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抗战 下——江上舞

“干！”

……

在外面逛了半日，两人回到别墅。

“哥，我先去歇会儿啊。”安卓进门就对何汝文说。

“嗯，好，需要什么就叫我。”含笑回应，却在安卓转身之时沉了脸。

他知道，安卓是要去给秦睦打电话的，在路上就看到安卓捏着手机在发短信。

人不在眼前，那种嫉妒的情绪还能压制得住，如今安卓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嫉妒的潮水就开始涨

潮，让他暗生阴霾。

这次让安卓过来，何汝文是进行过一番考虑的。

他喜欢安卓，毋庸置疑。

而且这种喜欢，是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同一个人生活在一起的，喜欢。

可是，他也明白，安卓对他没有一丝别样的情感，有的只是童年之谊兄弟之情。

他的心……全给了那个人吧？

每次想到这里，他的心就猛的抽紧，手掌握拳，一股烦躁的情绪从心底漫开来。

嫉妒！

那种情绪叫嫉妒。

优秀如他，骄傲如他，自信如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嫉妒的感觉了吧？

金钱、事业、名声……一个成功男人该有的东西，他全部都有了。

他缺少的，只是一个能与他一起，分享这一切的人。

这一次……我能留下你么？

……

安卓回到客房，扑到柔软的大床上开始拨电话。

半天那边才有人接了，语气还颇不善。

“喂，干吗？”

“喂！吃枪药了你！行了啊，还生气呐？给你发短信也不回。”听着那端赌气般的声音，安卓倒不郁

闷了，嘿嘿，每次都是他被秦睦气死，现在也让他感受一下这种感觉。

“我不敢打扰你游览深圳的美好风光啊！我才没那么没眼色的做电灯泡！”秦睦冷声冷气的讽刺着，

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安卓竟然瞒着他去了深圳，去见那二狗哥？虽然知道安卓肯定是对那二狗没什

么别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刚听到他在深圳在那人身边时的惊讶，和随之而来的，恐慌。

他就是介意！介意那人出现在安卓身边！

“嘿，你什么时候退位让贤，变成电灯泡的角色了？这可不是我逼你的啊，是你自个儿愿意的啊！”

安卓继续气他。

“我才不退位呢！我非得耗的你人老珠黄变成隔夜黄花菜再抛弃你！”秦睦恨恨声。

“行！那可有的耗呢！到时候俩糟老头子一拍两散各走各路，再去找个小白脸儿来度过余生，也挺不

错的！”

“美死你！等你变糟老头子了，除了我愿意当这冤大头还有谁愿意啊！”

“行了不？我都让你糟践成糟老头子了，不生气了啊！”安卓听秦睦的声音没有那么硬邦邦的了，心

里马上松快了。

秦睦闷声不响了一会儿，长叹一声说，“不生气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就这三天，我又不是不回去了，你就是爱胡思乱想。你要跟我学学，多给你广阔天地，任你自由飞

翔啊！”安卓自豪着。

“切！你那小心眼儿我还不清楚？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跟你说啊，就给你放三天假，然后乖乖的

给我回家！不许在深圳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中堕落！”秦睦提出严肃要求。

“深圳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我还没去呢……还真得去开开眼！对了，二狗哥说明天带我过去香港

，想要什么嘛，我给你带！”

“……把吴彦祖带回来吧！”

“……我把曾志伟给你带回来！”

时间很快转向第三天，何汝文郁闷的想，为什么思念的日子那么难熬，这快乐的相聚日子就飞逝如梭

呢？

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午，安卓的飞机是晚上7点。

“安子，来，我想跟你说点事。”

“哥，什么事啊？”

两人在沙发上坐定，何汝文看了他半响，才开口。

“安子，你对你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啊？现在的生活？”安卓没想到他开口问的这个，怔了一下才回答。

“还行啊，够吃够喝有地儿住，挺好的。”

“你还真容易满足啊。”何汝文笑笑。

“无欲则刚嘛，嘿嘿。而且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能干啊？能挣下这么大一份事业，我可没这魄

力，就是吃死工资的命！”安卓傻傻笑，看着何汝文的眼神透着钦佩。

“那，你想不想也挣下这样一份事业呢？”何汝文的手指曲起，轻敲着茶几，轻轻送出这句话。

安卓，只要你说愿意，我就帮你实现。

一个男人再无魄力，亦有野心吧？不然那秦睦为何愿意远离你，只为了往上爬？

为何他可以离开你，你就不可以离开他呢？

“哥，你什么意思？”安卓微微皱眉，听出了何汝文话中有话。

“安子，留下来帮我吧。”

