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扬洋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惊醒。
「什么三个月?」
扬洋笑着扯了我一下。「会计师考试啊,今年再过审计和税法,我就可以拿到执照了。」他的语气有
点紧绷,又低着头笑笑,「还好高会和成管会第一年就过了,我对那科最没信心,现在要我再考一次
,我一定完全没办法。」
我向来听不懂那些事,就伸手牵住他,用指腹抚摸着的他手背。
「你一定没问题的。」我说。
扬洋只是笑,没有答我的腔。我们又走了一阵,扬洋忽然看着我开口。
「长寿,我们结婚好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我想,今年多半可以拿到执照,这样我以后就是会计师了,找家事务所,学校这里也差不多快结束
了,以后生活可以稳定下来。所以我想,我和你也可以……」
我忙截断他的话头。「你在说什么啊,扬洋?结婚?我们……我们怎么结婚?」
我不好意思讲得太明,我们两个都是男人的事。再说结婚这种事,很少在圈内伴侣间被提起,电视上
学院里常听到争什么同志结婚权,事实上这种事不是说没有,但就像国考录取率一样,能进得了婚姻
神圣殿堂的同性伴侣实在少之又少。
那些人是感情世界的菁英分子,而其他的就像毛一样,换来换去一辈子,最后不是孑然一身,就是找
个不爱的女人把自己嫁了。
扬洋忽然提起这件事,不但诡异,而且尴尬。这和我出轨的事情无关,就算我对扬洋极尽忠诚,也不
会想到结婚那上头。
「嗯,其实现在很多地方可以结婚啊,我去网路上查过了,还问了几个学校的同学,他们说荷兰、瑞
典、挪威、加拿大还有美国部分的洲都承认同性婚姻。我还问了懂法律的朋友,他说只要确定那个国
家没有特殊排除规定,两个人在当地结婚的话,回来国内也会承认结婚的效力。」
扬洋边说还边掏出了笔记本,认真地查阅着。
我感到无法理解,交往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扬洋是我可以轻易掌控的人。他的想法、他的举止、他的
价值观,感觉就像扬洋的皮肤透明似的,连他的心肝脾肺都一清二楚。
「啊,不过这事不用急没关系,反正离放榜还有半年,可以慢慢从长计议。」
扬洋大概认为我不说话就是不反对,回头对我笑了一下。我心里像投了颗小石子似地,忍不住一步上
前,从后头捞住了扬洋的手。
『就算不结婚,我们也还是在一起啊。』我想跟他这样说,想打消他这种荒谬的念头。但如此简单的
安慰,我竟不知为何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是因为阿晁的缘故吗?是因为我心里有鬼,所以才无法坦然安慰我的情人吗?
******
美好的特休总是结束得很快,我回到全天下最无聊的公司上班。
我和扬洋用了特休最后一日去听相声,只是果然像扬洋说的,没划位就拿不到好位置,坐在一个视野
不甚佳的地方。加上扬洋挂心他的进度,听个相声也心不在焉,所以任凭台上讲得口沫横飞,我们两
个都无心体会。
「今晚真开心。」
但相声结束后,扬洋还是笑着对我这样说。我以俯身吻他的唇做为回应。
我公司是做网路游戏的,但说是网路游戏,既不像知名的War of Craft那么高级,就是什么什么
Online的也算不上。我们主要是做麻将软体,就是网页那种小游戏。客户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要
不就是宅男,剩下的是无聊的家庭主妇。
毛来上班时整个右脸颊肿了起来,包着一块纱布,还频频用冰块敷脸。他是个外表相当粗犷的男人,
