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之降临 上——即墨遥

他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为什么可以不顾流言始终站在我的身边？我看了看他，也许人和人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吧。

顾飞笑了笑：“你别理他们，我们哥几个在外面耀武扬威的时候，他们一边羡慕一边又放不下脸皮，只知道在旁边指手画脚。现在看你倒霉了就恨不得落井下石，小人得志而已。”

“哦。”我道。对上他似乎颇为真诚的眼眸，声音难得温和了下来：“我并不介意。”

“那就好，我带你去找琳琳姐，她要是看到你来了不知道该惊讶成什么样子呢。”顾飞兴致勃勃的道。

脚踩在教堂的地板上，远处传来若有似无的祷告声。安宁的味道飘荡在这里，没有过去的那种力量，却更多了一丝人气，教堂已经不再属于我们，它属于人类。

但是，即使时过境迁，比起外面的高楼大厦，这里的环境更让我有种亲切的感觉，古老的建筑让我仿佛回到了从前。

宋琳琳身为秦薇的闺蜜，此刻自然在后面陪着她。

我们到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女人正在说说笑笑，秦薇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比起宋琳琳，多了一丝女人的妩媚。两人看到我，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宋琳琳是惊喜和意外，秦薇是厌恶和无奈，但是多年来的家教，让她并没有说出不得体的语言。

“阿言，你是来找我的吗？”宋琳琳脸上荡出一丝笑容。

我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宋琳琳一拍手，“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以至于我有些不理解。

顾飞连忙在旁插嘴，“琳琳姐，这可是我的功劳，你怎么不表扬我一下？就算不表扬也不该无视我吧？”

秦薇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她不愿意理会我不代表不会说顾飞：“你是来捣乱的还差不多吧？回头就叫你大哥多多管教一下你，整天在外面鬼混成什么样子。”

顾飞抱头：“别，我好心来给你庆祝，千万别告诉我哥，老爸可是最相信他的话了，我会很惨的。况且，你如果这样做我就把你上次喝醉说梦话的事情每天在电视广播上放三遍。”

“你！”秦薇瞪着眼睛。

宋琳琳笑的捂住肚子：“好了好了，你们是冤家啊。不就是喝醉了说梦话说了十几遍孙楷之我爱你吗？你是脸皮薄，要是别的人恨不得诏告天下呢。”

“你居然敢说出来！”秦薇对自己的这个姐妹是半点办法都没有，没好气道，“一会儿就开始了，你帮我去看看外面准备的怎么样吧。”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宋琳琳笑道，走过来拉住我的手：“阿言，你今天就是我的男伴，跟着我可别丢了啊。”

顾飞吃惊的道：“琳琳姐，你居然也会需要男伴。”

宋琳琳眼中顿时出现恼恨的表情，脸颊上却是泛起淡淡的粉红：“如果没有可恶的苍蝇围着转，当然就不需要了。”

顾飞恍然大悟，然后对我挤眉弄眼的笑：“江哥，轮到你英雄救美了。”

我并不觉得我有这种职责，但是，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的必要。宋琳琳抓着我的手，软软的触感，似乎有些紧张。于是，我没有甩开她。

“我和你出去。”我道。

我似乎，渐渐的，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可是我不知道这是否正确，人类得天独厚，他们虽然弱小，却顽强又富有创造力，是父神最得意的作品，甚至远远超过了我们。但是，他们同样脆弱，充满欲望，善变……

我一直明白这些，对于人类，也始终保持着宽容的态度。只是我的弟弟，他不明白这一点，他厌恶人类，厌恶这些可悲的蝼蚁，不满和傲慢令他堕落。

宋琳琳迫不及待的带着我离开了那里，半晌才对着我笑：“阿言你真是变了好多。刚刚秦薇的话你不要介意，谁让你以前没事招惹过她，这小妞记仇的很，没把你赶出去就不错了。”

“我无所谓。”

“啊……”宋琳琳惊讶了看了看我，又笑，“也对，你要是有所谓根本就不会来了，我知道顾飞是勉强不了你的。他其实是想带你来捣乱的吧，我就知道那小子在想什么！不过你这个样子，受气的就会变成你了。既然出来了，就不要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啦，放开心玩就是。”

死气沉沉？我疑惑的看向她，难道她也看出来这个身体的衰败了？

宋琳琳翻了一个白眼：“服了你了，我就不信你听不懂，你是气我的吧。不罗嗦了，和我出去，怎么样随便你啦。”

她挽住我的胳膊，胸部贴着我的胳膊，让我有些微不自在。

转弯处急匆匆的走来一个男人，他看到我们两个如此亲密，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琳琳，你怎么还跟这个家伙在一起？”

