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郑琰哲厉声道:“说话要讲证据!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警察还在抓另一个嫌疑人,等案子定下来再说!”
那女的尖利的叫道:“说什么说!警察都看见那小子打死了我老公,要不怎么不放他出来!你个小瘪犊子知道个什么!你家大人都死绝了拿个小子顶缸!以为我们好欺负吗?一条人命栽在你家,你家托关系走人我家的人白死了吗?”
郑琰哲见来者不善,也不落下风:“你家的人不是他打死的!我说了,说话要讲证据!有了证据枪毙他都没问题!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刚说话那个男的道:“干什么的?讨公道的!我大哥尸骨未寒,你家打死了人还想托辞!你家大人不在就找你!把你家存折翻出来,先拍这,等我大哥发送了再说人命的事!”
郑琰哲现在明白了,这伙人就是来讹钱的,不禁怒火中烧:“你们说不算,我得等公安局的结果,人不是他打的,这钱我一份都不会给你!”
郑晟在边上早吓坏了,磕磕巴巴的说:“我……我哥说了,杜蒙哥没打人,你们,你们快走,我们没钱!”
那女的一听就火了:“没钱!没钱你们吃什么!打死了人还想赖!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半夜睡觉不怕冤鬼找你们么!不怕雷劈你们么!”
郑琰哲道:“雷公也有眼睛,人不是他打死的,劈也劈不到我头上!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来闹,让真凶手逍遥法外,不觉得是对死者的不公吗!”
“不公?”那女的直问到郑琰哲脸上来:“没钱给他风光大葬才是不公呢!说这些没用!赶紧的!拿钱!”
郑琰哲脖子一梗:“没钱!”
那女的一屁股就做到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哭边骂:“死了的人啊,你睁睁眼啊,这些人不要脸啊,打死了人都不认啊!你快看看啊,这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
郑晟那里见过这个阵仗,赶忙过去拉:“阿姨你先起来,咱们好好说……”
还没说完,那男的劈手就把郑晟推在地上骂道:“小瘪三!你敢动手!欺负没人吗!打死了一个还想跟我动手!也不掂量自己那几两肉!找死吗!”
郑琰哲气极,一边扶郑晟一边喊道:“他去拽她,什么就动手了!我弟还未成年,你要是碰坏了他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毛法律责任!你家打死人怎么不负法律责任!快拿钱,你要是不拿我们就把人抬你家来!看咱谁靠得过谁!”
郑琰哲扶起郑晟,把他往自己身后一挡,道:“说了人不是我们打死的!有事去公安局说!走走!咱们现在就去公安局!”说着就把人往外推。
那男的闪身避开,道:“我们知道,但凡差不多的都有人,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进了公安局你们杀了人都能判没罪!我们今天就是要发送的钱,要不是看你小孩牙子我早揍你了!还公安局!公安局你妈!”说着扬手给了郑琰哲一下。
郑琰哲踉跄了几步,稳住身体,气道:“你们还讲不讲理!你们也知道尸骨未寒,也知道自己家人死的冤枉,怎么不去帮公安查案,跟我们闹有什么用!”
那女的犹在咒骂不绝:“老天爷……不长眼啊!这种人都活着……我男人死的冤啊!你家打死了他,也打死我算了……你们就不用赔钱了!”说着就一头撞到郑琰哲怀里。
郑琰哲没站住,几乎让她撞倒,往后退了几步,道:“你们!你们!出去!都给我出去!再不走我报警了!”
“报警?看看!这年头都行恶人先告状了!你不给,我们自己找!来,翻!”那男人叫喊道。
郑琰哲见他们要进卧室,跑过去拦,就跟他们撕扯起来,郑晟本来就吓坏了,见郑琰哲跟他们搅到一起,就过去拉,嘴里说着:“你们不许碰我哥,出去!都出去!”
眼错不见,早有个男的进卧室翻出了一些现金和存折什么的,郑琰哲一看,气的脸通红,大喊道:“放下!你们抢劫吗!钱是有数的,我马上就报警!”说着就要去拿电话。
一个男的过来扯住道:“打什么电话!谁家死了人!我家!你还有理了!”
郑晟见那男的按住了郑琰哲,就扑过来扯他的手,被那男的一挥一个跟头。
郑琰哲一边挣扎一边骂:“你们别碰他!放开我!放开!”
正闹着,门口传来一声厉喝:“你们干什么的!”
众人均是一愣,门口站着几个警察,正看着他们。
原来门只是虚掩的,吵闹声被邻居听到,就报了警,可巧就是查杜蒙案子的一个警察带人来的。
郑琰哲挣脱,带着郑晟走到警察身边,一五一十的把事跟警察说清。
警察听完,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走到拿钱的那人身边,伸手,那人不明白,警察道:“钱,怎么?还想拿走?”
