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是呀,嘿嘿,连我都找到个好归宿了,师傅你也得加油!”洛可也加了一句,摸出手机,看了看提示信息,高高兴兴咧着嘴回短信了。
“哟,终于有人把你这个妖精收了?哪位仁兄那么神通广大,过几天我请他吃饭。”叶晨凑过头去要去看洛可的手机。
洛可已经按了发送键,把手机收了起来,一脸幸福样,“他是个公务员,是做材料检测方面的……他不知道我是个混混,就以为我是大学生。”
叶晨听了就皱起眉头,砸了下洛可的脑袋:“你又去骗人?小心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叶晨是真的担心。
“没事儿,他前几天还说,不管我什么样,他都喜欢我,我准备过段时间就告诉他。”洛可闪着大眼睛,又拿手机出来看看。
叶晨见洛可那高兴的样子,想着这还是元旦,就让这个少根筋的小孩儿先乐几天,到时候再劝劝再说。
“啊,那天我听楠哥说,叶晨你会拉小提琴是不是?你教教我吧,我和中平说,我在学小提琴,他说下回要听我演奏,全靠你了啦……”洛可抓着叶晨的衣服撒撒娇。叶晨脸上明显一震,还是拗不过这小孩的死缠烂打,应了下来。
“啊,说到小提琴,三儿,下回我们也去赶个时髦去听那个什么交响乐吧,我看大街上都是广告,很浪漫的样子,而且那个指挥好帅……我店里的小姐有一个和客人去过,听说特别浪漫……我店外面那条街上就有广告……”女人突然说。
“哎呀,那种老古董的音乐有什么好听的,不过小丽喜欢,下回咱们就去听……”老三宠溺的摸了摸丽姐的肩膀一副“这事就包在我身上的”的架势。
叶晨只是低头,百无聊赖的听着……
……
老三已经不住在出租屋这里,他现在都去丽姐那边住。洛可倒是搬了过来,不过多数时候他都去那个公务员家。晚上吃好火锅,都凌晨一点半,洛可接了个电话就屁颠屁颠的走了,说是公务员的单位聚会结束了,喊他过去。老三也和丽姐回去了,走之前明显是喝高了,搂着叶晨指指点点的啧啧道:“你这混蛋,他妈的,一定是什么事情瞒着我,到时候——到时候老子再来找你算账。”
一会儿骂骂咧咧说叶晨突然消失不够朋友,又乐呵呵的说叶晨是他最好的哥们,有什么事他老三一定要罩住他……
然后老三就被丽姐带走了。
叶晨站在门口看着搂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背影,一晚上的笑意都没有了。
回到屋子里。
他三个多月都没有回来了。这三个月的房租,还是那时候胡年丰给他付的钱。
再加上那三十万的一半,好像自己欠他很多。还有别的东西,叶晨也知道自己是欠了他的……
明明刚刚的火锅热乎乎的,现在快烧干的锅底还在电磁炉上面冒着热气,只是叶晨的手指冰凉。
屋子里乱糟糟的。锅碗瓢盆到处都是,那张质量不太好的钢丝床上,杂七杂八的堆满了克罗的东西。地上之前老三睡的地铺已经被乱七八糟的杂物堆满了。
叶晨去角落里翻出了去年冬天用的电热暖炉,把插头插上,蹲在暖炉前呆呆的把冰凉的手烤暖和……
等手暖和了,叶晨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白天胡年丰递给他的那条围巾。看了看,觉得暖暖的,就围在了脖子上,收拾了下床,穿着衣服就倒下睡了。
……
于是叶晨也就在新年的第一天里,回到了原来的出租屋里。好像过去的日子像是一场梦一样。什么都是假的。一觉睡醒,他还是叶晨,那个酒吧一条街里的小混混,那个缴不出房租的MB……
什么都么有变过……
而城市的另一头,有人愣愣的坐在钢琴前,一条腿屈起抱在胸前,一只手一个个的按着钢琴上的按键,另一只手像是断了一样的垂挂在那里。
胡年丰在一个键一个键的按叶晨喜欢的《悲怆》第二乐章。用叶晨搞怪的演奏方式。
他总觉得,那个人弹钢琴就是拿着爪子一个键一个键的按,速度慢的还好,速度快的,指法多的,他就会手忙脚乱的不听使唤……
胡年丰知道叶晨回去了。
晚上胡明朗看到乐团里没了那个身影,很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被他不着神色的挡掉了……
胡年丰大概知道叶晨回去了酒吧街。却是,他找不出去找他的理由……
叶晨不喜欢他。叶晨不喜欢小提琴,不喜欢古典乐。
他终究不能给叶晨自由快乐的生活。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叶晨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那个人偶尔妖孽,偶尔乖巧,偶尔会在乎他,偶尔把他的一切都随随便便的丢在地上……
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们之间,终究是离的很遥远很遥远……
27、耳钉
元旦假期,乐团放了所有人两个礼拜的假期。
新年音乐会做的非常的成功,曲章的手机从比赛结束后就一直没有停过。晚上的时候郭岳直接把他的手机关了,丢在角落里,把人做到没有力气去想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曲章终于好好的睡上了一觉。