宋琳琳笑了笑：“我和谁在一起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但是你明知道他做出了那样的事……”男人厌恶不屑的看着我，“你们迟早也会解除婚约的，为了你自己着想，也应该和他保持距离。这样的人一定会伤害你的！”

“王辉。”宋琳琳凉凉的一笑：“你凭什么对我的事指手画脚的，有本事你去和我爸说啊，他要是说解除那我绝对没话说。还有，不要对尚言说这样的话，你难道就很好？现在请让开，我还有事呢。”

王辉一张本还算清俊的脸此刻几乎涨成了猪肝色。

宋琳琳拉着我就要走，王辉不敢得罪她，却猛地过来挡在了我的面前，道：“据我所知今天根本没有邀请你吧，你来做什么？”

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类，我的眼神一暗，道：“请你放尊重点。”

“尊重？”王辉嗤笑一声：“那得看对方是什么人了，有的人值得尊重的，有的人就不见得了。你自己的龌龊事还做的少嘛？居然还敢叫别人尊重点？我一定会在琳琳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的，让他们都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

“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你尊重别人，自然也能获得别人的尊重。”我冷冷看着他，“其次，这里是神圣的教堂，污言秽语口出恶言是对上帝的亵渎。”亵渎上帝者死。

王辉愣了一愣，才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你过去的所作所为吗？哼，别以为装模作样就可以骗过别人了，大话谁不会说。”

宋琳琳冷声道：“人家至少还会装模作样，我看你连装模作样都忘了呢。”

王辉顿时满脸的尴尬，可还是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是做的过了，搞不好真的没留下好映像。正准备挽救一下……

“江先生说的没错，在这里口出恶言是对上帝的亵渎，请你适可而止。”走廊一旁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一位年轻的神父走了出来，碧蓝的眼眸带着温和的笑意，黑色缎带将他的金色长发柔顺系在脑后，虽然在笑，却让人不敢轻视。

宋琳琳一向彪悍，此刻也露出恭敬的表情来：“神父，没想到你在这里，真是十分抱歉。”

“宋小姐没有必要为别人的罪过而忏悔。”神父说。

“神……神父……”王辉此刻满脸懊恼，讨好道：“我不是故意的。”

神父笑着看向他，虽然看不出什么责备来，却让王辉的表情却明显有些发白，“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上帝会宽恕你。现在请你到前面去好吗？这里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我们刚才进来可没有人说这样的话，他此言明显是在拒绝他的进入了。

王辉恨恨的看了我一眼，却还是离开了。不敢多说什么。

宋琳琳见他走远了，顿时道：“那我们也不打扰您了。”说完也准备开溜。看得出来，这个神父的影响力显然不局限于这个教堂。以至于令这群眼高于顶的年轻人颇为顾忌。

“宋小姐慢走，还有……”他忽然看向我，露出诚挚的笑容，道：“江先生，待会婚礼结束之后，可以和你聊聊吗？”

我顿了顿，然后说：“好。”

08.恶魔

宋琳琳和我来到前厅，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道：“真是太倒霉了，王辉简直就是个扫把星，没想到神父也在那里。”

她自顾自的说完，然后才颇为惊奇的打量着我：“没想到你刚才挺能说的啊，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把我都唬住了。我刚开始还担心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吃亏呢……”

“那得看是什么情况。”

“得了，我看你其实是经过了惨痛的教训得到了宝贵的经验，开始学着腹黑了。不过真没想到，神父似乎对你印象很好啊，居然还亲自邀请你。”宋琳琳似乎要把我的脸看出一朵花来，“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敢相信。”

“为什么？”我问。刚才来看，这个神父绝对不简单。

宋琳琳唏嘘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他是和我们父辈平起平坐的人物，别看他年轻，地位绝对和我们这些年轻人不同。本城的二世祖没一个敢招惹他，你是忘记了，否则也是该知道的。”

“是吗？”那么，他有什么本事能让那些人间权贵另眼相待呢？

“是啊是啊。”宋琳琳无奈的晃着脑袋，感叹一声，“哎，你要是没事就找个地方坐会儿吧，那边的树林风景不错。王辉现在估计也不敢来招惹我了，我要去帮薇薇招呼客人。”

“好。”我也不喜欢吵闹和人多的场合。

宋琳琳白了我一眼，“答应的那么爽快干什么，万一我是客气话呢？难道本美女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气死我了，太没有风度了。”

我忽然回头看她：“那么我又是哪里吸引你了呢？”王辉有些话倒是说的没错，江尚言不值得宋琳琳如此。

宋琳琳蓦地噤声，有些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笑道：“白痴，就你还能吸引本小姐，做梦吧你。我是看你可怜，我不要你就没人要了，而且你虽然可恶一点，但是绝对不敢管我。”

