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他弯弯眼眸,看向宁静的院落:“樱花开了。”
似乎连风都会配合这个优雅的人,竟在此刻轻轻吹拂,把花瓣卷入室内。
淡粉的花瓣宛若雪尘。
岳茗忽然向秋海伸手。
秋海呆呆的看着他。
岳茗在他的发间取下枚樱花,轻声说:“我要去北京。”
而后补充:“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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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啊,好像动画片里一样。”秦越大早晨很开心的在小区的花园驻足:“原来我们的家这么漂亮。”
开发商特意种植的吉野樱在这个春日里开的特别繁密,衬着难得出现的蓝天白云,惹人心醉。
夏实带上茶色的太阳镜挡住过于灿烂的阳光,走过来抬头看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去年夏天房子才建好。”
秦越趁他走神之际,忽然用力推了下樱花树,花瓣立刻便纷纷的落了他满身。
接着便眉眼弯弯的笑。
自从小超走后,这一个月他都没这么快乐过。
夏实拍了拍皮衣:“淘气吧你就。”
秦越仰头吻过他的嘴唇,又闭上眼睛闻闻他的脖颈:“香香的。”
夏实忽然便把秦越抱起来说:“你现在很古怪啊。”
“放开,放开,有人来了怎么办?”秦越急着挣扎:“你才古怪呢。”
“坦白你是什么企图?”夏实任由他乱动,还是抱的紧紧的:“是想调戏我还是想勾引我?”
秦越静止了半晌,忽然眯着眼睛问:“都想怎么办?”
夏实很正经很认真的说:“就地正法呗。”
“走开!你疯了!”秦越见他真拉自己的卫衣拉链,吓得花容失色,慌忙乱踢。
夏实憋笑憋不住,立刻亲了他的脸颊一下,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小越,你真可爱。”
秦越面色绯红,动动嘴唇什么都没讲出来,而后没办法的温柔的深深的吻住他,爱情的真实感觉令人陷落。
时间是有魔力的,日复一日的平安与快乐终于还是冲淡了心底的痛苦与恐惧。
秦越已经开始期待,期待以后永远都这样幸福的没有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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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总是让人轻松不起来,但这里除了伤病同样有的还包括安全感与希望。
秦越很仔细的读完手术同意书,而后才签下字交给医生道:“大后天就做手术了,没什么问题吧。”
医生瞅了眼在病床上仍旧昏睡的秦妈妈,明白家属总是要把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点头道:“手术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她主要还是多休息,饮食上注意一些。”
秦越点头:“好的,麻烦您了。”
恰巧夏实从外面买了饭菜回来,进门问:“还睡着呢?给你妈带了鱼汤。”
母亲总是越睡越久,秦越叹息:“恩……”
“没关系,你先吃,等她醒了再让护士帮忙热一下。”夏实把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而后又拿着饭盒出去洗樱桃。
秦越总是不解,为何他能这样善待自己的家人,却和父母对峙多年。
大约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外人是无论如何也看不透的。
两人一直在病房待到临近傍晚,秦妈妈才虚弱的醒过来,被伺候着喝了一小碗鱼汤,便又躺下了。
自从她住到医院来治胃病,夏实就每天都带秦越来看望,秦越晓得他也累了,待到出了病房门便道:“明天你休息吧,我晚上来送饭就行。”
“没事,反正我也是个无业游民。”夏实烟瘾上来,拿出烟盒才想起这是医院。
秦越见了一把夺过:“少抽点好不好,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工作啊?”
夏实无聊的摆弄着打火机:“不想找,反正也不缺钱。”
“你也不能永远指望朋友帮你赚钱啊,这是长久之计吗?”秦越幽幽的低头:“反正过几天我就去兼职。”
夏实失笑:“干吗忽然发脾气?”
秦越问:“你知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个工作狂,现在一夜之间就受得了游手好闲了吗?”
“我都已经辞职了,也没和以前的同事联系,何必怀疑我?”夏实无所谓的点着了打火机,片刻又关掉:“我爸最近身体也不怎么好,我妈让我回家帮忙,我也许会回去吧。”
秦越只是不安,他闷闷的把烟塞回他手里:“那也好。”
“青春期的小孩真麻烦啊,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夏实故意气他,说完了便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秦越咬着嘴唇站在原地:“你去找不麻烦的吧,我留在这儿陪我妈。”
夏实回身说:“别闹了。”
秦越没办法的说:“她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半夜饿了怎么办,反正隔壁床位搬走了,我陪她待一晚,我都好几天没陪我妈了。”
不管多有占有欲也不能不让他和亲人相处,夏实想想便道:“那你不要离开医院,我明早来接你。”
秦越问:“早晨?干吗?”