元旦那一天,郭岳退了他之前定的机票和住宿的预定。那个太平洋的小岛,曲章看样子是不可能和他去了。郭岳也没有再问过。好像那个答案他不问也知道。也就不再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快新年了,还是讨点好彩头。
郭岳买了许多食物,回家变着法子做好吃的。曲章这些天白日里都在家里,多数时间盯着电脑,剩下的时间在打电话。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睡一会儿,醒来了,就去吃饭。白天里他看不见郭岳的身影,只是他的冰箱里总是有很多好吃的饭菜,他饿的时候,只要自己热了吃就好。前一个星期他都是这么过的。后一个星期,他总是被部里的领导叫过去开会,于是总是往外面跑。
乐团就像张科长那日说的那样,将来由文化部的宣传科直接管理。包括演出策划,宣传,赞助,售票,一切都由宣传科一手包办,乐团就负责排练和演出就行。曲章甚至还见到了新请来的首席……
而胡年丰还有三个月的指挥合同,也是真的。
曲章知道这些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很无力,他连笑都懒得笑了。板着脸开完会,回了家。
那晚,郭岳难得的没有给他做饭,到了后半夜都没有出现。
曲章睁着眼睛等了很久,以为自己累了就会睡了,却是一直看到窗外天边的鱼肚白。曲章身上燥热的难受,去洗了个澡,湿着头发站在窗边看外面雾蒙蒙的天。
他站的累了,就坐到了床边,对着窗外的天空的颜色。一点点的想着过去的那些日子。
曲章活过的这些年,分成了曲飞出事前,和曲飞出事后。出事前,他喜欢女人,喜欢古典音乐,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曲飞出事后,他喜欢钱,喜欢一切能让时间过的快一点的东西,他不再喜欢女人,好像什么人他都不喜欢,都没有了所谓……
而他一直守着这个乐团,只因为他除了音乐以外,什么都不会,只因为他曾经有个躺在医院里的弟弟,他离不开这座城市。却是如今曲飞也走了,曲章问过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就是这样了,呆在这里,和乐团慢慢的耗着,和郭岳,也慢慢的耗着……
曲章听到郭岳回来的声音。
这时候,天边出现了红色的云霞,是要日出了,天快大亮。
郭岳走到他身边,“你……怎么还没睡?”郭岳就愣愣的站着。
曲章也不理他,看着外面的朝霞。扬起嘴角。那抹笑,笑的有些苍凉,郭岳心里一惊,本能的过去抱住了人。
郭岳下午突然接到夜间突击练习任务,下午就一直忙到刚刚才把学员们都折腾了一遍放回去该睡觉睡觉该写检查写检查,身上一身的汗味,还冒着热气。
“厄,对——对不起。”
郭岳不知道自己该道歉什么。却是知道自也没有做对的地方。于是只是说对不起,他知道曲章现在不开心。
“郭岳,我求你一件事。”曲章被人搂着,闻着熟悉的味道。睁着眼。
“你说,你说,我能做到一定做到。”郭岳着急。
“我想辞职。”
“好……”郭岳其实心里不想让曲章那么的忙,曲章看起来总是轻飘飘的总是透支身体的样子,也不见他好好的休息。
“我想……换一个地方生活。”
“好……”郭岳的心里想着这些年他去过的地方,有些城市或许曲章会喜欢。他可以带他去……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
“你要……去哪里?”郭岳放开了人,觉得那个人身上很热,却是头发还没有干透。
“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曲章握了握手,他觉得心中憋着一股气。千头万绪的情绪都聚集在那里,这些年他活的太累了。乐团累,曲飞的事情累,郭岳的事情他更加累。
他不愿再去理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想找一个地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或许这样,他能舒服点。
……
郭岳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想了很久,那张脸都要拧皱了。苦笑着说:“你不是想去别的地方。只是要赶我走罢了。洋洋和小飞的事……都过去了。这些年……我身边死去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好几百。生命很脆弱,我懂。我对你……那样……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是我不对。你别多想。以后,我不来烦你,好不好?你……开心点,我都很久没有见到你笑了。”
“……这些年如果不是你给我钱,我撑不到现在。我觉得……”曲章低着头抽泣了起来,“我觉得,我活着累……你就是我的压力……你能不能……”
