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干嘛……”去字没出口,女警官就一声轻呼,满脸诧异。
楚以疑惑的凑过去,惊异的睁大了眼。
纸上用最简单的线条清晰的画出了一个男人的远观的侧脸,无比生动。
“厉害……”
等到三个人从震惊中回过神,苏砚璃已经连影儿都没有了。
“怪不得不去做什么画像,人家这画的可比咱警局那个好多了……”
楚以嘟嘟囔囔,胡乱的揉着自己的头发,林衍则露出沉思的神色。
那个孩子的手上……是带着手套的。
——很像是传说中的,掩玉师。
18
几个灵巧的跳跃跨过水流,拨开额前湿淋淋的头发,苏砚璃在一块青石板上站好。
少年整个人都仿佛融在一派烟雨迷蒙之中,微微上挑着嘴角在雨幕里微笑的样子就像是从森林深处而
来的精灵,半湿的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线条,更显得身体单薄修长,青涩中却满满的都是诱惑
。
不知是迷了谁的眼,乱了谁的心。
“砚璃。”
苏爷爷的声音从上方传过来,撑着一把老旧的长伞,在看见苏砚璃时松了口气,略显责备的道“这么
大的雨还出去画什么画,生病了怎么办?”
苏砚璃仰起脸,因为刚刚无比自由的奔跑跳跃由来的笑容还挂在脸上,难得没有被帽檐遮住的精致脸
颊漂亮的不可思议。
“外公。”
旁边隐隐的抽气声让苏砚璃好奇的转过目光,然后收敛起笑意慢慢的蹙眉。
这个男人……
穆楚宇眼神幽暗,调侃的笑道“你不会又不记得我了吧?”
把手里一直拿着的帽子再次戴在头上,苏砚璃垂着头跳到苏爷爷身边“侦探?”
苏爷爷拿出手绢给苏砚璃擦身上的水,一边道“什么侦探?这是山里新来的老师,来山里看看孩子的
。”
苏砚璃把眼光转到穆楚宇那里,男人悄悄的比了个保密的手势。
三个人慢慢的往山腰上的小屋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同样等在雨里没有执伞的穿着黑色风衣的
男人。
“老板,一会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我们该走了。”
司机在方启深身后小声的提醒,方启深淡淡的点了下头,静静的看着山上渐渐隐去身影的三个人,然
后拿出手机拨号。
“警局那里处理一下,不要让人来打搅他,尽快抓住那个肇事司机送去,”方启深幽暗的眸子里闪过
一丝流光“还有,给我查一下常木新来的一个男老师,尽快把他的资料传给我。”
收起手机,方启深转过身无声无息的离开,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苏爷爷去厨房给苏砚璃熬姜汤,少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出来的时候,穆楚宇正在兴致盎然的看着苏
砚璃随笔画的画。
看见苏砚璃出来,穆楚宇笑了一下“你真让我惊讶,想不到你的绘画天分这么好。”
苏砚璃在一边坐下来,清澈的眸子静静的打量了穆楚宇半晌,开口道“以后不要来打搅我外公。”
“咦?”穆楚宇露出意外的神色“为什么这么不欢迎我?”
苏砚璃眼神里有一丝冷光闪过“我讨厌侦探。”
“尤其是会威胁到身边的人的侦探。”
穆楚宇露出苦笑“喂,你怎么会有职业歧视啊……”
“我不知道你来常木是想要做什么,也不想知道,”苏砚璃声音平静,淡淡的叙述道“可是,不要打
搅到这里的人。”
……真是不知道收敛的孩子啊。
穆楚宇在心里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真的做出了保证。
“放心,不会的,我发誓。”
******
假期很快过去,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也已经下来了,苏砚璃填的是寄宿制,他原本就没有想过和苏惠
她们住在一起,在学校反而比和所谓的家人一起住要好得多。
开学的时候苏爷爷坚持要送外孙去学校,被苏砚璃拒绝掉了,老人很是不放心“砚璃,你自己去真的
没问题吗?”