肌肉饱满,下巴总是绕着一圈胡渣,不知为何这种人特别受圈内欢迎。
「怎么回事?」
我问他,毛苦笑了一声。
「我被揍了,被男朋友的前男友。」他压低声音说。
我随即了然,毛常发生这种事,他是职业级的劈腿高手,而且大多都是对方不请自来。
其实有时谁劈谁也分不清楚,毛的朋友很多,有时还会揪团办派对,几杯黄汤下肚,身下的人是谁往
往变得模糊。有时今天和这个人在一起,隔天发现在床上的是另一个,而过几天今天的这个又和昨天
的那个混在一块,大柢听来听去都是这种消息。
说实在这种八卦听多了,在遇到扬洋之前,我真不相信有人可以从一而终。这就像要我相信肛交其实
不会痛一样困难。
我安慰了毛几句,我觉得他其实也挺享受这种戏码。和一个人在一起,又偷偷摸摸和另一个人偷腥,
偷偷摸摸传简讯、偷偷摸摸上宾馆,在夜店里偷偷摸摸眉目传情。而等到哪天事情爆出来,侧室扶成
正宫,毛马上又会去找另一个侧室。
也难怪毛的出勤纪录一天到晚都是病假,有时我还挺敬佩他的。
下班时我一个人搭电车,扬洋最近都在忙国考的事,他列了极为详尽的读书计划,每天几小时读什么
、几小时休息、几小时做题目,切割得清清楚楚,令我由衷佩服。下了课就留在学校图书馆念书,通
常要九点十点才见得到他的面。
我想见阿晁,但扬洋说要结婚的事还留在我心里,多少有点束缚了我。
我不禁想着,如果我真和扬洋结了婚,会变成怎么样?那表示我得一辈子和扬洋在一起,这倒没有问
题,扬洋是个好男人,就算过了五十年也应该相去不远。
那表示我只能亲吻扬洋,只能搂着扬洋说我爱你,我的肉棒,以后只能用扬洋身后那个洞。想到这一
点,我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我大学重考过,第一年我在志愿卡上划满了一百个志愿,但就是迟迟无法决定哪个是我的第一志愿。
所以那年我落榜了,因为第一志愿空白的缘故。
事实上我没有亲自去找过阿晁,阿晁来找我是一回事。如果我主动积极地去亲近阿晁,似乎就会破坏
了我原本那种自我良好感觉,变成真正的出轨。
只是我忽然很想念他,想念他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眉角,还有性感的嘴唇。
电车过了大站,人群少了一些,我忽然觉得有人在背后摸我。我吃了一惊,本来以为是电车人挤不小
心蹭到,但我挪了个位置,那双手还是黏着我臀部不放。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变成电车性骚扰的对象,我不像扬洋那样,是女人一看就会尖叫「好帅好可爱
——」,然后扑过去用手捏的类型。我说穿了就是奇貌不扬,最多比一般男人白净些、身材匀称些而
已,这色狼也真是没有眼光。
「想你了,所以就来了。」阿晁在我耳后低低地笑着。
我的耳根子发红,我想阿晁不愧是阿晁,会做出这种事来。到我和扬洋家的电车就只有一线,我想阿
晁肯定是在车站等我,却没有叫住我,而是等我上了电车,再像这样偷偷摸摸接近我。
这是阿晁的坏心眼,也是他独有的浪漫。
阿晁的手还是不安分,从我的臀肉这头按到另一头,我第一次知道他的手有这么多茧,大概是长年拿
那些调酒器具的关系,我穿的西装裤太薄,被他稍微按摩几下,里头的皮肤就发烫起来,我忙制止他
。
「阿晁!这里是电车上……」
我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嗓音里的颤抖还是听得出来。阿晁知道我心底想什么,扬洋什么都顺着我,这
是他的魅力,但阿晁什么都不顺着我,这就是他令我无法自拔的地方。
阿晁的手缩小了范围,从大片的臀肉缩拢到中央,他的指尖划过两瓣间的弧线,在那里上下挪动。
