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之无关风月 上——苍鬼

林红锦嘟着嘴，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美人含怨，芍药垂露，林天后这幅模样倘被外人看了去不知要招多少心疼，可偏偏面前这两个一个不解风情，一个风流无情。

林大天后并没有“哀怨”太久，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转身去跟陈绍蕴说话了。

不同于陆烨做学问般的严谨，也不像祈颢那样张扬恣肆，陈绍蕴总是在温柔地笑着，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会礼貌地回应，求他帮忙他也都会在原则内尽最大努力。陈绍蕴可能算不上是最红的歌手，但在娱乐圈里却是人缘最好的一个。

虞颜曾经说过他，说他对谁都太好，未免少了点儿作为巨星的气场和震慑力，但陈绍蕴只是笑笑，说自己既然有能力，帮一把又何妨。知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虞颜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给他安排了个精明圆滑的助理，尽量把那些不开眼的人给拦下来，毕竟这本来就是个是非圈子，有很多时候帮别人的忙反而会费力不讨好，更有些人，你帮他一回他尚存感激，帮上两回他就以为一切都理所应当了，以后不帮了反而成罪过。

虞颜看得出朱砂不是那种会主动跟人套近乎的人，也不再劝他去主动跟前辈们打招呼，干脆跟他一起站在窗边，挨个指点着他，跟他说场中谁拿过什么奖，最擅长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性格怎样，辛夷都默默地听着，记在心里。

虞颜带过的几个艺人除了祈颢在外地开演唱会没来，其他的都到场了，虞颜介绍那些人时，虽然力求公正客观，但在说到自己带的艺人的时候那种自豪和骄傲却是无可掩饰的。辛夷看着那些光彩照人的明星，又扭头看看虞颜那神采飞扬的脸，隐隐地，心想：将来，我也会站在那里罢，让这个人用骄傲的语气向他后来的学生介绍说：“这个，朱砂，也是我带出来的。”

注意到他的目光，虞颜转过头来挑了挑眉，“怎么了？”

辛夷垂眼摇了摇头，再抬起头时，眼中带了笑意，他轻语含笑，唤了一声：“虞老师。”干净的容颜，不同以往的明晰笑容，无端地让虞颜觉得好像看见了雪山之巅，天光流转，三千雪莲盎然怒放，开出一片澄明世界。

第十五章：乔迁

唱片推出之前，朱砂的势只依靠一组公益广告还不够。

朱砂还没红，要为他接上档次的广告虽然凭着虞颜的人脉也不是做不到，但已经有了那组公益广告，再走广告这条路就有点窄了。

接戏？虞颜目前还没看到有什么好的合适的本子。

演唱会嘉宾？SEG旗下有分量的歌手里只有陈绍蕴能和朱砂的气质相合，可陈绍蕴最近没有演唱会的计划。祈颢倒是正在开演唱会，可他的翼乐队是地地道道的摇滚乐队，祈颢的歌不论是悲情抒情还是柔情，全都是激昂的，而朱砂的走的是空灵飘渺的路线，各种唱法里唯独激情的摇滚是他无法做到的。

思来想去，虞颜最终还是决定让朱砂做祈颢演唱会上的嘉宾。有个事实，公众们虽然不知道，但在圈内却不是什么秘密：祈颢是英国奥兰家的养子。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背景，祈颢在圈内为人恣意张扬，却没人敢说什么。

而向来倨傲的祈颢在自己的巡回演唱会上邀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必然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如果朱砂能够突破自己的既定风格，跟祈颢配合得好的话，也算是拓宽了朱砂的音乐领域。另外，朱砂和祈颢的风格并不相同，也不必担心说朱砂抢了祈颢的fans。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拿出一首符合朱砂风格又不至于在祈颢的演唱会上显得突兀不调的歌来才行。

做出了决定，虞颜就去找祈颢。

逗那个辛家的少爷是他的游戏，可朱砂却是他的艺人，是他的工作。虞颜是不会把游戏和工作混淆不分的。

骚包的跑车在别墅前“吱——”地一声急刹停下，虞颜迈着修长的双腿走上台阶，有女佣前来迎接，走进客厅，就看见贺祈禹正在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