苏砚璃笑笑“外公,放心吧,何况好友杜峰和小柯和我一起。”
苏爷爷一直送苏砚璃到车站还是依依不舍的样子,已经等在那里的杜峰笑呵呵的道“苏爷爷你就别担
心了,我会帮你看着砚璃的。”
一边的苏砚璃不置可否的压了压帽檐。
……你不惹事就已经很不错了。
市一中的环境很不错,无论是风景还是设备都是一等一的,报道现场人很多,不过有高年级的同学引
导,交学费报道一路下来倒也没有什么麻烦。
杜峰是个自来熟,等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和送他们的学长聊的热火朝天了。
“226,是这里了。”
笑意温和的学长指了指门上面的号码,杜峰夸张的叹了口气“终于到了,累死我了。”
寝室里面已经来了两个人,正在收拾东西,见又有人进来都很热情和善的打招呼,杜峰先自我介绍道
“嗨,我叫杜峰,来自常木,这是和我一起的,叫做苏砚璃。”
一个男生微微紧张的笑了一下,道“我……我叫赵柯。”
另外一个看上去斯文俊朗的男生接着道“我是钱名。”
送杜峰来的学长也笑笑“我是你们的学长,与安,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苏砚璃静默的站在一边,帽檐压的低低的,淡淡的疏离的气质让另外两个寝友连搭话都觉得尴尬。
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杜峰“哈哈”的干笑了两声,拍拍身边苏砚璃的肩膀。
“大家别看这小子不好接近的样子,其实很好相处的,千万别被他的外表骗了啊。”
话是这么说,赵柯和钱名也配合的笑了两声,可是表情还是很不自然。
一个带着帽子连样子都看不清还莫名其妙带着手套的人……怎么看都很怪异吧?
“好了,你们先聊,我还要去看看其他的新生。”与安笑笑,开门出去了,屋子里静默了两秒,然后
不约而同的开始收拾行李。
新的生活,终于开始。
******
“砚璃,我们去学校周围的小饭店吃饭吧,嘿嘿,怎么样?”
杜峰笑嘻嘻的凑到苏砚璃的身边,搂住对方的肩膀“等明天开始军训就吃不到好东西了。”
苏砚璃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哈……哈哈,”杜峰连忙把手收回来“忘记了忘记了,走吧,叫上小柯一起去吃?”
苏砚璃蹙了下眉,点点头,然后起身穿好外套。
杜峰在一边嘀嘀咕咕“真是的,一个男生还有洁癖……”
给莫小柯打了电话,苏砚璃和杜峰在校门口等,杜峰双手插兜的抱怨“女生啊,吃个饭还这么麻烦。
”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偌大的学校已经没有了早上来的时候的喧嚣,在淡淡的夕阳余晖下有种说不出的
静默,苏砚璃靠在栅栏上,微微的眯起眼。
两个男生,一个洒脱英俊,一个神秘莫测,让偶尔经过的女同学不禁偷偷的往这里瞄。
杜峰得意的笑,冲苏砚璃一抬下巴“看,我也是有资本的。”
苏砚璃懒得理他。
“想不到还能见到你。”
阴郁的声音传来,苏砚璃不自禁的看过去。
一直站在阴影里的一个男生慢慢的走过来,这个人已经站在一边好久了,苏砚璃早就注意到,可是没
有想到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走到面前的男生有一张很平庸的脸,可是一双眼却是暗潮汹涌,诡谲的可怕。
“我还以为凌哥一定会玩掉你半条命,想不到你竟然还可以平安无事。”
“你还真是命大。”
19
杜峰皱眉“你谁啊,说什么呢?”
来人勾起嘴角嘲讽的笑了一下“我是谁?你旁边这位应该很清楚吧?”
杜峰把疑惑的目光转向苏砚璃,挠头道“砚璃,你什么时候招惹的这么一个人?”
苏砚璃抬眼看了对方一下,好半晌抬手压低帽檐“……不认识。”
这话一说出来,来找麻烦的那个男生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苏砚璃!你行!”
气急败坏的笑了两声,陌生少年一招手,原本分散在四周的一些流里流气的男生全都围了上来。
“苏砚璃,原本我还想着要不要放你一马,这可是你自找的!”
陌生少年目光一沉“给我打!”
话音未落,就听到不同于少年音色的低沉声音喝道“都停手!”
刚刚说要打人的少年一愣,随即诚惶诚恐的低头叫道“凌哥。”
严凌急匆匆的走过来,一双眼阴霾的扫过战战兢兢的一群手下,在看到苏砚璃的时候顿了一下,眼里
闪过不明的光,然后抬手就给了找苏砚璃麻烦的那个男生一巴掌。
那人被打蒙了,捂着脸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余三爷的朋友你都敢动?!不想活了?!”
听到余三爷的名字,苏砚璃帽檐下的眉微微的蹙了一下。
严凌转向苏砚璃的方向,极其不自然的对苏砚璃僵笑“以前的恩怨我们就一笔勾销,肖潇不懂事,我
会教训他的。”
苏砚璃没做声,对杜峰示意了一下,不远处莫小柯已经跑了过来。
杜峰随意的摆摆手“哈,误会吗误会,我们知道的。”
说着,一把拉过到了近处的莫小柯和苏砚璃忙不迭的走了。
看着三个人的背影,肖潇咬着牙说了一句“我不甘心!”