“警察同志!这是他家该赔我们的丧葬……”
还没等说完就被警察打断:“闭嘴!”把钱拿过来交给郑琰哲,安抚的拍了他肩膀一下,说:“事情调查清了,你们差到的那条线索很重要,犯罪嫌疑人已经抓到了,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就等他招供了,明天你去局里把你弟接回来吧。”
“真的?”郑琰哲狂喜,如果明天早上就能接回来就能赶上上午十点的火车去车站统一出发!
高兴之余连忙问:“大概几点?”
“八点。”警察道。
这边闹事的听说人抓到了,也喜不自禁,不住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警察回头看着几个人,说:“一码是一码,你们今天来这里闹事也得跟我去局里坐坐。”
几个人均是一怔。
警察挑眉道:“走啊,专车就低下等着几位呢!”
刚满地撒泼的女的叫道:“同志!我们是受害人啊!”
警察看她一身灰尘满脸一道一道的,道:“受害人也不能闹事!有事局里说!再废话就拷上走!”
几人原是欺软怕硬的,看着阵仗早吓破胆了,一声没吭的就跟着警察出去了。
送走了警察,郑琰哲坐在沙发上,傻笑一阵,没事了,没事了,杜蒙能回来了,查清了,杜蒙不用坐牢了,他没事了……
看着郑琰哲在沙发上高兴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郑晟小小的心里慢慢浮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36.分别
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郑琰哲早早的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叫了车,带着杜蒙的证件和皮箱赶去公安局接杜蒙。
一路上郑琰哲不住的催司机快一点,司机无奈道:“小同学,我知道你赶时间,但是也不能违背自然规律不是?现在是上班高峰期,我就是开一飞机不能拐人家航线上去是不?”
郑琰哲被司机幽默的语言逗得勾了勾嘴角,看着窗外掠过的车水马龙,各人都在奔赴自己的目标,为它们而努力,但是他呢?杜蒙走后,学习?考大学?在学习?考硕士?都没有自己的目标,哪怕是像杜蒙,虽然有逃避的嫌疑,虽然不肯告诉他为什么要离开,但毕竟是有着自己的追求,不想自己……
想着就听司机说:“小同学,到地方了!你接人出来咱马上就去火车站!”
郑琰哲赶忙下车往里面跑。
杜蒙已经被放出来了,就在大厅里等郑琰哲,这几天在里面,有不平,有难过,更多的是担心,哲哲在外面为了自己不知又是怎样的奔波,怎样的低声下气的求人……
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杜蒙蓦地抬头,一张红扑扑的脸出现在面前,正是那张他日夜想念的脸。
杜蒙向前两步,看着郑琰哲高兴的样子,也不知这些天他吃了多受苦,心里忽然一酸,一把把郑琰哲抱住,把头放在他颈边,轻轻的叫了一声:“哲哲……”
郑琰哲也心潮翻涌,任他抱着自己,道:“没事了,走吧,我现在送你去火车站。”
杜蒙放开他,眼中流露着复杂的情绪:“哲哲……”
郑琰哲微笑道:“你不是要当兵吗?你想去就去,不想当了就复员回来,还有你的那个需要思考的难题,等你想明白了就告诉我。还记不记的那句广告词了?”
杜蒙摇头,郑琰哲打了他一下,说:“就知道你没长脑袋一样,你车上慢慢想吧,出租车在外面等着呢,快走,晚了就不赶趟了!”说着就拉着他的手往外跑。
车上,郑琰哲把先带来的迷彩服和衬衣拿出来给他换,一边放车上的帘子一边说:“还有一个小时,你别急,穿好衣服直接就去找你的队伍报到,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我给你买了路上吃的,在这个小包里……”伸手从座位旁边拿过一个包给他看,接着道:“路上困了就睡一会儿,钱和银行卡还有洗漱用品放在行李箱里,零钱在迷彩服裤子口袋里,证件在这里,还有……还有……”
“哲哲。”杜蒙打断郑琰哲絮絮叨叨的话,看着他匆匆的嘱咐一切的样子,什么都不放心的样子,那急促的语气和不为人察觉的颤颤的手指,暴露了他心中的情绪。
杜蒙忽然就不想走了。
衣服换好了,告诉司机直奔火车站,替杜蒙整理衣领,忽然说不出话了。
空气凝滞了,二人间只剩整理衣服时衣料摩擦的声音,郑琰哲道:“去了别再跟现在似的,好好跟你相处,听见没有!”
“听见了。”杜蒙闷闷的答。
一路无话,到了车站,因为是运送新兵,铁道部特派了一辆火车专门运送兵员,他俩下车的时候满火车站都是人,站台上站满了穿着迷彩服的新兵。
郑琰哲把箱子递给杜蒙,杜蒙身穿迷彩服,少年已经显现出的高挑的身材,结实的体格,在迷彩服的映衬下更加英气勃勃,不得不说,很帅气。
他掏出手机笑道:“精神!来笑一个!”
