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进来的,看到我和凌霄,呆了一下,很激动地回头冲后面几个“喂喂喂喂”,身后的几个跟着看我们一眼,回答“哇哇哇哇”,然后四个人就兴奋地紧挨着我们在只隔了一条走道的桌子旁坐下了。
这情景真是相当的别扭,偌大的一个咖啡厅,几十张桌子,一共就两桌六个人,非得都挤在一块,我偏一下头都能看到其中一个姑娘长在脖子后面的青春痘。
我看一眼凌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低声说你乐个屁啊。
“跟你妹一个德性。”凌霄笑起来,也压低声音说。
我这次的反应非常快,立马明白了凌霄的意思,我说,擦。
我和凌霄本来就是窝在沙发上愣神来着,时不时扯两句,边上坐了这么几个姑娘之后,我们就更没话说了,距离太近,店里又太安静,说什么都像是要说给临桌的听。但我又不想出去,外面寒风凛冽,光听风声我就想打喷嚏,凌霄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悠闲自得的玩他的棒棒糖。
点完东西之后,几个小姑娘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盯着我们。我忍不住转头过去看着她们,居然有两个拿出手机,侧过身装着在发短信,但手机背面的镜头已经对准这边了。
“我日。”我赶紧换了个姿势,用手托着下巴,把脸偏到墙这边。
“找点乐子呗。”凌霄见我这样子,趴到桌上,小声跟我说,眼神透着狡黠的笑意。
“怎么找。”我对着墙喝了口热柠檬,靠,什么热柠檬,才这么一会就已经不热了。
“让她们尖叫。”凌霄捂着嘴说。
“我看行,你过去掐一把。”我乐了。
“哥哥啊,你有点娱乐精神行不,”凌霄说,然后想了想,又补充,“你看她们就能知道你家乔朵朵平时什么样。”
靠,真能点我死穴啊,凌霄。说实话,乔朵朵上高中以后就特别能装,在家里完全摆个乖孩子好学生的范儿,偶尔偷偷摸摸打个电话笑得跟个疯丫头一样,一看就知道不是聊什么好玩意儿。
“说。”
“把手放桌上,别躲,别动,还有,”凌霄顿了顿,“别打我。”
其实有时候我真挺无聊的,小学时候也干过诸如把前排女生头发用大头钉钉在课桌上,在老师椅子上涂满强力胶的逼事。我妈曾经断言,这孩子长大肯定招人烦,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在我们家还有乔朵朵,我总算是被她折腾得回到了大体上算个好人的范畴。但现在边上这四个丝毫不知道含蓄为何物的小姑娘把我那点无聊劲又给勾了上来。
我居然答应了凌霄,我说,行。
然后我把手放到桌上。
凌霄看我一眼,把手里的棒棒糖往面前的半杯热柠檬里一扔,伸出手,一下盖在了我手上,我愣了。
邻桌的姑娘也愣了,大约是没想到盼望的场面居然真的出现了。
凌霄的手在我手上不轻不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冰凉,但力道恰好,那一握,就像握在了我直接通往心脏的某条神经上。我先是心脏停跳,接开始狂跳,跳得我几乎想一掌拍过去。
在我心跳加速到我他妈想骂人的时候,凌霄抓起我的手,往自己那边一拉,我手指就那么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我眼前一黑,有一种直接往右边撞过去穿墙而出的冲。但是我没有动,我真的没有动,我居然如凌霄要求的那样,没有躲,没有动,并且因为以上原因,我更没有打他。我就这么顺从地让他拉起我的手,并且在我手指上,KISS了一下,一如一个完美的甜蜜小情人。我真他妈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尖叫出来了。效果显着。
姑娘们捂着嘴尖叫。妈的,我想到了乔朵朵,我突然觉得我这周末回去必须得找乔朵朵促膝谈心一次。
凌霄放开我的手,转头冲那边桌子笑了一下,几个小姑娘全都捂脸趴到了桌上。
我现在就像个刚上桌的红烧大虾,腾腾地冒着热气,我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妈的,还好已经凉了。
凌霄叫服务员过来结账。我本来想说我来,但我真的有点晕,我抬了一下手,说不出话来,凌霄把我手按回桌上,掏出钱包。