严凌轻嗤了一声,点起烟,慢慢的道“不甘心?要是你不怕被余三爷的人追杀就尽管去找他麻烦好了
,我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
与此同时,阴影处的人拿着电话低声的回答“……是,严凌及时的阻止了。”
“那就好,”电话里的人低低的叹息了一下“继续保护好他,尽量不要被他发现。”
“是的老板。”
方启深放下电话,看着桌子上的文件深深的皱眉。
看样子,麻烦的事情还不少啊。
……
莫小柯不自然的拉拉杜峰,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杜峰,你们刚才在校门口做什么?”
杜峰撇嘴“无聊的来找麻烦的人。”
“那些人看起来好恐怖……”
“有什么恐怖的?”杜峰一抬下巴“来两个我打一双!哼,要不是他们走得快……”
“……不是咱们先走的么?”
“……”
“呃,”杜峰挠头“都一样啦,砚璃手脚功夫那可不是盖的!十几二十个人都是小意思,你说是不是
啊砚璃?”
苏砚璃侧了一下脸,语气很认真“我会逃跑。”
“……哈,哈哈,砚璃你真会开玩笑。”
苏砚璃眉眼间不着痕迹的闪过笑意“没有玩笑,我一定跑的比你快。”
杜峰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砚璃……你不会这么狠心的吧……”
苏砚璃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会跑。
因为,青是不会打架的。
曾经年幼的孩子没有和人动手斗狠的资本,只有逃,谁逃得快逃的远,谁就是最有可能生存下来的那
个人。
然后在即将长大的前一刻被那个人收养,再也不用逃。
说他幸运,他在黑暗里被人救起,从此生活无忧。
说他不幸,他无知无觉的被折断羽翼,再也没有自由。
苏砚璃垂下眼,微微的动了一下手指。
一切从头,都会不一样的……吧?
******
市一中漫长的为期一个月的军训即将开始,一时之间出现在学校周围最多的颜色就是军绿色,打眼望
过去,就像是会移动的蔓草一样,蜿蜒的生机勃勃。
学校前面是一个小花园,因为军训还没有开始,很多学生都聚集在那里闲聊,杜峰半仰的坐在石凳上
问一边就是带着军训帽子也要压的低低的苏砚璃“砚璃,一会儿开始的时候可能会先选国旗班的人,
你要不要参加?”
“要。”
原本只是随口问问的杜峰一下子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诧异道“嘿,你不是不喜欢这种活动吗?
怎么又参加了?”
苏砚璃不自然的又压了一下帽檐,慢慢的道“……可以带手套。”
“……”
杜峰看看对方手上一直没有摘下来的手套,哑然失笑“就为了这个?”
“……嗯。”
杜峰挠挠头又挠挠头,忍不住“噗”了一声。
“那个啥,我去买瓶水哈……”
忍着笑对苏砚璃说道,杜峰扭曲着一张脸跑到对面街的商店里去了,留下苏砚璃一个坐在那里还是很
莫名。
……自己去国旗班,很好笑么?
想了半晌都想不出个所以然,苏砚璃默默的发起呆来。
到底笑什么呢?
——其实,杜峰笑的是你的身高啊砚璃。
个头和杜峰都差了半个头的只有一米七六差不多的少年要进全是一米八几的国旗班……
想一想,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搞笑哈……
一直到旁边传来沉沉的叹息声,苏砚璃才回过神。
长凳那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头发已经花白了的老人,手指颤颤巍巍的握着一把碎纸片,小心
的放在凳子上仔细的想要把这些粉碎的东西拼凑在一起,原本应该是威严的脸上此时残留的都是无奈
的黯然。
苏砚璃看着对方笨拙的把一片片像是照片的碎片合在一起,然后又分开,再合在一起……重复着执拗
的想把那些碎片复原,蓦地,就想起曾经陋巷的一个老爷爷。
那是年轻时候桀骜不驯的一个赌徒,一生输的最大的一把就是输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执迷不悟的
以为终究自己会赢回失去的一切,直到年逾半百才幡然悔悟。
那时候的青还小,每次灰头土脸的回来都可以看见夕阳余晖下的老人坐在门槛上一直等,一直等,毫
无希望的等着早已离开的家人重新回来。
那张脸上绝望的麻木,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眼前的这个老人,和记忆里的那个等待的身影,真的很像。
苏砚璃蹙着眉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坐过去,看着那一堆的碎片,然后探出手。
他一直都记得那个赌徒爷爷终于等回女儿的那个傍晚,女人毫不留情的叫骂声在陋巷里传了很远很远
,尖刻的“你怎么还没死”让自己都感觉到沉沉的悲哀。
那个曾经穷困但是完满的家,终究变成了一堆碎片。
他偷偷的跑到那里偷看,昏黄的灯光下,老赌徒颤抖着手在拼一副全家福,已经拼了大半,浑浊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