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百里素素皱了皱眉,跟在宋璟身边,小声道,“夏雨他现在,不是澹台家家主么?我一直
想问,你和他怎么了,夏雨他又发生什么事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
“以前是发生了许多事情。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宋璟轻笑,“现在,他还是你认识的那个夏雨。你
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
119.刻在阁楼上的字
我是金色,妖月教的人。
小时候就喜欢坐在笑道岸边静静的看海,一起训练的人都说我很张扬桀骜,看不出有这么贤惠温柔的
表情。他们都是背着我说的,但是很不幸的,还是被我听见了。
如果可以带话,其实很不想听见呢。
这些无聊的议论评价,感觉十分的没有礼貌。
夕阳西沉霞光四放的时候,那么美丽的色彩,美丽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屏息,连习惯的大小都变得小心
翼翼起来。
修士界里面,许多人都说,妖月教是邪教,我是妖月教的人,也是要人,满手血腥,坏到骨子里的家
伙。
都是那么说,我不想知道这些,却总会巧合的听见这些议论。
我杀了很多人么?好像是。
我很坏么?
不知道呢。
妖月教养大了我,那么我就是妖月教的人。这跟儿不嫌母丑个大概是一个道理吧。
后来我在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男人。
一个一身正气的男人。名叫柳修。
那是个傍晚,天是阴沉沉的,没有红遍半边天的霞光,没有一下一下拍打着岸边的海潮。于是我的心
情很不好。
他是正道的人,一看就知道。
我冲上去,挑衅,然后报出我的名字。
锦瑟。
恶名累累的名字,在正道中的必杀必除的黑名单上的名字。
他却安静的回道:“我叫柳修。”
就算是现在,想到那个男人平和微笑的脸,也会觉得很不可思议。有时候所谓相遇,也就是他妈的那
么一回事而已。
只是想大家而已,管你叫什么名字。
我冲了上去,人什么的,杀习惯了,身体都开始有了劈砍的记忆,呼吸一般自然。
柳修是个厉害的男人,直至天黑,我们也没有分出胜负。
天黑了,我该看星星了。虽然天还是阴沉沉的,星星没有几颗。
好吧,我知道,我在找借口,我不想杀这个男人了。
于是我就在打斗的坑坑洼洼的地上躺下,在超市的空气里睁大了眼睛,盯着漆黑的夜空。
他也在我身边躺下,问着“你的眼睛为什么是那么漂亮的红色”之类的问题。
妈的,正道人士也注重皮相的很。
他倒是识相,没有说救什么正邪之类的闷人问题。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最后和他混迹到一起的
原因。这个人,至少,我不讨厌。
我和她四处闯荡了许久,中间也做着妖月教给我的任务。
上面的老大说了我不少次,不要跟柳修这家伙在一起。可是既然柳修都不顾及正道中人对他的指指点
点,那么我自己有何必为了这些俗世扭扭捏捏。人生呐,是活给自己看的,自由快活就好。
后来有些明白,我像是锋芒毕露的剑,而他是我的剑鞘,能安稳的接纳我,不会受伤。
这样的人,真是难得再找寻到第二个了呢。
我告诉自己,我喜欢他了。不管他是男是女,总之老子认定的,就不会窝在肚子里不说出去。
可是这个一直安之若素的温柔男人,包容一切似的男人,终于不再包容,我看着他脸色来来回回变了
那么多次数,心中好像,像是旁观看戏一样,我心中与他嘴上,同时浮现出一个声音“对不起。我们
不能。”
哈哈,就猜到了他这么说。
猜中的感觉让人想笑出来,但是笑容有些酸涩。
明明看他既是喜欢我的样子,偏偏不能勇敢的说出来。男人做到他这份上,还真是窝囊。
之后他逃了。
我开始找他,却在半途被妖月教的人截下。
其实之前妖月教已经来抓了我两次,为了我与柳修一起的叛逆行为,只是我一个人应付过去了。
没想到在那个小镇上,距离柳修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妖月教几乎倾巢而出,姜问围困在那个地方。
何必这么谨慎。其实,之前我已经受了伤,因为一直找人,伤势越来越恶化,只要再努力一点点,我
大概就真的束手就擒了。
何必。
我大小,是啊,何必,为了一个男人,我已经做到够多了。一直纠缠,那还是我么?