“谢谢。”

“你……今天离我远点！”宋琳琳跺了跺脚，气冲冲的跑了。

人类女人真是善变。

不过她一定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但是现在却不愿意说。江尚言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但是在宋琳琳眼中不是，她实在不怎么会掩饰自己的表情，连我都看出来了。如果说她真的喜欢江尚言，又是为了什么？

我慢慢的在树荫下走着，然后找了一个风景不错的位子坐了下来，微风吹过，是难得的平和。

这就是我在人间的短暂一生吗？没有恶魔没有战争没有那么多的责任，轻松的我有些不习惯。

“江先生，原来你在这里。”

我侧首看过去，就看到神父踩着落叶走过来，嘴角噙着笑意，和背景一起成了一副美好的画面：“我还以为你和宋小姐在一起……你好，我叫Samuel。”

“你好。”我并没有自我介绍。我的名字，不应该轻易宣之于口，而在这个地方，我不愿意用江尚言来称呼我自己。

“说实话，我对江先生久仰大名，可是见面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果然谣言不足信。”Samuel微微笑着，眼睛天空一样蓝，“我想我应该谢谢你刚才在那里的话，没有让无知者的言语扰乱这里的清净。”

“这是应该的。”我看了看他，他又为何试探接近我？

我没有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任何力量，那么他又怎么能确定我的不同？还是说，这么多年的演变，人类已经掌握了自己的一套方法，用以区别非我族类呢？

我委实抱有一丝期待，期待人类的力量。

“江先生果然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难怪我见你第一眼就有种亲切感。”Samuel似乎十分开心，“不如这样吧，我带你参观一下教堂。”

“正合我意。”我站起身来。

他并肩走在我的身边，一边走一边说着。

Samuel指着墙上和玻璃上的花纹说，“你看这漂亮的图案，其实不仅仅只是装饰的作用，他们是阻挡恶魔的法阵。”

我看着他，眼神直视，“真的有恶魔存在吗？”

Samuel笑了，“当然有，只不过他们变的更加狡猾罢了，他们知道了怎么适应这个社会，一点点的渗透……也许就隐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你随我来。”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古朴庄严的大门，门沿紧闭，上面布满了繁复的花纹和图案。

他指了指门前的地面，上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下面也都是有机关的，这里是整个教堂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开启了，没有恶魔可以进来……当然也没有恶魔可以逃出去，这些下次有机会再给你看。”

我明白这些，恶魔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是随手可以杀掉的肮脏生物，但是对于人类而言，却如梦魇般可怕。

人类学习自己保护自己，他们逐渐掌握了很多的方法，在没有强大力量的前提下保护自己，有些甚至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不过，恶魔横行的年代早已过去了，古代的乱象早已不复人间。这些，本也该停息了。

我甚至以为，这个人间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

但是现在，他又忽然告诉我恶魔依然存在，我微微皱眉，这些……

Samuel见我不语，笑道：“累了么？进去喝杯水吧。”

我点点头，直接走过了覆盖着机关的地毯，双手落在厚重的门把手上，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里很宽敞，光线也不错，家具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墙边的书柜里放满了书，桌上有本厚厚的圣经。Samuel紧跟在我的身后：“这里就是我平时工作休息的地方，看起来还不错吧？”

我点了点头，四处看了一看。

Samuel走到桌子边，从上面的玻璃瓶里倒出两杯水，一杯自己拿着，另一杯递给了我。温和一笑：“你的。”

我接过来，轻轻的抿了一口，一怔。

然后我拿下了水杯，手指摩挲了一下，深深的看了Samuel一眼。

他只是笑着，沉稳的敛去了眼中的神色波动。

我抬手将这杯水一饮而尽，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我不是恶魔。”

他的手微微一晃，杯里的水都洒了一些出来，终于露出凝重的神色，眼神凌厉的看着我：“那么你又是谁？”

我是谁？

看来他一开始就对我有所戒备，所以才引我来此，如果是恶魔，喝下圣水必定会痛苦不堪；如果是人类，那么这也仅仅是一杯水而已，但是现在，我看穿了他的把戏，却又没有露出任何不适。

Samuel忽然伸手握住胸前的十字架，指缝间溢出银白色的光芒，他咄咄逼人：“你是谁？”

我的表情终于有些所动容，为什么刚才我丝毫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量的存在，原来他们开始依靠器具，这个十字架就是拥有圣洁力量的武器，不被激发出来，就仅仅是一个十字架而已。

若是全盛时期的我，这些自然瞒不过我的眼睛，但是现在的我，即使能够看出恶魔和感受到圣洁的力量，我和一般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我的名字……”我微微皱眉。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