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母亲从来没有反对过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无论何时,她总是在一旁温温柔柔的笑着,父亲对自己发脾气的时候,会从中温和的调解。父亲似乎眼中只有工作,但对于母亲,他却格外的爱护。
母亲死的时候,他一下子好像苍老了几十岁。
因为一直住在男校,所以他确定,他不是同性恋。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一个男人扰乱了心弦,并且是他自愿的。
父亲也是因为魏泽一直住在男校,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同恋”性这种词语。实话说他并不是针对同性恋,他崇尚“只要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一法则。但他并不想要自己的儿子变成那样的人。就算是儿子自己的意愿,也必须把他挽救回来。
否则,有一天他一定会后悔的。
哪怕就是为了孩子的妈,也一定要把他挽救回来。
“去荷兰的机票我会在明天帮你订好,到了那儿如果有合适的女生,我不反对你把她带回来。”父亲将烟放下,疲倦的起身,在洒满阳光的窗台前沉思。
“我才刚从海南回来。”魏泽皱了皱眉。
“这次是让你去旅游,好好放松一下自己,同时避开这一段时间,我尽量帮你辟谣。”父亲说完就上了楼,背影显得那么苍老。
魏泽呼出一口气,陷在沙发里,仰面看着天花板。
明明自己不是同恋的性。他清楚,自己绝对不是。
但是,一张清秀,微笑着的脸浮上自己的脑海。
温暖的,似乎跟他呆在一起就能感受到莫名的安心。
他的出现似乎打破了他的计划啊……
寻找一个国外的女孩,可以不漂亮不感,但是要善解人意,能够忍受他性格的无趣。
但是……好像现在,计划已经慢慢的不遵循这套规章了。
他有那个自信……让他留在身边。
浅笑一声,笑容中带了自己也不易察觉的温柔。
等待发现的时候才注意到,怎么会一直想那个人。
第一次有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脑子里满满的全是那个人的笑脸和细心体贴的话语。
第一次见他,“是个很干净的男人”,他这样想。
第二次的因缘巧合,“是对别人很贴心的人”,他这样想。
第三次他那么轻易的就激发出自己长时间不曾有过的愤怒,也是他让自己感受到自己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
他赌气和倔强,看上去那么可爱。
他永远说的是最真实的想法,看起来永远在微笑,但是,他从没有一点伪装。这是他在职场的鱼龙混杂中很长时间没有接触到的。
他从来不爱惜自己,自己却爱惜这样的他。
他的身体那么柔软,只是接触过一次就不能忘记。
他反映迟钝,或许是自己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怎么一直想着他……魏泽揉了揉脑袋,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弯起来。
……
尹枫猛地从床上坐直起来,冷汗从俊美的脸上滴滴淌落,令他不住的喘气。
“涛……”尹枫眼里突然蓄满了泪水,嘤嘤的哭起来。双手抱腿,全身不停的颤抖。
梦中,再一次重回那个镜头。
咖啡店里那个英俊的男人和一个美丽的女人面对面的坐着,那么般配,让自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你骗我……”尹枫站在那里,透过玻璃看着店里的两人,喃喃自语。
突然像是感觉到了,男人回过头来,看到呆愣在原地的尹枫,又看了看对面的女人,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急忙从店里出来。
尹枫开始退后,尽管背后是车辆畅通的马路。那个人出来了,急忙看着尹枫:“听我解释!”自己不住的摇头,眼里开始模糊,突然向马路对面跑去。
“等一下!”那个人也急切的追过来。
尹枫,没有回头。
刺耳的刹车声,“Heer,ugelukkig?!”的呼唤声:先生,你还好吗?!四周群众的围观声,纷纷攘攘的嘈杂。
尹枫回头,那人在血泊中。
俊朗的脸,居然染了半边的鲜血,他的眼瞳已经眯成一条线,几乎要睁不开来,挺拔的西装,浸泡在鲜血染成的河流中,紫红紫红,格外刺眼。
傻在原地,任路人越来越多的围观。
在突然反应过来时,愣愣的念着“涛”,倏忽间发狂的奔向那个人,推开身边一切阻碍,紧紧的抱住自己的爱人。
“涛我错了……你不要……”哭诉着抱紧怀里的爱人,尹枫无助的乞求,“你还有你的事业,你还有光和辉,你还有我们的未来……”到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哭。
旁边人同情的看着这一对爱人,自动散去,拨打了急救电话。
男人眼睛逐渐张开,英俊的脸上还带有斑斑的血迹。男人勉强的微笑,手抬到半空中仿佛是要拭去尹枫脸上的泪痕:“别哭……”
“涛!涛你坚持住,就当是我求你!……”尹枫哭着看着他深爱的男人,害怕到了极点。如果这个男人,真的离自己远去,那自己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那么甜蜜的海誓山盟又该怎么办?!