在他打开钱包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钱包里夹着一张照片,上面是笑得很灿烂的两个人。
凌霄合上钱包,看我一眼,说,走吧。脸上恢复了之前那种淡淡的神情。
走出咖啡厅,老北风卷着干树叶对着我脑门上就拍了过来,我冲着地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总算是清醒了。
“你还有安排吗。”凌霄半个脸都藏在衣领后面,只露出黑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要回学校,我要死了。”我突然有点莫明其妙的不爽,也不管凌霄的反应,抬脚就往车站走。
凌霄一把拉住我胳膊,把我扯回他身边,我想挣扎来着,但是还是放弃了,我发现他劲很大。
“打车走。”他简短地说。伸手拦了辆车,但一直没放开我,我就这么让他拖着,懒得计较了,我鼻涕都快冻出来了。
凌霄打开车门把我塞进去,然后往里推我:“进去点。”
我往里蹭了蹭,他跟着坐进了车里,然后把车门一带:
“理工大西门。”
“嗯?你不是开车来的么?”我有点发愣。
“这么冷的天……”凌霄的脸还是埋在衣领里。
“师大不是一个方向吧。”说完这句话,我忍不住在心里表扬了自己一下,乔杨你真他妈不解风情啊。
“……多待会。”凌霄在衣领里回答,声音由于穿过重重阻碍才传出来而变得很有磁性。
我没再说话,就这么坐着,听着交通台的大姐反复提醒司机朋友今天天儿冷,要多穿衣服什么的。操,真假,都已经出门了,还说这屁话呢。
我把手揣在口袋里,转头往车窗外面看。明明是春天了,明明前段时间都已经回暖了,他娘的这会这街上的景致看起来为什么这么萧瑟,春天啊,万物新生啊,发芽啊,开花啊……
我欢快的思维突然停止了。
凌霄的手。冰凉的触感我已经很熟悉。
日了,我的手不是揣兜里了吗,怎么还能碰到凌霄的手!
我还没想明白,他的指尖已经划过我的掌心,某种细微的感觉顺着手臂内侧向上漫延,我呼吸有点不规则起来,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把手抽出来,或者是把他的手拍出去。我这正磨磨叽叽思绪万千呢,凌霄的手一下抓紧了我,手指扣进了我的指间,嗯,对,这就是所谓的十指紧扣。
我擦。
我一下弹起来坐直了身体。司机从后视镜里充满好奇地看着我,我没法在这样好奇的眼光中堂而皇之的把另一个男人的手从我的口袋里掏出来,只得又靠回车座上。
我愤然转头看着凌霄,他正以相当舒服的姿势倚着,头枕在靠背上。
“凌霄。”我这会激动得有点嗓子发紧,妈的,我简直被他弄得要有点精神失常了。
“嗯?”他扭过头来。
平静得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他做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而我却叽叽歪歪在找麻烦。
我一下无语了,就那么和他对视着。
凌霄的眼睛深邃得像一潭水,一望无际的宁静,我觉得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仿佛闭上眼就会一头栽进去,再也醒不过来。
我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我在恍惚中握紧了凌霄的手,太凉了,像一块冰。有那么一秒钟,我想,就这样吧,如果是冰,在我掌心里化掉吧。
我闭上眼睛。
万劫不复了。
第九章:暴力事件
我好像感冒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陈志远就一着盯着我看,看得我后背发凉。
“乔公子,你脸色不好啊。”半晌他才说了这么一句。
是么?我的确是有点头晕来着,下床的时候差点让徐笑天的拖鞋给绊一跤。我把拖鞋一脚踢到床底,我说我最近可能是受太大刺激了。
“小脸煞白啊。”威哥补充。
“谁跟你一比都是小脸煞白。”我拉开抽屉翻来翻去找工业美术课的书,真他妈新啊,连一个褶子都没有。
今天本来没打算去上第一节课的,但是楼下不知道为什么人声鼎沸的,吵得实在没法再假寐了,只能起来。
“楼下干嘛呢,吵了半小时了,没完了。”我打开窗户伸头出去看。
二年级一大帮人堵在一楼某扇窗户外面,情绪激昂地冲里面指点江山,有几个人手上拿着砖和木棍。这是要群殴?
