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提议道:“你让出家主之位给大长老,在澹台家担任少爷就好。取下青冥乾坤戒吧。”
夏雨静静的看着众人议论,唇瓣的笑容慢慢诡异起来。
澹台秦风看见这个笑容,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感觉不好。还没等他从心颤的感觉回过神来,夏雨
已经继续抬着左手,轻飘飘的在空中不断的划拉着,轻松写意,像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哦,不服从吗?”夏雨冷冷的笑着,“那好啊。你们都可以死了。”
手每划下一次,便有一人身子扭曲,劈出巨大的伤口,喷出鲜血来倒下。
一时间,大厅之中“噗噗”的划开骨肉声音不断响起,鲜血宛如萤火飞溅,铁锈味的气息在大厅中随
着惊恐蔓延。
沉闷的倒地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众人慌乱的后退,把自己掩藏在别人的身后,想要远离那个若无其
事杀着自己人的家伙。不把人当做人看的疯狂家伙,他知道这里站着的,都是澹台家族的顶梁柱么?
“你不能这样。你,你总不能杀尽了所有澹台家的人吧。你的家主,没有了我们……”
“澹台家么?”夏雨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停下手中动作,终于弯着唇开心愉悦的笑了出来,“
我不在乎啊。澹台家怎样,关我什么事呢?就算是破落了,衰败了,消失了,又关我什么事呢?你们
一个不听话,我便杀一个。你们全不听话,我便统统杀了好了。”
是啊,关他什么事呢?
心疼气愤恼火的只会是卷土而来的澹台清砚吧,澹台家,似乎只是吴其寒交给自己,暂时,保管的呢
。
那么,在保管期间,自己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吧。反正现在,澹台家在名义上是自己的了。
听到回答的澹台家众人怔住了。他说的是真的,真的会不顾忌的杀光所有的人。所有人心中都冒出这
样的想法。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苦涩来。原以为利用这一点,不说逼得他退位,至少可以让这个少年
忌惮,而自己便可以趁虚而入,架空家主的权利。
没想到……没想到他根本不顾忌澹台家族,青冥乾坤戒在他的手中,只会是澹台家所有人的噩梦。
自己等人没有了筹码,弱点被这人掌握在手中,现在该怎么是好?莫非,真的要臣服于这个陌生的少
年?
众人把目光移到大长老澹台秦风的身上,这个唯一认得少年,澹台夏雨的人,似乎在等他做出最后的
决断。
青冥乾坤戒在手的夏雨,即使自身实力不足,但是在围攻之下,逃走也是可以的。然后,所有的澹台
家族的人,便将要面对一个潜伏在黑暗中,静静等待时机,不知在何时何地可以轻易夺取自己性命的
敌人了。
他看了看夏雨,那双明亮的眸子下面,还带着某些晦涩阴暗的东西。但是被掩藏在了最底层,被眸中
夺目的光彩压了下去,不易察觉。那是阴郁与疯狂,发酵的阴郁与隐忍的疯狂。
“臣服,或者灭亡。”夏雨垂下眼睑,手指交错在一起,搭在膝上,静静的等待回答。
澹台秦风闭上了眼,他认了。毕竟在他的心中,澹台家族,无论如何都是极为重要的。若是因为自己
的原因而使澹台家族实力大减,他怎样也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以后,自己便是大长老,尽心尽力的扶持这位小少爷,让澹台家继续辉煌下去。
“澹台秦风,从此听候夏雨家主调遣。”他缓缓睁开眼,盯着夏雨明亮的眼,眼底深沉的黑,恭谨的
弯腰下去。
众修士回过神来,带着不甘或是无奈,却都是纷纷的弯下腰来,齐齐道:“从此听候夏雨家主调遣。
”
“当——当——当——当——当——当——当——”
大厅外面,整个澹台家族前山,澹台镇子,方圆两百里的上空忽然响起来钟声,钟声沉郁宏大,重叠
在一起在苍穹上回荡,像是在灵魂上震动着,悠远而绵长。
惊神钟今日再次响起,在三十多年之后,又见七声连响。
三十多年前,是澹台清砚继位的时候。
“惊神钟响七声,家主换。”白离坐在桌前,桌面上的水晶包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他看看四周陷入
发愣状态的人们,朝着宋璟轻叹一声,“这天下,要变了。”
005.小狼,好久不见
夏雨,当上家主了?端坐着看向窗外的宋璟,视线不由自主的转向了前山的方向,真是很难想象,夏
雨那样阳光般简单干净的人,善良而单纯,是怎样坐上众人之巅的那个位置的。
不知道此时,他又是怎么样的神态与姿势,眼中,是否还能残留着纯善和温暖?