“相信我……”男人支撑着,用血手抚上尹枫颤抖的手,用力的将一个灿烂无比的钻戒套进尹枫纤长的的无名指中,“嫁给我,好吗?”男人轻轻的问,温柔的语气仿佛已经不畏惧死亡的恐惧。
尹枫愣住,却又哭得更凶:“好……我答应你,我一辈子都是你老婆,你要一辈子保护我照顾我的,我们的未来还有很长的……”
“枫,答应我,活下去……”男人颤抖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带着满足的笑意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握紧尹枫的手也顿时垂然落下。尹枫猛然间吻上男人的双唇,仿佛是要汲取他最后一点希望。得不到回应的舌在里面翻滚着,分不清是血还是泪的流进两人嘴里,尹枫只知道,那是咸的。
急救室的灯彻夜不熄,尹枫所能做的,只有呆滞的坐在椅上,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最终,死神带走了他的爱人,没有留下一丝让他挽留的余地。
哭声越来越大,洁白的床单被泪水点缀成花。
涛,涛……
你醒一醒好不好?
真是的你老是这么骗我玩儿!
乖,这次醒了我们去澳大利亚玩儿好不好?
听说那儿的草原很漂亮,你说你一直很想去的……
小光小辉这次又考了满分,一起去吃海鲜好不好?
涛,你怎么不说话?
不说话我可要生气了哦!
涛……
涛……
尹光尹辉闻声赶来,推开门就跪在尹枫床前。
“妈……你别这样。”尹辉鼻尖一酸,差点忍不住掉下泪来。
“爸看着你这样也一定不好受的。”尹光紧握住尹枫冰冷颤抖的手,曾经那是怎样的温暖。
尹枫长时间的将头埋在弯曲的双膝中,很长时间才抬起头来,双肩还是忍不住的微微抖动,眼眶也红得吓人。勉强的微笑了一下:“你们快去睡吧,妈没事。”
“真的?”尹辉担忧的看着尹枫。
“嗯,快去吧!”尹枫笑了笑,摸着尹辉的发。
“那我们走了。”尹光尹辉站起来,不放心的看着尹枫,但还是推门离开。他们知道现在的尹枫需要的是安静。
听到关门声怕惊吓了他似的慢慢的响起,尹枫仰面躺在床上,空洞的看着天花板。床头是一张直达荷兰的机票。
该去看那个人了。
当从不敢想象的事情变成了现实,我们能做的有什么?
上帝是不公的,他让你生下来,然后承受一切你不可想象的苦难。
没有一丝预兆。
第九章
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和他会再一次的偶然遇见,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了的一样。
在飞机上偶然的遇见,两人都愣在原地。动了动嘴,魏泽没说什么,依旧按飞机票的座位坐在尹枫旁边。尹枫浅笑了笑,只对自己说:“又遇见你了,我们很有缘啊。”魏泽轻轻点头。
飞机起飞,看着尹枫干净的侧脸,原本被谣言冲击的心理一点一点的阳光起来。魏泽浅笑,大概自己真的陷进去了吧。
既然是上帝的意愿,那么自己不珍惜也是不应该的吧。
我会把握住你的。
“去荷兰工作吗?”尹枫转过俊美的脸,微笑着问身边的魏泽。
魏泽回答:“去旅游散心。你呢?”
“我啊,”尹枫笑着看向窗外的蓝天浮云,“去看一个很重要的人。”
魏泽没有多问。
下了飞机,两人就此分别。
魏泽看着远去的尹枫,拿起对讲机:“Tab,看到那个人了吗?”
在魏泽大概距离两百米的地方,一个灰衣男子边注视从前面刚刚过去的尹枫边对着对讲机:“是,看到了。”
“这两天全天跟踪他,把调查结果再传给我。”讲完后魏泽挂掉电话,与尹枫持相反方向走去。
尹枫走出机场,打了个出租车往一家咖啡店驶去。下了车,尹枫走进咖啡店,里面泼墨般的洒满了成熟的咖啡色,优雅舒缓的音乐让这午后甜点咖啡显得情调十足。
“你终于来了,亲爱的!”一个俊雅的男子无意间抬头刚好看见迎面而来的尹枫,连忙惊喜的从里面走出来,紧紧的拥抱住尹枫。他齐肩的棕色卷发焕发着柔和的光泽,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明媚。尹枫笑着打趣:“Ivan,不怕你家那位看见吗?”
“呃……”Ivan汗颜的松开尹枫,做贼心虚的看看周围。又笑着说:“还是老样子吗?”尹枫笑着点头,然后坐到一个靠窗的位置,那个位置是店主Ivan专门为他预留的位置,一年一次,只等待着尹枫的到来。
不一会儿,一杯Espresso上来了,店主Ivan也在尹枫对面坐下,微笑的看着尹枫优雅的将那杯Espresso喝完。传统的Espresso咖啡,味道香浓的同时也奇苦无比,不过许多人正是因为这双重味道迷倒而爱上它。不过对于尹枫来说更重要的是,Espresso是那个人最爱的咖啡。
尹枫不喜欢喝咖啡,因为咖啡又苦又涩,但那个人耐心的教他品尝咖啡。尹枫刚开始喝咖啡,几乎将半罐糖都放进去,但后来就随着那个人一切爱品苦咖啡,有时候,苦既是甜,甜既是苦。
“还是放不下么?”Ivan看着尹枫浅蓝的瞳孔,似乎有着总是微笑的云淡风轻,只有在那一天,他亲眼见证了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尹枫濒临崩溃的样子。
而后每一年的这段时期,他都会到这个地方来。
尹枫笑着摇摇头,放下咖啡,托住下巴看着窗外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放下不放下。他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他永远都在这里——”尹枫笑着指指自己的心脏处,“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不是吗?”