安卓脸上露出讶异，二狗哥的意思是……

“你说让我留下来帮你？留在，深圳？”

“是。留在深圳，留在图腾。你也做了那么多年的杂志工作，对出版业的这些事儿也不陌生，就留在

我身边做我的助手吧！”何汝文语气依然平缓，但紧盯着安卓的眼神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安卓迟疑的说，“可是……我的家不在这里啊……”

“男人的事业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何汝文利落的截断他的迟疑，“秦睦还不是为了事业离开了你？

难道你就真的甘心每月守着那两千多块钱的死工资？就这样浪费了你的能力和才华？”

“留在图腾，你可以帮我，还可以帮自己。我还是那句话，安子，以你的才华，绝对能成为当红作家

，而不是留在一家小杂志社浪费时光，我不想看到这样的遗珠之憾！”

何汝文的话让安卓神思一震。

遗珠之憾？

他是么？

想想当年年少轻狂之时，他深信自己是一颗光华四射的珍珠，他用才华来憧憬前程。可是，当踏入了

社会，经历了那些红尘世俗形形色色，当年的心早已淡了，就如秦睦说的那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安稳的生活，渐渐失去了最初的梦想，不再想去闯，只想维持现状。

亦是，没有机会吧？

没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将日趋暗淡的珠光重新拭亮，即使米粒之光，亦可璀璨。

而现在，有一个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在何汝文带着蛊惑力的声音中。

变成，诱惑。

“安子，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是因为秦睦吧？你换个思考方式，等你在这里挣够了资本，一样可以

在这里安家，你们可以有更大更好的房子，深圳遍地是黄金，且看你如何去淘！我想以秦睦的能力，

一样可以在深圳找到不错的工作！到那时候，除了感情，你们还可以拥有事业，何乐而不为呢？”

他这样说，是违心的。

可是，他是如此迫切的想要安卓留在他身边。

只要给他时间，他相信他能得到安卓那颗心，他从来就是如此自信！

安子，原谅我使了手段，就当是为我晚来一步的补偿吧。

当我与他站在同一起跑线之时，我想，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

“哥，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八、惊变

安卓躺在自家的床上，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二狗哥说的话。

这真的是一个好机会，但亦是一个选择了就不能轻易回头的机会。

真的要留在二狗哥身边帮忙的话，就很可能不会像秦睦那样只离开一年，之后还能回来。如果他选择

了去深圳，那么也许就意味着……

他的眼神从天花板上移开，落在这间卧室的每一个角落。

他要放弃这里的工作，放弃这里熟悉的生活。

……放弃这个陪伴了他们度过四年多同居生活的小家。

在一个陌生的天地，重新开始。

如果是心怀远大抱负的男人，根本用不着像他这般矛盾吧？多好的机会啊，二狗哥绝对不会亏待他，

就像哥说的那样，他将会拥有自己的大房子，车子，票子，成为人人艳羡的成功男人。

可是，他只是安卓，一个不够有足够魄力的男人，如此多的放弃，令他踌躇。

还有秦睦，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秦睦是不会同意他去深圳的。

秦睦对二狗哥的戒防是如此明显，即使他胸中坦荡荡，但两地分开的生活，如果彼此不能赋予全部的

信任，那么也是很伤感情的。

他不愿拿自己和秦睦的感情，去赌。

所以从何汝文那里回来几天了，也矛盾了几天了，他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秦睦。

他只告诉了一个人，苏忆远，苏老师。可不能告诉小乔，那小东西嘴上缺个把门儿的，还不马上屁颠

儿屁颠儿的跑去秦睦那里告状领赏。

苏老师静静听他讲述，看着他在去与不去之间徘徊犹豫着。

“安卓，如果你现在只是一个人，那你去不去？”

“那肯定要去啦！我就不用这么矛盾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那么矛盾呢？”

“……因为，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因为你有牵挂，你不再是孑然一身。那如果你放弃了这次机会，你会不会感觉遗憾？”

“我想……会有一些吧。”

“人生，总有遗憾，但有些遗憾是轻轻一叹，最终蛰伏在心里，也许终生都不会破体而出。但有些遗

憾经过放大之后，人心就会不安，安之若素也变成了蠢蠢欲动。安卓，你内心的遗憾现在正被你自己

和你哥一起在放大，你已经无法保持淡然了。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是建议你不妨先办理停薪留职，

去试一试，不然我怕你心里终会留下郁结。”

“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要看清什么才是你最重要的，你做出这个选择是为了得到什么，不

要在追逐的同时，反而失去了你最本真的东西。”

“……苏老师，谢谢你。”