既然他认不清楚自己的心,我又何必一次一次的逼他去看清,做的够多了,他拒绝接受,那就算了。
要么是,要么不是。
我讨厌拖泥带水,讨厌犹豫不前。
最后一次机会哦,柳修,你该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
这次之后,我不会再喜欢你。
感情的事,我想断,就一定可以断。我想忘,就一定可以忘。
我留在镇上,一次一次的叫他的名字,与妖月教的人死拼。
那么多扑向我的人,我却冥冥中往一处看去,看见一双死寂漆黑的眼眸,还是个小孩子,木然着笑脸
,眉眼精致的像是画师一笔一笔描绘出来,如诗如画。
像是忽然看见了夕阳西沉时瞎逛灿烂的瑰丽,我屏息,笑容有一瞬间的收敛。
他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仰视的憧憬,那么强烈单纯的憧憬,不带一丝杂质的,向往而仰慕。
我朝着他的方向而去,手抬起,触摸到他的发。柔顺而细腻,冰凉的触感,像是冬天的泉。
我对他笑,说“嘿,小鬼,长这么好看,再多笑笑就好了。”那个小鬼,很听话的笑了,小声在清晨
的小镇上响彻,我想这小鬼大概是把活到这么大的笑声一起笑出来的,真是惊天动地。
后来呢,柳修还是没有出来。他不要见我。这就是他的答案。
我被妖月教的人带回孤岛。
有着美丽霞光跟浪潮的小岛。
心中没有什么牵挂的,我有时候也惊异自己的果决,居然可以这么干脆的放下,都没想去借酒消愁做
什么的。
他先否定了我,所以我否定他,就是这么简单。
我喜欢简单的方式,干脆而不拖沓。不恼人。
还以为违逆了妖月教要死掉,没想到却被那个精致如画的小鬼保了下来,锁到了一间小楼的阁楼里,
被铁链拴着,像是豢养的宠物。
窗户吝啬的只开了一个小口,勉强透气。
不过还好,傍晚的时候,那一个小口的霞光依旧能够明亮我的眼睛。
有一个小鬼,总是探头探脑的偷偷看我,真是头疼,恼火的鬼鬼祟祟。
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了。雨丝开口装模作样的叫了“谁”。天知道,我那时只是想保存他那颗小小
脆弱的自尊心不要太受打击。
明明知道了他已经来了许多次,还要装的像第一次发现,真是让人郁闷。
不过真是好玩的小鬼呢。
长得好看,可以养眼。稚气的憧憬,也特别好捉弄。
我一直不明白,老子到底哪里被他看上了。不过算了,被一个人全身心的仰望,这样的感觉……哈,
其实不是一般的好呢。
他叫舒锦绣。
女里女气的名字,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妈的,锦瑟,一听就想是妓院的头牌花魁,还是艺妓的那种。
话说回来,我还真没有进过妓院呢。该不会就这么在岛上孤独终生吧?
不过,和这孩子一起呆在岛上,忽然觉得,也是不错呢。
喜欢我吧,舒锦绣。
我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就会这么想。
不知道是陈述语气多些,还是祈祷语气多些。
和一个人,互相之间专心致志对待。我很挑剔,容不下一丝瑕疵。
我开始在阁楼顶上一遍一遍的写下他的名字,用一柄粗糙的小刀,攀在窗檐上,升高手臂在阁楼顶上
刻刻画画,简直像个深闺少女刺绣喜欢人名字一样不可理喻。
铁链垂在手腕上,沉重的很。
所以每一笔,刻画的更加用力,像是把一些话,用这样自以为是的秘密保存起来。
天,我居然也会做这样不干不脆的小家子行为。
不过抬眼看着清晰的刻痕,清晰的名字,就像看到了小鬼如诗如画的面庞。心里有些汩汩流淌的喜悦
,等他发现,会惊喜成什么模样,有些期待。
这小鬼,长大之后不知道会祸害成什么样子。切,真是的。
他在慢慢长大,我想在他长大后,如果还是这么纯粹的对待我,那么我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对他很不公平,他是我看中的第二个男人……我的话,会是他第一个么?
有些期待他的长大。既是不知道,长大后的他,会不会继续这么纯粹的依赖着他……或许,喜欢只是
自己的幻影。我坦然面对一切的可能,爱情什么的,能遇上就遇上,就算是错过了,自己也不会落下
一滴眼泪。
时间久这么过去。
我被接出了阁楼。阁楼顶上的自己离开了我的视野,像是一个信号,像是一个果断的预言。
当年那个简单的小鬼,漆黑的眸子里开始学会深思,掠过我的目光让人绝望。
好吧,我的天空是灰暗了许多。
即使看着霞光万丈,即使看中他美丽的不似人间的面孔,我还是觉得灰暗。
长大的小鬼,开始怀疑或说是不信任。
为什么会不信任?
我知道原因,但是容许不了不信任。
我或许是个讨厌的人,不喜欢任何瑕疵。
于是他问,“你是不是还喜欢着他?”时,我笑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没想到你这种小孩子都
明白了我的心思。我表现的这么明显么?”