“这终于是要爆发了。”威哥挤过来看热闹。
据说只是为了一件听起来很鸡毛的事。那扇窗户里的某个一年级同学,去饭堂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了,所以端着餐盘很是兴奋,一兴奋就哆嗦,一哆嗦就把餐盘扣在了旁边的桌上,扣上去也就算了,偏偏那里已经坐了人,并且放好了一个餐盘,这一扣上去,就成了一团,桌上那个餐盘的主人非常愤怒,表示不能接受自己的饭菜突然变成双份,而哆嗦的这位也很不甘,认为自己还没有吃,饭菜是干净的,并且没有弄脏那位的衣服,于是纠纷开始。
其实一年级进校要接受一些洗礼在很多学校都有,连初中高中都有这趋势,何况是无聊之极的大学。二年级的刚刚摆脱被欺压的局面,自然是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我们几个正在窗户那议论纷纷,宿舍的门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相当有力道的踢开了,屋里几个人差点没捧着小心肝喊起来,以为战场直接从一楼跃为二楼。
徐笑天从外面进来,从桌上把课本拿起来,胡乱卷一下,强行塞进自己牛仔裤的屁股兜里:
“走,趁现在还没有血溅三尺,我们赶紧走,一会说不定看到一年级的就揍。”
“徐少,你不是一向我自横刀向天笑的吗,怎么这会要跑路啊。”威哥一副徐少我鄙视你的样子,一边拿了书跟着徐笑天就往外走。
“老子就是横着刀站在边上向天笑,谁挨揍了我笑谁。”
我们几个刚走到一楼转角准备出宿舍楼的时候,就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同时看到一帮二年级的从外面冲了进来,见到我们几个,都愣住了。我们挡住了他们气势如虹地冲进104的路。
“我操,别他妈挡道!傻逼!”
站前面的那人手里提着根棍子指着我们几个挡路的唾沫星子飞溅。我皱了下眉,有点上火,这种二了巴叽的货,要是我儿子,立马掐死,让他妈重新生一个。我们几个都没动,其实我眼珠子转来着,我在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立马抄起来的家伙。我们宿舍,除去陈志远比较孱弱,徐笑天和罗威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货,看这架式战火是要由我们这里点燃了,真他妈悲壮。
“我操,这雨下的。”徐笑天抬手在自己脸上擦了擦。
那人怒了,举着棍子对着徐笑天就抡过去,徐笑天往后退了一步,靠到了墙上,那棍子一声巨响砸在墙上,与墙面形成一个夹角,徐笑天的脑袋就在这个夹角里毫发无损。一看这么有力量的一击居然被敌人如此轻松地化解了,对方非常不爽,拎着棍子就准备再来一下。
“我操|你大爷!”我耳边响起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我的耳膜发出了悲鸣。威哥从我后面冲了上去,没等人家棍子重新拿稳呢,抬起脚就冲那人肚子上踹了过去。
那人一声惨叫抱着肚子就弯下腰倒在地上了。威哥这要了命的一脚,正式宣布战斗开始。一楼几个宿舍的门都打开了,屋里的人全都冲了出来,就像是有人壮了胆,都拿着凳子,群情激昂。一时间走道里乱成一团,地方窄,什么都挥不开,就听着喊声震天,玻璃和走道里的路灯都给砸碎了。
我弯着腰,拖着陈志远的衣服领子把他拖进开着门的107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砸了一下脚,这会一手捂着脚,还喊呢:“给爷狠狠地砸!”
