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吓着孩子。”白玫母爱泛滥,一把抱起孩子,亲了亲他的脸,把他抱到乔子佩跟前,道,“小华北,以后不能叫他哥哥,要叫他舅舅。”
华北乖乖叫了一声,“舅舅~~你真的能带我去见爸爸妈妈吗?”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一定能见到爸爸妈妈的~~”乔子佩露出笑容,小华北也跟着笑了起来,顿时一室明亮。
严谨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尤其是他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晶晶亮亮,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小鬼,你要叫我叔叔,记住了吗?”
小华北嘟起嘴,抱住白玫的脖子,盯着严谨看,总觉得这个哥哥怪怪的,“你刚才还叫我叫你哥哥,现在又是叔叔,到底叫什么呀~~”
大家都被他逗乐了,难得严谨被一个小孩子堵得无话可说,大家都乐得看热闹。笑了一会儿,还是白玫出来解围,“小华北,以后叫他叔叔,知道吗?”
“嗯~~知道了~~阿姨~~”
“哎?不能叫阿姨,要叫妈妈~~”
“可是~~你不是我妈妈呀~~”
“在找到你亲妈妈之前,我就是你妈妈,你要乖乖听妈妈的话,这样才能见到你亲妈妈,明白吗?”
“嗯~记住了~”
白玫又亲亲他,“真是个好孩子,这是你爸爸。”
小华北看看博士,又摇了摇头,“他不像我爸爸~~我爸爸不戴眼镜,也没有小胡子~~”
博士被逗笑了,“真是个机灵鬼!来,爸爸抱抱~~”
大胡子看着华北和这群人似乎很投缘,一点都不怕生,再加上他们是公孙的人,便再也没有疑虑,把孩子交给了他们。
“兄弟们,孩子我就交给你们了。”大胡子鞠了一躬,“我要马上动身去赶上太行她们,现在那边只有两个女同志照顾,我不放心。我先走,你们过两天再走,这样日军也会放松些警惕。”
“你放心去吧,孩子我们保证安全送到延安。”
大胡子又嘱咐了白玫几句,便匆匆走了。
“爸爸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走呀~~我想姐姐了~~”
白玫捏捏他的小鼻子,“我们带小华北在这里玩两天,再去找姐姐好吗?”
“好吧~~”
共产党真穷,带着孩子住这么破旧的地方,所以第一件事,蔷薇刺就是带着孩子找一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旅馆。
严谨和乔子佩走在后面,看着博士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白玫的手,要说不是一家人,还真没人信。
乔子佩有些担心,“我们光明正大地找旅馆,不会引起注意吗?”
严谨倒是有些无所谓,“现在的孩子,在全城都是个敏感话题。我们这样大胆些,反而可以混过去。再说你看玫姐那样子,说不是孩子亲妈都没人信,她能再舍得华北住那样的地方吗?”
乔子佩点点头,“是我顾虑太多了。”
“是啊,公孙先生的计划很严密,我们这样根本不会引起怀疑,这次任务是蔷薇刺有史以来最轻松的,你别太紧张了。”
“嗯,你说得对。”
“哎?”严谨用肩撞撞乔子佩,“看来华北和太行关系很好,那小鬼才一会儿没见到他姐姐就惦记着了,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嗯~怎么说呢~~我母亲身体不好,从小都是姐姐照顾我,虽然她只比我大五岁,但在我心里,我对她还是有几分敬畏的。……你怎么这个表情,很羡慕吗?”
严谨点点头,“恩。我和哥哥的感情就不是很好。”
乔子佩拧眉,“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是独子?”