想起这孩子上午看到樱花的快乐表情,夏实微笑:“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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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夜家的大宅在被黑夜笼罩的同时,也被难得的慌乱与紧张笼罩。
所有的保镖和仆人们把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才派出最胆大的男人跟东野汇报:“东野先生,少爷、他、他不见了。”
比起岳茗的心不在焉,东野每日都有很多事要忙。
闻言愣了一秒才从办公桌前抬头:“去哪了?”
“不知道,他今天有茶艺课,我们以为他一直和上原先生在泡茶,刚才上原先生离开时,才说少爷早就离开了。”
东野沉默半晌,淡淡的说:“好,我知道他去哪里了,你们出去吧。”
他瞅着属下们全部消失,才拿起电话,待到接通后毫无感情的说:“少爷鬼迷心窍,照我的计划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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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出走是岳茗的一贯把戏。
从小他的母亲便忙于家族事务,父亲脾气太好,根本管不住这任性的小孩。
岳茗离家出走时去过东京的郊区,去过名古屋,去过北海道,去过欧洲……随着年纪的增加,总是不管不顾的越跑越远。
但他从未这样只身来到被满城通缉的北京,手无寸铁,只为了个几乎陌生的男孩儿。
带着假证从机场出来之后,岳茗便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而后躲到个偏僻的小面店静坐发呆。
不到一小时,在这里埋伏的帮中卧底匆匆赶到,紧张的小声问:“少爷,你怎么来了,东野先生呢?”
“别问那么多,东西带来没?”岳茗皱眉。
卧底赶快把个皮包交给他,报告道:“秦、秦先生现在在协和医院,要不要我带您去?”
岳茗站起来:“不用。”
说完就背着包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身为家族继承人的自觉……卧底担忧的叹了口气,也很快消失在了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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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秦越并没有意识到,自从他弟弟出事之后,夏实除了把他留在家中,在外面完全就没离开他身边半步。
或许他已经开始察觉了,因为夏实走后,秦越在病房里感到很寂寞。
在旁边等了很久都没见妈妈醒来,他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便穿好外套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
“还真的很想回到家里……臭夏实,肯定在喝啤酒玩电脑。”秦越关门时不禁这样想到。
他根本无法猜出,警官大人此时此刻就守在医院里面。
警官大人曾经发誓不要再让秦越受伤害的话,也并不是男人爱讲的大义凛然的玩笑。
夏实把车开回家后便悄悄的乔装回来,躲在医院的监控室无聊抽烟。
尽管现在白天很温暖,晚上却仍旧寒风阵阵。
他扶了扶黑框眼镜,起身把窗户关好才重新坐回来,盯着无数个小屏幕表情很认真——今晚秦越要留下来过夜也是个机会,正好看看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会不会因为一个月的无所事事而耐不住寂寞。
当夜九点十二分,一个穿着夹克和皮裤的男人从旁门大步进到住院部。
尽管低头没露出脸,但那个身形实在熟悉。
夏实对人是过目不忘的,他两秒之后忽然来到门口,对昏昏欲睡的保安说:“我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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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茗似乎从未自己单独做过什么事情,每时每刻好像总是有人愿意为他效劳。
他冷着张脸在走廊徘徊了一阵,就出现热心的护士问:“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很努力的回忆起秦越妈妈的名字,岳茗生硬的念出来,而后问:“她在哪儿,我来看望她。”
护士去电脑上查了查而后道:“三楼317病房。”
岳茗连谢谢都没讲,便要往楼上走。
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了非常悠然的声音:“哎,小朋友,你这样乱跑是很危险的。”
岳茗回头对上夏实带着冷笑的脸,淡漠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僵硬。
Chapter 55
一个掌管着太多钱权和生死的人,是不可能去做亡命徒的,他应该和陆羽一样永远躲在幕后动着脑筋偷笑才对。
可岳茗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却完完全全的改变了夏实固有的想法。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爷拿出枪便开火,趁着警官大人躲避之际,像只凶猛的豹子般冲刺逃离,吓得医生护士尖叫连连。
夏实赶快追出,两人瞬时间就将原本安宁的住院部搞的鸡飞狗跳。
岳茗本不在乎什么,路遇挡道者毫不犹豫残忍开枪。
夏实却有百般忌讳,始终担心伤到无辜的老百姓,生生的错过几次将他击倒的机会。
以极快的速度冲至二楼之后,岳茗利落的翻窗消失,任夏实跑的再快也只拽到了他的衣角。
无论日本警方打算怎么处理这个黑帮太子爷,至少他于中国三番两次的袭警就是重罪,更何况岳茗对秦越居心不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跑掉,所以夏实只能不顾危险的跟着跳到楼下的草丛里,来不及有任何思索的紧随其后。
有过交手经验之后岳茗很清楚,夏实不是能轻易打败的废物,今晚要甩掉他实在难上加难,因此冲逃出医院便立刻窜入偏僻的街巷。
可惜对此地地图不熟外加运气不好,快要穷途陌路之际,岳茗只好冲向个孤单下班的年轻女人,拿枪指着她的头气喘吁吁的笑:“扔下枪,我的耐心非常有限。”
他没人性的事迹夏实听的太多了,此时扔下武器岳茗肯定会朝自己开枪,不扔下武器这个人质必然没命。
时间像是凝固了似的,情况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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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饭盒悠然回来的秦越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走进住院部,看到这里兵荒马乱的情景不禁吃惊至极,拦住个搬着一堆破碎药品的护士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那护士还很害怕,白着脸道:“刚才有两个拿枪的男人打起来了。”
经过这些事后秦越已经没那么乐观了,他脑子翁然一响,吓得饭盒落地。
护士安慰道:“别担心,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也报警了,110很快就会来。”
秦越心中腾起非常不好的预感,立刻抬腿往三楼冲。
飞奔到病房门口,着急的闯进去喊道:“妈妈!”