宋璟抿着薄唇,细长的黑眸中寂静平淡,所有心思都掩藏了起来,任谁也看不透。
“哥,我们之后去哪?”他偏过头,不理会四周嘈杂起来的讨论声,看着神色孤傲冷清的舞白离。
“去京城。”白离眼中闪动着美丽期待的光,自信而勇敢,“我要加入葬花町,为七年后的天殃祭锻
炼自己。”
天殃祭。
宋璟看着白离谈及舞蹈之时,令人炫目神怡的眸子,孤傲清高的气息完全的转变为磁石般的向往憧憬
,唇畔幽幽的浮起一个笑容:“好,我们就去京城。”
“青离,不是还要寻找你的朋友吗?”白离放下竹筷,“我们早些去寻他。”
早点找到了,早点离开澹台家的地方。
这里要不平静了,尤其是作为,萧家遗孤萧二公子,萧青离来说。
宋璟站起身来:“那我们走吧。那里距离这儿还比较的远。”
与白离走出客栈,宋璟看了看旁边的一品斋,说不定,小狼还在里面工作。
“怎么?”白离停下脚步,“要进去看看么?”
“恩。或许不用走太远去找他。”宋璟抬脚走向一品斋,对白离解释道,“他应该是北斗贪狼一脉的
传人。不过现在失忆了,我们都叫他小狼。”
“不把他带去北斗吗?”
“听说北斗中,每一脉的人为了争夺北斗七君的称号,斗得很激烈。”宋璟淡淡道,“小狼现在法术
只记得大概,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不适宜回到那种地方。”
“那好,带上他吧。”
宋璟眯了眯眼睛,白离其实还是一个心软的人。
走进了大堂内,小二迎了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
“咦——是你啊。小狼的哥哥。”年轻的店小二看清楚了宋璟之后,不由的笑了出来,“那位小璟哥
哥?你来看小狼么?他最近心情很是不好,你在家里多安慰安慰他才好啊。”
“小狼在厨房?”宋璟心中一跳,泛起酸涩复杂的情绪,眼中竟然微微朦胧而湿润。连自己也未察觉
的,唇角扬起柔和悲伤的笑容,手指僵硬了起来,目光飘向了厨房的方向,真的还在?
“去看看吧。”白离站在旁边,身子挺拔犹如翠竹,吸引了酒楼中大批人的目光,眼中却是只看着宋
璟,带着淡淡的心疼,“青离,他是对你很重要的朋友吧。”
“恩。”宋璟点头,眼波如烟水迷离,流转之间似乎又看见了笑得大大咧咧的孙小五,白牙反射出光
,明晃晃的闪眼,“是很好的朋友。哥哥也来吧。小狼是个好孩子。”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厨房门口,宋璟目光瞬间落到了那个个子小小的少年身上,他弯着腰清洗着蔬菜
,动作娴熟流畅。美丽的面容还是施加着一层迷幻咒,看上去仅仅让人感觉清秀稚嫩。
“贪狼一脉,有着少见的银色眼眸,充满诱惑的魔魅容貌,强悍的能力。”白离轻轻道,“他已经恢
复了正常人的外表,实力大概已经弱到只能使用一些小法术了。”
宋璟惊讶的侧头看着白离,的确,小狼在那一晚,曾经变得冷酷而生硬,宛如一具机械,不带着人类
的感情。那双闪动着金属般银色光芒的眼睛,是贪狼一脉传人的特征?
“不用这样惊讶。虽然我现在算不做是修士,但是我毕竟……”白离眼中清傲凝滞了一下,才缓缓说
道,“毕竟我以前也曾被当做萧家家主来培养。当初,也算是个修炼奇才,对修士界大大小小的事情
都有了解。”
“二位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一位厨子忽然出声,“这里的厨房哦。客官要回大堂,只要顺着这条路
往回走,再左拐就好了。”
“不。”宋璟淡漠的站着,目光停留在小狼身上,语气温暖:“我是来找小狼的。”
低着头的小狼忽然僵住了,他手中慢慢的放下蔬菜,缓缓的转过身来,目光笔直的跨过距离落到宋璟
身上,眼中闪烁着不敢置信与质疑。
因为从来没有想过,那样子带着无奈被带走的小璟哥哥还能回来。即使自己是一直住在原来的地方,
希望有一日小璟哥哥还能找来,但内心告诉自己,这都是期望,期望而已。只是,给自己一个安慰。
眼中的不敢相信与怀疑,终于再见到那张苍白的脸颊上隐藏的关心欢喜时,慢慢的转变为了惊喜与激
动,眼中迅速的弥漫出一层水雾。
只有小璟哥哥才是这样,别扭的在心中装着别人,总是隐藏的极深,深到许多人都不会发现。
“小狼,好久不见。”宋璟漆黑的眸子细长,柔和的舒展开来。
“小璟哥哥。”小狼撇着唇叫出声来,眼泪从眼眶滑落,像是在孙小五离开的那个夜晚,心中积郁的
伤心难过,失去亲人的无助痛苦,在遇上可以信赖和依赖的另一个人的时候,终于可以倾诉和托付。
小狼飞快的跑向门口的宋璟,手上还是湿漉漉的,就这么直接的撞上了宋璟的身子,手臂牢牢的抱住
了宋璟的腰杆,头埋到宋璟的胸膛上,眼泪安静的淌下,渐渐的浸湿了宋璟胸前的衣襟。
“终于见到你了。小璟哥哥。”小狼喃喃,“我没有小五哥了,小璟哥哥,以后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
“恩。”宋璟轻应了一声,抬起手臂轻抚着小狼的后背,他看不见,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么的温柔温
暖,心里只知道,这个是孙小五心心念念放心不下的孩子,是孙小五拜托自己照顾的孩子,是一个纯
净到婴儿般无瑕的孩子。不忍心,让他在肮脏的世俗里面沉浮,即使是最后,他恢复了记忆,冷酷的
有如杀人机器一般。但在那之前,小狼将在自己的羽翼保护之下,不受干扰的成长。
“我们离开这儿,去京城。”宋璟抱着小狼,目光与白离静静的目光对上,“小狼,一起离开吧。”
“唔。”小狼吸了吸鼻子,平静下抽泣,“等等,小璟哥哥,还有人的。”
“什么人?”