“来了？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吃什么？早饭？午饭？”虞颜挑着眉雨带嘲讽——不用想也知道这头禽兽为什么现在才吃饭。

“Brunch.”贺祈禹毫不介意弟弟的态度，放下报纸认真地回答。虞颜嘴角一抽，“我找祈颢。”他奶奶的，有谁见忙死个人的巡回演唱会主角在举办演唱会期间飞回来跟人作爱的。回来见个后辈没有工夫，倒是有跟人上床的工夫了。

“他还没醒。”贺祈禹淡淡地说着，端起咖啡呷了一口。

“我有急事。”虞颜说着就往楼上去，贺祈禹没有拦他，兀自享用自己的早午饭。

卧室的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洁白的羽绒被，完全的酒店风格。虞颜看着趴在床上半掩着身体的祈颢，心里有些难受。

祈颢的身上胡乱地盖着被子，露出了整只胳膊一只肩膀和小半的背部，背上还印着新鲜的吻痕。贺祈禹虽然只是玩玩，却从来不会做让对方难做的事情，祈颢是艺人，又是玩摇滚的，暴露的地方总是要更多一些的，贺祈禹从来不会在他脖子锁骨或者腰上留下吻痕。

虞颜站在门口，看着趴在床上沉睡的祈颢。他看着这个人十多年了，甚至是二十多年……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他的，所以无法计算确切的时间。但印象中那个站在花园里眯着眼抬头看太阳的少年却从未褪色过。一年一年，只有越来越多的印象印刻在心里。

他一直看着他，他却一直不知道。也许是知道的，不过不在意罢了。

直到他离开英国。

虞颜知道祈颢就算暂时离开最终也还是会回到英国的，但他没有办法在英国一直等下去，他习惯了在他身边看着他，所以听说大哥要来中国开拓市场，他也收拾行李跟了过来。

他调查到祈颢在玩摇滚，他知道玩摇滚的人很乱，于是他注册了SEG，然后从酒吧把驻唱的祈颢的乐队签了下来。

可祈颢却还是不看他。他曾经以为祈颢这样的人大概谁都看不上的，因为他总是仰着头望天空，把下巴高高地扬起，一派倨傲模样，却只有天空看得到他的双眼。

可……怎么回事呢？祈颢竟喜欢上了贺祈禹。

他是不会上去跟他说“贺祈禹那混蛋是跟你玩玩的，你动个屁的真情啊”的，那样……太没风度。

贺祈禹吃完饭就去公司了，走的时候没有上楼来，他知道自己弟弟对祈颢的感情，但他并不介意虞颜跟祈颢发生什么，当然他也不觉得依那两个人的性子能够发生什么。

其实，他从不觉得虞颜那就是爱，嘛，或许是有喜欢的，不过好像更多的只是少年时的吸引和长久以来求而不得的执念罢了。

至于那种书里面描写的所谓爱情什么的……贺大BOSS宽容一笑，小孩子的玩闹罢了。

相比起虞颜，辛夷这些天倒是轻松了些。

虞颜让朱砂从练习生宿舍里搬出来，却并没有让他搬去SEG的艺人宿舍。他带的人还没有住过艺人宿舍，祈颢陆烨他们有背景的有背景，没有背景的也有钱，艺人重隐私，而艺人宿舍的勾心斗角不比练习生宿舍少，所以他们一出道被允许离开练习生宿舍之后就立马搬进了自己的房子里或者自己买了新的房子。

辛夷不会猜那些人心里的弯弯绕，而他现在又是明摆了被公司重点培养大力捧红的人，把他搁练习生宿舍还不如直接把他扔狼窝里。

虞颜本意是送他一套房子，辛夷态度坚定地拒绝了，他说他有钱，而且马上就要出道了，可以自己挣钱了。虞颜没有再坚持，派了人陪着他去看房子。

辛夷买东西向来果决，就连买房子也不例外。在虞颜派给他的人和助理的劝说以及解释下，辛夷肉疼地挑了一处高级公寓。因为那里保全设施更好一些，对于艺人来说可以免除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辛夷把他的卖身钱留出了手术费和将来给秦书雪贺喜的礼钱，又精细地算了算生活费，剩下的钱付了房子的首付，基本上再挑些家具就没有了。