我拚命地压抑呼吸,忍不住想起了以往和阿晁那些云雨,阿晁的手指会像这样慢慢地深入我,抚摸我
的内部,然后忽然就拔出来,换上胀得满满的性器……
「你心跳变快了。」
阿晁的胸膛紧贴着我,就像那日在旅馆房间里那样。
「兴奋了吗,寿?」
电车的角落有一对情侣正在耳鬓厮磨,我总觉得他们彷佛看透了我般。即使知道一切都是我的想像,
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还是令我的感官全部苏醒过来。
「阿晁……晁,在下一站……下车。」我回头对他沙哑地低声。
阿晁笑了,指尖情色地打着旋。「你家还没到呢,你不回你和小绵羊的窝了吗?」
「嗯,没关系……」
我和阿晁在次一站开门时便匆匆下车,挤过了奔流的人群,我们直奔最近的男厕所。我也想不到我们
竟能这么疯狂,阿晁一进厕所就踢上了门,急躁地扯开我的衬衫。
我也和他一样急,七手八脚地脱了西装外套。阿晁用唇吻我的乳尖,我半坐在马桶上仰着脸呻吟,阿
晁就在便座前跪下来,伸手解开我的皮带,一面嗤呼呼地喘气。
「早知道电车游戏让你这么兴奋,上回就应该跟你玩了。」他喘息着笑着。我激动得无法言语,西装
裤下的性器早已勃发得红肿,我伸手想自己碰触,却被阿晁抓住了手腕,他坏心地呵气。
「急什么,这玩意儿现在是我的。」
电车站的厕所其实脏的要命,四处都是喷散的秽物和用过的卫生纸,但就连这样的脏,也令我兴奋。
阿晁像真要宣示主权似地,用手握住了我的分身,我的尖端饱胀得不住渗出体液,阿晁用温热的唇包
裹住,泽泽有声地吮吸起来。我坐在马桶上,羞耻地开展着大腿,阿晁的头就埋在我的大腿间。
我止不住地抽气,伸手摘掉了阿晁的帽子,避免帽沿再继续刺激我的小腹。
「阿晁……快……快点……」
我想我们从没有这样疯狂过,两个人都满溢着情欲,到了彼此都无法掌控彼此的地步,彷佛随便碰触
哪一点,这一个就会在另一个面前炸了。
阿晁急切地脱去自己的上衣,把手伸到我身下掏弄着。马桶盖是掀着的,座垫也没有放下来,大腿肌
肤下全是冰凉的白瓷。
阿晁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从口袋里匆匆掏出润滑的东西,他竟然随身带着这种东西,我忆起他上回说
不想用扬洋用过润滑剂的事。
我的分身仍旧在阿晁手里,他用另一手胡乱在我身后涂抹了两下,抬高了我的腰便长驱直入。我顾不
得这里是厕所,仰天发出一声闷哼,因为实在他妈的痛翻了,我半渗着眼泪,扶住两边的墙以免失去
重心。
阿晁开始动起来,粗鲁狼狈地在我体内抽插,两个人都气喘嘘嘘,男人厚重苦闷的呻吟在两人之间流
淌。
到最后我们谁也不记得谁先射精,只知道阿晁最后深情地吻住了我,我捧住了他的脸颊,边索求对方
的气味边达到高潮,我爽到射精完后大腿内侧还在微微颤抖。
做完之后脑子清醒过来,我们反而都有点不好意思。我背对着他穿上裤子,他套上刚才激情下脱掉的
上衣,开门探了个头,确定厕所里没人在了,或是都被我们吓跑了。
阿晁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们相视一笑,灰溜溜地钻出了电车站的厕所。
那天晚上我和阿晁在车站附近吃了饭,还到附近的游戏场打了电玩,这对我来讲很新鲜,以往阿晁来
找我,我们大多二话不说直接进入实战,吃饭也好谈话也好,都是欲望满足之后的事。
但今晚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彷佛我和阿晁是一对,真正的情侣。阿晁始终牵着我的手,在拉面店的
时候也好,玩野战机的时候也好,甚至他踏着夜色,送我回电车站时也好,阿晁似乎也有这种感觉,
他在车站口抚摸我的掌心。
「嘿,我们好像一对情侣。」他对我说。
过九点扬洋就随时会从图书馆回来,我非回家不可,否则很难解释。