严谨神色有些哀伤,“我哥哥战死了。”
“对不起。”乔子佩牵住他的手,“别难过,乔子衿也是你的姐姐。”
“嗯。”严谨又露出一贯的微笑,“还有公孙先生。”
五个人在一家小酒楼住了下来,开了三间房。名为那一家三口一间,乔子佩严谨一人一间。
到了晚上,却变成了严谨乔子佩一间,白玫华北一间,博士一间,
第一晚安然无恙。
第二晚,因为真的好像十分安全,所以大家都觉得没必要紧张,于是博士把孩子扔给了舅舅和叔叔,自己带着白玫逛夜市去了。
“舅舅,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华北有些闷,呆在酒楼里一整天都没出去,小孩子哪里受得了。
子佩舅舅谨小慎微,不敢私自行动。
华北又转了转大眼睛,小脑袋瓜里随即想出妙计,虽然小谨叔叔好像很听子佩舅舅的话,不过他似乎也是个耐不住闷的家伙。
“小谨叔叔,你去求舅舅带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严谨抱起孩子,听说这小城里一到晚上就会摆出戏台,好像有很精彩的戏剧看~~
“舅舅,带我们出去看戏吧?”严谨学着华北的样子扯子佩衣服,乔子佩拗不过这一大一小,最终败下阵来。
戏台子搭在小河边,严谨他们找了个位子,今天的戏目是《四郎探母》。
北宋幽州战役,杨家诸子在杨业的率领下赴金沙滩谈判,结果被辽兵包围。
杨家军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几乎全军覆没四郎延朗与部下冲出重围,却又遭遇辽国精兵四下围绕,部下全部阵亡,四郎只身被捕。
四郎被辽将献于萧太后请功,四郎宁死不屈,慷慨陈词,大骂太后,但是未表明身份。萧太后很喜爱杨四郎的一身好武功,又见得杨四郎生得一表人材,于是招降四郎。四郎为报金沙滩血债,忍辱负重,隐瞒身份,将“杨”字一分为二,化名“木易”。萧太后大喜,招为附马,将琼娥公主许配给四郎。
后来,佘太君挂帅征辽,延朗思母落泪,公主发现,追究情由,四郎实言相告,并请公主帮助出关探母,言明一夜即返。公主从萧太后处骗来令箭,延朗即赴宋营,与弟弟延昭,母亲佘太君及其发妻相会。时将天明,延朗恐误限期,危及公主母子,坚决回至辽国。萧太后得知驸马乃杨家人,欲斩之,公主苦苦哀求,乃赦延辉。后助六郎打败辽国,返回汴京,在天波府郁郁而终。
刚开始小华北还兴致冲冲,待扮演佘老太君的老旦出场,开始依依呀呀唱的时候,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会儿就在乔子佩怀里睡着了。
乔子佩用手枕着华北的头,让他睡得舒服点。一转头就看见严谨的侧脸,幽暗的光线下,有一种魅惑的感觉。
“严谨,你说,如果杨四郎那夜没有回到杨家军中探母,表明自己并未背叛大宋的心迹,杨家军会不会以为他投敌叛国,那他后来能不能成功帮助大宋打败辽国?”
严谨看戏看得入神,眼睛依旧盯着戏台,“我觉得关键不在于四郎,而在于杨家人。如果佘老太君和杨家军足够信任四郎,那么无论那夜他有没有回到军营解除误会,结局都是一样的。”
乔子佩看着台上的杨四郎,“是吗?四郎都娶了辽国的公主,杨家人还会信他吗?”
严谨反问,“如果我是四郎,你信我吗?”
“我当然信……”乔子佩答道,“……因为你是严谨。”
一场戏结束,已经快十点了。小家伙在怀里动了动,终于没再听见那老旦的唱词,便又来了精神。
“小鬼,醒了?”严谨伸出手接住小家伙,“还挺重的,我来抱一会儿,你累了吧?”
乔子佩捏了捏有些酸麻的手,“这小子睡得真沉!”
严谨抱得不舒服,小家伙手脚并用地挣扎,“叔叔,我要骑大马!”
“嘿!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花样经还挺多!”严谨边说边蹲下身子,乔子佩把他抱上去,严谨警告,“小鬼,你要是想尿尿,千万说一声啊!”
“华北!偏不告诉他!”乔子佩使坏,谁叫你平时欺负我来的?这回可要叫华北给我报仇。
小华北两条小胖腿在严谨脖子两边晃啊晃啊,看得出很开心。
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走过,小家伙舔了舔唇,却没说出口。乔子佩叫住了小贩,帮他买了一串。
冰糖葫芦太大,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也有些重,拿不住。乔子佩帮他拿着,小家伙两只手用力拔下来一颗,在严谨头顶上舔了起来。
严谨皱皱眉,“小鬼,你要是敢把糖屑吃在我头发上,看我回去不打你。”
小家伙舔得兴起,根本没听见严谨说什么,啊呜一口就朝着糖衣咬下去,细细碎碎的糖屑落了严谨一头。
严谨欲哭无泪,乔子佩好心地把糖葫芦递到严谨嘴边,“吃一颗吧,补偿你。”
回到酒店,博士和玫姐居然还没回来,总不能叫孩子一个人睡吧?严谨洗好头擦干出来,就看见本来就挤的一张床上中间又被一个小鬼占了一块。
严谨掀开被子往床上一躺,小华北被一挤,一个劲儿地往乔子佩怀里钻。
“子佩,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
“西湖醋鱼,醋溜鱼片,糖醋排骨,老醋花生,醋泡黑豆……”
乔子佩知道这家伙又在胡闹了,无奈地关灯睡觉。
严谨哼哼,有这么一只小灯泡在,关不关灯有什么区别?
无论多么细心的男人,带孩子都不是他的强项。所以早上乔子佩醒来的时候,本来睡在自己臂弯里的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严谨背上。
一大一小两个活宝的睡姿都是一样的,朝着乔子佩这边,严谨流了一枕头口水,小家伙流了严谨一背的口水。
乔子佩忍不住捏捏这爷俩的腮帮子,真想拿个相机拍下来啊!