“能——没问题,你别哭,我不再来了。你好好的,别哭,行不?”郭岳想伸手,却是手伸在半空中,停住了。“以后你自己好好的照顾自己。这里虽然不比国外好,但是你的父母还在这里,还能照顾到……若是不喜欢,你去法国,那里合你的性子……”
郭岳看到曲章去床头柜里,拿了那本存折给他。
郭岳拿过。拽在手心里:“对不起。我以为,这些年……你还是……”咬了咬牙:“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了。以后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安心点,去睡吧。”
郭岳说完,走的也干脆。
……
那天的阳光出奇的好。
洒进曲章的房间里,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曲章的身上,还有郭岳的气息。不知道呆坐了多久,他终于躺进了被子里,沉沉的睡了过去。脸上是松弛的表情。
……
乐团恢复了排练。
很多事情都变了。
曲章辞去了团长的工作,原本要辞职,部里的领导劝了半天,“这些日子是难为你了,团里的事情我们这里都派人过去帮忙,你就拉琴就好,什么都不要想。”是胡部长亲自找他说了一下午的话。毕竟优秀的乐手不能再流失掉。
而新来的首席,是张科长花重金请来的40岁的华裔演奏家。签了三场演出的合约,底薪开到了近六位数。
曲章知道一些,却是现在这些已经不是他需要去劳心的事。他每天拉好他的琴,就行,别的他什么都不想管,他也管不动了。太多的事情,放入了太多的感情,太多的热情,最后失望的时候心里比较的难过。他现在什么都不图。平平静静就好。
宣传科准备趁着新年音乐会的成功,为两个月后的情人节策划新的演出。好像赞助商和演出形式都定了下来,曲章那天拿到了谱子。他看过了题目,也就坐在那边开小差,听着领导站在指挥台上滔滔不绝的贯彻各种精神。
等张科长讲完了。胡年丰还是翻着那些曲子的乐曲,低着头坐在一边。
等领导们走了,胡年丰也没有要练习的意思。
倒是新来的首席站起来和大家打了招呼:“大家好,刚刚张科长说的太邪乎了,我就是有几年在欧洲响乐团的演奏经历罢了,你们的新年音乐会我去听了,真的很让我震撼,我觉得能和大家一起工作,是我的荣幸。”许晔华很有礼貌的像大家鞠了个躬。“我现在也在音乐学院做客座教授,年后音乐学院的学生们也会有部分来团里实习。四月五月的文化节我们也有几场重要的演出,到时候希望大家都能合作愉快。”
许晔华似乎和领导们沟通的很好,笑眯眯的,把接下去的安排都和大家说了。成功的让所有人的眼光都转向他。
“那,指挥我们可以开始了,我听说,团里之前演奏过这首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协奏曲,不如我们先从这个开始,剩下的曲子大家回去也好先练起来。”首席笑眯眯的对着胡年丰说。
胡年丰抬了头。打开曲谱,没什么表情的站在了指挥台上。
“就按首席说的,今天先从D大调开始。许老师,今天独奏能排吗?”胡年丰是尊敬这位高资历的首席。人是他父亲亲自选的,胡明朗下了血本重金。老部长非要搞好这个乐团。
也非要让胡年丰放弃曾经的首席。
……
排练从下午两点开始,到了晚上七点,胡年丰就结束了排练,让大家回去自己练习剩下的新曲。许多团员都带了一堆“补给物资”以为一定是直接虐到半夜的,都有些不太适应。
却是胡年丰一点要练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曲章一直没有走,抱着琴,看着胡年丰。
许晔华走之前找指挥商量了很久排练里的问题,首席低声的好像在和胡年丰争论者什么。胡年丰也就木然的点点头,收拾了东西就走。
叶晨走了,好像,他把指挥的魂也带走了……
那晚,老三给叶晨打了电话。
张楠酒吧之前的驻唱乐团和客人打架闹事被开了,让老三他们回去,老三让叶晨过去做键盘,贝斯还有鼓手老三那里有现成的。
有事儿做,叶晨想了想就答应了。
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有出过门。每天都呆在出租屋里,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完的。
手机重新充了电,除了今天老三给他打了个电话,也没有谁找过他。洛可似乎和那个公务员打的火热,连续几天没有回来过了。
叶晨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头发,有大半个月了,长了很多,软趴趴的,他想着是不是该去烫个花样,然后弄点颜色上去。
最后他穿回了以前摇滚朋克的行头,人都走到酒吧街边上的小发廊。却是看着玻璃里映着的自己的模样,好像有点陌生……
叶晨摸了摸脸,又摸了摸头发,笑了笑,以前胡年丰很喜欢他不长的黑发……
叶晨套上了那个土黄色的帽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大小不一的耳钉,对着发廊的玻璃一个个的戴上。看样子好像还行,笑起来还有些气势,这才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