我是嘲讽的语气,讥讽自己和他。
怎么越来越,我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我。
他笑的很明丽,说要帮我。
切,看他笑得像要生生血食猎物般的笑容,我还不知道么。
只是有些意外,这个孩子已经成长到了这一地步。已经,比谁都来得狠绝。
哈,我在心里笑,姜还是老的辣,你狠绝,那么我会比你更加狠绝。
不过……对着小鬼,我狠不起来……
就算是不喜欢瑕疵,对那个小鬼,我还是能够包容。真他妈到了慈悲为怀的地步。
我一直没有告诉他,那个操纵忍心的老大在这么多年后又找到了我。很纠结的选择,一句话“我不要
一个迷恋一个男人的继承人,要么他转变,要么他被淘汰”。
好吧,转变的意思是我去死,淘汰的意思是小鬼去死。
妈的,这是什么选择题啊。
见鬼的选择题,我还是做了。还是大义凛然的选择了前者。
真是搞笑,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很善良。
老大却戚戚的对我说“你很善良”。
猫哭耗子假慈悲。
于是之后是我的一系列的惺惺作态,但是我说过,姜还是老的辣,你看,那个小鬼还不是被我玩的团
团转,最后亲手设计,像这样来毁了我。
跟我斗,他还嫩得很,差得远了。
这个故事的剧本,从开始就是我在编写。
他自以为给我定下的结局,只是我自己选择的死亡方式。
小鬼么,始终是小鬼。
我字在他有意的放纵下离开了,来京城这些事,你都该摘掉的很明显了,是不是,皇甫干戈,他妈的
,又是一个小鬼。
老子现在看到小鬼就气大,昏了头了才给你讲这些。
不过,杀了我吧。
舒锦绣,他不会来救我的。
说这些,就是告诉你们,不要指望那我当饵,去钓上妖月教的人。
没有谁……会来救我。
……
皇甫干戈看着自己面前一身红衣的男人,酒红色的眸子带着清冽的光,红唇弯弯的盯着自己,好像时
光飞速倒退,看到了那个被捕获在铁栏中的男人。
那个男人笑的肆意飞扬,讲述着他的一些事。
漫不经心的,不知道是追忆还是只是把往事拿出来晾晾晒晒,总之是说了许多,然后在夕阳西沉霞光
微敛时,看着自己将剑送入他的心脏。
一直那么肆意张扬的笑。
“就是这些了哇?”舒锦绣放下抵在皇甫干戈脖子上的剑,笑意盈盈的脸上看不出其他表情。
“就是这些。”皇甫干戈站在大草原上,北风徐徐吹过,黑发轻扬,微微抬着头,带着自己的骄傲,
“这就是锦瑟当年被捉猴,说的最后一番话。”
“宋璟在哪里?”舒锦绣勾着惑人的眼角,轻轻吸气。
“去找圣女诺沙弥尔了。”皇甫干戈回道,目光看过舒锦绣割破数处的红衣,上面染上的学籍与红衣
混迹在一起,看不清分毫,但是浓浓的血腥味可以知道,这个男人受了多么重的伤害。
舒锦绣么。谁能伤他至此。
皇甫干戈不动声色,看着舒锦绣放下手中的剑,随意的扔在草原上。
“你找他做什么?”皇甫冷静的询问。
“呵呵。”舒锦绣挥舞起宽大的衣袖,身影消失在草原之上,只有悦耳宛如清泉叮咚的声音,带着幽
幽的余音,在风中消散……
呵……呵……
锦瑟,你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你。
其实我们,都不曾看见过谁。
我们之间的故事,去了开头,砍了结尾,只存在着中间晦涩艰深的故事,强烈的存在着,执着不愿归
去。
就算是神,也不准挖我墙角
神殿在王城之内,居然一反王城的粗犷大气风格,显得格外庄严肃穆,带着不容亵渎的神圣素白。
有点联想到基督教的教堂呢,一样的庄严肃穆的味道。
宋璟在诺沙弥尔的陪伴下通过了层层护卫,走进了蛮族人最为神圣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那个神的所
在地。
“这里好空旷。”小花咽下一口口水,缩在百里素素身后,瞪着黑漆漆的眼珠子瞅着空空荡荡的大殿
,感觉冷飕飕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幽凉。
“恩,天花板很高。”百里素素扬起头看看圆顶天花板,难得的出声感慨。
“是吧是吧。”小花看百里素素接了话,心情愉快的指着脚下继续唠叨,“还有这个啊,地板居然像
镜子一样,把我的影子映的这么清晰……哎呀——”
“怎么了?”在空旷的过分的地方,又看不到人影,百里素素一直戒备着。
“你看……”小花惨兮兮的沮丧垂头,“我们进来的时候,把地板踩得很脏啊。之前我们进来之前,
这地板好干净的啊。”
“你……”百里素素浅灰色的眸子盯了小花半晌,有些怀疑小花是蛮族王的孩子的事情,是不是那个
狡猾的长青先生虚构出来的。
“不要说话了。”诺沙弥尔走进这里之后,神色就变得严肃而认真,像是忽然长大了许多,碧色猫眼
里多出了崇敬,步子放得很轻,朝着大殿更深处走去。
那里面的光像是被吞没,一步步走去,像是走进了黑暗。
宋璟不动声色,细长的黑眸轻轻眯起,刚才说……夏雨在这里吧?
夏雨的灵魂,在前世的时候,似乎跟这个神很有纠葛的样子……神,与恶魔?
脚踩在地面上,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上冷静的回荡,清脆而短促,步伐像是踩在了人的心上。
“我可不可以不去?”越走越阴暗,光线微弱,一半的身子都笼罩进了阴影里,小花有些心虚的放小