房子是精装的，所以免去了很多迁新居的麻烦事，房子的手续办全后，第二天一早虞颜派来的人又督促着辛夷去置办家具家电，辛夷想早早办完也好，免得以后还麻烦人家。于是爬起来就直奔家电城。

辛夷看着那些家电，他看中的都死贵死贵的，于是很不甘心地去看那些便宜一些的，导购小姐仿佛会读心术似的，笑眯眯地说现在有优惠什么的，说如果是迁新居买整套的话，可以便宜很多。

导购小姐看着这个俊美男子一个劲飘过去的眼神就知道了他看中的都是哪些，狠命地推荐，结账的时候又说了一堆辛夷听不大懂的政策优惠什么的，结果最后一结算，辛夷简直又惊又喜。高高兴兴地付了钱，留了地址，让人下午两点以后送去，又奔着家具城去了。

家电城里有对小夫妻见了刚才辛夷买东西的放血大优惠，也想要同样的一套，结果导购小姐暗自翻了个白眼，脸上仍笑眯眯的解释：“那其实是那一个人的特权，根本没有那么多优惠，给出去的优惠都是有别人提前支付了钱的。”

至于这个别人，自然是虞大总监。

笑话，自己带的人居然没钱买好点儿的家电，说出去也太掉他虞总监的份儿了。

虞颜在背后做的这些小动作辛夷是不知道的，他也根本就想不到。房子弄好之后，辛夷站在自己的新房里，感动得想哭。

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辛夷想请人来他的新家里作客，虞总监是要请的，自己的助理和化妆师也想请，毕竟是要共事很久的人。还有楚意清夫妇和……许峥。

虞颜要单独请，因为如果和助理们一起请的话Li他们会拘谨的，助理和化妆师一块儿请，楚意清夫妇又是一拨，最后请许峥，两个人有什么话都可以慢慢说。

打算好了之后辛夷开始问他们的时间。虞颜人不在办公室，听他的秘书说虞总监最近很忙。助理和化妆师是专属于他的，差不多只要朱砂有时间他们就有时间。走了助理和化妆师的人情，虞颜又请了楚意清和秦书雪来。

两个人看着他现在的日子流露出真诚的欣慰来。楚意清从辛夷小时候起就拿他当个弟弟看的，秦书雪对他也不反感，两人都是真心把他当自家亲人的。

辛夷很高兴，迫不及待地就把住院时楚意清帮他垫的钱拿出来了，楚意清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辛夷的心微微一颤，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懂得怎么做人情，可我是真的把你们当我亲人看的……”

“亲人的话就不会计较这些。”楚意清的语气有些疲惫，似乎是对他的固执感到无可奈何。

辛夷摇摇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不是一篮子青菜一箱子鸡蛋的事，这么多钱……我若真跟你们生疏的话，就该把住你们家时候的伙食费也给你们了。意清哥你先别恼，我只是作这么一比而已。虽然我不大通世事，但我也知道小孩子是格外花钱的，超市里光是婴幼儿奶粉就四五百一桶，过段时间嫂子生产，怎么都是用钱的时候，更何况将来孩子上学，国内的教育机构简直就是敛财机器，虽然并不是说多了这些钱就能解决问题了，可到底是缓缓。今天你们不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去你们家蹭饭吃了。”辛夷说完，弯起眼睛笑了笑。

楚意清没有说话，倒是秦书雪开口了。她把钱收下，捏了楚意清的手一下，“辛夷是不愿意把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里掺了钱的因素，你就别为难他的。”

辛夷重重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楚意清的脸色这才好起来。

辛夷长舒了一口气，向来温柔的人一旦生起气来反而格外可怕啊。

吃晚饭之后就坐在一起聊天，气氛倒也融洽，可楚意清却一直好像有点心事的样子，辛夷以为他还在介意钱的事，想解释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努力多说些自己现在的生活，说自己现在过得不错。