跟苏忆远交谈之后，安卓心里逐渐明朗了。

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妨先去办停薪留职，先过去深圳试一下，真的不适应不喜欢再回来，或者就等

到秦睦回来之后他也回来。

他还是下不定决心直接辞职，还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世人几人能做到破釜沉舟呢？后路在后，前

路走的也有底气一些。

在他做出这个决定之时，已经过去了一周多了，中间何汝文打来过一次电话，没有催他，只是清清淡

淡的说了一些如果他要过来，他就提前去做一些安排，让他能尽快上手，熟悉这边的一切。住的地方

更不用担心，就住在他家里好了，也是个伴儿。

他拨通了何汝文的电话。

……

“哥，我这几天想了想，想先办停薪留职，去你那里试试。你觉得呢？”

“好，只要你愿意过来，怎么都好。”

“那，我还得跟秦睦再商量一下，哥，不好意思，你还得再等我几天。”

“我等你。”

……

现在，剩下最大的问题，就是秦睦那边了，他要说服他。

打电话之前，他酝酿了一番说辞，觉得条理通顺言之有理了才拨通了电话。

“喂，吃了没啊？”电话里秦睦的声音很轻快，听得出心情不错。

“嗯，你呢？”

跟秦睦瞎聊几句有的没的之后，安卓将话转入正题。

“秦睦，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我想去深圳。”

……

待安卓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之后，秦睦那边半响没接话，却隔着话筒听得耳边的呼吸渐趋粗重。

“是他开口要你那边去帮忙的？”声音传来时，轻快的语气已全然消失，转而蓄满了风雨欲来的怒气

。

“嗯，是他先提出来的，说感觉我挺适合做那份工作的。我经过考虑之后，觉得还是可行，就想着不

然先去试试，真的做不好再回来，这边就办停薪留职，并不一定就会一直留在那边。”秦睦会生气是

在意料之中，安卓自然也斟酌着来说。

“办什么停薪留职啊！深圳那边的金子多好赚啊，你去了那里还看得上那两千多块的死工资？我这一

点工资你也看不在眼里啊！你要去就别回来！”秦睦的怒气开始爆发，低吼回来。

安卓皱眉，心里涌起不满，他这不是在跟他好好商量么？他干吗这么含讽带刺的说话啊！

但他还是抑制住情绪，用正常的语气说，“秦睦，你先别生气啊，我这不是跟你商量的么？又不是什

么坏事……”

他的话被秦睦冷哼声打断，“你跟我商量？你都跟你二狗哥商量好了，还有我什么事儿啊！他把一大

块金子摆在你面前，你被晃花了眼，奔着人家就去了，我还在你眼里吗？他妈的就是金子，我就是块

石头！安卓，你不傻啊，知道奔着金子去！”

秦睦一番话，让安卓心里的火蹭一下窜上来了，声音蓦的拔高。

“我操！秦睦，你他妈的说什么呢！什么金子什么石头啊，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很明白，我不想你去，你他妈的给我不准去！”秦睦更大声的吼回来，声音

隐见咆哮。

安卓脑门上暴起青筋，这人，又他妈的犯浑了！

“秦睦，我安卓是个男人，不是你圈养的宠物！我也有追求有抱负有理想，我想去实现它有错吗？我

哥帮我一把又有错吗？你就可以走，我就只能跟个怨妇似的呆在家里为你守着空房子？你他妈的只准

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我走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只是离开一年！可是你走了，还会回来吗？那个东西还会让你回来吗？他

妈的他就是处心积虑的在打你主意，他想操你！别以为我秦睦就是瞎子，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有钱有

事业，你就动心了是吧？你终于觉得跟我秦睦在一起过的都是苦日子是吧？是，我没本事，我没本事

帮你实现理想实现梦想，我就是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我哪有那个本事把你圈养起来啊，他才是想把

你圈养在身边当宠物，圈养在床上当玩物！”

秦睦的咆哮在耳边炸开，安卓只感觉到脑子轰的一声，猛的一阵眩晕。

安卓怒极了反笑，连声冷笑，然后只扔下了一句。

“秦睦，你既然都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们之间就再没什么好说的了，从今以后我不会管你，你也别管

我。”

“我们，各走各路！”

手机在空中划出凛冽弧线，重重落在角落，四分五裂。

就如安卓此刻，心一般。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却依然有窒息的感觉袭上喉头，迫使着他大口喘气。

瞪大了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一处，直到酸涩的感觉终于蔓延了整个眼眶，凝聚成了一颗滑落的晶莹。

他用手背狠狠的抹着越流越多的眼泪，嘶声吼了一句。

“秦睦！你他妈的不值得让我为你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