杜蒙勉强挤出一个笑,定格在小小的屏幕中。
里面的广播开始提醒报到的兵员马上去报到上车,马上就要开车了。
杜蒙拎起皮箱,看着面前的郑琰哲,往前走了两步,把郑琰哲抱在怀里,头靠着他的脖颈,半晌轻声道:“哲哲,我走了。”等我想明白了,我就回来找你。
郑琰哲闭上眼睛,扯出一个笑容,道:“快点吧!来不及了!”
杜蒙猛地松开郑琰哲,头也不回的找自己队伍的车厢去了。
人太多,杜蒙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人群中,郑琰哲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一样,在人群里急切的寻找着,撞歪了几个人后,他站住了,走了就是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站在站台上。
车缓缓的开了,杜蒙如果有看车窗的话,就能看到那个改变他一生的身影,但他没有抬头,他怕自己抬头后就会放弃一切决定,当兵是他自己选的,要完成,也要想明白他想想明白的东西。
车渐渐驶出了这个城市,周围的新兵都在彼此介绍热络的聊着,只有杜蒙没有参与其中,一个人坐在那里。
“你好,你叫什么?我叫王琦,以后在一个部队多多关照!”
杜蒙抬头,是一个年岁相仿的大男孩,道:“杜蒙。”
王琦对他的态度没太在意,饶有兴趣的说:“刚刚来送你的是你弟弟吗?”
“不,”杜蒙道:“是我哥哥。”
王琦感到杜蒙似乎心情不大好,就没有再说话。
杜蒙望着窗外的风景,心里有着一丝淡淡的情绪,哲哲,好好照顾自己。
杜蒙,好好照顾自己。
站台上的郑琰哲这样想。
“好了,依依不舍完了,回家收拾收拾回大院吧!”一声嘻嘻哈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郑琰哲知道是赵书铭,转身道:“也是,走吧,房子也不能扔着,收拾点日用的先回去,隔三差五还要回去住几天。”
赵书铭笑道:“随你便,走吧走吧!”揽着郑琰哲的肩膀往站外走。
郑琰哲叹了口气,豁达道:“人都走了,我住哪不一样,但愿他当兵比学习有天赋!”说完再望一眼空荡荡的轨道,和赵书铭离开了。
37.蒋阳
“嗯,是,我在外面买东西,你呢?”
“今天带的新兵,小子不听话,让我收拾了!”
“你就不能跟他们好好说?”
“熬了三年了,总算熬出头了,还有件事,今年过年可能回不去了……”
声音略停了一停,道:“没事,回不来就回不来吧,你别老打人,以理服人不懂?”
“不懂,上学就不懂,现在更不懂。”顿了顿:“哲哲,让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嗯。”
“我……我还有事,我先去忙了……”
“好。”
挂了电话,郑琰哲望着前方有点失神,今年过年不回来了。
自杜蒙走后,郑琰哲的心中总是有种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高考那年分数名列榜首,却选了一所医科大学,后来妈妈问他,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学校,开玩笑的说万一杜蒙去打仗,他就去当卫生员,被姐姐嘲笑了很长一段时间。有时静下心来,又总觉得心里缺点什么。
天上有点飘雪,提着东西回家,姐姐要带着男朋友回来了,妈妈也回来了,他得早点回去等着见见姐姐暗恋了这么多年的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姐姐说,写了几封情书都没动静,那天被同学推到前面去表白,那个男生只看了她一眼就答应了,确实够喜感的。听说这么容易就搞到了那个大帅哥,以后姐姐和那个男生出没的地方总有女孩子莫名其妙的的跑出来……
回到家郑琰哲把鱼放下,冲厨房喊道:“妈!杜蒙来电话了,说他今年不回来了!”
“什么?”张霞在厨房探出头,惊讶道:“不回来了!怎么能不回来呢!这过年哪有不回家的!去他爸那里吗?”
“应该不是……吧……”郑琰哲迟疑了一下答,这些年杜蒙跟杜国平一直鲜有联系,父子之间总像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张霞更气愤:“那就更不能自己在部队待着啊!大过年的这算怎么回事啊!他在哪个部队?我给你叔叔打个电话让他去跟小蒙部队领导说!”
郑琰哲连忙拦住,抢下张霞手里的电话:“妈,也许是部队有安排也说不定,再说又不是他自己,你这么一弄不是给他搞特殊化了吗?影响不好。”
张霞迟疑道:“那……那也不能让他自己过年啊!”
郑琰哲也有点难过,不敢表现出来,只得说:“那能怎么办。”
叹了口气,张霞道:“行了行了,过了年你去看看小蒙,都半年没回来了,年也不回来过,这兵当的,你爸也是,他也是,当年怎么就劝不听了……”
絮絮叨叨的又进了厨房,郑琰哲心里有点酸涩,把鱼放到厨房就回了自己房间。
躺床上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喧闹声吵起来了,揉揉眼睛,就听外面妈妈叫他赶快出来,姐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