最后天黑了，楚意清和秦书雪准备告辞的时候，楚意清突然问了辛夷一句：“你跟那个男人……还在一起么？”

“许峥？”

“嗯，就是把你送进医院那个。”

辛夷的神色略微黯淡了下来，其实，他跟许峥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了，以前晚上还会发很多短信，但现在他发给许峥的短信很久很久之后许峥才会回他，往往都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发不了几条短信说不了几句话许峥就不再回他了，大概是睡着了，但第二天他却也不会再回他向他解释。

甚至有很多时候，许峥都只是一条“不早了，早点休息，今天很累。晚安”就再也没有消息。

辛夷问过他为什么回得这么晚，许峥说加班。加班加班，为什么总是加班呢？许峥又说，孙柳荣家不在本地，自己一个女人家在这里上班，很辛苦也很寂寞的，自己是男人，又被上司指定要他带带新人，所以……就这样。

孙柳荣占据了许峥越来越多的时间，他的许峥之间的交集好像是越来越少了。

楚意清叹了口气，“男人和男人想要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别……唉，关键是要待自己好一点，多爱自己一点。”楚意清站在门口拍了拍辛夷的肩膀，扶着妻子朝电梯走去，辛夷愣了一下，才上前去要送他们到楼下。电梯来了，楚意清和秦书雪都不让他送，说下面灯光那么亮，没必要，关了电梯就下去了。

辛夷想着楚意清的话，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想了想，拨通了许峥的号码。

他们很少打电话，因为辛夷不喜欢对着电话讲话，以前跟顾文琦在一起的时候顾文琦更是不喜欢他打他电话，而且就算他打过去很多时候顾文琦也都是在忙的。所以不知不觉地，他习惯了实时性没那么强的，比较不会打扰人的短信。

电话响了几下就被接起来了。

“你好，请问你是谁？”

女人的声音温柔甜腻，彬彬有礼。

第十六章：我原谅你

祈颢同意了邀请朱砂作为他巡回演唱会在国内C城一站的嘉宾，不过祈颢拒绝嘉宾演唱无关人的歌，而朱砂的歌不适合祈颢的风，祈颢的歌不是朱砂的风，所以只能两人合作创作。

朱砂欣然同意。

祈颢的巡回演唱会正在进行中，两人便通过网络交流。

令人惊讶的是，朱砂对网络的认知居然还不如现在的小学生！朱砂对计算机的了解也不过是办公软件的使用，Li作为朱砂的助理，于是开始手把手的教他如何上网，注册邮箱，MSN，QQ……

有人手把手地教比上课要快得多，而且朱砂也确实聪明，一点就通。学会了使用电脑，朱砂每天的事情便只剩下了创作新歌和专辑的后期。

许峥的事情被他有意识地封印了起来。他反复地研究着祈颢创作的曲子，一遍一遍地听翼的专辑，看网上祈颢的FANS整理的现场录像。每天忙到很晚，然后给许峥发短信，对他说晚安。

祈颢在外地开演唱会，很忙，就连上网的时间也不多。不过既然答应了虞颜，他也还是会抽时间上网查看那个叫朱砂的新人发给他的邮件。

坦白地说，他不觉得让那个新人上他的演唱会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听过那新人的几首歌，据说是他自己创作的，无论是意境还是技巧都挺不错，但问题在于那几首歌跟翼是完全不同的曲风。翼的演唱会从来都是激昂热烈的，到时候那个新人如果站在台上无法跟翼创造的高热气氛相融的话，单是FANS的批评就能够压死这个还没正式出道的新人。

祈颢慵懒地躺进椅子里，一只手在笔记本触摸板上滑动着。他脚上蹬着一双长靴，穿了一条紧身的黑色光面裤子，上半身穿着一件紧身的超短背心，露出精瘦强劲的腹部，外面套了一件黑色无袖长风衣，收腰的设计，腰侧绑着许多带子，手臂上也绑着同样的黑色皮绳，越发显得整个人修颀邪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