阿晁送我送到票闸口,又忽然拉住我,我们在角落拥吻,阿晁湿烫的舌头舔舐我的唇,没气了就分开
,过一会儿又吻在一块,谁也不想先放开谁。
其实温泉那次以后,阿晁知道我已经有人了,我们也曾认真讨论过这件事。我说我和扬洋交往了很久
,我就是他的一切,我不可能抛弃他。
阿晁听完我的话后沉默了很久,我想当初要是他毅然说,那我就再也不见你的面之类,我可能还能割
舍得掉。
但是他说:不要紧,我可以当第三者。
这对我而言实在是太甜美的蛊惑,比伊甸园的禁果还要诱人。像阿晁这样各方面条件都好的男人,我
竟然可以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得到他,对我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废柴而言,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乐透彩
头奖一样。
我不可能不拿去兑奖,除非我疯了。
阿晁终于先放开了我,他的手仍然揽着我的颈子,用指尖撩拨着我的头发。
「呐长寿,」阿晁凝视着我,我凝视他的唇形。
「和我在一起好吗?」
我怔了怔。「在一起?」
阿晁用他的唇碰着我的唇,像要擦出火似地磨蹭。
「和那个什么扬洋的分手吧,和我在一起,好吗?」
我的表情一定是傻了,唇角动弹不得。「你在说什么啊,阿晁。我不可能和小羊分手,我说过了,我
是他的一切,我以为我们约定好了。」
阿晁的唇仍然磨蹭着我,我的唇、我的鼻子、我的眼睑。
「那分手一个月就好……不,一星期就好,我们就做一星期的情人,然后你再和他复合也没关系……
」
我不等阿晁把那些疯话说完,伸手推开他。他没抓住我,只是像每次在车站送我那样,笔直地站在那
里看着我。
我不敢再回头看他,抹了一下脸,抱着公事包就往月台狂奔。
冲上电车时,我感觉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只是手,我的身体、我的大腿、我的脸颊、我的阴茎
……所有被阿晁碰过的地方,都在发抖。
我知道阿晁刚才的话,抓住了我心头那根筋,比抓住我的鸡鸡还要让我惶恐。
不只惶恐,还有忐忑、还有兴奋。
还有……心动。
第五章
还有……心动。
******
高中的时候,我曾经迷过言情小说。
那时候学校里看言情小说的,几乎都是女生,但是我高中时本来就以娘娘腔着称,早上晚一点到校,
课桌椅还会被班上同学搬到女生班的教室里。比起和隔壁班学长打得火热的传闻,看言情小说根本是
小菜一碟,对我的形象丝毫无损。
我会喜欢看最初是因为故事里很多帅哥,而我喜欢帅哥。
言情小说里也时有帅哥劈腿的情节,只是因为主角青一色全是女性,劈腿这种行为往往被描述得令人
深恶痛绝。
只是对我而言,我总会去思考那个帅哥的想法。为什么可以忍受复数的女人碰触他的身体呢?为什么
不会觉得和第一次认识的女人上床,是一件恐怖且作呕的事情呢?
我无法想像扬洋被其他男人或女人抱的样子,光想我就觉得生气,就觉得无法忍受。
但我同样也无法想像自己被阿晁以外的人上的情形。在认识阿晁之前没有过,之后也不可能。
想到阿晁以外的人用手指深入我的屁眼,用他的阴茎捅入我的体内,我就觉得不寒而栗。世界上只有
阿晁一个人可以对我这样做,就算是扬洋也不行。
后来我也不看言情小说了,因为我发现我在里头永远找不到答案。这不是为我这种人写的小说。
这星期日是扬洋的二十六岁生日,他排开了一下午读书计划,要和我共渡。
我也极尽用心,先是大扫除了整个屋子。自从扬洋开始冲刺后,原本分工的家事都变成我在做,从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