Ivan愣住,随即又笑了笑:“是啊,他从来没离开过。”
Ivan撑着脸上的笑容,内心却极其苦涩。
什么从没离开,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的。
离开就是离开了,在世界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只是把人的心刨开一个大口子,然后缠绕他一生而已。
之后两个人开始了长长短短的家常话,笑着谈着,两个美男子在午后阳光的暖意中谈话,自然引来不少人的观察和爱慕。
“我该走了。”尹枫看看表,站起来微笑着对Ivan说。Ivan点着头将他送出咖啡店门外,并没有挽留,他知道尹枫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咖啡店门口的大风车,随风而懒意洋洋的摆动。
“涛,我回来了。”尹枫笑着抚摸教堂的祭台。如果没有那一天的话,自己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将是在这里度过了,“想我了吗?你即使想我了,也一定不会说出口。你总是沉默,却喜欢温柔的看着我笑……”
静静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教堂内听得格外清晰。
教堂后的祭司没有说话,只是双手在胸前画十字,默念着什么,摇了摇头,离开了。
尹枫将整个身子压在祭台前,仿佛是想感受那个人的体温。
他是不是曾在这里跟司仪商量结婚的事宜呢?
他是不是曾在这里满头大汗的布置殿堂呢?
他是不是曾在这里停留过,又短暂的离去呢?……
“涛,你太任性了!”尹枫背倚在镶有金边的白礼柱上,温温柔柔的笑了,“你布置好了一切,却就是不来参加……”
说着说着,双肩开始无声的抖动起来,俊脸被白皙的手背捂住,不一会儿便抑制自己抬头拼命的眨着眼睛,想让源源不断流出的泪水倒回去,却不自觉的流了满脸。
举起右手的无名指,那颗钻戒至今仍然无比璀璨。无论是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亦是事物的转换,它依然娇贵奢华,宛如当初那个人颤抖的将它套进自己的手指一样,它是那一次事故留下的唯一证人,是他们爱的见证,也是他们悲哀的无奈叹息。
他笑了,突然笑的特别开心。吻上那枚钻戒,温柔的辗转吮吸。
在教堂外面一直观察着的魏泽保镖Tab一沉默,却还是如实的记录下来——
“尹枫于下午五时在XX教堂怀念曾经的爱人。”
短短的几个字,浓缩了多少的泪水。
如同行尸走肉的人,灵魂已经随着那人去了。
剩下的不过是一副外壳而已。连面具都算不上。
……
尹光尹辉考试得有点心不在焉,妈妈哭得那么厉害,还是这半年中的第一次。是魏泽的影响吗?
前面的历史地理都还可以,即便是发呆了那么长时间,也只是使最后检查的时间少了一些而已。
但最后一门语文,两个人一同往日的先把前面的题全部做起,居然已经开始准备睡觉。
但两个人匆匆翻阅过试卷时,看到作文题目,同样的愣住了。
“有些人,虽然无亲人血缘但对你亲切温柔;有些人,虽然你对他冷嘲热讽但他还是微笑着原谅你的一切过错。或许在他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脆弱的心灵。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吗?如果有,请通过文字来表述对他的情感吧。”
这样的人。
那个人喜欢微笑,跟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他死后却选择照顾我们。明明之前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样的嘲讽他,他却在沉默过后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好。明明是那样温柔而坚强的人,却要承受那么大的痛苦。他的生活重心在一瞬间全部倒塌,他“永远”的梦也从那时崩溃,他从不肯让自己看到他的另一面,流露出的总是微笑和体贴,
隔着一个人的座位,尹光尹辉默默的相视一眼。最后在尹光微笑的点头下,尹辉笑的也灿烂起来。那是他们初中以来,考试时第一次认真的写作文。
做完之后,还剩下三十分钟,两人把阅读题又做了一遍,虽然不怎么让自己满意,但这总归是自己的第一次认真对待语文考试。
考完之后又会开始紧张的复习生活,忙碌而平淡。
下了考场,两人相伴着去附近的游戏厅打游戏,疯狂的挥霍,像是要将内心的不安全部发泄出来一样。结束了一切,两人疲倦的躺在家里的沙发上,默默不语,却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
第十章
魏泽听着Tab的报告,皱起眉头。
不管怎么说,自己喜欢的人为过去的情人而哭,胸口总是有些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