自己的经历:“谁能想到,一位不名一文的穷教士,竟成为一身尊荣的教皇?”
他是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主要倡导者之一,被誉为文艺复兴教皇。
而这位后世有着很高赞誉的教皇,其实是一位很好的外交家,从他秘密接见弗拉德这点上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不提倡武力,而是更喜欢用一些所谓“和平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第二天下午教皇的秘密访问团就达到了布朗城堡,
打头从马车里下来的青年带着红色的帽子、身着红色的主教服,那样鲜亮的颜色使得拉杜猛地一震,看来这位外交教皇还真是大手笔,竟然派来了红衣主教。
(小资料:红衣主教又称教会亲王,通常是各大教区大主教上级的都会主教和宗主教,或是梵蒂冈教廷的内阁成员。)
而当那个队伍走近之后,那才是令拉杜感觉得最震惊的事情。
朝着拉杜迎面而来的红衣主教的摸样见见清晰起来,出乎意料的很年轻,并且英俊,奶白色的发色飘逸的垂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身材颀长,带着一种无法严明的神圣感,他被忧郁所笼罩,就像天使一般悲天悯人。
但这一切都不是令拉杜震惊的原因,而是这张脸和拉杜记忆里的特拉扬重合在了一起,事实上,这位年轻的红衣主教就是特拉扬,因为他在拉杜震惊的空挡已经做了自我介绍。
然后已经不能用豆芽菜来形容的特拉扬开始和弗拉德寒暄起来。
拉杜一直站在弗拉德的身后,垂着头,安抚着自己从特拉扬出现开始就躁动不安的情绪。他的大脑开始疼痛,就像是被一把钝锤子在缓慢击打,迟缓但却有力。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他乱麻一般的记忆里破壳而出,那些被他所遗忘了的记忆残片又有了新的连接点。
“你怎么了吗?上帝保佑,你看上去脸色很糟糕。”特拉扬已经改变的面目全非的声音从拉杜的头顶正上方传来。
拉杜猛地抬起头,收起了自己神色中的急躁,看着那个本应该不会关注到自己的人正在用发自真心的忧虑眼神看着自。拉杜这才发现,特拉扬有一双很美的眼睛,灵动而又迷人,就像是会说话一般,沉淀了自己全部的情感。
但那样浓郁的东西却令拉杜不自觉的回想起更多零零碎碎的记忆,苦不堪言。
于是拉杜没有开口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这样对待一位主教是很不礼貌的,但多年来和特拉扬的相处模式使得拉杜对此都毫无察觉。他觉得他对他摇头,已经是很不错的回应了。
庆幸特拉扬也并没有什么表示,甚至阻止了身后的人为此而准备发难的言词。
Chapter XXIV
一行人开始朝布朗城堡内部走去,弗拉德一直都跟在特拉扬的身边说着一些什么,都是很官方的话,有的时候也会掺杂一些对陈年往事的追忆。
他们一起停在了大厅门口,看着那扇全部是琉璃质地彩绘门,特拉扬突然笑的很温暖,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看了很久,但没有谁敢开口将特拉扬拉回到现实里,直至拉杜不怎么满意的一声轻哼,才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
拉杜的头越来越疼了,他现在需要的时候一张床,而不是傻站在门边陪那个豆芽菜傻笑。
果然,特拉扬的神智回来了,他再一次看了一眼拉杜,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回忆太美好,使得他此时看着拉杜的眼神中充满了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情绪。
他用磁性的声音低柔的开口:“抱歉,我刚刚有些出神了,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这里是你和拉杜当年最喜欢玩闹的场所,躲在门后面,想着各种鬼点子去捉弄从这扇门里走出来的每一个人。”弗拉德好像也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的快乐时光,若有所思的回答道,然后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若失,直至他看见拉杜的脸,神情才缓和了下来。
拉杜对此一无所知,他又一次忙于稳定自己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不是刚刚弗拉德回答了特拉扬的问题,拉杜甚至差点以为,那个问题是特拉扬特意询问他的。
但是这完全没有可能,不是吗?连弗拉德都没有认出自己,何况一个童年的玩伴?
晚上还有宴会,于是参观城堡的活动被放到了接下来的几天,特拉扬一行人被弗拉德以舟车劳顿为名恭敬的送回了客房,结束了拉杜的折磨。
弗拉德有些摸着拉杜的额头,关切的问:“发烧了吗?你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
拉杜不准备多解释什么,于是顺着弗拉德的意思被半搂着的送回了自己现在所在的房间,然后顺从的躺到了床上,盖着薄被,很快的就陷入了沉睡。他真的很累了,被那些他以为是无关紧要的过去折磨的疲倦不堪。
梦里,拉杜回到了他三四岁的时候。
穿着黑底绣花坎肩的自己,拽着从小就不爱说话的特拉扬行走在布朗城堡曲折的走廊里,然后停在了大厅那扇用彩色琉璃制作成的门边,借着小巧的身高优势和特拉扬一起躲到了左边那扇门的后面,和扭曲的彩绘图案完美的契合到了一起,成为了很容易被忽视的背景。
特拉扬好像并没有像拉杜这一世初见他时那样的粘着自己,他甚至是极其不情愿的跟在自己身边,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加的阴郁。
拉杜伸出手指比在特拉扬苍白的唇瓣上,他明显的感觉到了特拉扬因为突如其来的冰凉而缩了缩身子,但小拉杜却好像对此很不以为意,甚至神情凶狠的威胁道:“闭嘴,如果你敢哭,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我就把你从塔尖推下去,我可以保证没有谁会知道那是我做的!”
好吧,不知道是从什么角度就像是在观看一场4D电影的拉杜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被宠坏了的自己真的有些过分了。
头发还是像枯黄的稻草的特拉扬脸上有着说不清的惊恐表情,他忙不迭的点头,表示他真的被吓到了。
小拉杜则很满意的点点头,勾起粉色的唇角,全神贯注的躲在了门后,蓄势待发。
然后,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了琉璃门的后面,拉杜发狠猛地将还心有戚戚然的特拉扬一把推了出去,随着孩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紧接着就传来了刺耳的碰撞声,以及瓷器摔在地板上的声音。
之后拉杜就被高了自己一头的米尔从门后面拽了出来,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东方人以及自己的父亲和特拉扬的父亲,他们的表情都因为愤怒而变成了酱紫色,扭曲的吓人。拉杜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闯了大祸,再看地板上那被摔了个七零八落的精美瓷器,小拉杜很难得的低下了自己无法无天的高傲头颅,背着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站在他旁边的特拉扬开始微微啜泣,不断的掉着金豆子,拉杜借着低头的阴影去看了看特拉扬的脸,一个血道子映入了拉杜的眼帘,触目惊心。但因为角度的问题,愤怒的大人们没有谁看到那抹鲜红,只有拉杜睁大了不可置信的墨绿色眼眸,他真的有些懊悔了。
小拉杜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但其实他也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只是被他的高傲和别扭藏的太深了;他也是会愧疚的,只不过那在以前没有谁会真的让他明白什么是责任。
他太小了,而且他也太受宠了,他在闯了祸之后,从来都不会承担什么后果。
但看着特拉扬默默掉眼泪的样子,小拉杜突然想要去安慰他,让他不要哭,但是在他伸出手想要去擦干特拉扬的眼泪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无从下手,因为那个血道子真的是太吓人了,如果他碰上去,特拉扬一定会很疼。
拉杜经常因为自己的上蹿下跳而受伤,所以他清楚的知道伤口被碰上去之后的那种钻心的痛,于是衡量了半天,小拉杜只是伸出手去抓住了特拉扬微微颤抖着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