不会再有人回答。
母亲已经摔到了地上,横身血泊。
发现异响的值班护士想过来看看情况,等到发现病人的惨状,瞬间手软脚软的扶住墙说:“怎么会……我……我一直在外面,没人来,也什么都没听到……我去叫医生……”
秦越发着抖走到妈妈身边,身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而后便跪倒在旁边。
脑袋彻彻底底空了几秒钟之后,才发现妈妈手里攥着什么银光灿灿的东西。
秦越惊愕的拿出:是条断掉的手链,手链上钻石做成的月亮,仍旧有着迷人的美丽色泽。
他慢慢的将它握紧,很努力很努力的从喉咙里发出了两声奇怪的笑。
可伴着恨意的眼泪还是瞬时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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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只持续了刹那,夏实便弯起嘴角:“何必这么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解决一点私事而已。”
岳茗手指紧贴着扳机:“我们有私事?”
夏实说:“本也没有,如果你不再缠着秦越,以后也不会有。”
说着,就慢慢垂下拿着枪的手。
不出所料,岳茗非常自大,他很不屑的松开手里的女人道:“滚。”
然后又打量了夏实几眼:“把秦越让给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夏实没有随便乱动,只是嗤笑反问:“我第一次听说,原来人也可以没有自己的感受,也可以被让来让去。”
“你以为他很高贵?”岳茗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了傲慢之色:“他只是拿了钱就可以随便让人玩的可怜虫。”
夏实并没有被岳茗的故意挑衅激怒,只是道:“那就请你找高贵的人去,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这话,竟和秦越讲的一模一样。
夜风浮动着发丝,岳茗感受到丝丝浮躁,皱起英眉:“我想做谁的男人就做谁的男人。”
“不管你想做谁的男人,至少你得算个男人。”夏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枪,岳茗下意识的扑倒,却没有躲过下一颗子弹,被准准的击中左臂。
鲜红的血立刻染透他的外套。
机会实在难得,可夏实刚要过去按住这个太年轻的毒枭,身上的手机就突然响起,而且是他给秦越设的特别铃声。
岳茗实在不是个容易束手就擒的小角色,他竟忍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剧痛,趁这刹那抬枪还击,夏实扑到小街的拐角处躲过,再探头,岳茗已经跑远了。
如果不是有什么急事,秦越是不可能这么晚还来电话的。
夏实边朝着岳茗逃走的方向飞奔边接起,听到内容却渐渐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秦越的声音瑟瑟发抖似的传来:“我妈妈被杀了,妈妈死了……你在哪里……我妈妈她……”
几句支离破碎的话接着的是声嘶力竭的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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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失无可失。
秦越瘫坐在血淋淋的病房里面,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知道母亲本也时日无多,但只希望她平静离去,而不是这般惨烈的被人谋杀。
岳茗……真的欺人太甚。
正悲伤愤怒之际,夏实便喘息着推开门口围观的人进来抱起他,什么都没说。
冰冷的现实终于挤进了一点温暖,秦越想:不,我还有夏实,我只有夏实了,我不能让那个疯子把夏实也夺走。
而后他便发抖道:“是岳茗,一定是他干的,我们走吧,夏实,我们离开北京吧……”
秦越这般坚信是看到了那条手链,可夏实却很清楚,刚刚岳茗始终没有逃离出自己的视线之内,他计划未遂、分身无术,怎么可能来这里行凶?
警笛渐渐临近,不久之后警察们便匆匆赶到。
小雯满是担忧的进到现场叫道:“老大……”
夏实握紧秦越没有温度的手,平静的问:“这么快就不记得怎么做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