我看了一眼陈志远的脚,好像是肿了,但是他中气还足,估计没事,于是我转身打算出去。
徐笑天在门外,手扶着门框,问:“没事吧?”
我刚要回答,他后面突然窜出来个穿着校服的小子,举着张凳子,一下砸在了他背上!徐笑天没动,也没回头,居然还保持手扶门框的姿势,但是脸上变了颜色,过了两秒,他说了句,我操,就跪了下去,手撑在地上,我看到有很大颗的冷汗从他额角滑了下来。
我的火就在徐笑天跪到地上那一瞬间噌的窜了上来,我随便往边上看了一眼,有个拖把靠在床边上,拿了拖把我就冲了出去。
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想着那个穿校服的,估计眼睛都红了。走道里还是乱七八糟的,我扫了一眼,那小子就在我右边,背对着我,拿着个凳子正喊呢。
正好,老子让你看看他妈的什么叫偷袭。
我冲过去对准这小子的后腰一个正踹,他举着凳子脸冲下就趴地上了,半天没爬起来,我冲上去对着他的背狠狠一脚踩下去,又往大腿踢了两下,想着手里还有个拖把呢,就抬手就打算再抽他两下。
“哎,我的爷,可以了可以了……”威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一把抓着我手上的拖把,把我往边上拉。
“干什么你们这是!都想被开除了吧!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有人从一楼大门那里冲了进来,边冲边喊,声音哄亮,动作敏捷,这是我们系的辅导员,人称包公。
“我操,老包。”我一听是他的声音,赶紧把拖把一扔就和威哥往107里窜,徐笑天已经在里面,看到我和威哥进来,拿脚把门一勾,关上了。
走道里就听着老包一个人喊了:“都给我老实点,谁也别想跑,都给我抓到保卫科去!别给我装走不动!我一会踹你一脚我让你直接蹦回你妈面前趴着去!”
外面的声音慢慢小,我打开门往外看,人都已经被带走。
“我们是去教室还是回宿舍?”我回头问。
“去教室,一会肯定还得回来找人。”徐笑天站起来。
“你还能动?”我想起刚徐笑天挨的那一凳子。
他看我一眼,活动了一下:“不知道,说不定断了一两根……”
“什么!”威哥急了,伸手就要掀他的衣服。
“别别别,没事,”徐笑天赶紧躲,“就是疼,敲我旧伤上了。”
徐笑天开学的时候被系里抓壮丁去整理图书馆,让架子上掉下来的一整箱书砸了个正着,当时后背紫了一大片,这才刚褪了没几天。
“关心一下我呗!”陈志远还坐在地上,捂着脚。
威哥弯腰抓着陈志远的胳膊一拽,直接把他拎了起来:“走。”
我们破天荒地赶上了第一节课,老师看到我们几个的时候,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以为你们几个真不怕我给你们考试都记零分呢……”
我真的是感冒了,打了整整一节课的喷嚏,都快打缺氧了。
下课的时候,陶然过来了。徐笑天发了短信让她去查探一下情况,陶然因为是美女,人头很熟。
“应该没什么事,都指证二年级的先动手,你们是正当防卫,”陶然笑嘻嘻的,“不过先动手打的谁,就不知道了,处理结果还没出来。”
我松了口气,人太多了,抓几个带头的处理一下就完事了。
“志远去看一下脚吧,要把鞋崩破了。”我指指他脚。陈志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似的就喊:
“我操,疼死我了,肯定是断了!”
进了医务室的门了他还在喊,疼啊,日啊,断了。
校医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脚背上,骂了句,别号了,再号给你直接弄断。陈志远立马没了声音。我正想说一会也让徐笑天检查一下,别落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手机响了,震得我腿一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