小狼放下手臂,站直了身子,脸色还带着泪痕,可是唇角便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小璟哥哥认得的
。是梅姐姐和韩哥哥。”
梅姑娘和……宋璟听到韩姓,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韩哥哥?”他语气中潜藏着危险,像是黑暗中
择人而噬的毒蛇。
“是韩白哥哥。”小狼垂下睫羽,像是犯错的孩子,“是梅姐姐捡到他的。在贫民区的垃圾堆里面。
那时候的模样,真的好惨,快要死掉一样。虽然小五哥……,但是我还是觉得,他是好人。我和梅姐
姐一起收留了他,现在他和我们住在一起。”
“他的确是个好人。”宋璟想起那人浑身是血的,明明已经站立不起,却还是爬着要去救出六杖光牢
中的韩璋,笨到要死的好人,“韩璋丢掉他了么?”
“不知道。可是韩哥哥说,他已经没用了。是没用的……废物了。”小狼眼眸有些暗淡,“梅姐姐说
,这样下去,就是拼命给他买药,韩哥哥还是会自己杀死自己,在时间中慢慢死去。梅姐姐还说,或
许他已经死了。我不明白,只是不想韩哥哥死去。”
抬起头,有些期待的看着宋璟:“小璟哥哥,我知道你很厉害。你能帮帮韩哥哥么?让他好起来,我
们一起去京城。”
宋璟怔怔的看着清澈无垢的眼睛,脑中将之与一双对生命漠然无视的银色眸子重合起来。
那是在小狼变得冷酷之际,韩白被他亲自一脚踹下了高楼,生死未卜。而现在,小狼却在关忧这个名
为韩白的男子。
恢复了记忆的小狼,终会是那副模样么?不再如现在这样,轻易的施舍怜悯同情,而是轻易的收割别
人的生命?
恍惚只是一瞬间,他看着小狼还是清澈的眼睛,淡淡的应道:“好。”
反正,他要杀的人,其实只是韩璋一人。不愿牵连其他的太多人进来。
背负仇恨的生活太累,一个人已经足够,只是为了那个笑得灿烂的痞~子,让自己辛苦一次。
006.赐名飞扬,云飞扬
踏着熟悉的小巷,弯弯折折的朝着贫民区内,朝着越来越隐蔽的地方走去。
宋璟心中带着不知名的情感翻涌,好似时间又回到了那个晌午,三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不敢使用法术
,脚踩在雪上,便深深的陷了下去,好不容易才能拔得起来。
像是默契的把这一段时间留给彼此默默追忆怀念,三人都未曾说话,直至到了熟悉的小屋前面,几人
站定了脚步,宋璟才偏头看着小狼:“他们都在么?”
“恩。”小狼轻轻的笑着,在哭过之后,他平复了心情,没有小孩子的稚嫩,反而带着从容安静,像
是一个温文知礼的小大人,“韩哥哥身体还不是很好,梅姐姐在屋里面照顾他。”
“这种地方。”宋璟看看四周破旧腐朽的房屋矮棚,白雪的覆盖下是一片肮脏,幸亏现在是冬季不是
夏季,不然环境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模样。他明白小狼的心思,但还是皱了皱眉,“小狼,以后不要亏
待自己。”就算是要在一处地方等待自己,也不要亏待自己。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小狼听明白了宋璟的话,开心的眨了眨眼睛:“这里其实很好。小璟哥哥,有韩哥哥和梅姐姐在一起
,我们已经过得很好了。”
“你怎么遇上他们的?”宋璟往屋中走去,细长的眸子含着无奈,有些事情,说了小狼也不会听的。
这个地方,实在是包含了太多的回忆,尤其是对失忆的小狼而言,他新生的空白的记忆,所有的着色
几乎都有这间小屋的影子。
“梅姐姐和我一起离开的。”小狼跟着宋璟,一边回答,“梅姐姐离开了那个地方,因为暂时没有地
方可去,我便让她住这儿来。”
“然后梅姐姐在第二天,发现了被扔在垃圾堆里面的韩哥哥,好不容易的把他搬了回来。”小狼侧头
,眼眸中带着期待,“小璟哥哥,你不会讨厌他的对不对?”
“不会。”宋璟朝着屋中走去,身后跟着舞白离,细长的眸子中流转着暗色的残忍,眨眼又消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