28.夭折
夭折
不得不说公孙宛的计划简直就是完美。两个护送小组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就把孩子安全送到了延安保育院。
保育院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在两天前接到了太行,翘首以盼,终于盼来了华北。太行华北姐弟相聚,别看是小小的两个人儿,感情倒是好得很,抱在一起不肯松手。
“辛苦了,同志们。”保育院的院长和博士他们一一握手,表达谢意,“你们奔波了大半个月,如果不嫌弃,在我们这儿休息两天再走。”
再简单的任务也是要绷紧神经执行的,这大半个月以来的确十分紧张,再这儿休息几天也好。再说和孩子处了这些时间,要是就这么走了,还真是舍不得。
白玫有些难过,抱着华北不肯放,“华北,你亲妈妈明天就能来了,高兴吗?”
小家伙点点头,又摇摇头。
“为什么呀?”
小家伙“呜哇”一声哭出来,“亲妈妈虽然来了,可是妈妈就要丢下华北走了……”
白玫眼眶一红,亲亲小孩子的脸颊,“华北真乖……妈妈也舍不得华北。”
博士拍拍白玫的肩,给严谨和乔子佩使了个眼色:快来把孩子抱走,不然你们玫姐肯定会哭出来!
严谨上前把小家伙拎过来,擦去他的眼泪,“小鬼,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鼻子?“
小家伙自己也觉得哭鼻子丢脸,于是极力控制,抽噎着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严谨身上蹭~~~
严谨欲哭无泪,乔子佩抱过孩子,用手绢给他擦干净。
院长忙出来缓解分离带来的伤感,“大家一定饿了吧?小张,你去做点好吃的,今天咱们加菜!”
小张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炊事员,闻言捋起袖管,露出一拍整齐的牙齿,笑嘻嘻,“我今天一定使出看家本事,让这些同志尝尝我的手艺!”
“小李,带这几位同志去休息。”
延安革命根据地设施简陋,博士,严谨,乔子佩一间房,白玫被安排和保育院女护士住在一起。
“博士,小乔,你们觉不觉得我们这次任务太顺利了?”严谨拿起屋里的茶壶,倒了一碗水。
“是太顺利了,我都不敢相信。”博士叼着烟斗,这几天护着小华北,自己都没敢安心抽几口,“好在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但愿如此,我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严谨无意识地玩着茶壶,皱起眉头。
乔子佩在他边上坐下,“这么焦虑不安,可不像你啊~~还是你发现了什么?”
“没有~~”严谨起身,“可能是这半个月来累到了,一下子放松下来反而不习惯。我去找院长,给公孙先生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严谨回来的时候嘴里叼根水萝卜,衣袋里还装着两个馒头。
博士笑,“我说严同志,你真是混什么像什么~瞧你这样儿,分明就是个土八路嘛~~”
“那是~~”严谨把馒头分给他们,“从小张那里顺来的~~先填填肚子~~这里吃饭可晚了,肯定会饿的~~”
博士狗腿地抢过两个馒头,生怕严谨抢回去,夺门而出,“那我给小玫送去~~”
严谨看着手里已经啃了一半的水萝卜,讪笑,“小乔,你的馒头被博士抢了,要不~~我这半根萝卜省给你?”
乔子佩看着萝卜上的两个牙印,坚定地摇了摇头~~
延安的天空和上海不同,一到夜晚,上海的夜空便会被五彩的霓虹遮蔽,看不见深处的炮轰的火光。
而延安的夜,天空挂满繁星,偶尔能看到火光凄艳。
“小乔,你说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严谨双手枕着后脑,躺在谷堆上看星星。
乔子佩坐在他身边,“快了……你累了吗?”
“谁不厌倦战争?我是累了~~不过能和你并肩,能为正义战斗,我心甘情愿。”严谨伸出手拉他一起躺下,“小乔,有你在身边真好。”
“小谨,子佩,快跟我去看看,华北好像有点不对劲!”
严谨和乔子佩听见博士一喊,一下子就从谷堆上蹦起来,严谨的心忽然沉了下去,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三人跑到华北的房间,孩子面色苍白,嘴唇已经变成了紫色。
白玫一边哭一边抱紧他,然而孩子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
前段日子的奔波下来,华北很累很累了。今天中午就开始午睡,到了晚饭时间还是没醒,保育院的护士就没叫醒他。
晚上吃过晚饭,白玫有些想孩子,就和博士去看他。谁知怎么叫都叫不醒,白玫搭脉一试,就变了脸色,忙叫护士和博士去通知其他人。
严谨他们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保育院上上下下的都在。
“小玫,怎么回事?刚才我走的时候,华北还不是这个样子啊……怎么……”
乔子佩只觉心口闷得发慌,喘不过气,看着华北进气多,出气少,一时觉得眼前直发黑,攥紧了拳头。
“孩子……是中了毒……”白玫早已泣不成声,“都是我……没照顾好他……”
“那……那你们救他啊!玫姐!你能救他的对不对?!”严谨有些失控,“你们一群医生护士,都愣着干嘛!”
“严同志,”院长叹了口气,“救不了了……”
“妈妈……抱……冷……”华北闭着眼睛,不停地哆嗦,一双小手紧紧抓着白玫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